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十二章
目光所及之处,大片的红衣袅袅如烟,层层翻飞。
云绽举手投足、刚中带柔,纯中带魅。
红纱下姣好的面容若隐若现,甩袖抬腿,腰间的金色铃铛随风响起。
翩如兰苕翠,婉如游龙举。
恍惚间,他似乎回到了六年前的闷热夏天。舞蹈教室里,她轻盈旋转,裙摆如飞花绽开。
而在隐匿的角落的、他远远地、压抑又狂热地看她盛放。
盛鸿涛和宋榆归走到电梯口才发现江厉没跟上,盛鸿涛特意折回来叫他。
见他视线一直望向窗外,他也跟着看过去。
恰好此时云绽做了个高难度动作,她的腰肢异常柔软,下腰、伸展的时候,身材曲线毕露无遗。
盛鸿涛震惊地睁大眼,为她非人类的柔韧度感到震惊:“卧槽,好绝——”
操——
江厉暴躁地骂了一声,所有的克制顷刻间土崩瓦解。
盛鸿涛看看他,又看看台上,吓得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现场观众的反应和盛鸿涛一样,先是卧槽了声,然后发疯一样的鼓掌。
然后随着云绽一个又一个高难度动作施展,否管谁家的粉丝,此刻都不由得为之呐喊。
直播间被人疯狂刷屏:“???不是说好了这是业余比赛吗?这是哪家大佬下凡虐菜呀!!!”
夕阳下,云绽迎着光飞舞,身段轻盈得好似一阵风就能将她带走,从头到脚每一个动作都完美得让人无可挑剔。
这是另一个她,一个从未在人前显露过的,远比她的长相更让人沉迷。
江厉好似透过这舞窥见了当年舞蹈室女孩长大的模样。
是的,尽管距离遥远,尽管她戴着面纱,尽管这是一个,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云绽。
他还是第一眼就认出是她。
时间忽然变得很缓慢,夕阳斜斜地洒在舞台上。
云绽精确地做出每一个专业舞蹈演员都会觉得吃力的动作。
江厉很难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
前一秒为了面子装作对她毫不在意,甚至说出再也不理她的那个江厉突然成了笑话。
他清楚地意识到——他完了。
这辈子,云绽吃定他了。他被她勾得死死的,连他自己都唾弃。
然而这个认知并没有令他绝望,也没有愤怒,反而像是突然参透了一个他之前一直困惑的难题。
他为得到这个答案而感到庆幸。
盛鸿涛还在边上问:“三哥,你喜欢这个叫云朵的啊?”
看着江厉凝重的表情,盛鸿涛表情越来越古怪,琢磨着,三哥前段时间还缠着他们班云绽,后面和展微微折腾了一天,现在又……
他无奈地看着江厉:“三哥,不是我说,你这变心的速度都快赶上小五改墙头的速度了。”
“……”
云绽那边很快就结束了,眼看着她从舞台上退下来,江厉猛地抓起外套,疯了一样地往楼下跑。略过宋榆归和盛鸿涛,疯狂地,朝她奔去。
比赛结果会在选手们表演结束后半小时内出来。
林幼安跳完之后一直留在现场。
本来她还信心满满,觉得一定能夺冠来着,没想到中路杀出了个‘云’咬金。
过了一会儿,宋榆归和盛鸿涛找到她的位置。盛鸿涛耸耸肩,老实巴交道:“小五,煮熟的冠军飞喽。”
林幼安恨不得一巴掌拍他脸上。
不过输了便是输了,她没多想,而是看了看两个人身后,问:“三哥呢?”
“不知道。”盛鸿涛坐在林幼安旁边,借着她的手机看直播。
直播间原本还有不少粉丝控评,从云绽上台之后,画风一路偏转。
之前热度一直一般的直播间瞬间被弹幕刷爆。
“那谁谁,你不是说你家那位跳得最专业吗?看看台上呢?我都替你尴尬。”
“卧槽这谁啊?跳得真好!”
“这还用比吗?第一肯定是这位叫什么……啊对,云朵的呀!”
“听着咋那么像艺名,是网红吗?”
“这舞蹈功底,这身材比例,我一个女的都快受不了了!!!”
所有弹幕几乎都围绕着云绽一个人。
林幼安兴冲冲道:“我刚在后台还看见她了,没想到她舞这么好,早知道我就——”
宋榆归立在她背后,垂眼看她:“早知道你就怎么样?打残她?”
“放屁!”林幼安白了他一眼:“早知道我就和她加个好友的,看年龄和我们差不多大,说不定是哪个学校的学生。”
“一样大?”宋榆归刚才没看见云绽的表演,现在听林幼安这么一说,再想到江厉的表情,心底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拿不到第一名,盛鸿涛问:“还等不等?”
林幼安摇头,她只想要那本签名书,拿不到第一名,在这儿呆着也没意思。
“走吧。”她拢了拢身上的外套,起身。
几个人绕过粉丝团往外走,路过后台的时候给工作人员打了声招呼。毕竟直接走人不太礼貌。
云绽一直遵循比赛规则,乖乖坐在选手席位等着。
从她下台之后,就不断有人过选手位置来找她攀谈。
有单纯想和她认识的,有想拉她进女团的,还有问她想不想做主播的。
云绽一一拒绝。
好不容易等到比赛结束,评委打完分,进入颁奖环节。
所有人都翘首以待,想知道第一名花落谁家。
主持人带着笑意,拿着写了获奖名单的卡片站在台上:“看了一下午的比赛,大家辛苦了。相信大家也看到了,这次来到现场的选手们各个都实力非凡,一番激烈的角逐着实让我们大开眼界。我手上拿着的,就是本次舞蹈比赛一二三名的名字,大家想知道吗?”
“想!”
“声音不够热烈呀!”主持人举着话筒大声问了句:“大家想知道吗?”
更加响亮的一连串声音传出:“想~”
男女两位主持人相互说了几句话,卖够了关子,这才打开手中的卡片。目光在全场逡巡,直播间的摄像头也在选手席位扫来扫去。
综艺效果拉满。
最后,她宣布:“本届舞蹈大赛的前三名是——云朵!林舟舟!方一诺!恭喜!”
现场掌声雷鸣,也有一小部分粉丝失望地放下灯牌。
自家偶像没拿到第一就算了,怎么前三都没有!肯定有黑幕!!
被念到名字的选手上台领奖。
云绽站在台上,手里拿着奖品,视线可及之处,没有一个人是为她而来,没有一道掌声是为她响起。
想说服自己不在意,但总忍不住失落。
转念一想,这是她长大以后第一次参加舞蹈比赛,爸妈看见,应该会感觉欣慰吧。
毕竟曾经她的父母是将她往艺体生的方向培养的。
收拾好心情,云绽戴着面纱微笑着配合主办方拍照。
活动结束,她去后台换下衣服准备离开。
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落下,天空一片灰暗。
粉丝们举着灯牌稀稀拉拉地从台前路过,再没有人能认出她是刚才的‘云朵’。
她深吸了一口气,抬脚往外走,却在下一秒愣在原地。
江厉单手插在兜里,立在她正前方。
他穿着拼接撞色卫衣,黑色的牛仔裤上挂着一条银色铁链,面无表情,风吹起他的头发,不羁又散漫。他从来就是这样,什么都不用做,轻易就能成人群里最耀眼的存在。
云绽停下脚步,看着他朝她一步步走过来。
少年的步伐看似轻快且漫不经心,然而,他每一步却都又成竹在胸,好像没有任何人能阻碍他的步伐。
他江厉,就是要站在她云绽身边。
半分钟后,他站定在距她两米的位置,道:“恭喜啊!第一名。”语气不怎么真诚,听起来就好像她这第一名是偷来的一样。
云绽不知道他莫名奇妙的敌意是怎么来的。
而且,明明前几天说好了不要再找她的,他现在怎么又来了?
江厉其实早早就到了比赛现场,但却一直不敢上前。
他清楚云绽有多排斥和他接触,害怕他一靠近,她又会忙不择路地离开。
说来也是可笑,他生平第一次感觉害怕,居然是因为这个。
他就这么远远地看着她,贪婪地望着她的一举一动。
观众席上有不少人在谈论云绽,有人偷拍她的照片,还有人找她要联系方式。
她的神情时而凝重,时而蹙眉,时而嘟嘴,有的时候,还会咬着自己的手指头,像是在沉思。
宣布比赛结果的时候,她脸上的笑容,灿烂的宛如白日里的骄阳,明艳晃眼。
这样的她,神情丰富多彩,看起来生动而又动人。
和面对他时永远谨慎小心的模样,简直是天壤之别。
明知道她有多冷漠,可他还是会情不自禁的被她吸引。甚至不需要她招手,他就会像只小狗一样朝她摇尾巴。他心底又气又恨,双腿还是不受控制地走向她。
看见云绽脸上挂着明显的疏离,江厉热气上头,冲着云绽道:“当着我的面就生人勿进,转眼还会来这样的场合,好学生,你怎么那么能装呢?”
云绽愣愣地看着他。
他没想气她的,但话到嘴边,就成了这副模样。难怪宋榆归总骂他野狗性子,张嘴就要气死人。
看见云绽眼底的害怕,江厉懊恼地住口。
云绽又气又害怕,唯恐他将这件事说出去。
他们离得很近,近到江厉能清晰地看见云绽一双剪水清瞳泛着委屈。她发丝柔软,在阳光下渡上一层暖色。半晌才松开被咬得泛白的唇瓣,轻声说:“你不要告诉别人。”
清凉的风从广场四面八方吹了进来,她的裙摆轻轻摆动,裙尾荡过他黑色的长裤。他闻到了少女身上风带过来的清香。
鬼使神差地,江厉点头应了她。
又觉得自己刚才话说重了,回想刚才霓虹灯上,万众瞩目,她孤身一人茫然地站在舞台上。江厉黑瞳抽出几丝心疼,低头看着她,态度嚣张话里却带着温柔: “喂,缺粉丝吗?我来做你第一个粉丝。”
我来做你粉丝,我来为你庆祝。
很多年前,嘉平舞蹈室,云绽说:“宋厉,你要不要做我第一个粉丝呀?”
被他一句话挑起回忆,云绽恍惚地看着江厉。
冰封的心海似乎被人融了一角,酥麻回暖的感觉从心脏深处传递出来。她睁着水眸看他,睫毛轻颤,极力压制翻涌的情绪。
裤兜里的手机不断震动,江厉啧了一声,不耐烦地掏出来。
盛鸿涛他们走了好一会儿,现在不知到了哪个路口。
林幼安发现路边角落里趴着一只小奶狗,被人用脏袋子套着丢弃的。
女孩子心肠软,死活赖着不肯走。
宋榆归好说歹说劝了好一会儿都不肯松口,两个人就差在大街上打起来。
盛鸿涛一连拍了十几张奶狗照片,发到五人群里。
“嘀嘀嘀,老大、老三,小五想养这只狗,想想办法呗!”
不是他们不让林幼安养,实在是这小妮子从小到大不知道养死过多少宠物,死了也就算了,偏偏她每次都伤心欲绝,扯着嗓子能嚎三个月。
怕了怕了,他们可不敢再让她养东西。
陆流在群里发了个句号,随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江厉看着云绽,她的脸上仍带着被拆穿马甲的羞赫,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反倒一直想着怎么溜走。他默了默,问她:“想不想去看狗?”
看她眼底渐渐点亮光彩,他忍不住弯了弯唇,又随即变得冷漠。
“小狗?”云绽语调上扬:“在哪儿?”
江厉在群里问了位置,然后仰头看了下四周,确定了大概的方向,抬手朝东南边指:“不远,十分钟就到了,去不去?”他这辈子的耐心都耗在了云绽一个人的身上,以往他和人说话哪里说得出‘行吗?好吗?去不去?’这样小心翼翼的话。
只有对她,小心到唯恐哪个字唐突了她,让她对他更加避之不及。
她就像个易碎的水晶,他得用双手捧着,小心小心再小心,不能伤到她。
云绽心动了。
女孩子天生对毛绒绒的生物没有抵抗力,反正周陶现在还没联系她,估计得等好一阵子才能回家。
云绽抬头,一双眼睛又湿又软,眼神纯净无垢。
她问:“咱们一起去,可以吗?”
