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初道:“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赵公子无需挂在心上。”
赵清宁心下一喜,连连道:“柳姐姐竟这般妙手回春,实在让小生佩服。”
说着说着,赵清宁的脸色更红了,看着柳清初的眼睛亮晶晶的,直看得一旁的章雪茗弯眼偷笑。
看来是个很腼腆温柔的书生呢。
想了想,章雪茗道:“对了,今日我和清初上山,乃是为了去重光寺。”
赵清宁道:“原来如此,重光寺香火旺盛,菩萨灵验,我娘也是常去。”
柳清初知道章雪茗是要帮自己,既然都提到这嘴了,干脆从袖中掏出了之前为他们求的锦囊,拿出一个递给赵清宁。
月白色的锦囊,上面绣着一朵莲花。
赵清宁看着荷包,有些回不过神。
柳清初道:“我今日特意去重光寺为阿修求学业符,只盼他能在月底的文试中能考个好成绩。你是阿修最好的朋友,便顺便也替你求了一道。”
赵清宁怔怔。他缓缓接过这个锦囊,上面似还残留着柳清初的体温。
他双眼忍不住竟弥漫出了微红:“谢过柳姐姐。”
大概是太感动了,这谢着谢着,微红就演变成了热泪涌出:“柳姐姐,你是除了我娘亲之外,第一个为我求符之人。”
赵清宁:“这锦囊,我定日夜挂在书桌前,以便时刻提醒自己,须刻苦读书,绝不让柳姐姐失望!”
柳清初被赵清宁突如其来的热泪,有些吓懵了。
赵清宁:“我现在就去挂锦囊,柳姐姐稍等!”
赵清宁说做就做,转身就去了房内挂锦囊去了,留下章雪茗和柳清初面面相觑。
章雪茗也很感动:“看来赵公子很在乎柳姐姐送的锦囊呢。”
柳清初心底弥漫出一股说不清的滋味,面上干笑了两声。
章雪茗又挽住了柳清初的胳膊,更感动地压低声音道:“看来这书生必然也喜欢清初的,这份情义,当真是闻者落泪。”
柳清初:“……”
章雪茗又陷入了感慨:“看来重光寺的菩萨果然灵验。等下次再去重光寺,我定要求一求我的姻缘。清初,改日你陪我一起去罢……”
说话的功夫,外头天色的落雨已经小了很多,已从瓢泼大雨,逐渐变成了淅淅沥沥的细雨。
天色已然全黑,赵清宁的母亲已烧好了晚膳,四菜一汤,香味飘香,引人食欲大开。
张氏是个热心肠的,不断给两个小姑娘夹菜,让她们多吃些,末了,又让赵清宁给小姑娘们盛饭盛汤,以至于一顿饭下来,她们全都吃得撑了。
特别是张氏的藕盒饼子,吃得章雪茗食欲大开,不知不觉竟下了两碗饭。
张氏还打算露一手,做些笋干汤圆给她们吃,引得柳清初和章雪茗频频拒绝,直言吃不下了。
远远望去,这处茅草屋点着烛蜡,食物的香气和室内人的谈话声相互糅合,在冰冷的雨夜,显得无比温馨。
步修站在门外不远处,眸光深深看着,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冷。
身侧章府的车夫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公子?”
步修冷笑一声,这才跟着车夫踏入了赵清宁家的大门。
屋内众人尚还在饭桌边说着玩闹话,步修走到院中停下脚步,细细听着。
就听一道年长女声说道:“清宁为人木讷,鲜少有朋友来家里玩,你们能来真是太好了,日后可得常来,多陪我说说话才是啊。”
紧接着就是柳清初的声音:“好,日后我们定会常来。”
章雪茗的声音透着浓浓的愉快:“伯母做的藕盒饼子真好吃呀!”伴随着一片咀嚼声。
张氏:“你若喜欢,只要你来,我便做给你吃!”
