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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了二十多年,一点红第一次被女人调戏,心中骤然浮起一阵奇异的倒错感,连神情都有些不对了。
他抓着李鱼的手,半晌吐不出一个字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咬牙切齿地道:“别瞎胡闹。”
李鱼早都在他怀里笑做一团了。
她笑得花枝乱颤、开心极了,毛茸茸的脑袋在他怀里拱来拱去,蛄蛹蛄蛹,抱着他的腰不肯撒手,她脸色酡红,也说不住她的酒到底醒没醒。
一点红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这才稳住了自己的心神,揽着她腰的那只手微微使力,沉声道:“别乱动。”
他的手实在很烫,他身上也很烫,也不知道是余烧未消,还是其他的一些什么原因,他那双锐利的眼睛亮得惊人,低下头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怀中的美人。
……明明不久之前,他还在心中警告自己这女人实在不能多瞧的。
正在这时,风又送来了一阵女子的哭声,如泣如诉。
李鱼“噌”的一声,警觉地抬起了头。
一点红皱了皱眉,道:“不错,的确有人在河边哭。”
这哭声还要再往密林的深处走上一走。
深更半夜,阴密森林,竟有女子的哭声?难道是什么山野精怪在此作乱不成?
一点红从不看志怪故事,也从不信鬼神之说……若世上真有鬼神,为什么还没有厉鬼找上他索他的命呢?
他注意到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这哭声来自密林深处,在此处听到,已然是细如蚊吟,可刚刚在屋子里,李鱼却已听到了这哭声。
她的身上的确是有一些不同寻常之处的。
至于这哭声,他倒是不甚在意。
但李鱼显然不是这么想的,她歪了歪头,忽然拉着他就要去寻那哭声的来源。
她的动作自然极了,一下子从他怀里挣出来,然后一只如玉般莹白、如丝绸般的细腻的手就柔软地缠了上来,只用一根手指勾住了他的手指晃了晃,好似在央求他。
她的酒还没醒,眉眼之间有一种软绵绵、懒洋洋的倦意,期期艾艾地看他一眼。
一点红:“…………”
他简直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
明明她抱也抱他了,搂也搂他了,还如此大胆地往他腰间塞东西,只令他一瞬间都惊得要推开她。
可此时此刻,她伸出一根手指来,期期艾艾地看着他,羞赧得像是一朵小白花,只让人又爱又恨,一句旁的话都说不出来。
一点红只好道:“走吧。”
李鱼就拉着他去寻那哭泣的女子。
越往林子深处,水流越湍急,水的深度也可以没过人了。林子里越来越黑,好在今夜月光实在光明,借着落入林中的月光,也勉强可以视物。
河岸之上,一个少女正在哭泣。
这少女容貌不过清秀,胜在青春年少,身段如柳枝,双眸如星辰,她梳着这里的少女惯常梳的双平髻,坐在岸边不住哭泣,伤心极了。
李鱼已闻过了,她身上没有妖气,不是精怪。
她也不是习武之人,有两个大活人悄悄靠近,她都浑然不知。
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女,这深更半夜的不睡觉,跑来密林中哭泣,这林中可时常有野兽出没的,她难道不想要命了么?
……不错,她的确不想要命了。
只见她哭得累了,竟是颤颤巍巍地站起来,站在岸边半晌,忽然就要往河里跳了!
李鱼和一点红躲在暗处,见此情形,李鱼惊了一跳,立刻就要动。
一点红瞥了她一眼,身子已如豹子般跃起。
做杀手的,轻功就没有不好的,只一瞬间,便已到了那少女跟前,一把抓住她的一只胳膊将她拽了回来,甩在地上。
他生性冷漠,本不欲管这种事,只是见李鱼想救,又怕她跑过去反被这少女带到水中,到时候更麻烦,不如自己代劳得好。
至于李鱼……
其实她想制住那少女,让那少女不要跳河实在简单得很,只是有一点红在场,不能暴露自己狐狸精的身份,所以不便使用法术,故而这救人的事情才让一点红抢了先。
她慢慢悠悠地从刚刚藏身的地方出来,朝那少女走去。
那少女本是诚心寻死的,特地大半夜的跑来林子里跳河,岂料黑暗之中钻出个男人来,二话不说就把她从鬼门关里拽了出来。
他动作粗暴,无甚耐心,一把把她丢在地上,居高临下地站着,也不说话,像个活阎王。
少女又惊又吓,止不住地发抖。
她睁圆了眼睛,一串泪水已滚了下来,正要开口质问这男人为什么要多管闲事,却见不远处又走来一个梳着大辫子的女人。
这女人的风姿之绝世,容貌之妍丽,简直是举世罕有,这少女盯着她的脸,已然有些看呆了,直到她蹲在她身前时,她才骤然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问:“你……你是谁?你们是谁?”
