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昌荣眸光微闪,低笑道:“正是小女。”


    陆河收回眼来看向章昌荣:“哦?那远处有两个少女,章老竟知道本官问的是谁?”


    章昌荣老神在在:“老夫自然知道。陆大人问的,必是身着鹅黄裙衫的那位。”


    陆河颇为惊喜道:“正是她,她竟是章府的四姑娘?”


    章昌荣点头应是。


    陆河又目光灼灼看向那两个正在攀谈的少女。


    一个穿着雪白裙子,一个穿着鹅黄罗裙,也不知是在说着什么,十分投入。


    最重要的是,陆河凝紧眉,紧紧盯着那身着鹅黄裙的少女,也不知是否是他的幻觉,远远望去,他竟觉得这少女的模样长相,和户部侍郎秦大人的夫人,颇有两分相似。


    陆河心中大喜,此番他出京来到全州,便是为了替户部侍郎物色适婚少女,带回去给他们认作干女儿。


    说起来这户部侍郎府的千金,秀外慧中,从小名声在外。可也正因如此,才会自小就被天家贵胄相中,和三皇子自小定了娃娃亲。


    那三皇子从小便是个不受宠的孩子,三岁那年跟着圣上外出打猎时,不小心摔下了马,伤了右腿,从此成了个瘸子。


    如今转眼十年过去,年幼的三皇子成了性格古怪的三王爷,人是愈加乖张暴戾,就连一向体恤他的圣上,如今也不太喜欢他了。


    三王爷性子不好,又越来越不受宠,可偏偏户部侍郎秦大人,在朝堂之内如日中天,乃是皇上身边的宠臣。如今还攀上了老燕王,与丞相张大人亦是关系匪浅。


    秦府未来一片光明,自是不甘再将宝贝女儿的婚事,绑在一个残废王爷身上。


    因此秦府才密谋出了此计,到处搜寻适婚少女,好代替秦府的千金出嫁。


    陆河乃是户部郎中,官拜从五品,早年间从长息书院读书,考中了两榜进士,幸得得到了秦大人的贵人帮扶,才让他彻底在朝堂站稳了脚跟。


    近来秦大人因为爱女的婚事,险些愁白了发。陆河这才自告奋勇,前来寻适合的少女,为秦大人排忧解难。


    这少女的门楣不能太低,太低了便显得粗鄙,不像大家闺秀风范;可也不能太高了,太高了,便不好掌控,容易节外生枝。


    因此陆河思来想去,便想到了全州的章府,倒是刚刚好。


    陆河回过神来,嘴角的笑意愈浓:“那就烦请章老,将四姑娘带给本官看看。”


    章昌荣自是应好。


    等陆河转身后,章昌荣脸上的赔笑瞬间就消失了下去。


    他眸色凝重地看着远处的两个少女,一颗心算是越来越沉。


    远处的那两个少女,一个娇媚绝色,一个清秀微憨,只要不瞎,都能看得出陆河看中的人是谁。


    他认识那女子,正是之前给母亲看过病的年幼女大夫。


    只是之前他就下了令,让章府少和她来往。雪茗竟这般不听话,还与她凑一块去,瞧瞧,这不就出事了吗?


    他也只有谎称那女大夫才是章府的四姑娘,暂且先搪塞过去再说。


    念及此,章昌荣心底又把章雪茗骂了个百八十遍,这才不甘心地转身跟上了陆河。


    此时间,章府全员都在陪着陆河赏花。


    特别是章府的几个小姐,在昨夜之前,便被夫人王氏费心费力地洗脑,务必要让她们今日盛装打扮,摆出最好的仪表仪态,为章府争光。


    这么多的女孩,只要有一个能被陆河选中,章府便算是撞了大运了。


    因此眼下,章府的大小姐二小姐和三小姐,一个比一个穿得花枝招展,满头钗环,满目琳琅。


    远处的茶花艳色,可三位小姐的妆容打扮更艳,陆河只觉得满眼都是步摇在晃动,就差没把他晃晕。


    章昌荣对着自己的小儿子使了个眼色,章二便一路跑到了章昌荣的身侧。


    陆河此时已走到最前头赏茶花,大概是要洗洗被晃晕的眼睛。


    章昌荣趁机对着小儿子的耳边低声吩咐了什么,小儿子连忙一溜烟退下了。


    吩咐完后,章昌荣这才走到陆河身边,又陪着陆河抒发了几句酸邹邹的迂腐古诗。


    只是还不等章昌荣抒发完,陆河已经略微不耐地打断了他:“章老,四姑娘还没来?”