江厉懒洋洋垂眸,就看见了云绽期待的双眼,心尖颤了颤,不自觉挪开视线:“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广场。
江厉腿长,步子迈得也大,没两步就把小姑娘甩在了后面。
云绽心里惦记着看狗,自己都没注意她的脚步越来越快。
等到后来,江厉步子一停,她便是刹也刹不住地撞在了他背上。
“新同学,你怎么在这儿啊!”盛鸿涛大声叫她。
云绽捂着鼻子从江厉背后走出来。
林幼安正蹲在地上,塑料袋里扔了不少湿巾纸。
那只原本脏兮兮得奶狗被她擦得油光水亮,现在正安心地窝在她怀里,有一下没一下地舔舐她的手指。
“三哥,你来啦!”林幼安兴奋地冲着江厉喊了一声,随即就被云绽吸引了视线。
十七岁的少女,微卷的长发被一条水青色的发带绑起,额前几缕碎发。明眸皓齿,肌肤胜雪。
纯白色长裙仿佛被阳光渡上了一层细微的光晕,她逆着光,身形纤细隐绰。
“是你啊!”林幼安一眼就认出了她是比赛后台的选手,还没来得及说别的,就看着江厉走到她面前,躬身,拧着奶狗的后颈把它提溜起来,送到了云绽面前。
林幼安:“???”
宋榆归乐了:“还以为你来看热闹。”
没成想,居然是来抢狗的。
云绽傻傻地看着递到自己面前,连睁眼都还没学会的小狗。江厉单手拎着它,似乎想让她来抱,她下意识推脱:“我,我和它还不熟。”
她怕吓到小崽崽。
江厉身高迫人,强硬地把狗塞到她怀里,语气凶巴巴地道:“我可以让它熟,你想红烧还是清蒸?”
谁要和他说黑色笑话啊。
云绽气恼地从他手里抢过小狗,小心地抱着,低声嘟囔:“你别吓着它。”
江厉心颤得更厉害了,连带着眼皮也抖了下。
操——
谁许她撒娇的。
林幼安无语地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三哥,不带你这样的。”
任谁都看出江厉来这的目的了,她白了几个人一眼,到底没上手去抢。
江厉很少会动她喜欢的东西。这次特意带云绽过来,拿她喜欢的东西去讨好云绽,可谓是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宋榆归看了条消息,把手机屏幕凑到林幼安面前:“开心了吧,赵丽华的个人传记,带签名的,给你找到了。”
林幼安激动地握着他的手腕看消息,跳得老高:“二哥你太厉害了吧!”
“……你才知道我厉害啊。”宋榆归假装冷笑着扯回手机,眼底是藏也藏不住的宠溺。
他三两句话就把林幼安安抚好了,回头一看,江厉和云绽还围着小奶狗。
云绽抱着小狗不让他碰,心想:这么小的狗狗他也恐吓,果然是个恶霸。
江厉察觉到她的回避,冷着一张脸,几乎要上手强摸。
云绽意识到他不对劲,不知道他在看什么,抱着小狗的手紧了紧,几次抬头偷瞟他,死死地把狗护进怀里。
江厉忍不住笑了,他叫了声:“绽绽。”绽绽两个字是他的肌肉记忆,多少午夜梦回,他都是叫着这个名字惊醒的。
现在一随口说出来,把云绽羞得整张脸涨得通红。
不少人喊她绽绽,但是他这样叫的时候,她从来没有哪一刻这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别……”
她几乎都要红到耳根了。
但江厉却是认真地看着她。
半晌,她缓缓地把藏起的小狗露出来。小狗被她抱得很舒服,正安心地枕着她的胳膊睡觉。
江厉看着云绽,一点点伸手,手指小心地在小狗额头上触了触。
小狗蹭了蹭他的指头,江厉却没察觉。他的视线始终停留在云绽脸上。
盛鸿涛、林幼安、宋榆归三人看着这一幕。
江厉是什么人啊,当初他几乎是被他爸打断了一条腿赶到淮序都没服一下软的人。海宁高中谁不知道他的大名啊。
就这样一个恶棍,他现在,心里眼里都只有云绽一个人。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
宋榆归想起他平时揍人的那股狠劲,再看看现在,一瞬间心里五味杂陈。
这么小就被遗弃,而且现在还是秋天。
如果林幼安没有发现它,恐怕这只小狗熬不过今晚。
云绽抬眸,担心地看着江厉,问他:“它现在怎么办呀?”
江厉漆黑的眼里看不出情绪,看着云绽:“你不想养?”
“我……”她顿住。
她现在都还在寄人篱下,又怎么有能力照顾好它?
江厉看清了她的犹豫,从她怀里接过狗崽子:“这下好了,你只能跟我了。”
这狗是被丢的,身上说不定会有什么细菌,但他半点都没有嫌弃,把它抱在怀里。
小狗很热,似乎还带着云绽身体的温度。
云绽松了口气,抿抿唇,还是忍不住叮嘱:“麻烦你了,千万要照顾好它呀。”江厉表面没吭声,心里却在感叹,妈的,真乖。早这么乖,他也不会被气成那样。
几个人看不下去了,和江厉招呼了声准备离开。
林幼安不舍地凑到两人面前,逗了逗小狗,碎碎念:“狗狗乖啊,我一定会常去看你的。”
江厉直接把她拍开。
“哼!有异性没——”
宋榆归捂着嘴把人拖走。
盛鸿涛本来还想留在这里说几句话的,但耳尖地听见林幼安说去吃海鲜,忙不迭追了上去。
等人走空了,江厉和云绽也抱着狗往另一边走。
南江的风很大,没几步,江厉就把外套脱下裹到了狗子的身上。
他是真的很用心,想将它照顾好。
江厉问她:“想给它取什么名字?”
云绽怔了,傻傻看他:“我取吗?”
毕竟是他来收养,她以为他会自己取名的。
江厉坏笑:“我取也行,就叫它乌漆嘛?衬它的肤色。”
乌漆嘛——黑!
“……”云绽呆呆道:“那还是算了吧。”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沿着江边走。
云绽还从来没和他这么和平地相处过,她没有刻意疏离,他也没有暴躁发火。
半晌,云绽想好一个名字,认真地问他:“叫中秋好不好?”
怕他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她解释道:“中秋节是团圆的意思,加上我们是在中秋节前捡到它的,我觉得这个名字还挺有意义。”
江厉没有反应,漆黑的目光和云绽视线交融,看着她一本正经地解释,一口一个‘我们’。
她问:“可以吗?”
他懒懒点头:“成啊。”手指却无意识攥紧。
到南江中段的桥头,两人停下脚步。
前面就是她和周陶约好碰头的地方了,她不能和江厉一起出现在那儿。
江厉顺从她停了下来。
桥上风很大,吹的云绽的头发肆意飞起,有几缕抚过他的肩头,带来阵阵香味。
江厉伸手扯开她系好的蝴蝶结,发带散开,云绽一头乌黑微卷的头发抽丝般散开,在风中飞舞。
她吓了一跳,抬起头看他。
不等云绽发难,江厉将发带反手缠在掌心里:“看老子做什么?我照顾这蠢狗,总得收点好处吧!”
他扬起手里的青色发带,有恃无恐:“我的了。”
云绽拧眉:“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啊?”事实上,她和他认识才不到两个月,他就又是要请她吃饭又是要送她回家的,刚才还说要做她粉丝,还抢她的发带。云绽不明白。
江厉身子一僵,复述一遍:“对你好?”
云绽:“……不是吗?”
“嗯。”江厉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偏头望向南江:“那就是对你好吧。”
“……”
从来没听过有人把‘对你好’三个字说得那么勉强。
就好像是‘你觉得对你好那就对你好吧,反正我也懒得解释’的样子。
云绽默了默,从他手心里把发带抽了出来。
但是破天荒地,她没有收回,而是仔细地将发带绑在他的手腕上,系成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她抬头冲他微笑:“送给你,我的第二个粉丝。”
江厉喉结滚动,暮光打在她脸颊上,她的睫毛像鸦羽一般,眼神清澈,惹人怜爱。
清纯得让他想冒犯。
但是,她说的是——第二个。
第二个粉丝。
江厉唇角的笑意淡了淡,心情分外烦躁。
操——
一天天犯个什么贱-
回到家,云绽把赢来的奖品和爸爸妈妈的照片放在一起。
她捧着方云亚的照片,红了眼眶,喃喃道:“爸爸妈妈……我想你们。”
方云华逛了一天的街,买了不少衣服。
现在正一件一件试给周當知看。
周當知坐在沙发上看书,只时不时抬头看她一眼,点评两句。但凡是夸奖过的裙子,方云华都会乐滋滋地把衣服做个标记。
看周當知今天心情好,她凑到他身边,娇滴滴地撒娇:“老公,过段时间就是云云生日了,咱们今年给她庆祝一下好不好。”
周當知漫不经心地给书翻页:“你想怎么庆祝?”
方云华说出自己的计划:“城郊不是有个红园吗?听说风景挺好的,咱们宴请一些亲戚,在那里给云云庆祝,怎么样?”
“才十七岁不用这么隆重。”周當知皱眉:“在家里简单吃点就行了。”
“可——”
他从来不愿意把自己和云绽堂而皇之地带到周家人面前。
方云华还想再说,周當知已经合了书,把她搂进怀里:“云华,我最近在忙新项目,没精力给云绽张罗。明年吧,明年十八岁,好好给她过一次。”
年年都是这么说的。
自从云绽搬进周家,还没正经过过一次生日。
周陶和周沛每年都大办特办,热热闹闹的像过年。
方云华满脸的不高兴,叫张嫂帮忙把衣服收上楼。
周當知知道她不满意,但没说什么,更没将她的情绪放在心上,自顾自坐在厅里看书-
凌晨三点,江厉靠在床边,梦里梦外分不清楚,从半夜醒了之后他就辗转难眠。
窗外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他逐渐入眠,又恍惚觉得自己还是清醒的。
梦里的画面不断重放,一些细节被他翻来覆去地回忆。
江家无止尽的谩骂和侮辱,保姆的欺负,宋庭雪的陷害。
明明这些事已经过去许多年,每每想起来,身体还是会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即便是醒过来好一阵子,依旧觉得四肢疲惫无力。
躺了一会儿,江厉起身去浴室冲了个冷水澡。
出来后想看看云绽动态,才想起自己压根没她联系方式。
江厉给盛鸿涛打了个电话,三两句话就要到了她的Q。
中秋睡在沙发下,江厉用自己的毛衣给它搭了个临时狗窝。
怕它冷着,他弯腰捡起沙发上的毯子,扔在它身上。
回来路上他就发现了,这狗似乎有病,估计就是因为生病,所以才被遗弃。它可是他接近云绽的工具狗,说什么也不能让它死了。
“傻狗,你可得好好活着。”
第13章 十三章十一月的天气,整日都是暗沉沉的,纵然阳光灿烂,可是落在身上却没有一丝温度,冷风吹在身上,刺骨的冷。
清晨,云绽刚到教室不久,就听见夏丛兴冲冲地和同学讨论:“你们看那个比赛了吗?“
有人问她:“你说的是中心广场那个直播?”
夏丛激动地点头:“嗯嗯!那个云朵真牛!你们知道她是谁吗?”
“听说是个学生?”
“怎么可能,我听说是个主播!”
“你们都错了,我有朋友就是舞蹈比赛的工作人员,说她是主办方的女儿,这个比赛办来就是为了捧她出道的。”
云绽诧异地看着她们,不赞同地插了句:“你们都是听谁说的?”
夏冲贴过来,问她:“怎么?绽绽你有内部消息?”
她赶紧从抽屉里抽出一本课本,摇头:“我没有。”
一连数天,‘云朵’的名字在网上掀起一股新浪潮。
‘只要你也粉云朵,我们就是好姐妹’这种言论席卷全网。
模仿她遇到的博主更是层出不穷,可惜的是,没一个人能模仿出她的半分精髓。
‘寻找云朵计划’应运而生,不少人在网上呼吁,云朵快快出来。
但云朵始终没再出现。
热度也随着时间流逝而渐渐消散-
十一月底,天气转寒。
学生上体育课不如之前积极了,上课铃响了两三分钟,高二《11》班的人才排好队伍。
平时活蹦乱跳的现在一个两个都把手缩紧袖子里,各个抖得像鹌鹑。
一阵凛冽的风吹过来,队列里保准响起一阵斯哈斯哈的声音。
体育老师看着他们,满脸写着恨铁不成钢。
他说:“你们这些孩子,平时吃好的用好的,就是不注意锻炼。现在生活好了,但是你们的身体素质比起我们那会儿真是差远了。”
他看着学生们,表情很严肃:“一会儿跟着我跑操,跑完来这边做任务。男生三十个俯卧撑,女生五十个仰卧起坐,可得好好练练你们的身板儿。”
学生堆顿时响起一阵哀嚎。
“老师,好冷啊,你就放我们自由活动吧!”