李鱼还有些微醺,懒洋洋地问:“你好端端的,做什么要跳河呢?”
不问还好,一问,那少女的眼泪一下子就又下来了,哭得泣不成声,惨声道:“他……他说过要娶我的,可现在……”
李鱼:“…………”
一点红:“…………”
这发生了什么已经很清楚了。
一点红立在原地,动也不动,眼神也懒得扫,他对这种儿女情长的事情没有经验,不想发表任何看法。
李鱼不由叹道:“你又何苦?不娶你就不娶你,寻死觅活做什么?”
少女惨声道:“不……不……你不懂……”
李鱼不依不饶:“我有什么不懂,你说来听一听。”
少女垂下了头,双手颤抖着抚摸上了自己的肚子,半晌才道:“我已怀孕了。”
李鱼歪了歪头,一时之间没有说话。
人人都道,痴男怨女、痴男怨女,然则,这世上痴男少,怨女却极多,男人可潇洒,女人却不行,归因起来复杂得很。
这少女不过是村子里最普通的家庭里的小女儿,年方二八,遇上个富家公子哥儿,那公子哥儿对她软磨硬泡、恩威并施,差点连强抢民女的手段都使出来了,一个这么年轻的小姑娘,哪里见过这种世面?对那公子哥又怕又敬,自然三下两下就被人家得了手。
然后的事情……就很好猜了,公子哥儿很快腻味了,一走了之,至于这少女该怎么办、少女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她会不会被千夫所指,那同他有什么关系?爱死就死去吧。
少女嚎啕大哭,又抬起头来,泪眼朦胧地看着李鱼,喃喃道:“若我有你这般容颜,自然不会来忧愁这种事……”
李鱼撇撇嘴,不以为然道:“这世上绝情的男人多了去了,难道你以为漂亮就有用?”
她说这话,完全是出自自己暗中观察人间得出的结论,与她本人的经历倒是没什么关系。
一点红一直杵在那里当背景,听到这一句,眉头却忽然皱了皱,不自觉地去看她。
李鱼说这话时没笑,美艳的眉眼显得有些懒洋洋,又因为话说得实在尖刻,只让人觉得眉眼之间多了几分讥讽之意。
说者无心,听者有心,一点红虽然从来都不问她任何事,但这却并代表他对她没兴趣。
他忍不住想:难道曾有什么不长眼的男人,竟也伤害过她的感情?
拥有过她这样的女人,竟也不知道珍惜?
一点红眼神一冷,心中已泛出了点点杀意。
而另一头,还有点微醺的狐狸精美人最不爱看女孩子哭哭啼啼,她借着酒精,豪情万丈,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道:“这有什么难的,看我去把那负心汉捉回来,叫他回心转意!”
一点红:“…………”
少女又惊又喜:“真的么?!”
李鱼勾了勾唇角,又朝那少女抛出一个妩媚风流的眼神,直把那少女砸得七荤八素,对着李鱼是捧心道谢,欢喜极了。
二人约定,天亮之前,李鱼将那负心汉带回来给她。
事情就这么说定了,那个负心汉此时正在城中一家叫春玉楼的青楼之中过夜。
李鱼莫名其妙地给自己拦了一件了不得的大差事,一点红的伤虽可怖,却都是皮肉伤,他自己身子骨又极好,此时伤已无大碍了,所以自然跟着李鱼一起去了。
二人走在去春玉楼的路上,一点红板着一张死人脸,问:“你有法子?”
李鱼“嗯?”了一声,道:“什么法子?”
一点红瞥了她一眼,道:“叫男人回心转意的法子。”
李鱼冷笑道:“那倒没有,我只不过有法子叫他跪下叫爹。”
一点红微微一怔,那双一向冷漠残忍的眼睛里,隐隐浮现出了一点笑意。
不错,不错,这样的行事风格才对他的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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