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骨伞下的两人,不知是在说着什么悄悄话,怎么看都像是陷入情愫的眷侣。
莫娘猫在墙边不敢置信地看着,直到竹骨伞微动,姐弟二人朝着这边走来了,莫娘这才慌忙走回房内,佯装无事发生。
等柳清初和步修走回家中时,就看到莫娘在院子里给花草浇水。
一边浇一边对他们笑道:“你们……你们回来啦。”
柳清初忍不住抬头看了眼天,疑惑道:“母亲,才刚下完了大雨,还需要浇水吗?”
莫娘连忙将手中高脚壶扔到一边,又笑道:“你看看我这脑子,竟都不记得了。”
柳清初和步修都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她。
莫娘心底懊恼,迅速调整了心态,这才又道:“身上湿淋淋的,我已经烧了热水,你们二人赶紧洗个澡,莫要得了病气。”
半时辰后,姐弟二人已沐浴妥当,换上了干净的衣裳,长发微拢站在廊下。
莫娘又给他们炖了驱寒的枸杞姜茶,让姐弟二人一人一杯喝了。
柳重今日铺子里要清点库存,到现在都不曾回来。莫娘给步修在厨房留了晚膳,柳清初怕又要下雨,便出门去给柳重送伞。
等柳清初走后,莫娘满腹心事看着步修。
步修慢条斯理用着膳,一边淡淡道:“想说什么?”
莫娘低声道:“我方才……都看到了。”
步修眯了眯眼。
莫娘道:“公子,公子可是对初儿她……”
步修低笑起来:“你也觉得初儿是个好姑娘,对不对?”
莫娘一愣,方才点头:“初儿确实是个好姑娘。”
步修道:“既是好姑娘,与我是不是很相配?”
莫娘更愣了,许久不曾回过神来。
步修眸光深深,嘴角的笑意十分温柔:“莫娘放心,我会待她好的。”
莫娘又沉默了许久,又颇为郑重道:“公子是认定她了?”
步修点头:“正是。”
莫娘微微叹气。
她道:“再过几日你便要去山海关,还不知何时会回来。介时初儿的婚事——”
步修打断了莫娘的话:“这便需要莫娘替我拖住她。”
莫娘低低应了声‘是’。
步修看着莫娘半晌,说道:“莫娘无需担忧,我与清初一起长大,待日后她嫁给我后,绝不让她受一丝一毫委屈。”
莫娘道:“公子自是会待她好。只要初儿愿意,我定然支持……”
步修又打断了莫娘,他低低道:“初儿年纪尚小,尚不懂这些情爱,容易将崇拜误以为是喜欢。莫娘可千万要多看着她些,免得没等我回来,就被别人骗走了。”
莫娘有些没听明白自家公子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正待再问,此时门口传来动静,传来了柳重和柳清初的父女对话声。
小餐厅内的谈话戛然而止,莫娘迎了出去。
秋末雨夜,夜风已染上寒凉。步修透过窗户侧头看去,便看到少女长发微微披散,如墨玉瀑开。
盈盈玉貌,楚楚红妆。
柳清初不断对着柳重和莫娘说着什么,透着女儿家的娇憨。
步修收回眼来,嘴角亦忍不住浮出一道柔软弧度。
转眼到了月底文试。
这日一大早,柳清初去厨房给步修下了碗双蛋面,会给他配了根油条。
等步修用完早膳后,又亲自将求来的锦囊给他挂在了腰间,这才目送他出门。
步修到了书院没多久,就见赵清宁也来了。
赵清宁这几日对步修十分殷勤,不但会给他带自己母亲做的饭菜,还会时不时的对他嘘寒问暖,聊表兄弟情深。
眼下,赵清宁又走到了步修身边,从书袋里掏出一对护膝递给他,说道:“步兄,这是我娘亲亲自缝的,你且收下。”
步修瞥了眼护膝,藏青色,料子竟是丝绸质地,里头夹着层棉,十分柔软。
他伸手将护膝接了,道了声谢。
赵清宁一拍步修的肩膀,笑道:“你我可是最好的朋友,说什么谢,未免太见外了。”
二人入了课堂,各自走到位置上坐下,步修眼角余光一瞥,竟就瞥见赵清宁的腰间,也憋着一只锦囊。
锦囊上也绣着一只莲花。
唯一的不同,便是赵清宁那只是月白色,而步修这只是暗褐色的。
赵清宁感受到了步修的眼神,顺手抚了把锦囊,感动道:“步兄,这学业符乃是柳姐姐顺道替我求的,说起来,这乃是我第一次收到朋友送的锦囊。”
步修收回眼来,淡漠地打开书本开始看书。
赵清宁道:“步兄,等文试结束,还请步兄和柳姐姐一齐来寒舍做客……”
步修这才看向他,似笑非笑道:“我倒是没问题,只是柳清初的未婚夫,怕是不喜欢她和别的外男走得太近。”
