“嘶。”周承礼倒抽了口冷气。
小姑娘下手挺狠,拧他腰间门的软软肉时,还带一转一转的。
毕竟是自己先说错了话,不敢喊疼嘛,瞪大眼睛求饶似的看向她。
“该。”宋青瓷轻哼了声,“你脑子里面不许乱想。”
脸红的跟熟透的苹果一样,语气又快又急,带着股子羞赧说这个话,越发叫人想欺负欺负她。
周承礼放下板材,单手扶墙,坏坏的看向她,“乱想什么?摸小手,还是—”
声音停顿了下,神色意味不明地停在她樱桃般娇艳欲滴的嘴巴上。
“流氓。”宋青瓷一跺脚,跑了。
周承礼眼睛里漾满笑意,得意极了,觉得调戏他的小姑娘真真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儿。
慢悠悠的跟在小姑娘后面。
晚风拂面,轻轻柔柔,带来谷子的清香,宋青瓷脸上的热度渐渐被风吹散。
她半路迎着老太太从晒谷场回来,抱住老人家胳膊,好像丈人势的小狗,仰着下巴,又找回了那副骄矜自得的气势。
老太太倒是习以为常,只是在看见周承礼时,连连说道:“瘦了,瘦了。”
宋青瓷满脸疑惑地看了看他,小小的脑袋里盛满了大大的疑惑,“瘦了?有吗?”
“怎么没有?脸小了一圈,眼睛都没神了。”
宋青瓷:……
哪里小了?
再说,他欺负她时,眼睛分明神气极了!
周承礼也不分辩,一路有一句没一句的跟老太太搭话,偶尔瞧小姑娘几眼再笑笑。
到家时,他准备回了,老太太拉着人死活不让走,“可怜的孩子,累坏了吧,今儿就在家里吃,奶给你擀面条吃。”
周承礼就没再推辞。
老太太让宋青瓷陪着周承礼在屋里歇歇,自己去灶屋烧饭。
待在屋里能做什么呢?
宋青瓷熟练地摆开宣纸,写大字。周承礼便坐在边上支起半边身子安安静静地看她。
她脸真的好小,都不到自己一个巴掌大,皮肤很白,许是这段时间门养得好,脸颊有些肉嘟嘟的,好可爱啊!
习字时的她,神情专注,身上仿佛在散发着光亮,让人移不开眼!
看着看着,他眼睛渐渐眯起,扛不住困意,趴在桌上倒头睡去。
宋青瓷闻声搁下笔,凑近看他,就见他眼框下乌黑,再看他的手,从前结的厚厚的一层茧子,又重新磨出了水泡。
前面精神那么好,她还真当他一点儿不累呢!
没再打扰他睡觉,忙自己的事去了。
老太太做好饭,宋青瓷才喊他。
连喊两声,他毫无动静。
宋青瓷抿了抿唇,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他的胳膊,硬邦邦的,跟个砖块似的。
愣是戳了好几下,他才懒洋洋的睁开眼,下意识的一把攥住她的手指。
老太太端着碗筷进来,宋青瓷蹭的一下抽出手指,气鼓鼓的瞪他一眼。
周承礼只是一个劲儿地笑,刚醒来时的他,反应慢了许多,眼尾微微下垂,显得单纯又无辜。
“饿坏了吧?”老太太盛饭上桌,“快吃快吃。”
一人一碗热腾腾的面条,淋上浇头,散发出阵阵香气,让人口舌生津。
面是小麦磨的细面,比起粗粮,口感好的不是一星半点。还淋了浇头,是宋青瓷从食堂带回来的辣椒小炒肉,和着面条一块儿,劲道又够味儿。
周承礼再三告诫自己勒着点肚子,最后还是吃了三碗,老太太再要给他盛饭,他意犹未尽地护住碗,不肯再吃了。
宋青瓷看得直乐呵。
将人送走时,还不忘提醒他,记得回去量下房屋尺寸。
周承礼顿时一个趔趄,而后云淡风轻地朝身后摆摆手。
然而,心中却不上不下的。
媳妇娘家太抠搜,相处起来累,这媳妇娘家太舍得,他还是有得累!
