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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红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他竟然会和一个没认识几天的陌生美人同处一室、共眠一榻。
要说陌生,的确是陌生的,他们认识不过三天——其中一天,一点红还在昏迷。互相也只交换过名字,至于旁的,一概都没聊过。
她不知道他是个卖命的杀手,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而他也不知道她是谁,家在何处,又为什么在外头呆了几天几夜还不肯回家。
一点红平躺在榻上,枕着自己的一条胳膊,一条腿随意的曲起,和衣而睡,剑却依然放在塌上手边,他看似放松,但常年在不安全的环境里养成的习惯却还是让他下意识的警惕着身边的美人。
可身边的美人却是全然的放松。
她睡相其实不是很好,习惯也很奇怪,缩进被子里之后,把自己团成了一个球,床榻上本来就只有一床被子,他们两个人在分享,李鱼把自己团成球之后,不自觉就把被子扯过去了。
一点红倒是也不介意,他本就不习惯与人这么近,见她拉扯被子,干脆直接把被子给了她,还顺手帮她把露出来的手给盖上了。
李鱼蹭的一下从被子里钻出半个头来,用一双大眼睛盯着一点红看。
一点红闭目养神,并不说话。
李鱼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霸道的自己,稍微有些不好意思,朝一点红的方向蛄蛹了两下,悄咪咪地要把自己身上的被子往他身上盖。
一点红缓缓睁眼,伸手制止住了她的行动,淡淡道:“不用。”
可这屋子里,实际上是不暖和的,今夜的雨下得又不小,屋子里一股潮气和寒气,被窝里暖烘烘的,他整个人的身子却都在被窝外头。
李鱼心道:那怎么会不用呢,我身上有皮毛护体,才不冷,人类身上又没皮毛……怪不得人类喜欢剥狐狸皮往自己身上穿呢!
她止不住打了个颤,一点红五感敏锐,自然感觉到了,他皱了皱眉,只以为她还是冷,他伸手又捻了捻她的被子,给她摁严实了一些,这才道:“睡吧。”
李鱼忍不住都笑了。
他实在是个很矛盾的男人。
要说冷漠无情,的确也很冷漠无情,杀起人来,眼睛都不眨一下,转瞬之间就夺走了三条性命。可若说他细心,倒也真是细心,什么东西都能看进眼里,记在心上。
她的心中一动,不安分的玉手已从被子底下伸出来了,拉了拉他的衣服角。
一点红表情不变,也没看她,只问:“怎么了?”
李鱼叹口气,道:“我冷,这被子里的棉花都是死棉花,一点儿都不暖和,还好重。”
一点红皱了皱眉。
这问题他也没法子解决。
半晌,他忽然要翻身起来,李鱼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问:“你去做什么呀?”
一点红道:“去看看别的屋里有没有被褥。”
李鱼又道:“不行不行,再盖一床,我都要被被子压死了。”
她看起来像是个被宠坏了的骄纵姑娘,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这样子同他说话,已算得上是在刁难人了。
一点红平日里脾气最怪,谁的面子都不肯给,更不要说是有人故意刁难他了。
可今日,他却是连一点火气都提不起来,只是皱着眉扫了她一眼,她眨巴着眼睛,有点可怜兮兮的看着他,她本身就是个脸色有些苍白的姑娘,手脚也总是微凉的……
这样的女人,本不应该睡在这样一间简陋的屋舍里的。他是个风里来雨里去的粗人,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已满足了,可是她细皮嫩肉,在破庙里冷了两天,又住进这阴冷的屋舍之中。
想到这里,他的语气不由地也放缓了一些,只道:“忍耐一下,明日去找别的住处。”
李鱼缩在被子里看着他。
她一双如星般的眼眸中眼波流转,只好像是三月里头的春水一般,她把自己的头全然探出去,牙齿轻轻咬住了下唇,只道:“我倒是有个好办法,你不许拒绝我呢。”
一点红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她要说什么,只道:“嗯。”
下一秒,李鱼就掀开被子,朝他扑过来了。
一点红心头一惊,手上的动作倒是十分迅速,李鱼柔软纤细的身躯一下子就投入了他的怀抱,而他的手也下意识之间的扶上了她的腰肢。
他本身就还有点发烧,身上滚烫炙热,衣服又不厚实,体温就透过薄薄的衣料传到了李鱼身上,李鱼一下子伸手,搂住了他的腰,又把头埋在了他的胸膛上,声音细如蚊吟:“喏,你看,就这样咯。”
一点红:“…………”
一点红浑身都已在瞬间僵硬了。
他并非没有抱过李鱼……刚认识的那一日,有三个不长眼的东西要进破庙里头来,他没空解释,只得一把搂住她的腰带着她躲起来。
再往后,李鱼生性大胆,好似完全没有什么男女大防一样的观念,赤着脚在他面前走来走去,行为举止之间,又多有亲昵,她如软玉一样的腰肢,他早就领教过了。
