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魔尊收徒一事已经过去好几日,但其大佬云集的盛况依然热度不见,被修真界津津乐道地讨论,更有随师尊前往的亲历者,绘声绘色地描述当时魔宗小师叔收到的礼物都有什么,有些几乎闻所未闻,可见每一样都稀有无比,却多得像批发似得挂满了他一身。
想要与魔宗交好的各宗各派,此前一直寻不到魔尊喜好,如今见了魔尊对小弟子的爱护,自然也是投其所好。
就算拜师大典已经结束,每日依然有礼物从各州络绎不绝地送往魔宗,前几日苻绫还会期待地拆开看看,后面收得实在是太多,看不过来就直接堆进自己的小库房,每日睡前清点一遍数量,格外满足。
等收礼阶段彻底结束,他还要将写给师父的礼物分出来,虽说师父让他都收着,苻绫却觉得这样不好,就算师父不要,他也得暂时替师父保管着。
又是一天清晨,赖完床的小崽崽终于舍得动了一下,白嫩肉乎的小短腿压在被子上,闭着眼睛摸索了阵旁边,没摸到熟悉的玩偶,只好抱着被子一角继续翻身。
从正躺着睡,到侧卧着睡,再到撅着屁股趴在床上睡,辗转好一会儿,苻绫睁开圆溜溜的琥珀眸,叹了口气,他睡不着了。
之前还说搬到自己的小宫殿时要邀请谁谁谁到他的新窝做客,可自从听了三师兄说大师兄喜欢吃小孩,且大师兄还真回来后,苻绫就没敢再回自己的小山峰独居。
每日不是在师父的魔尊殿,便是在二师姐的无颜殿,偶尔还会莫名其妙在三师兄的龙骨峰玩上几天。
渐渐的,被变小药丸逐渐弱化智商的苻绫,终于察觉到规律,初一到十五去师父殿中,十五到二十去二师姐那,二十到二十五去三师兄那,二十五到三十就该去......
该去大师兄那了。
这便是苻绫怎么也睡不着的原因,今日便是二十五了。
“醒了?”
苻绫正在艰难地给自己穿衣服,听到声音看过去,舒云卷抱臂靠着门扉,嘴角噙了一丝笑意,见苻绫看过来,说道:“你衣服穿反了。”
苻绫低头一看,小脸顿时窘红,默不作声地脱了换正面。
舒云卷拿过他的衣服,蹲下身帮苻绫穿戴,虽说他平日里很爱逗苻绫玩,但做事的时候也很是认真,小衣服被他一件件套在苻绫身上,动作细致轻柔。
一条孽龙的温柔藏在这等小事中,不易让人察觉。
窸窸窣窣穿戴完毕,苻绫又趴在镜台前,猫崽般清澈明净的眼睛看向舒云卷,等着他帮自己绑头发。
苻绫的小短手,在穿多了衣服的情况下,伸不到自己脑后去。
无法完成梳发这项大工程。
且苻绫又很注重形貌,让他一头乱糟糟得出去,他会觉得羞羞的。
“你倒挺会使唤人的。”话虽这么说,舒云卷还是照旧拿起梳子,不过动作却有了丝迟疑。
他其实......不会梳发。
自己的头发都是让鬼童子帮自己弄的,总不能让鬼童子也出来给苻绫梳头,那样估计会把苻绫吓得不清。
从苻绫逛遍整个魔宗,唯独没踏足过鬼泣林外围,就可以看出一点,苻绫很怕鬼。
前几日为了不梳发,舒云卷都会诱哄着让苻绫只在龙骨山上玩,但今日不行了,今日得将苻绫送去大师兄那,总不能还让苻绫乱糟糟得过去。
好半天,舒云卷都没个进度,梳顺的头发老是从他手心滑走,这儿散一点,那儿散一点,没办法绑出一个利落飒爽的马尾,苻绫已经无聊地晃脚脚玩,舒云卷沉思片刻,有了办法。
“好了。”头顶响起青年的声音,苻绫忙抬头看向镜子,却是一愣。
镜子里的小孩,左右两侧各编了一股辫子。
苻绫拧眉,镜子的小孩也跟着拧眉,他不得不承认,这个梳着辫子的小孩就是他自己。
三师兄和师父不愧是师徒,这一手青出于蓝胜于蓝。
苻绫的表情生无可恋。
“有问题吗?”舒云卷挑眉问道。
“没、没有qaq。”
苻绫晃着两条小辫子跳下凳子,去收拾自己要带到大师兄那去的行礼,舒云卷在旁边看着,神色越来越阴沉。
把他们都杀了就好了。
这样小师弟就只能住在他这里了。
这个想法止步脑中,遗憾于自己目前还翻不出谷悬月的手掌心。
“大师兄那一切都准备妥当,你不用收拾。”总得给他留点东西让他这漫长的二十五天能有个念想。
不过后面这句话,舒云卷是断然说不出口的。
“这些我用着习惯。”苻绫将自己的东西打包好,并不多,一只小手就能提动。
出门前,苻绫转头看向舒云卷,舒云卷一直等着这一刻,等着苻绫给他一个抱抱,上次去无颜殿接他的时候,他离开时就抱了下二师姐。
里所以当的,舒云卷觉得自己也该有。
但苻绫却问道:“三师兄,你挖下自己的逆鳞时,痛吗?”