回家跟爹妈一说,爹妈愁得跟什么似的,心头沉得呀活像坠了块大石头。
女方那边给陪嫁“三十六条腿”,那自家这聘礼就得再合计。
他们这边,男方娶媳妇,条件差的,聘金五块,其它只要一间门屋子,配一张床、一张桌子,再有两床被子就行。而且,被子还是媳妇娘家那边给的陪嫁。
条件好点的,聘金十块、二十这样,另外再给女方那边准备四季衣服各一身,袜子两双,鞋子两双。
人家姑娘有出息,刘东芝就得慎重地对待,按照最好的来,衣裳鞋袜一样地给。就这,还是举全家之力,才能准备得起来。
布票有限,一人一年就只有一丈七尺的布票份额,家家都是这样,新媳妇进门头一年,家里谁都别指望再添一件衣裳。
聘金她打算多给点,翻一倍,给个四十。这么一算,真不少了,这一个媳妇花的钱都够娶两个了。起码老大媳妇知道了就很不高兴,觉得给得太多了。
这一听,人家姑娘那边还给陪嫁“三十六条腿”,那完了,自家合计半天的聘礼跟人家姑娘的嫁妆一比,明显就不够份量。
到时候,新媳妇进门,人家把嫁妆跟彩礼一对比,就问,丢不丢脸?
刘东芝想了一晚,跟男人商量起码还得添个大件,城里流行的几个大件,自行车贵,而且,自行车票不好弄。手表也不便宜,还不实用。考虑到价格和实用性,觉得再添个缝纫机好看一点。最重要的是,缝纫机的票她手里就收着一张。
可是,就算缝纫机再便宜,也得要一百出头,这多出的一百块钱,咋说?
第二天起来,后槽牙都肿了,上火!
一家人坐下来商量事儿该咋办,老大媳妇头一个放话,“她家姑娘有钱,就让她家陪呗,管它是陪一套还是十套的,反正东西是进咱家的,咱们又不吃亏,管它呢?”
刘东芝:“话不是这么说的,树活皮人活脸,事儿就不能这么办。”
周宜文虽然没说话,但明显也是这么个意思。
公婆明显不能同意不管,老大媳妇斜着眼睛瞥周承礼,“横不能将咱家的家底都给掏空了填补三弟,一家人喝西北风吧?”
刘东芝眉头拧成一团。
喝西北风倒是不至于,自己手里还有点儿存款没动呢。可还是那句话,老三是儿子,老大也一样。稍微多出一点老大能理解,太过了不行,除非老大能点这个头,否则,兄弟之间门是要生出矛盾隔阂的。
可老大一直低着头,不说话,明显就是不乐意。
周承礼抬头左右看了看,站起身来,沉声道:“缝纫机我自己弄吧!”
刘东芝肩上的担子几乎是立刻就轻了,“你自己来,成吗?”
她是知道老三跟在老二后面找活儿干的事情的,孩子谈对象了,身上有点儿钱她就睁只眼闭只眼过去了,但应该没多少。
周承礼笑了笑,“成,等秋收忙完我找大队长请个假,想法子弄去。”
不行也得行啊,自己的媳妇,自己不努力还能指望谁。工地上重活累活,还是缺人的,他之前做过几次,认识不少人,挨个跑去,总有人要的。
刘东芝的心瞬间门就踏实了,老三比起老大老二来,是没那么听话好管,可他办事还算牢靠。
从秋收结束到明年三月,中间门还有好几个月的时间门,叫他去愁吧。实在不行,到最后差多少,她做主可以拿家里的钱借他。
去自己平日放钱和票券的匣子里拿出一张缝纫机的票来,“这个给你,钱的话你自己想法子去,剩下的衣裳鞋子什么的家里给你准备……”
由此,事情便算是定下来了。
回屋后,老大搁那嘀嘀咕咕的,“妈哪来的缝纫机票,我咋不知道呢?”