“老师,好冷啊。”
“跑起来就不冷了。”体育老师板着脸继续道:“做完任务才许自由活动。”
说完,他吹着口哨往跑道上跑,边跑边向他们招手。
体育委员紧随其后,班长叹了口气,也跟了上去。
大家勉强维持队形,追在老师后面。
江厉到楼道抽烟的时候刚好看到这场面。
云绽的位置在队伍末尾,夏丛捂着小腹一脸要死要活的。云绽扶着她,咬着牙追上前排的同学。
盛鸿涛从小体能就不错,一千五百米这种运动量根本难不倒他。
这个时候他在操场上跑得正欢。
前排男生卖力地炫耀自己体能,压根没注意到后排的女生各个累得苦不堪言,上气不接下气。
夏丛丧着个脸:“我的天,绽绽,还有一圈!”
云绽也有些愁,她自己跑倒是没事,但就怕夏丛坚持不了。她安慰道:“没事,虫虫你要是坚持不住,咱们就走一会儿。”
她‘嗯嗯’两声,咬牙死撑。
跑完的时候,队伍一大半的人都唉声叹气。
云绽和夏丛流了不少汗,脸上布满了红晕。
“班长盯着做俯卧撑。”体育老师吩咐:“做完了才许自由活动。”
说完,他迈着稳健的步子朝教学楼去了。
夏丛长舒口气:“绽绽,没想到你体能比我还好,要不是你死命拽着我,我肯定跑不过来。”
最后半圈,她觉得自己的腿像是装了铅一样,连打弯都打不了了。
云绽好笑地摇摇头。
她们俩关系好,仰卧起坐的时候自然地成了一组。
云绽这边刚躺下,夏丛还没来得及蹲下帮她按腿,就见江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操场那边走了过来,径自蹲在云绽面前,取代了夏丛的位置。
他刚抽完烟下来,风吹动他的头发,空气中传来淡淡的烟味。
云绽惊讶地看着他,原本躺下的动作顿住,坐起来抱住膝盖:“你干什么?”
江厉唇角微勾,少年墨发张扬,笑起来痞气冲天。
他问她:“我给你按不行?”
夏丛尴尬地立在一边,好几次想找回自己的位置,都被江厉一个眼神给吓了回来。
他眼角眉梢都是野性,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凶巴巴的,让人心里直发怵。
其它组已经开始了,班长这才注意到这边的插曲,拿着记录时间的本子走了过来。
“怎么回事?”他问。
夏丛看看云绽,又看看江厉。
云绽推了推江厉,轻声道:“我不用你帮忙,你走吧。”
要是被别人看见江厉帮她压腿,她就算长十张嘴都说不清。
班长拧着眉,也迎合了声:“你不是我们班的,赶紧离开,不要影响我们上课。”
江厉看着低一级的班长,嗤道:“给你机会再说一遍。”
云绽抗拒地看着他,江厉却笑了。
伸手就握住她的脚腕,用力一拉,云绽原本曲起的腿立刻伸展开来。
“你——”班长没遇到这么不识好歹的人,想回头去找老师。
盛鸿涛赶忙急匆匆凑过来解围。
“别别别,夏丛,你去帮我队友按吧,我和你换个位置。”
他拉着班长,求情:“哥们儿,别找老师,大家几下做完任务自由活动。老师一来,不知道得耽搁多久了。”
盛鸿涛虽然是帮江厉说话,但说的也是实情。
事实上,对其它同学而言,江厉帮谁按根本不重要。
他们现在就想尽快完成老师布置的任务,早点离开这个冻死人的鬼操场。
不过也有些女同学,一脸八卦地看着云绽和江厉。心想这两个人好像挺不简单。
江厉是学校‘名人’,出了名的混混。谁不知道他抽烟打架混不吝,天天把老师气得跳脚,但他同样也是学校里最耀眼的那个,对,是耀眼。
只要江厉一出现,学校其它人都会变得黯然失色。
班长拿江厉没辙,也不想把事情挑大,为难的看了云绽一眼,最终还是松口:“那行吧。”
夏丛担心地看着云绽,犹豫:“绽绽,我去和向华强一组,你……没问题吧?”
云绽点头,安慰她:“没事,你去吧。”
反正怎么着江厉都不可能放过自己,何必连累夏丛。
等所有人都走光了,盛鸿涛这才席地坐了下来。
拽着地上的草坪,一下接一下拔得起劲,“三哥,从来也没见你来给我按腿。”
江厉手掌微微用劲,捏得云绽脚腕生疼。同时偏头去看盛鸿涛,坏笑:“你能和她比?心里有点数。”
两人就这么坐着,江厉随便一只手就压得云绽的脚抬不起来。
他们旁若无人地开她的玩笑,云绽又羞又气。
起身的时候,清风轻轻拂过她的额发,小脸透着桃粉。
云绽做得很慢,江厉也不着急。
她做一个,江厉就悠悠地报一个数。
从一报到十一,还有三十九个。
仰卧起坐这种运动,做得快的三下五除二就做完了,而且神清气爽。
做得慢的,张牙舞爪地挥半天手也愣是挣扎不起来。
奋斗半天,归来战绩仍然是零。
夏丛和别人一组,很快就做完了,本来跑步就用了她大半的精力,现下更是喘着粗气,一副下一秒就要断气的模样。
盛鸿涛的同学也做完了,招呼他去打球。
很快,四周就剩了不到四组人。
江厉还在慢腾腾地报数:“十七,十八,十——九。”
云绽速度越来越慢,到最后已经开始咬牙硬挺。不是她做不了,实在是她的脚踝被他攥得生疼,他紧紧扣住,肌肤相贴的地方炙热滚烫。
她只能死死地将腿打直,不借助一点双腿的力道。
混蛋。为什么总欺负她。
江厉低着头看她,她皮肤白皙,微微泛着粉色。用力的时候,脖颈处隐隐还能看到淡青色的血管。
她也很娇弱,脚腕细得他一只手就能捏住,浑身软得像没骨头似的,任人搓圆捏扁。
加上白色校服单薄,一起一卧的动作间胸前轮廓越发明显,还有她若有若无的喘息声。
鬼使神差的,他微微松开握着她脚踝的手。在云绽想趁机抽脚的时候,又猛地收紧。
疼——
云绽忍不住低哼了声,伴着抽气,浅浅的,他差点没有听见。
明明天气不热,她脸上的汗却流个不停。
江厉喉结滚动,知道她受不住了,慢腾腾地松开手。看着云绽又完成了个,他语调高扬:“三十一。”
“?”云绽古怪地看着他。
明明刚才数的就是十九。
十九过了三十一,谁教他的数学?
她又做了个,然后听见江厉:“三十四。”
“……”饶是她再怎么神经大条,也发现他是在故意放水了。
云绽正想说不需要的,然后就看见江厉低下头,哄她:“做完带你去看中秋。”像是在对前一秒刻意为难她的补偿,他的态度说不出的好。
打一巴掌再给颗糖。
云绽摇摇头,态度冷下来:“不了,那是你的狗,你照顾好就行。”
“行啊。”江厉笑了:“那也不用花钱给它治病了,直接扔南江里淹死,一了百了。”
“你——”论不要脸这点,他把她压制得死死的。
听出中秋生病,云绽即便是再铁石心肠,也忍不住想去瞅瞅。
理智告诉她不要做这种无意义的事,但是情感又由不得她真让江厉把它给扔了。
江厉满意地看着云绽纠结的表情。
有他帮忙,云绽很快就做满了五十个仰卧起坐。
她爬起来叫班长,班长看了江厉一眼,然后低下头看计时器:“用时有点长啊,下次注意。”
云绽羞耻地点了点头。
江厉把中秋送到宠物医院了,初步诊断呼吸系统有问题,加上细菌感染,有很严重的炎症。
云绽蹲着看病床上的中秋,满眼都是怜惜。
它似乎还记得她,在她靠近之后弱弱地往她身边蹭了蹭,然后继续安心地趴着睡觉。
“给中秋看病很贵吧?你有钱吗?”云绽还记得班里讨论过江厉的家世,都说他只是仰仗陆流的势力。有人说他家里很穷,还有人说他无父无母是个孤儿。学校开家长会从不见他双亲来过。
云绽知道宠物治病很贵,担心给他造成负担。
江厉挑眉,故意逗她:“没钱,你预备怎么办?”
云绽把自己的钱包掏出来,抽了几张一百给他,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我今天只有这么多。”
江厉没接。
云绽硬生生把钱塞进了他外套包里。
她越是这么娇软无害,他就越想得寸进尺。两人从原本疏离的距离,一点一点靠近,最后他堂而皇之地和她一起蹲下,一起盯着中秋看。江厉的注意力不在中秋身上,纵然云绽已经极力和他保持距离,他依然闻见了她身上淡淡的味道。干净又清爽的香。
云绽好奇:“它什么时候可以正常行走呀?”
江厉没养过狗,不太清楚。他猜了下:“一两个月就可以了吧。”
她又问:“那到时候是不是还得每天带它出来遛遛?”
“嗯。”他应了声,试探:“你会常来看它吧?”
云绽也应了声,暗自腹诽:盯着你,省得你把它红烧了。
两人东扯西扯,从遛狗聊到了跑步。
云绽自觉自己的体力根本做不到遛狗,真等中秋长大,到时候恐怕不是她遛中秋,而是中秋遛她。
她说:“我跑步挺慢的,同学都很快,今天上课差点就跟不上他们的速度了。”
她们班跑得快的。
江厉想了想,报出体育课上那个人站的位置。
云绽点头:“是啊,他是我们班体育委员,听说跑步很厉害,去年运动会还拿了长跑第一呢!”
这些都是夏丛告诉她的,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双手挥舞,表情贼自豪。
毕竟是一个班的,连带云绽也有了种有荣与焉的滋味。
江厉见不得她这么神采奕奕地提起别人,轻嗤了声:“第一?呵,不过是因为老子没参赛。”
“……”
以为她喜欢跑得快的,江厉黑眸幽深:“今年运动会,你来给我加油。”
他倒要让她看看,她口中牛逼哄哄的长跑第一有多不值得一提。
云绽终于动了动,她松开拉着中秋的手,侧脸望向江厉。
“我不去。”
第14章 十四章
周末,周當知带着方云华参加公司晚会,家里只剩下三个孩子。
周陶难得没出门和朋友聚会,窝在琴房里发誓要把琴谱练得滚瓜烂熟。
琴房外就是云绽的花圃,她闲来无事去打理盆栽。
只需剪去枯枝和落叶,再浇上些水,整个花圃焕然一新。
两个人各忙各的,互不打扰。
云绽埋头在花枝里钻来钻去,没一会儿头发上裙子上就挂了不少枯树叶。
她的花种类很多,现在正是百合和雏菊开得最旺的时候,剪下一捧,用水养在花瓶里,好看又好闻。
今天阳光正好,连周沛都将画架搬到了楼下。
她鲜少见到周沛画画的过程。
收拾好工具,刚准备坐在摇椅上慢慢看,就见张嫂匆忙地从屋里出来,瞧见她,招了招手。
“云云小姐。”
她抬头看张嫂。
张嫂一脸高兴,往客厅指了指,放低声音道:“沈先生找。”
云绽绽开的笑意僵了。
周沛下笔的动作也同时顿住,侧身看着她起身将手里的东西放下,进到内室。阳光落进琥珀色的瞳仁里。
电话就这么放在桌面上,云绽小步过去,拿起来放在耳边。沉默了半晌她才轻轻地喊人:“砚行哥哥。”
沈砚行此刻在大洋彼岸,这个点,他那边正是深夜。
他嗯了一声,是很沉稳的声音。
沈砚行虽然生在商人家里,但从小就酷爱读书,身上不仅没有富二代的铜臭味,反而一股子书生气。但又不完全,他没书生的瘦弱,相反,他像是一棵古树,直直的,能一直长到天上去。
坚韧不拔。两家的长辈常用这个词夸赞他。
“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吗?”云绽软着声音,知道他那边是晚上,怕吵着他。
谁知道她越是哑着嗓子,反倒越叫人心里痒痒的。
沈砚行默了默,好长时间没见过她了。他问:“放不方便开视频?”
云绽拒绝了:“手机在楼上。”
阳光投射进屋子里,明晃晃的,耳边传来一阵阵琴声。
“周陶又开始练琴了?”
云绽嗯了一声,她不擅长和人找话题,此刻举着电话,压根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砚行并不觉得尴尬,即便她不说话,哪怕只是传来浅浅的呼吸声,他听着也安心。
他想起她最爱跳舞,冷不丁提起:“最近还在练舞没?过几天就是你生日了,我送你一双舞蹈鞋?”
