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焉生舞剑确实好看,动作利落又漂亮,手中梅枝花瓣速速而落,小小少年林立于厅上,形姿干净朝气蓬勃,虽手握的是梅枝,却仍有刷刷“剑气”,招式狂疏潇洒好似作仙。


    陆焉生心砰砰作响,他知道,那人此刻定在屏风后瞧着他,舞剑罢后,嘴角微微上勾,他想,今日这事算是成了。


    他有十足十的把握,只要她见了,必会如前生一般对自己痴迷。


    只是他未想到,那道屏风后此刻早已空空如也。


    “献丑了。”陆焉生气喘吁吁收了梅枝。


    白郝却是被惊艳到了,他对面前少年本就好感甚多,懂分寸又谦逊有礼,他文墨许是不大好,但也不曾胡乱诌来敷衍,势弱时倒也会辗转为自己寻新的机会,如此少年,往后必是可造之材。


    可婳婳那边......


    白郝目光在楚斟与陆焉生之间徘徊了几眼,有些两难,他倒是觉得陆焉生好,可明显婳婳不中意陆家。


    果然,诗词作赋最佳者花落楚斟,这个结果,在场人除却陆焉生外皆是心服口服,陆焉生倒也不是不服,只是他并未觉得,自己舞的剑比他作的那些诗差到哪去。


    果然,在场亦有为他说话的,出乎意外,其中竟也有齐诵。


    陆焉生诧异看了眼他,他从不信这厮能有什么好心,前世里给他下的绊子可不少。


    白郝见状更是两难,朝方管事使了使眼色,方管事会意,撤到了屏风内,可此处只剩点珠一个下人在这。


    点珠微微福身,凑到方管事耳边轻语,方管事不大意外,点了点头便又退了出去。


    陆焉生眼见着方管事笑盈盈的从屏风内走了出来,他心中狂喜,眼前的景象与前世经历竟渐渐重叠,前世里他虽做尽姿态百般不愿,万幸那时她还是选了她。


    他吞咽了下,挺直了腰板,目光不移的看着主位,桌下的手早已手握成拳。


    “如何?”白郝问道。


    方管事左右看了眼,凑到白郝耳侧轻语:“还是那位。”


    果然,这结果倒是不大意外,话落片刻,他目光便又落在了陆焉生那张冷峻的脸上,带着几分可惜与遗憾。


    可惜了,但总归要婳婳喜欢才成,可惜了。


    察觉到白郝的视线,陆焉生心若鼓雷,大冬日的额前渗出密密麻麻的汗来,他那一刻心好似死去活来了好几回,时时刻刻的煎熬着他。


    方管事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立时便了然了,他最会猜度主子心思,眸光一转忽又凑到白郝耳畔轻声说了些什么,白郝神色几转,而后迟疑的点了点头。


    “今日赏梅宴,我等既饱了眼福又快耳福,陆焉生的剑舞的确实好......”他顿了顿又道:“可今日咱早便说好了,只比吟诗作赋,若是按这算来,当属楚斟最佳。”


    轰---


    楚斟“二字”一出,陆焉生立时抬头,耳朵似有轰鸣声传来,怎么可能!


    不对,不对,这绝不对!


    他目眦尽裂的看着白郝问向楚斟:“楚斟,你可愿做我学生?”


    --“陆焉生,你可愿做我学生?”


    往事历历在目,明明是一样的话,这回却不是对他说的,陆焉生浑身颤动,心脏处传来密密麻麻的抽疼让他几乎要晕厥。


    在场人目光皆聚焦在楚斟与白郝身上,并无人注意到一旁的陆焉生的失魂落魄。


    “愿意,自然愿意,楚斟能得首辅大人的点拨,是平生之幸。”楚斟一脸笑意,激动的眼眶发红,忙应道。


    白郝闻声自是欣然笑了笑道:“这事不急,你需得回去问问你父亲母亲,待询问清楚,再答我也不迟。”


    唯恐面前的楚斟不知其中含义,白郝倒是并未着急应下,盛婳选夫的消息泄露他早先便知道了,他之所以未做任何阻拦由着消息发散出去,便是要参宴的人心里都有些底。


    楚斟闻声一愣,却是欣喜点头应道:“首辅大人说的是。”


    陆衷自始至终都端坐在坐席上,神色复杂的看了眼失魂落魄的陆焉生,只是垂首时,嘴角确实微微上弯了些弧度。


    后面再发生什么,陆焉生皆不知所谓,他面色发白的厉害,额头更是冷感直冒,陆衷虽庆幸他未被选中,但怕他失神太过,真落个什么好歹来。


    “焉生,你可还好?”


    他就坐在白郝身侧,白郝闻声侧目看去,募的一惊,不过这片刻之间,方才还意气风发的少年怎忽的好似随时会凋零的琉璃,他忙道:“身子不适?陆衷,带你弟弟去你书房下去休息片刻。”


    白郝对身子不大好的少年,格外多几分关照。


    陆衷感激不尽,忙起身便要去搀扶陆焉生,陆焉生死这才有感,抬头看向白郝,抿了抿唇,心口似有腥甜味,他道:“失陪了。”


    而后便起身离去,陆衷便陪在左右,看着他亦步亦趋的背影,眼底有些无奈。


    只是他在门槛处忽顿下脚步,陆衷诧异,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便瞧见他听最靠近门槛处的空座发怔。


    那坐席上连梅花枝子都被没有摆上,更无酒杯茶盏,一眼便可知这处无人坐过。


    陆焉生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忽觉得自己是个天大的笑话,身型微微一晃,手扶住了门框,而后便见他脚步虚浮的离去。


    陆衷路过时无意瞟了一眼,脚下微微一滞,复杂的看向陆焉生的背影,门框上的指印带血......


    陆焉生看着天上又飘零而下的雪,失魂落魄的跌坐在石阶上,上一回这般无力还是婳婳离世,可这一回她在,自己却仍旧无能为力。


    陆衷见他如此,只能轻声叹气,想他许是需要时间好好冷静,便只守在一旁,而后靠在廊柱上道:“这事强求不得,你有你的路要走。”


    “我知你不甘心,可这事再不能回旋了......”陆衷一字一句苦口婆心,细细安抚,却未听到石阶上的陆焉生回应一句,他低声叹了口气,变没再言语,约莫一刻钟,一道回旋风裹着冰雪吹进了长廊,陆衷冷不防打了个寒颤,想着时候差不多了,该劝他回去了。


    人却呆在了原处,只见那石阶下此刻空空如也,哪里有人,方才他坐过的地方也已覆上了薄雪一层,想是走了有些时候了。


    陆衷忙看向地上的脚印方向,面色忽的一白:“糟了!”而后想也不想便寻着那方向奔去。


    那方向正是白府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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