章雪茗:“伯母真好……”依旧伴随着一片咀嚼声。
赵清宁:“我娘做的汤圆更好吃,下次定要来尝尝啊。”
章雪茗:“好好好。”还是伴随着一片咀嚼声。
等房内众人都吃得差不多了,章雪茗和柳清初这才和他们告了别,朝着门外走去。
夜色已是全黑,二人走到房门口,才看到暗色的院子里,站着一道笔直的身影。
他手中撑着一把暗色的竹骨伞,伞面上画着游鱼,栩栩如生。
伞下的人长发半湿,眉目冷峭,薄唇紧抿,正淡漠看着他们。
柳清初皱眉,快步朝他走去,一边道:“大雨的天气,你来做什么?没得要淋雨了。”
步修不说话,依旧沉沉看她。
倒是不远处的车夫闻言,解释道:“小的还未走回城里呢,便撞到步公子出城来了,这才将他一路带过来。”
柳清初走到他身边去,才看到步修浑身上下都湿透了,黑色的直裰紧贴在身,湿漉漉的,无比粘腻。
她心中着急,侧头对身后紧跟而来的章雪茗告别。
章雪茗看着步修,脸色有些发红,小声道:“还是坐马车一齐回罢,步公子身上的衣裳都湿了,再晚些,怕是要染风寒了。”
她一边说,一边赧然得将手中打包的藕盒饼子微微藏在背后,只觉得自己这般贪嘴,活该在步修面前丢了颜面。
柳清初自然也觉得章雪茗说得有道理,可步修向来讨厌和章家人接触太多。果然,步修闻言,十分冷淡地拒绝了章雪茗,便拉着她往门外走。
身后赵清宁还追了上来,对步修道:“步兄,可曾用晚膳了?不如吃些再走吧!尝尝我娘的手艺……”
步修头也不回:“不用。”
步修的手掌滚烫,就这般拖着柳清初走出了赵家,大步朝着回城的方向而去。
等柳清初走后,章雪茗觉得失落极了,她手中还捏着半袋藕盒饼子呢,一想到方才步修看向自己时略带嫌弃的目光,她真真是不想活了。
小姑娘眼睛红红的,侧头对赵清宁告别:“赵公子,伯母,我先回了,日后我会和清初再来的。”
赵清宁笑道:“好,下次来,再让母亲给你做藕盒吃。”
章雪茗悲伤地应了声好,这才一头上了马车,让车夫带着自己回府。
只是一路上,章雪茗越想越伤心,自己在赵清宁家中吃了这么多藕盒,这也就罢了,竟然还打包带走这么半袋,还偏偏又被步修撞到了。
步修必然觉得自己是个只知道吃的饭桶,从此对自己的印象大打折扣了。
章雪茗越想越悲伤,偏偏手中纸袋子里的藕盒还散发着浓浓的香气,她干脆破罐破摔,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又捞出了一只吃。
另一边,柳清初被步修用力握着柳清初的手腕,走得又快又疾,许久都没有停下。
柳清初能感受到步修的不愉快,她努力追上步修的步伐,一边说道:“阿修,章雪茗待我甚好,并没有如你所想的那般不好。”
步修依旧不接话,依旧紧捏着她的手往前走。
柳清初道:“我知道你讨厌章家,可章雪茗并未做错什么,你何必对她有这般大的敌意……”
话音未落,步修猛得停下脚步。
柳清初一时不察,整个人就这么撞到了他的脊背上,疼得她鼻子发酸。
步修眸光紧紧注视着她:“缘何要出门?”
柳清初有些委屈,她从袖中掏出一个锦囊,递给步修:“快要文试,这才去重光寺为你求个学业符。哪知上山半途偶遇了章雪茗,这才与她同行了。”
步修看着她手中的锦囊,暗色的锦囊,上面绣着莲花。
他的脸色总算稍霁,面无表情地将锦囊收下,塞到怀中,这才道:“日后不准再去赵清宁家中。”
柳清初疑惑道:“为何?伯母很是热情,做的菜也好吃极了,章雪茗很喜欢……”
步修眯起眼来:“她喜欢,那就让她自己去便是。你还是专心在家中上课,免得又出了意外。”
说及此,步修这才又牵起柳清初的手,朝着城门方向继续走。
走出没两步,柳清初有些回过神来了。她甩开了步修的手,抿着嘴道:“我自己会走。”
步修冷哼一声,跟着柳清初一前一后走在官道上,久久无言。
此时已快过酉时,大雨过后的天气,吹来的风夹上了一层寒凉。柳清初担忧步修风寒,从他手中拿过伞,走在前头替他挡着风。
步修静静看着她纤细的身影,看着她愈显娇柔的脸颊,又想起了这几年来,她总是鼓着脸颊护着自己的样子。
这么娇软的小丫头,竟然时时刻刻都想着保护他。
他活了前后两世,从未有人说过要护他,柳清初是第一个。
那些女人,那些拼了命的往他眼前挤的女人,一个两个都怀揣着自己的目的,一边满腹心计地向他低劣地勾//引,一边摇尾乞怜,乞求他能施舍点好处。
连半分的真心都没有,真是让人作呕。
步修看着柳清初,心底逐渐柔软,之前的怒气不知不觉散了大半。
他从她手中抢回伞,将柳清初罩在自己身后,淡淡道:“我身强体健,何须你来护我。”
柳清初看着步修别扭的样子,忍不住弯眼轻笑起来。
等走到回民巷后,步修突的停下脚步,又拉过了柳清初的手腕,将她笼罩在了竹骨伞下。
光线昏暗,步修又靠得柳清初极近。
他如今的个子是愈加高了,低着头看着她,带来的压迫感也越来越强,连带着空气似都热了起来。
柳清初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后退一步,一边说道:“怎么了?”
步修眸光灼灼看着她,低声道:“我有话要同你说。”
柳清初后退一步,步修便跟进一步。
不知不觉,就讲柳清初又抵到了巷子的墙壁上,让她避无可避。
竹骨伞压得极低,将二人和外界隔离出了一方逼仄的小天地。
柳清初道:“你……你说。”
步修声音愈低:“再过几日,我会出一趟远门。介时,还请你照顾好重叔和莫娘。”
柳清初愣了:“你要去哪?多久回来?”
步修眸光深深:“不知何时回来。总之,在我回来之前,乖一点,知道了吗?”
柳清初被他的语气刺激到了,忍不住抚了抚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我才是你姐姐,什么乖一点,你乖一点才对!”
十三岁的小孩,叫她乖一点,有没有搞错啊!
步修被柳清初鼓鼓的脸颊可爱到了,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
柳清初更不满了,伸手去推他,却被步修轻松避开。
姐弟二人在竹骨伞下打闹,压根就没注意到,此时此刻的柳家门口,莫娘正满脸震惊地看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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