她老老实实地婉拒:“不用了,还是先以学业为重。”
沈砚行颔首,换了个姿势,看向窗外漆黑的夜,低低地问:“那你想要什么礼物?不要怕,你想要什么,我都送你。”
“不用的。” 怕他不高兴,云绽解释了句:“你送什么都行。”
周沛一直在室外画画,偶尔不经意地看她一眼,但很快就收回眼神。落笔的动作又快又狠,恨不得贯穿大掌下那单薄的白纸-
沈砚行和云绽相识是场偶遇,他比云绽大五岁,她十一岁的时候,他十六。青春期的少年肆意又洒脱。
他看着她跳了好一会儿,想逗逗她,又不忍心打扰。
直到比赛她妈妈接她离开。
有了第一次偶遇,很快就有第二次、第三次。
很快,她家出事了。
方云亚和云向原发生车祸,送进医院抢救了半个月,还是没能抢救过来。
他从父亲口中听说这件事,第一时间竟然想的是她会难过成什么样子。
彼时周當知正在竞争沈家的一个项目,周家公司规模小,抗风险能力不足,父亲决定取消和他们的合作。
第一次见她,是云绽跟她妈妈参加舞蹈比赛的时候。
方云亚是淮序有名的舞蹈老师,当天受邀当评委。他的表妹也在比赛名单之中,那天他过去单纯是为妹妹加油。
刚到现场,大家都去凑比赛的热闹,他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偏要往后台走。
本想找个没人的地方睡觉,没成想一到后面,就看见个稚小的身影扒拉着帘子,偷看台上的舞蹈。
他没见过这么乖的女孩,粉粉嫩嫩的,才十一岁,就已经能看出眉眼的不俗。
小姑娘学习能力很强,只要看过一遍,几乎就能把台上的舞蹈完美复刻。
他本可以不再去周家应酬,但最终还是忍不住买了鲜花穿着西服前去吊唁。
葬礼上,他看见了心心念念的小姑娘。
原本圆润的脸此刻被刀削尖了一般,那双璀璨的眼睛也变得暗淡无光,整个人像是透支了似的。
方云华忙着姐姐姐夫的葬礼,没时间照顾小孩子。
她被一个人留在入口处。
周家和他们家有生意往来,好几次他跟着父亲去周家做客的时候,都会碰见她。
云绽要么是在前厅逗猫,要么是在后院浇花,看见他的时候,会甜甜地叫哥哥。
她一笑,眼睛亮得像嵌着的宝石,让人如沐春风。
他看着她茫然地立在父母亲的葬礼上,就像一朵被吸干了精华即将枯萎的花,最后一抽一抽地哭晕在地上,被他搂进怀里。
即便是同样的脸,做同样的表情,甜甜地叫他哥哥,他也没了小时候那种刹那心悸的感觉。
那边安静了十几秒,云绽犹豫地叫了他两声,低声嘀咕:“是睡着了吗?”
她松了口气,挂断电话。
云绽讲完话,继续回到院子里。
坐回躺椅的那一瞬,不由得满足地发出一声喟叹,就像是完成了某个艰巨的任务,浑身都轻松起来。
回到家,他立刻决定让附近将项目交给周家,不为别的,只因为周家是她最后的避风港。
这些年他一直小心翼翼地保护她。
小时候的云绽特别生动,而现在,他不清楚哪里出了问题,他总觉得自己眼前的云绽更像个没有心,没有灵魂的机器人。
她这么毫不顾忌的叹气,竟惹得周沛唇角微勾,但他很快又将勾起的弧度收了回来。
抬手,轻描淡写地在纸上描出最后纹路。
“随便画的。”周沛不自觉地挪开视线。
周沛收了视线,琴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周陶接了个电话,冲出琴房去和朋友逛街了。
天色越来越亮,云绽躺在摇椅上打起了瞌睡。
那本牢牢抓在手里的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了地上。
周沛回头,发现她已经睡熟。
也许是这下午太过惬意,他对她的态度柔和了许多,竟然还会主动询问她的情况:“新学校怎么样?”
“挺好的。”说到这里,云绽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江厉的身影。
那天他问她愿不愿意去给他加油,她回答不愿意。
看出他在画肖像,云绽凑近了些,问他:“表哥,你画的这是谁?”
她只看见画纸上大片的红衣飞舞,那是一名舞者,面带薄纱,脚踩铃铛。举手投足间风情万种。
江厉那时候的表情,凶得像要吃人。
周一去学校,还不知道他要怎么折腾自己。
周沛看着云绽深思的表情,眼镜底下有了一丝异色:“怎么?遇到麻烦了?”
云绽赶忙摇头:“没有。”
她从楼上拿了本书下来,怕周沛再问,索性翻开书册假装看书。
他转身,帮她把书捡起。
弯腰的时候,视线从她脸上划过。
云绽安稳地睡着,表情恬静。
他有亲妹妹,从小烦得要命。
本以为这个‘表妹’性子也好不到哪里去,结果他偏偏猜错。
第一次见面,云绽穿着蛋黄色的裙子,腰间系了个可爱的蝴蝶结。头发散在肩头,细细短短的腿套着白袜子,小皮鞋。
她的脸和小时候一样,粉雕玉琢的,精致得像是上天的宠儿。
可能是被太阳晒得不安稳,云绽颤了颤睫毛-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她的场景。
那时候他爸刚二婚没多久,后妈领着她姐姐来家里做客,云绽是她后妈的女儿,名义上,算他表妹。
方云亚很会打扮,将她收拾得像个小公主。
加上她本来就长得好看,她还是热情地过来牵他的手,把自己带来的可爱的小礼物递到他手里,乖乖地叫他表哥。
看着更是平添了股贵气。
她的性格比周陶不知道可爱多少倍。
或许是来之前就有人教过她,所以即便是第一次见面,他一向特立独行,她来之前他想的是,一会儿说什么也不要理睬她们,就让这个后妈尝尝尴尬的滋味。
但看着眼前那张单纯稚嫩的脸,他还是默默抓紧了礼物。
时光回溯,过去的小云绽和眼前的女孩渐渐重合,光影下,他看见了那个耀眼的小姑娘逐渐变成自己面前的人-
云绽这一觉直接睡到了下午五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回了房间,头发被人散开,松软的被子也轻轻地盖在身上。
周沛不知道去了哪里,画架还放在楼下。
云绽下楼去帮他把画架搬进花房,然后站在一旁欣赏上面的绝色舞姬。
周沛的绘画功底那可不是吹的,他不仅出身名校、师承名人,少年的时候,就已经斩获了不少绘画的奖项了。说不出心里什么感受。
痒痒的,抓心挠肝。
周沛把书放到摇椅一侧,缓缓抱着她起身。
是别人眼里绝对的绘画天才。
听小姨说,他的一幅画可以卖到几十万的高价。
就可以不用看姨夫脸色,自己照顾好小姨了。
张嫂刚好从楼上打扫卫对这个年龄的画手来说,已经很了不起了。
她不仅羡慕,还佩服得紧。
她如果有这么强的吸金能力,生下来,看她睡醒了,笑着调侃:“云云小姐,你这一觉睡了好久。”晌午到傍晚。
从升上高中,她很久都没这么睡过了。
“是呀。”她腼腆地笑了笑,说:“感觉都有些饿了。”
张嫂笑意更深,朝她招手:“厨房有吃的,来,我给你拿。”
她走过去,随口问了句:“表哥呢?”
张嫂:“少爷出门了。”
云绽点点头,端起牛奶喝了一口。
第15章 十五章
周一。
云绽去上学的时候周沛还没有回家。
她坐公交去学校,刚到座位就听见夏丛叽叽喳喳地讲周末的事情。她坐汽车去了海边,大海好漂亮的!还有很多贝壳。
她拿着相机拍了好多照片,还说等照片洗出来,分她一份。
云绽坐到自己位置,把书拿出来的同时,微笑着回应她。
夏丛问:“绽绽,你们周末都会做什么?”
她们这群同学基本每周末都有活动,她默认云绽肯定也有说不完的事情分享给她。
云绽想想,老实交代:“在家晒太阳。”
夏丛睁大眼:“啊?就这个啊?”
“嗯。”云绽点头,从包里拿书的同时应许她:“我种了很多花,等花开的时候,我也给你拍照片,行吗?”
“好呀!我还要花种!”
云绽点头。
她是语文课代表,每天得负责同学的晨读,眼看时间差不多了,她拿着书站到讲台上。
还差一秒打铃,盛鸿涛踩点到场。
看人齐了,云绽扬声:“上课了,今天预习第十五课,请大家翻到课本四十八页。”
江厉尾随盛鸿涛进到教室,看都没看台上的人影一下,径自走到盛鸿涛旁边空着的座位,坐下,趴在桌上。
正说着话,一抬头,突然发现盛鸿涛后面还慢悠悠地跟着一个人,步调散漫,睡眼惺忪的。
光看侧脸她也知道这人是谁。
动作熟练得让云绽怀疑人生。
事实上,江厉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走错教室了。
他所在的高三(11)班在4楼,高二(11)班在3楼,他和宋榆归同班,每日同进同出。
偶尔有犯困的时候,便迷迷糊糊地跟在宋榆归身后。
有时候跟错了人,宋榆归也不提醒,就这么由着他随盛鸿涛到高二级睡觉。
一开始的时候班里的同学还要和他说一声,后面他们发现,对江厉而言在四楼睡觉和在三楼睡觉本质上没有区别,但吵醒他瞌睡的人,他是一定要打一顿发泄才行的。
所以当他们看见讲台上的语文课代表一步步朝江厉的位置走去的时候,大家都欲言又止。
夏丛紧张地去拉云绽的手,摇摇头小声说:“你别管他,他经常来这儿睡觉,睡醒就走,老师也管不了。”
盛鸿涛不自觉拧了下眉,睁开眼。
晨曦下,她的周身被光包裹,露出的后脖颈白皙细嫩,声音也是软软的。美中不足的是,她的课桌旁围了一圈的男生。
他们有些在她那里背书,有些单纯就是凑热闹,偶尔有人背错一个字,随即就会响起一阵取笑声。
夏丛及其它同学:“???”
黑人问号。
说得好像这里是个旅馆一样。
但云绽并没有要叫醒江厉的意思。
盛鸿涛也一样,从抽屉里抽出本语文书,把脸一盖,身下立刻传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云绽绕过江厉的那边,走到盛鸿涛座位旁,拿开他挡脸的书。
盛鸿涛不耐烦地哎了一声,趴在桌上,还想再睡。又见云绽执拗地站一边,宁死不放过他的样子。
“……”行。
盛鸿涛坐正身子,打了个哈欠,望向四周的同学,长叹一声:“看什么看!继续读你们的啊!”
教室里意外地安静了几秒,随即陆陆续续响起朗读声。
云绽把后门关上,重新走过江厉的身边,回到讲台上。第二节课上完江厉才醒,一睁眼就见着了云绽。
云绽温温柔柔地提醒:“早读时间,不要睡觉。”
他出了名的好脾气,五个人里面就他最好欺负。
她甚至在刻意压低音量,以免吵到另一边睡觉的江厉。
同学朗读的声音戛然而止,回头,熟稔地看着两个人的动作,转过身继续朗读。
他又没有扰乱课堂纪律,也不是他们班的人,她何必管那么宽。
画面出奇的和谐。
云绽皱眉,试图从他手里把书拿过来。
轰隆一声,众人回头。江厉起身,径自走到云绽身边,抽出她手里的课本,拿在手里瞧了瞧。
云绽手里一轻,抬头望他。
刚睡醒的人眼睛尚且有些迷糊,远不如平时凌厉,头发也是毛茸茸蓬松的,让人忍不住想上手去揉。
他不爽地踹了下桌子。
但那是江厉啊,此刻再怎么无害别人也不敢多和他接触。
盛鸿涛刚从厕所回来,疑惑地看着自家三哥。
江厉随手点了个:“你来。”
他继续点:“那你?”
江厉人高腿长,曲在一张矮矮的学生椅上,莫名有些别扭。
江厉不肯,把书背在身后。
她如果还抢,势必会和他发生肢体接触。那动作就像是主动扑进他怀里。
几个男生你看我我看你。江厉冷笑着把书扔在桌子上,几步走到后桌,一把拽过椅子,抬脚坐上去。
“做什么啊?”江厉乐了,把书换了只手高高举起,痞笑:“乖啊,要抱抱也得分分场合。”
“闭嘴!”她低声骂道,又不敢叫同学听见,落在江厉耳朵里,就变得奶凶奶凶了。
他笑得很邪,语气说不出的恶趣味:“背书啊?来来来,学长帮你。”
又听江厉缓缓说道:“背书可以,不过课代表的时间十分宝贵,不能随便浪费。这样吧,我给你们一人一次机会,背对了走人,背错了……跟我去操场跑十圈,怎么样?”
“……”
看他们一脸吃瘪样,江厉笑得不可自抑。
拇指和食指捻着书缘,有一下没一下地转动。半晌等不来几个人回话,不耐烦了。“到底背不背啊你们。”
说完,上身趴在椅背上,好整以暇地盯着周围这帮男生,大有不背个清楚不罢休的意思。
盛鸿涛:“……”他三哥没事吧,来他班抢课代表的工作?