舒云卷的神色短暂呆滞了下。
“我在礼物堆里找到一瓶药,说是可以治疗一切伤口,生死人肉白骨都不在话下。”苻绫的小手在自己小包袱里掏了掏,掏出一个小瓷片眼巴巴地递给舒云卷。
三师兄一向要强,所以苻绫才选择在这天给他。
都说龙的逆鳞不可拔,是因为一旦拔走逆鳞,龙心便没了鳞甲防御,容易遭人暗害,且逆鳞永远不会再生长,那块地方的血永远止不住,每日都得承受拔鳞之痛。
苻绫悄悄问过夫子,拔走的鳞片也安不回去了。
舒云卷没有第一时间接下药瓶,他看到苻绫满眼心疼得看着自己,若是旁人敢用这种眼神看他,他定第一时间剜了对方双眼,但此时却觉得五脏六腑都是暖的。
之前舒云卷刻意没跟苻绫解释,此时若再不说,他怕自己会后悔。
蹲下身与小崽崽直视,舒云卷认真道:“其实,这片逆鳞并不是为你而拔。”
他顿了顿,用很平静的声音,仿若在讲述旁人往事:“在我七岁那年,为了让我有个能被桎梏的弱点,我族人便亲手拔走了我的逆鳞。直到我有能力再回故乡,将全族杀光,这才将逆鳞夺回。”
苻绫听得背脊一寒。
原本温馨的亲子故事,瞬间变成了恐怖故事。
心口上的伤已经痛了一百多年,舒云卷早已无视了其存在,却被另一个人惦记的时候,他终于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其灼痛。
门外传来温润谦和的声音:“绫绫,还没收拾好吗?”
随之,穿着狐绒锦衣的青年走了进来,及腰的墨发轻轻吹拂,束腰白绫自然垂落,身姿飘然如松如柏,如孤高寒月般,郎艳独绝,不可方物。
这些日子苻绫一直避着跟大师兄接触,所以对他还很是陌生,认知里只有大师兄一出世,便杀了天骄榜三十二名天骄的传闻。
还有三师兄跟他说的大师兄喜欢吃小孩。
除此以外,苻绫对岑折枝一无所知,此时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岑折枝,特别是看到岑折枝身上的毛绒绒,就很想上去摸一把。
舒云卷看见小崽崽直勾勾看着大师兄的傻样,心底酸酸的,上前一步挡住了他的视线,对岑折枝道:“今日都还未过,你未免来得太早了。”
岑折枝好脾气地笑了下:“听说五日前,天还没亮你直接去无颜殿要把小师弟抱走?”
舒云卷:“......”
岑折枝成功掠过舒云卷走到苻绫面前,他实在太高,苻绫得仰着头望他,近距离这么一看,才发现大师兄长得好美,眼尾斜飞,自带一点红,朱唇玉面,鼻梁如玉高挺,眉宇入鬓,本该是带着些魅意的长相,但因为他眉宇间的清冷,而显得疏远高不可攀。
自然而然,苻绫看呆了。
甚至忘记了这个好看的大哥哥,他吃小孩。
岑折枝也正看着苻绫,虽然这张面容稚嫩青涩,还颇有肉感,但确确实实是他的小师弟。
他怎么也不会认错,那滴落在眼角下的朱砂痣。
几乎夺尽周遭铅华,哪怕长在一个小奶娃的脸上,也是极其艳丽灼目的。
真好,他的小师弟回来了。
苻绫刚看清大师兄眼眸中好似蒙了一层水雾,就被岑折枝紧紧抱住,脸上出现短暂的呆愣,下一刻他脚下腾空,大师兄抱起他往外走,苻绫只来得及将小瓷片塞到三师兄手里,跟他挥了挥手,还不放心地道:“三师兄,你一个人住,天冷不要忘记加衣服,饿了不要忘记吃东西,晚上记得早点睡,别熬夜嗷!”
最后一声消失在门外,舒云卷苦涩地笑了笑。
他真的越来越想把这个师门屠了,这可怎么办。
大师兄岑折枝的住处不是在山上,而是在一处低谷中,谷中有方明潭,和几座古朴雅致的楼阁,周围种了很多花花草草,并不是师父后山那些极其稀有的品种,这些花草都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却生长出一大片,目之所及都是花海。
这是魔宗内,少有的,鸟语花香的地方。
在进入这方山谷时,苻绫感觉到似乎经过一层薄膜,这说明,此方的灵力都是大师兄以法阵维系的。
看到苻绫惊讶的神色,岑折枝微微弯了下眼眸,问他:“你原以为我住的地方会是什么样?”
苻绫在脑海中构思了下,小手比划:“黑漆漆的,很长很复杂的洞窟,里面堆着白森森的头骨,还有盛着满满鲜血的一口口大缸。”
岑折枝:“......”
他不禁对自己的形象产生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落在葱郁的草地上,岑折枝依旧没将苻绫放下,走进楼阁中推开一扇门,盈盈水眸看向苻绫道:“以后你便住这里,我的房间就在你隔壁。”
苻绫探头往里面看了眼,顿时被惊呆了。
整面地板上都铺着狐绒,白洁纱帘垂落,大窗外是一望无际的紫色花海,许许多多的蝴蝶飞舞其间,有些还飞进屋中,落在金银制的家具上,再往里看,紫檀木屏风后,是一整张铺着狐绒的玉石大床。
有三米宽,足够他怎么翻都不会摔下来。
整个房间金光闪闪珠光宝气,奢侈无比,最醒目的还是中间的大桌子上,满满的全是糖点。
苻绫僵硬地转动脖子看向大师兄岑折枝,眼中写满惊恐。
他曾逃亡到中三洲时听一名屠夫说,一些金贵些的贵人,吃的猪都是养在暖房中,睡觉盖被子,早中晚都要吃灵果,一日三餐比寻常人家还精细,就是为了养到之后,肉质足够鲜嫩,吃起来才更美味。
原来大师兄是这种癖好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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