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初眉眼弯弯:“自然是真的。”
随即又皱眉道:“阿修又乱说话,之前还将我说成是妹妹,真是没大没小。”
赵清宁估计是真的欢喜得不行,竟乐呵呵地看着柳清初傻笑,耳朵也是越来越红。
见他这般模样,柳清初忍不住又笑了起来:“赵清宁,你很热吗?”
赵清宁看着柳清初的眸光,就像是蕴了日落星辰,散发着光。
他轻声道:“清初姐姐没有定亲,真是太好了。”
真的,太好了。
用晚膳时,赵清宁乐呵呵地给柳清初夹菜盛饭,十分热情。
等吃完晚膳后,他亲自送两个姑娘回了城中,末了,也不回家,而是直直朝着玄清山而去。
月色满盈,透过密林枝桠洒在地上,倒映出满地斑驳光圈。
清俊的少年弯着脊背,满山遍野找寻请灵芝。可他却不觉得疲惫,反而满心满眼弥漫着的,全都是柳清初那双笑意吟吟的眉眼。
就和春日的扶桑花般,迷人好看。
有密密麻麻的复杂思绪从心脏蔓延出来,将他丝丝缕缕包围,让他沉浸其中,不可自拔。
时间点滴逝去,夜色逐渐从漆黑衍变成鱼肚白,赵清宁在山间摸索了近四个时辰,终于在小山崖边寻到了一株青灵芝。
只是天空不作美,等赵清宁摘得青灵芝不久,有春雷从远及近,伴随乌云,很快便落起了大雨。
空气透着春寒,可赵清宁却感受不到寒气,反而浑身上下暖洋洋的。
只可惜山路陡然崎岖,赵清宁归心似箭,便不小心滑了一跤,擦伤了手臂。伤口较深,落出许多的血。
雷声愈渐大,雨一直落下,将书生浑身都淋了透湿。
他捏着青灵芝,一路乐呵呵地跑下了山,恰好在山底遇到一位赶着牛车去早市出摊的大伯,大伯见书生狼狈,便好心用牛车载他一程。
等牛车缓缓驶入城中,已是卯时。
赵清宁径直去了柳家,敲响了门。
柳重此时尚未出门,听得有人敲门,将门打开,便见门外站着的,乃是个十分清俊的少年。
穿着麻料直裰,浑身透着书卷气,眉眼明亮,正笑意吟吟地看着自己。
只可惜少年浑身被雨淋透,衣摆遍布泥泞,手臂上还有一片血迹,瞧着颇是触目惊心。
柳重有些疑惑:“你是?”
赵清宁从手中掏出一朵青灵芝来,恭声道:“请问伯父可是清初姐姐的父亲?我乃是她的朋友,昨日她在寻青灵芝却变寻不得,说来也巧,竟被我给寻到了。”
柳重听得又惊又喜,连忙将赵清宁迎入房内来,一边让莫娘和柳清初来招待他。
这少年嘴上说得轻巧,可他这般狼狈,浑身湿透,必然是为了连夜寻青灵芝,才会如此。
陡然间,柳重便想起柳清初说过的话。
‘女儿的婚事,女儿自己有分寸的。’
‘倘若女儿真的带来了,你可别吓着。’
这才刚说完呢,这就真的……真的找上门来了?!
好在这少年看上去是个面善温和的,竟还能冒着大雨入山寻青灵芝,可见对初儿也是真心。
柳重忍不住便笑了起来,对赵清宁问着许多问题,是哪里人,做什么的,家中境况如何……
莫娘心底更慌了,面上笑道:“夫君问这些做什么?赵公子乃是修儿的同窗好友,曾来过好几次,只是每次您都在铺子里,所以不曾见过他。”
竟是步修的同窗,是读书人。
那便更好了。
赵清宁则老老实实将柳重的问题全都答了一遍。
柳重更满意了,眼中弥漫出丝丝赞许:“可考上什么功名了?”
赵清宁道:“如今乃是秀才,待得明年三月,便要参加乡试。”
柳重更高兴了:“好,好,太好了。”
见柳重高兴得人都快找不到北了,莫娘心底警铃大作,干笑着提醒道:“夫君,再不去铺子,可要耽误了时辰了。”
柳重又交代莫娘和柳清初务必照顾好赵清宁,这才出门当值去了。
柳清初从方才开始便一直默不作声,只沉默得打水,给赵清宁处理伤口。
莫娘则一直在旁边候着,大概也是在关切赵清宁的伤。
柳清初让莫娘去取些大蒜粉来,莫娘这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等莫娘走后,柳清初低声道:“你怎么来了?还摘来了灵芝……难道是熬夜进山摘的?”