说不怕是假的,虽然他们明里暗里都嘲讽过江厉,但当着他的面,每一个人敢不恭顺。
又不是没见过他打人的那副狠劲。
一转眼,周围的人散得差不多了。
江厉眸子冷了下来,别以为他不知道他们想做什么。
江厉挑眉,看着那伙男生散得七七八八了,这才把书还回来。
“别,我也没背好。”
剩下的几个不等他问,赶忙拿着自己的书离开。
“我,我也不背了。”
那人立刻摇头:“我还没记熟,下次再背。”
“我找别的同学,课代表,就不麻烦你了。”
云绽质问:“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一脸非要和他争辩争辩的表情。
心情愉悦,不想和她再起冲突,所以乖乖哄道:“中秋会睁眼睛了。”
“真的?”云绽注意力秒转,兴奋地问他:“眼睛大吗?好不好看?”
江厉点头。
江厉身体前倾,琥珀色的瞳孔和她对视,说话时语调说不出的温柔,还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味道:“绽绽,我没做过课代表,让我试试做课代表的滋味。”他抬眸,看身侧的人,问:“还不背?”语气和面对云绽时是截然不同的感觉。
可惜还在住院,不然就抱过来让她看看了。
云绽满意地笑,看她高兴,莫名也会让江厉有种满足感,想给她更多,让她一直笑下去。
要上课了,云绽去讲台把黑板擦干净。
手刚拿到刷子,就被江厉顺手夺过。
擦完后,把刷子还给她。
江厉看着她:“还要做什么?我帮你。”
他个子很高,一些她踮着脚才能够到的地方,他随手就擦干净了。
云绽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是提醒:“已经上了好几节课了,你不回自己的教室?”
江厉嗤道:“不回。”
本来还无所谓的,看她班里那群如狼似虎的男生,莫名的他就不想走了。
江厉死赖在云绽后桌,上课睡觉,下课就缠着她说话。还别说,有他这个黑面神在,高二(11)班的课堂纪律出奇的好。
去办公室交语文作业的功夫,转头又见着江厉等在楼梯口。
他立在背光处,右手夹了一支烟,看样子已经站了好一会儿了。
云绽唰地脸红,死命推开他。
他问:“你想看几百米?”
他把选择权重新交还到她手里,云绽故意为难,挑了个最长的距离:“五千米。”
江厉后退两步,也不气恼,笑着看她:“怎么了啊?还不给牵啊?”
他问她:“我今天帮你做了那么多事,你准备怎么报答?”
“???”云绽下意识反驳:“什么叫,你帮我做了那么多事?”
云绽只当没看见人,转身想走,却被后来追上的人一把拽住她的手。
两人同时愣了下,少女手心娇柔,触感细腻,是他这辈子碰过最软的东西,握上了,就忍不住收紧手掌、摸索,十指紧扣。
“黑板不是我帮你擦的?水不是我帮你接的?要是没有我,那群男的不知道要缠你多久。”前两句语气还正常,后面一句明显泛着酸味。
云绽瞪大眼睛:“你不要瞎说。”
周末的时候她还想,拒绝之后指不定被怎么报复。
没想到他现在学乖了,懂得迂回战术。
云绽屈服,问:“你想我做什么?”
想到这里,江厉转头,笑得恣意:“老子打篮球跑步一样厉害。”
“你就说吧,怎么报答我。”
原来他在这儿等她。
果然,江厉旧事重提:“运动会,去看我比赛。”
“行。”少年瞧出她的心思,反而笑得更加张扬。
他走了,这次没朝着(11)班的方向,他回了自己教室,找到体育委员报了个五千米。
高三是不强制要求参加运动会的,在江厉之前,他们班还一个报名的人都没有。
有人听见他要报五千米,劝他:“江厉,你不如去参加篮球比赛,说不定还能拿个奖回来。”
严老师索性都想说要不你就别回去了,反正在哪儿睡都是睡,还不如在这里镇镇这群小兔崽子。
云绽都快被气哭了,好不容易才熬到放学时间。
江厉想起展微微说,她是看他打篮球所以才喜欢上他的。
第16章 十六章
即便云绽已经答应江厉去看他比赛,但他像是尝到了一点甜头,更加黏她上瘾。
高二教学区随时可以看见江厉的身影。
云绽进学校,能看见他站在树下给她带牛奶,硬塞,不收就凶人。
上楼同路,他会悄悄帮她提起书包,云绽背上没有一点重量轻飘飘地就上了三楼,他再晃悠着步子往上爬一层。
就连上个体育课,他都会拿着水,坐在终点的位置懒笑着等人。
夏丛语重心长地看着眼前这个极漂亮的新同学,提醒:“绽绽,江厉他们一看就和咱不是一路人,他现在对你这么好,说不定只是看重你的外表,你可不能被他骗了。”
自从云绽转学过来,学校里不少人称呼她是新晋校花,很多男生明里暗里找她搭讪,只是云绽性格简单看不出来罢了。全校都是他眼线,云绽顶着他凶巴巴的视线,无处可逃。
夏丛发现两个人之间的不对劲,问她:“绽绽,江厉是不是在追你?”
云绽心里一惊,赶忙否认。她敏锐地觉察到他所有行为背后的不单纯,他对她并不如别人看见的那般千依百顺,更多的时候,江厉都是以威胁、恐吓的姿态和她说话。
但这一切在外人眼里俨然就是另一个味道。
云绽怔住,茫然地看着操场一边坐着的身影。
她已经跑完步自由活动了,江厉朝她走过来,神态自然地递上手里刚买的矿泉水:“喝水。”
云绽脸蛋陡然涨红,他这么说好像搞得她没礼貌似的,心里再不情愿,嘴上还是赶紧说:“谢谢!”
周當知不许她和别人接近,但江厉偏偏是个异类,他想缠着她,她有什么办法。云绽气得连踢了好几下花坛,然后才小跑着回了教室。
听说他这么说,中秋看来过得很好。
云绽放心了,低头又喝了一口。
云绽没有应他,下一秒,对上对方黑漆漆的泛着笑意的眼。
盛鸿涛在一边调侃:“三哥,你是一点点都没看到我也累成狗呀。”
他因为上课来迟几分钟,被老师惩罚多跑几圈,这一路下来,说是累成狗一点都不为过。
“得了吧。”江厉笑着拍开他,径自走到云绽面前。
云绽不想和他纠结水的事,随便喝了小口,问他:“中秋好点了吗?”
提到中秋,江厉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儿,语气恶劣:“放心吧,那傻狗能吃能睡,这几天打了疫苗,医生说前两个月最好不要带出门,不然我就带它过来给你遛遛了。”
他把水拧开,递到她面前。
夏丛瞟了两人一眼,识趣地飘走了。
刚想走,江厉一把拽出她的胳膊把她带回来:“云绽同学,我认为你起码会对我说声谢谢。”
想了想,她还是补充道:“送得很好,下次别送了。”
江厉:“什么意思?”
“也不是那个意思。”云绽连忙摆手:“我,你,你还是不要来找我。”
换做之前江厉铁定发火。
但看她粉着脸,一副好欺负的样子,心情莫名好了大半。
走之前不忘宣示主权:“老子想来找你就来找你,想找谁就找谁,别人可管不着。”
云绽和他说不通,气恼地想走。
云绽不自然地别开眼,不想看他凶巴巴的样子,“让人看见不好。”
江厉乐了:“意思是别人看不见的时候就可以来找你了?”
江厉从她手里把水抽了回来。
盛鸿涛好笑地看着云绽气鼓鼓的背影,揶揄:“三哥,您有必要吗?好好一姑娘天天被你吓来吓去。”
盛鸿涛呆了:“你,三哥,那是云绽喝过的。”共用一个瓶口,唇齿相接……
盛鸿涛不敢再想。
喝一口怎么了?还能怎么。只是您以前别说是水了,但凡是被人用过的东西,江厉都不会再碰。江厉没理会盛鸿涛震惊,抬手将空瓶投掷出去,稳稳地扔进垃圾桶。坦坦荡荡:“老子买的水,喝一口怎么了?”
曾经几个人出去旅游,讲究如陆流都会有东西没带全,不得不和盛鸿涛、宋榆归共用一件外套的时候。但江厉,情愿裸着,也不会碰他们用过的东西。
他脸皮厚,自己不觉得害臊,倒弄得盛鸿涛他们更不自在。
盛鸿涛讪笑了几声。
不过他还是纳闷:“三哥,你说你要啥样的女朋友有啥样的女朋友,至于在绽绽这一棵树上吊死吗?这难道就是爱情的陷阱?”
想到这里,他暗骂:“那傻狗吃得多拉得多,就是不长个。”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它带出来看她。
江厉笑着骂他:“去个鬼的爱情,你恶心不死人。”
说是骂人,但表情看上去相当愉悦。
爱情?他觉得自己不需要爱情。
听见盛鸿涛的话,江厉转身,顺手拿起手里的矿泉水瓶,拧开盖子。在盛鸿涛愈发震惊的眼神里,仰头,一口喝尽。
但总想着,在很多的时刻,如果她和他分享,他会很开心。
就像中秋才刚学会走,他已经开始期待和她一起在阳光下看中秋奔跑-
方云华几乎一毕业就和周當知结婚,做了全职太太,养了副娇生惯养的身子。
云绽完全不认为离开周家的方云华会崩溃成什么样。
盛鸿涛不服:“那你最近是干什么?”
江厉张了张嘴,却突然没话了。
到了放学时间,夏丛叫她一起走,云绽摇头。怕在校门碰到江厉,所以她特意把练习册翻出来,道:“我把这题解开了再走。”
她决定,还是要想办法躲着江厉,不让他有机会靠近自己。
云绽怕极了江厉,更怕周當知知道她在学校和别人纠缠不清。
小姨的一切都是依靠周當知得来的,如果她得罪他,小姨在周家的日子只会更煎熬。
夏丛点点头,叮嘱:“那你做快点呀,最近天黑得快。”
云绽嗯了一声,假装做题。
等教室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她才开始慢悠悠地收拾书包。
但整栋楼除了教室和老师办公室就没有别的地方了,老师办公室不能进去,正苦恼的时候,云绽忽然瞥见一旁的小仓库。
从阳台看见江厉就坐在离校门不远的台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别人聊天。她抿抿唇,背着包想找个地方躲一会儿。
江厉一会儿等不着人,肯定回来教室看看,她不能待在教室里。
这是保洁阿姨用来放拖把扫帚还有堆不下的杂物的地方。
想到这里,云绽小心翼翼地打开小仓库大门,察觉里面没人,赶紧溜了进去。
海宁高中教室内部是由学生自己打扫,但是一些公共场所还有老师办公室、厕所这些地方都是由专门的保洁阿姨来清理的。
盛鸿涛坐在一边陪他等。
江厉坐在门口,那小鬼天天都到点走,今天不知道怎么,等了半天没等到人。
他忽然想到什么,偏头问江厉:“三哥,你既然真开始追绽绽了,那我是不是得叫她三嫂?”
大概过了半小时,教学楼渐渐安静下来,楼道上也没什么人走动了。
她解完一道大题,起身,趴在仓库门上听动静。
就这么一掌,差点把盛鸿涛嘴里的口香糖给拍出来,吭吭几声,吓得够呛。
等半天瞅不见人,江厉看见夏丛,叫了声。江厉挑眉,打量了他一眼,然后猝不及防地一巴掌拍他脑袋上:“等老子真追到了你再说啊操,现在吓到她怎么办?”
夏丛惊讶地指了指自己,迟疑地朝江厉走过去。
江厉挑眉,突然从台上跳了下去。
盛鸿涛在他后面喊:“三哥你要上去找她?”
他背对着扬扬手。
“云绽在哪儿?”他直接开口问。
云绽慌了,连忙在门上拍了几下,朝外面喊:“有人吗?有人吗?帮我开开门,有人吗?”
没人回应。
夏丛尽管不赞同云绽和江厉走太近,但她不敢招惹江厉,只好老老实实回答:“她说要把作业做完再走,现在应该还在教室。”
里面还有人……
已是深秋,在小仓库困一晚肯定不行,云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蜷缩着蹲下身。本来是想着躲江厉,现在,估计他也早就走了-
云绽急了,忙拍了好几十下:“开开门啊!里面还有人……”
早知道她就不做作业了。云绽四处望了望,做好要在这里过夜的准备。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听见门外有人走过,忙不迭起身,贴着铁皮门喊:“有人吗?我被锁仓库里了,能不能帮我开开门!”