    他一边说,一边朝着远处看去。


    章昌荣笑道:“陆大人不急。我已命我儿前去接应,很快就带到。”


    陆河这才脸色稍霁。


    而与此同时另一边,柳清初和章雪茗谈话结束,便要朝着山下走去。


    可谁知身后却响起了一道少年的声音:“柳姑娘,稍慢。”


    柳清初和章雪茗同时回头看去,便见身后人竟是章家二公子。


    章家二公子长相周正,唯一的缺点便是个子不高。


    他笑意吟吟地走到柳清初身边,却发现自己似乎勉强和柳清初一般高,当即干咳一声,忍不住后退一步,这才道:“柳姑娘留步,既然来都来了,不如一齐去半山腰赏赏花?”


    柳清初心底升出防备,面上挂着疏离的笑:“长兄尚在山下等我,花便不赏了,你们随意。”


    说及此,她转身又要走。


    可谁知章二却一下子拦在了她面前,似笑非笑道:“若不去便罢了,只是雪茗突发风寒,身子不适,不知姑娘可否将她带回山下去?”


    柳清初:“?”


    章雪茗:“?”


    两人全都愣了,特别是章雪茗,满脸都是问号:“二哥,您在说什么呢?”


    章二走到章雪茗身侧,在她耳边低声道:“听话,快装晕。”


    章雪茗更愣了:“为何要装晕?”


    章二厉声道:“你若不晕,那陆河便要相中你,将你带到京城去!”


    章雪茗一听,当下翻起了白眼,这下是真的快晕了。


    章二连忙又对柳清初道:“柳姑娘,还不快快带着雪茗下山?”


    柳清初抿紧了唇,慌忙扶住章雪茗,两姑娘相互倚靠着,火速下山去了。


    章二这才满意了,转身回到了半山腰。


    章二满脸焦急地对章昌荣表示四妹妹突发晕症,此时已下山回府去了,直听得章昌荣当即露出了焦急悲切的神情。


    一旁的陆河晒干了沉默。


    陆河:“四姑娘身子不好?”


    章昌荣连忙又开始挽尊:“她身子甚好,从小到大都不曾生过大病。只是前几日染了风寒,因此这段时间身子尚未完全恢复,故而虚弱了些。”


    陆河这才松了口气:“那便先让孩子静养着。”


    章昌荣道:“正是这个理。”


    另一边,章雪茗和柳清初已经走到了山底。


    步修果然在此捕鱼,听到脚步声回望去,便见章雪茗竟然也跟着下山来了。


    柳清初怕步修对章雪茗不礼貌,抢先说道:“雪茗突然身子有些不适,这才……”


    步修点头以示了解,当下三人便一齐回城去了。


    等柳清初和步修将章雪茗送回章府后,柳清初这才将半山腰发生的事,和步修大概说了说。


    柳清初说得平淡,岂料步修却反应十分大,他陡然就停下了脚步,伸手捏住了柳清初的手腕。


    步修微微凝眉:“你方才说,那人叫什么名字?”


    柳清初道:“若是我没听错,应该是叫陆河。”


    步修竟凉笑出声:“一出好戏。”


    柳清初疑惑:“怎么了?”


    步修眸色愈深:“无妨。”


    步修又说:“接下去你便一直呆在家中,万万不要再出门了。特别是章府,更不能去,知道了吗?”


    他神情肃穆,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


    柳清初心中也有些不太好的预感,便使劲点了点头。


    只是,陆河。


    陆河。


    柳清初在心底反复默念了两声,突然心底就掠过了一阵恐惧。


    步修将柳清初送回家后,又再三叮嘱她不得出门,这才自己消失了,也不知去了哪里。


    柳清初便听步修的话,老老实实躲在自己的小房间看书,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此时天色已是傍晚。初冬的傍晚,已是漆黑。


    夜幕降临,柳家上下点起了烛蜡。莫娘在厨房准备晚膳,饭菜飘香四溢。


    步修依旧没有回来,柳清初才看了两页的中医宝典,就听门口处传来了敲门声。


    敲门声很急切,在暗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莫娘正在小厨房炒菜,闻言,一边擦拭着手一边走去打开了门。


    很快前厅传来了一阵熟悉的少女哽咽声:“柳姑娘可在?不好了,我家小姐出事了……”


    是章雪茗的丫鬟小佩。


    柳清初冷冷一笑,起身从衣柜里拿了个小瓷瓶,塞在袖中。这才踏出了房间,一路迎了上去。


    柳家大门口,小佩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着,莫娘脸色不算好,想必是步修对她说了什么。


    见到柳清初走来了,莫娘眉头皱得更深了,低声道:“初儿,你——”


    柳清初对莫娘回以一笑,这才看向小佩,声音冷凝:“你家小姐出什么事了?”


    小佩哭着道:“我家小姐浑身烫得厉害,还被老爷锁在了房内,不让她看大夫!”


    这是要用章雪茗来威胁她了?


    柳清初心底已经有了思量,她平静道:“好啊,我跟你去。”


    小佩抹了把泪:“好,这可太好了。”


    柳清初出门前,莫娘陡然拉住了她的手,沉声道:“初儿,你忘了修儿是怎么说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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