赵清宁的耳朵又红了。
特别是柳清初给他清理伤口时,靠得他极近,近到能闻到她身上好闻的香气。
是淡淡的草香香气。很特别。
赵清宁静静看着她:“熬夜摘的。”
柳清初看着赵清宁又发红的耳朵,忍不住弯起眼来。
门口处,莫娘十分忧愁地看着房内两个少年,还真是怎么看怎么般配。
她现在总算是明白修儿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怪不得修儿让她看好初儿,让她别被别人骗走……原来,初儿一直都在崇拜赵清宁吗……
她心底五味陈杂,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后,这才走了进去,给赵清宁送蒜粉去了。
柳清初替赵清宁包扎好了伤口,莫娘又给他烧了热水,沐浴之后让他换上了步修的衣裳。
外头的雨依旧越来越大,赵清宁便在柳家躲雨,等雨小些了,再回家不迟。
只是赵清宁今日尚未请假,赵清宁又带了伤,伤口不得再碰水,柳清初便自行去了躺书院,帮赵清宁请了病假。
倒是柳清初走后,赵清宁陡然对莫娘十分郑重得地躬身,说道:“伯母,小生心悦清初姐姐,不知小生可有资格,前来提亲?”
吓得莫娘脑子发晕,差点流产。
莫娘连连后退两步,然后开始瞎几//把胡说:“那个……初儿似乎有心悦之人了。”
管他呢,先拖延了再说。
莫娘:“前日乃是她的十四岁生辰,我听到她亲口说,她有心悦之人了,所以婚事得由她自己做主,不让我与她父亲掺合。”
前一刻眼底还亮晶晶的赵清宁,眼神瞬间就暗了下去。
他怔怔看着莫娘,大概是委屈到了极致,竟开始泛红。
然后,温润的少年缓缓地擦过莫娘,怔忪地走了出去。
外头依旧在下雨,可赵清宁却像是感受不到一般,又一头扎入了雨帘里。
莫娘站在廊下,看着赵清宁离去的身影,觉得这少年真是可怜。
她不由也落下了两滴鳄鱼的眼泪,然后转身去厨房准备午膳去了。
只是说来也巧,赵清宁才刚走出柳家,尚未走出回民巷,便就和返回的柳清初碰到了一处。
大雨淅淅沥沥,柳清初撑着竹骨伞,迎面朝他而来。
裙摆上绣着的大朵牡丹,因染了水而淬染成艳色,仿佛真的在雨幕中,开出了一朵花。
绵绵细雨,淅沥不停。柳清初眸光深深,赵清宁眉目灼灼。
柳清初轻声道:“为何急着走?”
赵清宁看着她,一步一步朝她走去,声音竟已微哑:“清初姐姐,可有心上人了?”
柳清初一眼不眨地看着他,看着赵清宁全然不同于步修的俊俏温柔,看着他干净澄澈的眉眼,然后低低笑了起来。
她一步一步走近他,轻笑道:“是呢,我已有心上人了。”
赵清宁眉眼中的光逐渐消失。
有丝丝痛意从他心脏散发而出,让他快要喘不过气。
赵清宁声音更哑:“不知清初姐姐,喜欢的是谁家的儿郎?”
柳清初走到他面前,高举起竹骨伞,将他笼罩在伞下。
她道:“他姓赵。“
雨依旧落下,重重打在伞面上,发出清脆的珠声响。
这一刻似十分漫长,又似转眼一瞬,让赵清宁恍惚有些分不清真实虚幻。
直到许久,赵清宁突地露出一丝笑来,连带着眉眼都高高扬起,神采飞扬。
他说:“清初姐姐,我也姓赵。”
柳清初亦弯起眼来:“他名清宁。”
赵清宁的耳朵越来越红:“我也名清宁。”
伞下,两位少年相识而笑,就连空气都染上了一丝甜意。
柳清初自觉自己和赵清宁属实是双向奔赴。
赵清宁长得俊,读书又好,最重要的是还专一,母亲烧得饭菜又好吃,怎么看都是最好的夫婿人选。
且赵清宁待她亦是一颗真心。
每当柳清初给赵清宁送了自己绣的护腕和荷包,赵清宁便总会回给她几首甜滋滋的情诗。
这大概便是读书人的浪漫。
时间转眼便滑到了六月。
柳清初和赵清宁感情升温迅速,柳重看在眼里,十分欢喜,便开始着手定亲事宜。
而柳清初的这份甜蜜,就连远在边疆搬砖的步修闻到了。
某一日柳清初又收到了步修的家书后,发现这一封家书的字体十分凌厉。
再细细读来,这满满五张纸,竟都在控诉柳清初为何要和赵清宁走到一处。
恰逢步修马上便要十四岁生辰,柳清初干脆给他个大大的生辰礼物。
于是当日晚上,柳清初喜滋滋地给步修回信,分享了自己的喜讯。
信是这样写的:
信安。
阿修一定也很替阿姊开心吧?
你看看你,高兴得连字都写得和鸡爪一般了。
恰逢马上便是你的生辰,阿姊再于你分享个好消息。
阿姊将于八月十六和赵清宁定亲,自然,也只是先定亲。
我曾答应过你,等你回来了再成亲的。所以我与清宁的婚事,便等你回来了再办不迟。
阿修还是要好好照顾自己,再奉上一块熏香,祝你好眠。
阿姊等你回来。
写完信后,第二日一大早,柳清初便将信送了出去。
这信送得倒也算快,在驿站浮浮沉沉,十日之后,便落到了步修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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