还是没人回应,她失落地退了回去。
忽然,铁门被人轻敲两下,云绽闻声立刻回应:“是的,我被困在这里面了,您能去找阿姨来开开门吗?”
云绽急忙追上,拉着他的袖子。
江厉停住脚步,眸子还是冷冷的,拳头捏紧又松开,反复几次。但幸好,他没要甩开她的意思。
小仓库里没有凳子,云绽找了个角落蹲下,翻开练习册做题。
最后一下,锁嘭——地一声断开。
楼道微弱的灯光下,江厉面无表情,阴沉地看着她。
正想出去,忽然发现仓库不知道什么手被人随手上了锁,她刚才居然没听见。
外面没人说话,等了两秒,忽然,有人抬脚就踹在了本就不堪牢靠的门上,一连几下,一次比一次力道更重。
知道她在躲自己,但他想不到,她竟然为了躲自己干出这么蠢的事。要是他走了,要是他没听见动静,她是不是预备在这里睡一晚上?
他的表情很凶很吓人,云绽惊慌过后,忽然哽咽了声:“你还没走啊。”
不是嫌弃的语气,而是一种庆幸和依赖。她记得清洁阿姨在学校是有宿舍的,而且离这不远。
江厉的烦躁无从发泄,一直冷冷地看着她。看她的头越来越低,他忽然有种无力的滋味,扭头就走。
夜里,她的五官更加立体,漂亮到让人挪不开眼。
等了半晌,江厉听见她轻轻道:“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她已经习惯被人忽视了。
反正他有的是时间陪她闹。
最终云绽还是坐上了江厉的车。
在家里,她从来都是迁就别人的那一个。
就在她想不出结果的时候,江厉来了。
就在刚才她还在想,小姨会不会发现她失踪?会不会来学校找她?她是不是得真的在这里困一晚上。
昏黄的灯光照在云绽头发上,她拧着眉,害怕的表情还没完全从她脸上褪去。她像是即将被人扔下的小猫,浑然不觉自己脸上的表情有多招人心疼。
江厉伸手,反手握住她的手腕,表情冷冷的。
云绽以为他会说——滚开,松手,你以为你是谁之类的话。
他用力,牵着她往教学楼外走。
但下一秒,静谧无声的夜里,江厉的声音轻轻响起:“走吧,送你回家。”
第17章 十七章
两人离开学校的时候,天已经很黑了。接近冬天,天暗得早。
本想送她去公交站台,但看着浓稠的夜色,江厉直接调转了方向,拉着她往学校车棚走。
好在他是骑车来的。
但云绽说什么都不肯,态度强硬地要抽回自己的手,声音又轻又弱,比猫叫声大不了多少。“我可以坐公交,不用你送。”
江厉脸沉下来,眼神晦暗:“怎么,还想躲我?”
小白眼狼,要真是这样,索性他把她拽回去锁起来,关小黑屋算了。
她不敢吭声,低头看着脚下。
云绽的手很好看,握着的触感细腻纤柔,好似一折就会断开。
江厉松开,去车棚把摩托骑出来,冷冷地给了她两个选择:“要么在这耗着,要么让我送你,你选一个。”
看她一脸不情愿但又无可奈何的样子,江厉不自觉地笑了下,弯腰,回头冲她笑:“抱紧点,别一会儿被甩下去了。”
云绽摇头:“不会的。”
然后紧紧握着后扶手。云绽抬头看他。他们的距离很近,近到江厉能闻到她身上淡淡又独特的青涩香味,能看见她水眸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车把一转,加速,带起的风将衬衫吹鼓。
原本云绽以为抓紧后扶手就行了,但随着速度越来越快,冷风嗖嗖灌进她的衣领,每次大转弯,都吓得闭紧了眼。
江厉跟过她回家,不用她报位置就知道朝哪边走。
江厉乐了,勾起嘴角,加大音量,清朗的少年声在风中响起:“怕还不抱紧点?”
她越这样,他越忍不住欺负。
似是笃定了她不会屈服,江厉在下一个转弯猛地加快了速度。摩托几乎是以贴着地面的姿势滑上二桥。摩托犹离弦之箭般射了出去。
云绽吓得惊叫一声。
不知道江厉哪来的天赋异禀,骑车速度快得要命。
终是怕把她吓狠了,江厉渐渐降了速度。
他对路线越熟悉,就越便于他加速。
时不时还恣意地站起身,享受风从他耳畔吹过。
他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一身的泥,水渍顺着他额前的发滴落下来,细看头顶还沾了片枯萎的落叶。
最后,云绽终于忍不住,憋红了脸求他:“太快了,你慢点。”
两个人也连跌带撞地摔进了泥坑,溅起一地的泥浆。
江厉:“卧槽。”
“……”
满身是泥。
云绽瞬间红了眼眶,低头看着自己已经被水完全浸湿的校裤,头发也沾了水,凌乱地挂在脸上,看上去既狼狈又可怜。
谁知下一秒,云绽说服自己,悄然抱了上来。
就这么简单一碰,江厉不自觉抖了下,松了把手,摩托车在路上颠了好几下,最后重重地撞在一旁的石柱上。
云绽红着眼把人推开,在泥地里摸爬着起身背好书包边哭边走。抽抽噎噎,委屈叭叭儿的,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此刻他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有恋宠癖。
他拉住云绽的手,道歉:“我混蛋,我错了。我不该骑那么快,是不是摔着你了?检查检查有没哪里疼?”
这次真的是意外。江厉也慌了,忙不迭爬起来看她:“操,我的错,有没有受伤?”
幸好是摔进水坑里,不然他俩今天铁定得受伤。
江厉在后面追,他自己身上也脏,还想帮她擦脸。
“你别碰我。”
小奶猫第一次有了脾气,不再是那副由着别人搓圆捏扁的受气样,攘开他随便找了个方向走。
江厉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她委屈的样子,看得他心都颤了,几乎是控制不住地想抱着她哄。
尽管最后几秒他已经极力控制住车身,摩托倒下的时候其实已经去了大半的力度,但他还是唯恐把她撞着。
尤其,她看上去娇得要命。
她带着哭腔质问:“江厉,你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语气像是在撒娇,又像是埋怨。
云绽终于看了他一眼,顶着他焦灼的眼神,缓缓摇头。
她红着眼,委屈又别扭:“衣服都湿了。”
校服沾了水就变得沉甸甸的,现在已是深秋,风一吹,就更冷了。
江厉皱眉,把自己的衣服脱了包裹着她,拎过她的书包,站在风口替她挡着冷风。
他四处望了望,不远处有商场。
这还是江厉第一次给女生买衣服,导购领着他在店里来回走,他随手拿了两件,忽然想起什么,问:“要一套内衣。”
导购微笑:“先生您要什么尺寸的?”
这玩意儿还有尺寸?
他把她带过去,送到女士洗手间门口。
“先进去整理下,我去给你买衣服。”他怕她逃走,索性把她的书包一起带着。
云绽低着头,走到洗手池前冲洗手上的污渍。
好在商场开了暖气,温度远没有外面刺骨,除了路过的行人总忍不住往她这边瞟。
周围人来人往,不少人都注意到这个看起来异常落魄又漂亮的女生。
江厉懵了,迟疑地说了声:“大,大号?”
怕江厉回来找不到人,云绽一直站在洗手间门口。
身上的泥渍已经清洗掉了,但衣服还是湿的。
江厉拎着满满一手的购物袋,走过来正好看见远远几个穿着普高校服的小男生,他们看着云绽嘀嘀咕咕,想搭讪的念头藏都藏不住。
他三两步上前,把袋子递给云绽。
云绽解释:“路上摔了一跤,我去商场买了身衣服来换。”
方云华这才注意到她身上穿的不是校服,但是这个牌子……
她垂着头,看上去有些丧气,但光是侧脸就精致得不像话。
好几次有人想上去帮她,又怕唐突。
等她进去了,他才回过头看向对面。
“你姨父和表哥在书房吵架,咱们别发出声音。”她把云绽送到楼梯口,叮嘱她:“悄悄的,上去收拾好再下来吃饭,衣服换了别被人看见。”
那群高中生居然还在,江厉轻抬眼,眼神凌厉地望过去,眉骨透着狠劲。
对方这才意识到云绽名花有主,而且对方一看就不好惹,赶忙你推我攘地离开了。
几分钟后,云绽从洗手间出来。
江厉漫不经心地回过身,瞬间惊艳。
江厉很难形容这一刻是什么感受,她穿着自己花钱买的衣服,就像是被打上了属于他的标签,那是一种不同寻常的亲密滋味。
他迷恋地看了半晌,喉结上下滚动,心尖泛痒,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云绽:“衣服的钱我明天还你。”
说完,她想拿回自己的包,被江厉避开。
毕竟是自己害她摔了,江厉纵有再大的脾气,此时此刻,也不得不收起锋利的棱角,和她说话时多了几丝讨好甚至带着哄她的味道。
“我错了,再让我送一次,行吗?”
江厉平生第一次把摩托骑出了自行车的速度,但因后座坐的是云绽,他居然没有一丝不耐烦,反而希望速度慢一点,再慢一点。
和江厉在路口分开,回到家,云绽以为今天免不了一顿罚。
没想到一进门就见小姨等在门口,看她回来,伸手接过书包,给她把鞋递上。
方云华压低声音问:“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她提醒:“绽绽,这衣服不便宜啊,你哪里来的钱?”
短短半个小时,她听见好几次周當知生气怒吼的声音,书房里还有摔东西拍桌子的动静。
周當知每个月给云绽的生活费十分有限,这牌子,已经严重超出了云绽能支付的范畴。
云绽惊讶地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迟疑过后撒了个小谎:“商场打折,可能是瑕疵品,比较便宜。”
云绽气红了脸,你梦里的大号吧?
他眼底染上三分笑意,把她往洗手间送:“骗你的,买了好几个尺寸,你看哪个合适穿哪个。”
方云华却管不了这么多,拉着她往客厅走。
云绽点头,拎着书包回房间洗澡,然后把脏衣服泡进盆子里。
虽然听不清他们的谈话内容,但看得出来周沛这次把周當知气得够呛。
云绽换好衣服,从三楼下去。
恰好看见周沛从书房出来。
她不自在地接过,打开看了看,然后怔住:“你怎么连……”内衣都买了。
江厉瞥了旁边一眼,故意痞笑:“你看看尺寸合不合适?导购员问我什么尺码,我说的大号。”
他穿着一身灰色毛衣,抬眸的时候,眉骨上的血痕尤其明显。
今晚别墅气氛压抑得吓人,周陶也没回家,和方云华简单吃完晚饭云绽便赶紧回了房间。
周沛进屋后就一直没有出来,想来想去,她从抽屉里翻出了酒精和创可贴,到他的门口,敲门。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门,视线从她的脸,逐渐下移到她的手里。
云绽思衬着缓步下楼,周沛刚好上来,两个人在楼道擦肩而过。
周沛一丝表情变化都没有,倒是云绽好奇地回头望他。
他眼神淡淡地看着她手里的东西,没有出声。
云绽皱眉,他究竟犯了什么错,竟让周當知动了手。
要知道周當知对这个儿子,几乎有求必应,宠到极致。
周沛没有接,侧过身回房间。
他的门没关,云绽没太犹豫,进去把东西放在桌上。
转身的时候,周沛破天荒地叫住她:“云绽。”
云绽把酒精递到周沛面前,指了指他的脸,“你受伤了,用这个消消毒吧。”
说来也是好笑,从小她埃了周當知不少的罚,消毒的、止血的、祛疤的,所以她那里的医用品比家里的医药箱还要齐全。
她停下脚步,见他看着自己,一字一句地问:“你不恨我吗?作为周當知的儿子,他让你做那么多你不情愿的东西,你不恨我们吗?”