他媳妇翻了个白眼,“能是哪里来的,肯定是老二弄的!”
而且明显是之前就有的。
这说明啥?
说明婆婆肯定原来自己就打算买的,都能买得起一台缝纫机了,那婆婆手里头肯定是有钱啊!
她立刻兴奋起来,跟男人说,“我就知道,你妈手里肯定有钱,不说老二当了好几年兵的补贴,就是他结婚后,私下肯定没少给你妈塞钱。”
老二孝顺,谁都知道。
“有钱又怎样?跟你有一毛钱关系吗?”
周承仁讲话,专戳人心肺,一句话噎得他媳妇心梗、无力。
再有钱也没用,一大家子吃喝在一起,有钱她也看不见,都在婆婆手里捏着呢!
反正是各有各的烦恼。
一忙完秋收,周承礼就火速去找大队长请假了。
弯腰给大队长的旱烟袋点上火,自己也点了一支烟,猛吸了一口。雾气缭绕中,直白地将难处一点一点道明。
“您就跟我亲叔是一样,我也不瞒您,我这快要结婚,彩礼却还差了好些。家里兄弟多,爹妈也不能一碗水端不平,只得我自己去挣……”
冯秀才真就是看着他长大的,从前调皮捣蛋上房揭瓦的小混蛋,如今也长大了。
脊背厚重,肩膀宽大,能挑担了!
冯大队长抽了好一阵子烟,叹了口气,“去吧,不过机灵一点,我跟队里就说你身体不舒服,需要去城里医院检查。你记住了,别说漏嘴了。”
上面的政.策是要主抓生产,所以,无特殊原因,并不允许队里有人长久不上工。周承礼要出去挣钱,就必须找好借口,还不能时间门太长。
周承礼缓缓吐出一口烟雾,“成,谢谢叔了!回头保准好酒伺候您!”
冯大队长吹着眉毛瞪他,含笑骂了一句,“臭小子,我是为了一口酒吗?人家小姑娘漂亮还能干,你给我好好表现!”
周承礼打了个手势,表示记下了。
就知道他叔开明,心软,靠得住。前两年队里有好几户人家日子过不下去,他叔就偷偷放了几个人去外地“搞副业”,干着烧砖瓦的活计,才把日子挺了过来。
庆幸能遇上这么个大队长!
秋收一结束,周承礼就溜了,用的是去医院检查身体的借口。
偶尔有人多两句嘴,嘀咕,“就他那身体,健壮的跟牛犊子似的,不像是能有病的样子啊?”
被冯大队长一口气喷了回去,“光看到人家身体,怎么不看看人家秋收干了多少活?最重最累的活儿都是他干的,一天没歇,铁打的身体也得有点儿磨损吧?”
这倒是,秋收熬人,不少人忙过后脸色都不太好。
反正是这么一回之后,再没人问他了。
宋青瓷这边,周承礼特地来交代了一下,倒是没提缝纫机的事,只说是有门道,出去挣点儿钱。
出去了,就没法接她下班了嘛,只能劳烦老太太了。
宋青瓷倒是无所谓,觉得自己一个人回也是完全可以的。
不过老太太不放心,喊她一边儿去,专心跟周承礼说话,“放心,这丫头有我呢!你在外面好好的,照顾好自己身体就行,要是太辛苦了,就回家来……”
絮絮叨叨的,唠叨个没完,周承礼却听得很暖心。再看他家小姑娘的反应,他捏了捏眉心,多多少少有些心塞。
带着一肚子哀怨,走了……
宋青瓷先还漫不经心的,等周承礼真的出去忙活,晚上没再去接她时,她终于后知后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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