赵清宁愣愣,嘴角的笑意就这般逐渐消了下去。
步修满是兴味地欣赏着他脸上的失落,继续道:“我倒是随时可以去你家作客。据说你娘做的藕盒饼极好吃,章府的四小姐不但吃撑了,还要打包带走一些,可见味道必然一绝。”
赵清宁回过神来,继续笑道:“好,随时欢迎。”
步修‘嗯’了声,不再和赵清宁说话,继续看书去了。
文试一共分成两日,共考四门。
等文试考完,便是休沐日,总算让学子们稍微轻松了下来。
步修难得在家,柳清初本想又拉着他去采药,可步修却不愿去,而是拉着柳清初去升州城外的凤阳河捞鱼。
河水清澈见底,鱼儿们在河中游得畅快,一尾比一尾肥硕。
步修随意抓了四五条,又捞了许多的贝壳,便带着柳清初去附近的小衡山看茶花。
此时已是秋末,吹来的风已透着一丝冷凉。大部分花卉都已凋零,只有小横山的茶花花开正旺,颜色艳丽,娇艳欲滴。
二人才刚走到半山腰,便见前方竟挺着许多豪华马车。
别说,其中那么一辆,看上去又是相当眼熟。
柳清初微怔,对步修低声道:“若是我没认错,那应该又是章府的马车。”
步修嘴角微抿,当即拉着柳清初转身就走。
柳清初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这才跟着步修重新下山去了。
茶花没看成,步修的脸色不太好,沉默地走在前头,默不作声。
柳清初道:“阿修,你为何这般讨厌章府?”
说起来,他这一世和章府并无交集,就算章府作风不好,也没到这般厌恶的程度吧?
步修淡淡道:“我不讨厌章府,我只是不想和他们有太多交集。”
柳清初‘哦’了声,不再多问。
只是二人才刚朝山下走出一段路,就又看到了章雪茗从远处迎面走来,身后还跟着个小丫鬟。
章雪茗穿着一袭雪绢裙,模样娇秀,裙摆在微风中微微摇摆,别提有多好看。
可见章雪茗和步修就是有点缘分在的,毕竟是原著中男主的第一个夫人,连赏花都能偶遇。
章雪茗自然也看到了他们,恹恹的神情这才微微一亮,急忙朝着他们走来,一边喊道:“清初,步公子!”
柳清初也笑着和章雪茗招手,只有步修面无表情,十分淡漠。
章雪茗小跑到他们面前才停下,微微喘着气。
她偷偷瞥了眼步修,脸色有些发红,这才对柳清初道:“清初,缘何你们会在这?”
柳清初道明了来意,只说是有马车拦了赏花的路。
章雪茗脸上的雀跃又渐渐消失了,说道:“自从上次晚归家后,娘亲便骂了我一顿,说是日后再不让我独自出府了。”
章雪茗和柳清初说着这几日自己被禁了足,一边说一边要落下泪来。
柳清初忍不住被章雪茗的悲伤感染,心情也不太好了。
步修受不了两个小姑娘的闺话,只指了指前头,表示自己去凤阳河再捞两条鱼。
等步修走后,章雪茗更忧心忡忡起来。
她靠近柳清初一步,压低低声道:“清初,你可知半山腰那些章府的马车,招待的何人吗?”
柳清初忍不住睁大眼:“何人?”
章雪茗道:“正是京城来的贵客,乃是我爹的老友,他在京城做好大的官呢!”
章雪茗:“听我娘亲说,陆伯伯这次来章府,是为了在章府挑个姑娘,带到京城去。”
这下轮到柳清初怔了,她微微拧眉:“带去京城,然后呢?”
章雪茗迷茫道:“我也不知。母亲并未说太多。”
“现下我爹带着家中的姊姊们,都在半山腰赏花呢,陆伯伯要好好考量一番,看看带谁去京城比较合适。”
章雪茗之所以落单,便是因为方才在山底,她闹肚子,这才被母亲王氏嫌弃地赶下了马车,让她动作快些,没得丢人现眼。
哪知章雪茗如厕耽误的功夫,她竟又遇到了柳清初,总算让她的心情变好了些。
章雪茗满腹心事地说罢,一边紧紧捏住了柳清初的手,脸色煞白:“清初,我不想去京城,你说若是选中了我,可如何是好。”
柳清初定了定神,亦重重握住她的手:“雪茗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被选中的。”
这边两个小姑娘在说着话,却压根没注意到在半山的不远处,有一个身着长袍的中年男子,正凝眉看着她们。正是从京城来的陆河。
而在陆河身侧陪着的,正是章昌荣。
陆河眸光锐利,紧紧地盯着不远处的那两个少女,沉声道:“那少女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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