这是第一次,他把周當知对云绽的利用摆在明面上。
他盯着云绽,不放过她脸上一丝表情。
她缓缓摇头。
还是一副没有任何愤懑的听话模样。
周沛冷笑:“你难道真的甘心?做别人的棋子,一辈子受人桎梏,不得自由。”
云绽回答:“我从小长在周家,除了你们,我没亲人、没朋友、没人爱。我这个人,这条路,和谁走、怎么走,仿佛也没那么重要。”
周沛不语,良久才背过身去。
第18章 十八章翌日一早,周沛早早穿上西装,打了领带,在所有人的目光中步下楼。
周當知看见他的时候愣了片刻,随即眼神宽和,叫他:“先坐下吃饭。”
周沛脸上尚且贴着云绽昨晚送去的创可贴,神色如常地坐到往常的位置,端起张嫂为他盛来的粥。
周當知原本阴郁的神色瞬间大好,笑着喝完碗里的稀饭,上楼去取资料。
饭后,一家人该上班上班,该上学上学。
出门的时候,周沛忽然叫住云绽。他沉吟了会儿,看向她,表情依旧是不爱搭理她的样子,说:“我朋友在市中区有套舞蹈练习室,现在闲着没用,你需要的话,我让他把钥匙给你。”
云绽惊讶地看着他,周沛没再说什么,抬脚离开。
他总是这样,表面对她冷冷淡淡的,但偶尔会很关心她。很突兀很突兀的关心-
转眼就到了学校运动会,海宁高中的操场距离教学楼有一段距离,即便是隔得远远的,她依然听见那边喧嚣的欢呼声。
早在半个月前,各个社团就已经开始为运动会做准备了。
今年还有人破天荒地组织了个啦啦队,好多女生报名。
夏丛在教室听热闹听得心痒痒,好几次想下去,又不忍心丢云绽一个人在教室。
她不得已,只好软磨硬泡。
“绽绽,咱们下去看看比赛吧。”她眼睛都在发光,诱惑她:“今天有篮球比赛呢,你不喜欢看篮球比赛吗?”
膨张的肌肉,男性的荷尔蒙。
其实云绽真的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但她想到毕竟答应了江厉去看他比赛。
既然答应了,那就不能失约。
不然以江厉的性子还不知道要做出什么事。
想到这,云绽合上书,叫了夏丛一声:“走吧,咱们去看看。”
夏丛激动得就差跳起来,忙不迭拉着她往教室外走,边走边说:“看完比赛咱们去后街吃好吃的,你转来这么久都没去过小吃街,你不知道,那里的烤串简直好吃到爆。”
云绽:“好啊。”
听见操场的锣鼓声,云绽被夏丛拉着小跑起来。
江厉一早就在比赛现场准备了。他穿着一身大红色马甲,气温这么低,他露胳膊露小腿却丝毫感觉不到冷意。
热完身后他神情严肃地看着从一旁急忙赶来的盛鸿涛,问:“找到她没有?”
盛鸿涛擦了把汗,老实巴交:“我问了,她们说云绽在教室里复习功课呢。”
林幼安噗呲一声笑出来:“还真是个好学生啊。”
夏丛拉半天拉不动人,表情激动地回头:“绽绽,你怎么不走啊,快来这里,视线好,好——”好,好帅啊。
声音卡在喉咙里。
还有一个多月才是期末考,也难怪她笑得不行。
江厉咬牙,一把扯掉胸前后背的名牌扔到盛鸿涛手里,穿过人群就要往教学楼走。
云绽不在,他比个屁。江厉想去教学楼把人绑下来。
宋榆归回头,乐了:“老三,神他妈复习功课,你看那边是谁?”
他扬了扬下巴,示意操场另一头的二号赛区。
云绽正被夏丛拉着想挤进篮球比赛的前排,她不喜欢拥挤的地方,又身不由己地被夏丛拽着,赛场人多,她时不时就被别人推来攘去,看上去可怜又无助。
不看还好,一看江厉怒意更甚。
好啊,来操场不给他加油,去看别人比赛?
他是最近对她太好了,让她得寸进尺了是吧。
他就知道她不会听话,他早该把她绑过来。
盛鸿涛愣了,手里拿着江厉的名牌,叫他:“三哥?你不比了?”
他直接调转方向,抬脚就朝云绽走去。
云绽刚要站到距离赛场最靠前的位置,忽然另一只手被人拽住,一回头,正见江厉满脸阴郁地看着她。
她的目光顺着云绽落在了拽着云绽的江厉身上,一瞬间失了音。
加上他本来就帅,眉骨英挺硬朗,和平时坐在教室里嚼着口香糖痞笑的感觉不一样,现在他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呼之欲出的野性。
“好什么?”江厉轻飘飘地看了一眼夏丛,立即吓得她说不出话。
江厉为了方便,直接穿的是球衣马甲,高大健硕的身影在这一人群中格外显眼。
云绽表情凝固,想把手腕从他手里抽出来,但他今天霸道得很,硬是用上了十分的力度。
江厉冷笑,反手攥紧她的手腕,一把将她从夏丛手里抢过来,他质问:“说好了来看我比赛,你来这里做什么?”
夏丛都快哭出来了,她知道江厉脾气不好,但不知道他这么不好啊。
看他的样子,就像是随时都会动手打人。
江厉表情不变,不过还是松了松力道,但依旧拽着云绽的手腕,把她往长跑的赛区带。
他冷声道:“好好在这给老子看着,看我怎么把你们班的长跑冠军踩在脚下。”
他把云绽扔到宋榆归几个人面前,叮嘱:“把她看好,不许她走。”
云绽:“……”
她指了指自己身旁的位置,笑道:“好同学,坐我旁边吧。”
他们几个都是来给江厉加油的,别人都硬往比赛前面挤。
他们倒是淡定,挑了个角度绝佳的观测位,一前两后地坐着看表演。
盛鸿涛也拍了下自己前面的座位,道:“绽绽,你就坐这儿。”
好歹盛鸿涛和她是同班同学,云绽对他还算信任。
她局促地站在人堆里,莫名成了个‘阶下囚’。
林幼安笑了,头一回见三哥这样。
没那么别扭了,她安静地坐下来。
想到夏丛,云绽朝她招了下手。
夏丛拼命摇头,死都不肯过来。
她压着声音问他:“你干什么呀。”
万一他动手打绽绽怎么办?
云绽又羞又气,他刚刚那一扯,她险些没站稳跌他怀里去,不得已,她只能软着声音求饶:“我这就过去看你比赛,你先松手。”
大庭广众,他拉她的手,被人看到算怎么一回事?
她还对江厉临走之前的那个眼神心有余悸,他前脚刚把云绽带走,后脚就回头看了眼想追上去的她。
面露警告。
就那几只小鸡仔打篮球,也值得她废这么老大的劲挤进去看?
江厉忍不住骂出声:“老子打的时候你怎么不来看?”
“……”
……就好像,她带云绽去看篮球比赛是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
两个人这才安心地看各自感兴趣的比赛。
林幼安天生自来熟,和云绽没见过几次面就能热情地和她聊天。
她说:“你相信吗?这是三哥第一次参加运动会,以前啊,他可不稀得来这种比赛。”
云绽疑惑地看着她,林幼安笑而不语,坐在她身后的宋榆归也是一副稀罕的样子,阴阳怪气:“人他是绑过来了,一会儿要是拿不到第一,我看他怎么好意思回来。”
林幼安和盛鸿涛不悦地看着他,不许他灭江厉士气。
夏丛不敢招惹江厉,抬手指了指小吃街的方向,示意她一会儿在那边等她。
云绽点头。
林幼安笑弯了眼:“原来咱三哥人气这么高。”
啦啦队上场,一群女生围着警戒线,拿着手花,只要江厉路过她们身边,她们就会立马整齐划一地喊江厉加油。
云绽低估了江厉在学校的呼声,从他上场开始,观赛的女生就开始尖叫。‘江厉’两个字像一股浪潮,一波一波地在整个操场翻涌。
这哪是啦啦队啊,这简直就是他一个人的后援团。
躬身准备的时候,赛道似乎变成了他的主场。
比赛开始。
五千米这个距离不短,很多选手一开始都采取的匀速保留体力的方法,准备等着最后两圈冲刺。
但江厉不同,他像是要让所有人都看见他和别人的差距,远远地把其他选手远远地甩在身后。
云绽担忧地看着他,没注意问了声:“他这样跑不会有问题吧。”
宋榆归和盛鸿涛笑出声。
林幼安眼里透着笑意,“放心吧。”
她撞了下云绽的胳膊,安抚:“你都不知道三哥小时候被追着打的时候跑得多猛,这方面啊,你可以永远相信三哥。”
事实上,云绽真是杞人忧天了。
江厉从一开始就没减速过,甚至在所有人都认为他体力耗尽的最后两圈,他还猛地加了会儿速。
排开他,其他人少说都还有两圈没跑完。
操场上爆发出更激烈的喝彩,女生的呼喊声一浪接着一浪,‘江厉’两个字直冲云霄。
也有选手忍不住暗自吐槽:“什么呀,这人打了鸡血吗跑那么快。”
他们都怀疑江厉是不是吃兴//奋剂了。
一圈、两圈、三圈,不断加速。
比赛即将开始。
江厉站在预备位上朝云绽看了过来,眼神锐利地看见她红透的耳尖,脸上的笑变得更加肆意招摇。
江厉率先冲进赛道,一路领跑。
总之,啦啦队大部分人皆红着脸晕乎乎地望向江厉。
追逐耀眼的事物几乎是人的本能。
这一刻,云绽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他走到哪里都会是人群焦点。
他就像是太阳,光芒万丈,无人能匹。
云绽担忧地看着他,没注意问了声:“他这样跑不会有问题吧。”
宋榆归和盛鸿涛笑出声。
林幼安眼里透着笑意,“放心吧。”
她撞了下云绽的胳膊,安抚:“你都不知道三哥小时候被追着打的时候跑得多猛,这方面啊,你可以永远相信三哥。”
他强悍的体力影响了好些同学发挥,一些人没来由地跟着他节奏加速,卯足劲想追上江厉,结果被他甩在后边,没几百米就心肺刺痛急忙弃赛了。
云绽的心忽然控制不住地砰砰直跳,视线追随着赛道上的江厉,手指攥紧。
还剩半圈。
女生们分不清楚是被赛场上耀眼的那个人迷了眼,还是撕心裂肺的喊加油把自己喊得缺氧。
江厉享受着呼声,最后几步,张开手臂,倒退着越过终点线。
“啊啊啊啊江厉赢了。”
“江厉好帅,啊啊啊!!!”
越过重重人海,他眼里荡漾着笑,挑眉。不用开口云绽都知道他在问什么,他说:“老子帅吧?”
云绽脸颊泛红,不看他,起身朝夏丛的方向跑过去。
赛后统计,江厉果然是第一名。
不仅是第一,还是远超第二名的断层第一,打破了学校成立以来五千米赛跑的最高记录。
体育老师看着他的分数捶腿痛惜:“年轻人耍什么帅,最后几步跑过来,那记录不是更高吗!”
林幼安他们回头看了眼江厉,得到他的默许后,由着云绽离开。
反正比赛都结束了。
他给她留了余地,没让她被推上风口浪尖。
江厉从赛道下来就被一群人围住递水,他推开她们,走到林幼安面前。
接过帕子擦汗,被一群人簇拥着离开。
林幼安调侃:“三哥,这下满意了吧?”
江厉没说话,但眼里带着笑,心情难得的好。
也有男生在喊:“厉哥牛逼!!!”
江厉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回望过来,四目相对。
云绽看见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流淌,红色的马甲被汗浸透,透出内里的肌肉轮廓,有风轻轻荡来,拂在绣着‘江厉’二字的球衣上。
宋榆归啧了一声,表面不屑,心里还是为他高兴。
不过他也知道,即便是这样的分数,五年内,恐怕也没第二个人能超过了。
云绽和夏丛去小吃街吃了点东西,然后回教室背包。
今天没课,她想早点回家。
等公交车的时候,她翻开书包看了眼周沛送给她的练习室钥匙,上面附带了详细的地址。
她把钥匙收进书包里,正想看看公交车来没,抬头,一枚金牌突然出现,从她的头顶缓缓落到她的脖子上。
江厉双手揣兜,站在她面前,“给你。”
他指的是那枚金牌。
看她无措的表情,江厉心情更是愉悦,欠欠地问:“江厉你要不要啊?”
云绽几乎从脸颊红到脖颈,一股脑把金牌塞还给他,骂道:“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她摇头,把金牌摘下:“这是第一名的奖励,它是属于你的。”
她表情认真,一字一句的,软得让人心颤。
江厉坏笑,语气说不出的痞:“奖励是你的,江厉也是你的。”
“……”
他可以随口说出这样轻佻的话,云绽却听不得。
“这就是不要脸了?”江厉忽然笑了,撸起袖口,像是要身体力行给她示范什么才叫‘不要脸’。
云绽一脸惊慌,眼尖地看见前方驶来的公交。
云绽拿起来看了看,金牌正面写着【海宁高中第十三届运动会长跑第一】字样。
看见它,就仿佛再现赛场上那个肆意骄纵的少年。
没等车完全停下来,她猛地推开江厉,几乎是用逃命的速度冲上了车。
“操。”
这小兔子,躲得倒挺快。
宋榆归他们赶来的时候就见着江厉拿着枚金牌站在站台旁。
盛鸿涛耸耸肩,嘲笑:“三哥,又白费功夫了吧。”
江厉把奖牌揣进兜里,转身坐上车,骂他:“你懂个屁。”
第19章 十九章沈砚行可能要回国了,临出门时周當知给云绽提醒。
他的话一如往常,冰冰凉凉的,不带温度,他说:“半年没和他见面,砚行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你都没忘吧?”