……但凡是个男人,就绝不会忘记她的身段。
所以他本能的就搂住了她的腰。
但下一秒,他浑身却都僵硬了,手也在瞬间缩回来,只想要一把推开她。
李鱼早预料到了他会有这样的反应,她的鼻子忽然抽了抽,阿嚏阿嚏的打了几个喷嚏,又吸吸鼻子,带着鼻音道:“你看,我都着凉了。”
一点红想要推开她的手又停滞了。
李鱼的头埋在他怀里,嘴角得意的翘了起来,语气却仍有点可怜:“你身上好暖和。”
一点红浑身僵硬,动都不动一下。
李鱼的脚踢了踢被子,示意他把被子拎过来给他们两个人盖上。
一点仍不动,李鱼就忽然开始簌簌发抖,好似已快被冷死了。
一点红:“…………”
一点红没法子,只好伸出手去,抓过了那块厚重的被子,盖在了两个人的身上。
李鱼嘤咛一声,从他怀里探出头来,朝他嫣然一笑,轻轻地道:“谢谢你,现在我已暖和些了……”
她身上微凉,却也已被一点红身上炙热的血气给烫到了似得,苍白的脸在他的注视之下慢慢泛起了红色,她的手牢牢的搂住了他的腰,好像一个小孩子在抱着自己最喜欢的玩具一样。
一点红腰腹间的肌肉忽然也已感受到一种奇怪的痛意,那是肌肉在极度的收缩之后无法放松所产生的抽痛。
江湖高手,一般都对自己的身体了如指掌,能在最大范围之内的控制自己的身体,一点红号称中原第一快剑、天下第一杀手,对肌肉的控制力更是精准得可怕。
但今天,他却忽然发现,原来一个人是永远不能够完全的控制自己的身体的,有一些东西本就是超越人的理智与控制的……只要是人,只要是男人,就绝不可能无动于衷。
一点红刚刚放开李鱼的那只手,忽然重新掐住了她的腰,力道有点大,只让她有点不舒服,疑惑地抬头去看他。
他的眼神却已冷了下来。
他冷声道:“你不该这么做。”
李鱼歪头:“为什么?”
一点红哑声道:“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手上的力道已又加重了一些,好似恨不得攥住她的腰,看看这一截软玉究竟能不能捏出汁水来。
他简直就是在恐吓李鱼。
李鱼的腰被他这么一握,脸色已变得有些苍白了,好似实在很不舒服。
舒服是真的有点不舒服,但是害怕嘛……那却是完全没有的,李鱼眨了眨眼,道:“才不是,你是好人。”
一点红那双死灰色的眸子刹那之间暗了下来,阴沉沉的,他死死地盯着李鱼,简直好似恨不得一口把她吞了。
李鱼被这种目光盯着,脸上忽然露出了一种错愕的、不知所措的表情来,她下意识的低头,想要避开他的目光,一点红的手却忽然伸出,一下子就捏住了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看着他,他冷冷道:“你若抱住一个坏男人,知道会发生什么么?”
她的脖颈洁白纤细,却被迫抬着头,好似一只天鹅被一头恶狼叼住了脖颈,她的嘴唇嗫嚅着,声音细如蚊吟:“知道,可你不是……”
一点红讥诮地打断她:“旁人都可以是坏东西,我为什么不行?”
李鱼的身子忽然簌簌地发起抖来。
一点红冷酷地盯着她,心中却叹了一口气,心道:不错,还知道怕,知道怕总归是好的。
但他哪里能想得到,这个娇美动人的大美人,根本就不是人,作为一只修炼得当的狐狸精怪,她在人间的经验可比一点红要丰富得多,又带着野兽所特有的野性直觉……他故作面目狰狞意图恐吓她,她早一眼就看出来了。
也正因为如此,她才一不小心露出了那种有点错愕、有点不知所措的表情来。
山野精怪总是很向往繁华的人世间的,人乃万物之长,动物们向往,总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的。可真的去了却会发现,这形形色色的人,面上看起来都很和蔼、都很可亲,可是心却一个比一个黑,心眼子玩不过人类的精怪,死在人间的也多得是。
李鱼慢慢地见得多了这种人,也只觉得人世没什么趣味,就回归山野了。
可是一点红……
面善心恶的人多的是,像他这样虚张声势,面恶心善的人……却实不多见。
她忽然忍不住笑了。
一点红本已在等着她挣扎着推开他,骤一见她忍不住笑了,脸色瞬间就变得有几分古怪起来,他皱着眉,道:“你……”
李鱼眸中秋波潋滟,却缓缓闭上了眼睛,又凑近他几分,仰着头,一句话不说,却好似已放弃了挣扎,随这位残暴的红先生搓圆捏扁,随意折磨。
一点红:“…………”
一点红咬牙切齿地发现,这哪里是个知道害怕的女人,她分明就什么都不怕的!
他瞪着李鱼,李鱼闭着眼,嘴角也慢慢地勾了起来,故意笑道:“坏男人,你想做什么呀,是不是要一剑捅死我呀?求你别杀我,我怕死了!怕得人都动不了了~”
一点红:“…………”
一点红钳制着她下巴的那只手猛地松开,搂着她腰的那只手也松了松,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败下阵来,道:“睡觉吧,时候不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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