云绽轻轻点头,白皙的脸没有一丝血色。
“那好。”周當知取出一个信封,递给她:“去买点东西,你用也好,送他也好,总归这段时间我要你照顾好砚行,不许让他对你有一丁点不满。”
他的新项目现在正是最关键的时候,他必须仰仗沈家的青睐,不然这项目怎么也落不到周家。
云绽接过信封。
里面是厚厚的一沓钞票。
他应该是看见她悄悄在花房跳舞了吧,所以才好心帮她安排这些。
云绽叹气,自从她母亲去世,她就一直没有真正跳过舞了。
从三岁到十一岁,大半的时间她都是和母亲在舞蹈室度过的,现在突然不能跳了,她真的割舍不下。
谈判陷入僵局时,让云绽围着一桌的人挨个敬酒,比他说什么场面话都管用。
好在顾及到沈砚行面子,周當知不曾真让人对她做过出格事。
云绽点头,心里也算松了口气。
见周當知没什么话了,她背着包,轻声道:“我先去学校。”
前段时间运动会,学校来了很多职高的人看热闹,其中几个不经意看到了云绽,一眼就喜欢得不行。
他们学校管理松散,平时旷课旷习惯了的。
他又叮嘱:“最近应酬不用你去,你只安心应付好沈砚行就好。”
周當知啊,既想背靠沈家,又不舍得放弃其它公司抛来的橄榄枝。每每要人应酬,都要带着云绽去。
只因她长着一张清纯到别人无法抗拒的脸。
在海宁门口蹲了好几天,终于在今天碰到了云绽。
人群里,她穿着浅灰色校服,带着白色的毛绒围巾,衬得整个人粉粉嫩嫩的。肥大的校服也遮不住她影绰身姿,几个人忙不迭夸赞张凯:“老大,你眼光真不错。”
云绽是他们这辈子见过最好看的女生,明星也不过如此啊。
想到林幼安最近几次提起中秋时雀跃的表情,宋榆归也忍不住想,要不然自己给她买一只狗好了。大不了他多废点心,不让林幼安把它嚯嚯死。
江厉扭头看他,重复了一遍他说的话:“我家‘小宝贝’?”虽是疑问语气,但字斟句酌后,意外的觉得很顺耳。
江厉最近心情格外不好,一大早被迫起床,懒洋洋地嚼着口香糖和宋榆归一起上楼。
宋榆归想到林幼安的嘱托,小心翼翼地问他:“你那狗没死吧?小五想去你家看看。”
江厉抬脚步上楼梯,想到中秋,说不出是满意还是嫌弃,漫不经心道:“活着呢,最近皮痒,拆了老子不少东西。”
要不是惦记着用它哄云绽开心,他真想扒了它的狗皮。
昨天他就出门一趟,它居然能把他的游戏机咬碎了。
不愧是狼狗的种,咬合力绝得一p。
宋榆归听他的语气,忙提醒他:“你可别动那狗,就算不为了你家小宝贝,也得想想小五。”
那傻狗要是出什么事,林幼安不知道得难过成什么样。
毕竟是自己捡的,当心肝似的浑身擦得干干净净。
张凯也是一脸狂热地看着云绽,那天他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没想到近看更好看。
一行人趁早上人多混进学校,跟着云绽,看着她进了高二(11)班的教室。
张凯挑了挑眉,体贴地道:“先让你们嫂子把课上了,放学哥再去给她表白。”
一群小弟听话地点头。
“不是你家的?还是,不是你的小宝贝啊?”宋榆归哂笑:“老三,喜欢就喜欢,藏着掖着
他停了脚步,狐疑地朝楼梯间看了过去。
最后一下药,一上床,不都听话了吗?
张凯也是这么想的,一想到云绽的脸,她的身材,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那行,你们去安排,我在这里等你们嫂子放学。”
几句话就计划好了,张凯率先转身,拉开楼梯间的防火门。
张凯正和小弟商量下课怎么堵截云绽表白的事,直接表白好像显得没有诚意,买东西又不知道买什么好。
玫瑰太俗,配不上云绽这么漂亮的女神。
有小弟出主意:“老大,要不我现在去给你订个包厢?等大嫂答应你,咱就带着她去名流聚聚。”
名流可是出了名的高奢场所,他们一共也就去了几次。
小弟笑得贱兮兮的。他们风流惯了,仗着自己有点钱没少到处勾搭,海宁高中就有不少女学生被他们拐上了床。
他补充:“到时候啊,再给你和大嫂开个房,这事不就成了吗。”
“要是云绽不答应咋办?”
“又不是第一次遇到了,下点药不就行了?这些女生都一个样,看着冰清玉洁,到床上就变样了。”
有意思吗?”
“老子就是喜欢,藏你妈呢。”江厉专注上楼:“再说,藏着掖着的人是我?”
宋榆归被噎了回来,想到林幼安,没再吭声。
刚打上课铃,教学楼正是最安静的时候。江厉攸攸地往上走,刚到三楼,忽然听见一旁角落传来低低的一声‘云绽’。
以前他们也搞过普高的几个女生,那些女生刚开始还一门心思钻在学习上,死都不肯和他们这些‘下三滥’玩在一起。
江厉赫然立在门外,眉眼狠戾,如地狱爬上的捞魂使者。
不等张凯反应过来,他抬脚猛踹过去。
防火门被踹开,张凯也被他一只脚踹得老远,踉跄着倒退,撞在墙上。
其余几人惊恐地看着江厉。
“江厉你他妈疯了?”张凯捂着胸口朝前走了几步,还没来得及站稳,又被江厉一脚踹开。
这次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江厉猛地迈过去,骑在张凯身上,摁着他一拳接着一拳,拳拳见肉打在张凯脸上。
哀嚎声响遍整个楼梯间。
打又打不过,宋家的人他们也不敢动。
几个人苦着脸求饶:“宋哥,我们错了,我们就是开玩笑的,压根还没到过云绽面前,您让厉哥停手吧,再打下去凯哥就死了。”
其余几人吓坏了,惊恐地拉着江厉:“厉哥,厉哥,有话好好说,我们哪做得不对,您说,我们一定改,别动手啊。”
再这么打下去,他们老大都得被打死了。
江厉发了疯一样地揍人,眼神狠得像要结果了张凯。大声骂道:“我操||你妈,云绽你他妈也敢想,老子要了你的命。”
一想到他在门口听到的内容,江厉就觉得浑身的血都在凝固。
如果他今天没来学校,如果他没听见这几个贱人的谈话。
云绽,云绽……
他们好歹也在这片读了几年书了,不是没听说过江厉的大名,但他们从来没招惹过他。
张凯背抵着墙,捂着胸口,那里一抽一抽地疼。
好歹有几个小弟在,他看着江厉倒也没那么势弱。
宋榆归挑眉看了楼梯间里的情况一眼,幸灾乐祸:“你们想去哪儿啊?”
他是出了名的笑面虎,表面笑嘻嘻,心里指不定怎么盘算人,淮序吃过他亏的人不在少数。
宋榆归乐了:“原来是因为云绽啊?”
他摊开手,一脸无奈:“别的都好说,关于云绽我还真劝不了。”
说完,他贴心地把门关上。
一想到这里,江厉刚被拉开,又猛地冲过去疯了一样地踹向张凯。
张凯抱着脑袋,东躲西躲也躲不开江厉的攻击。
他发了狠地打人,半点余力都没留,每一拳每一脚都像是要将他的骨头震裂。
“……”几个人看着背靠着出口的宋榆归,面如死灰。
江厉这边像只被激怒了的野兽,生生地要把张凯撕碎,没一会儿张凯的声音就小了起来,到最后,直接没了声音。
没一会儿张凯脸上就鲜血淋漓。
其余几个这才知道,触龙逆鳞了。
宋榆归抱着手臂,问他们:“一会儿知道怎么说?”
几个人忙不迭点头:“知道知道,是我们犯贱,和厉哥无关。”
宋榆归这才让开大门。
摸爬着想去叫人,刚到门口,又被宋榆归拦了下来。
他就说,等江厉半天也不见人。
几个人跪在张凯身边,面面相觑。
“厉哥,我们知道错了。”“厉哥,我们再也不敢了。”
楼梯间的门打开,他们忙不迭把张凯扶走,片刻不敢停留。
尽管他们不留下告状,但通过身上张凯的斑斑血迹还是不难看出刚才十分钟楼梯间里发生了什么。
学生的围观引来了老师,杨主任看着表情嗜血的江厉,皱起眉头:“打架打来学校了,江厉,下午把你家长叫来。”
宋榆归笑着问:“老师,江厉他爸死了,爷爷在嘉平,来不了,叫我爸来行不行啊。”
他爸是学校股东,年初刚捐赠了一大笔资金用于体育馆维修。
“你——”杨主任被堵了回来。
宋榆归笑了一声,像是在说不是我不叫,是你不敢叫。
有学生害怕地躲在教室里,也有爱凑热闹不嫌事大的出去围观,老师怕闹出大事,叫了不少保安上楼。
短短时间,楼道挤满不少人。
江厉迈开步子往外走,他们走到哪里,学生便自动让开一条道。
不为别的,就因为江厉现在的表情太过可怖。
他面无表情地到了楼梯口,犹豫片刻。不知道现在是要上四楼回教室,还是就此离开。
他摊开双手看了看,他的指节红了一片,还沾了不少张凯的血。
“先去洗手吧。”宋榆归提醒。
江厉胸口起伏,掐在张凯脖子上,五指缓缓收紧,眼神冰冷的,似还没报复够。
宋榆归算准时间,把江厉拉起来,淡声道:“差不多了。”
也不能真闹出人命。
盛鸿涛也得了消息,以为战况激烈,在教室抄了扫帚就往外冲,赶来的时候才发现,又是他三哥单方面的凌虐。
他走上前问:“发生什么事了?三哥和谁打的?”
宋榆归也一知半解,抱着胳膊慢悠悠道:“你回教室问云绽啊,这不是她惹的事么?”他就是这样的性子,出了事,能扛则扛;不能扛则想办法拉别人下水。
“得。”宋榆归举手投降:“我不说了。”
最近江厉缠云绽缠得紧,看他整天一副好脾气的样子,他们都快忘了江厉狠起来是什么模样了。今天这场架也算是帮宋榆归温习了一遍痛苦回忆。
盛鸿涛和宋榆归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里看见了微微稀奇。
说他在意吧,欺负云绽最多的人是他。说他不在意吧,关键时刻保护云绽的也是他。这下连宋榆归都分辨不出江厉到底是个什么心思了。
江厉冲干净血迹,双手撑在洗手池两旁,沉吟半晌才吩咐:“不许告诉云绽。”
这不是他第一次这么打人,从小到大,他不知道打过多少次架。他之所以被老爷子放逐到淮序,也是因为他在嘉平打了不该打的人。
他打人的时候脑子一片空白,只有他们的几句——下药,上床。
他次次碰壁,被气成这样都没忍心勉强的人,他们怎么敢!
“操——”想到这里,江厉猛地一拳砸在洗手台上。
盛鸿涛欲言又止,想劝他又不敢出声。
这边动静太大,已经有学生和老师围在安全出口外敲门了。
江厉打架的消息就这么迅雷不及掩耳地传遍了整栋教学楼。
宋榆归蹙眉,表情很不耐烦。
但他这是第一次失控。
就在刚才,他是真的想弄死张凯。
云绽那么乖一学生,要真和她有关系,老师怎么着也会想办法保他们一手,不至于像上次那样强硬地把锅往他们身上扣。
江厉关掉水龙头,转过头来看他。
如果不是宋榆归踩着点将他拉开,可能现在张凯已经成了一具尸体。
江厉接了捧冷水抹脸,沉默很久才转身看着盛鸿涛,再次强调:“不许告诉云绽。”
他终究是怕,怕她看见自己这副失控的样子,怕她想起曾经的宋厉,怕她无来由的疏远他。
盛鸿涛迟疑许久才缓缓点头。
第20章 二十章
打人事件惊动了校领导,江厉洗完脸出来的时候,厕所门口里三层外三层围了好几圈保安。
距离上次打架不到半年,这次还是在学校里动手,影响尤其严重。
年级主任杨志权站在最前面,表情严肃,冲他道:“江厉,去办公室坐坐吧。”谈谈退学的事。
江厉已经冷静下来了,但还是有很多人不敢靠近他。他一把抹干脸上的水,神色平淡:“走吧。”
“江厉当初就是因为打架,屡教不改,被他爷爷打断一条腿扔来淮序的。是真的,我之前在楼道上听到过他和他爷爷打电话,语气贼凶。”
“真的吗?他是哪里人啊?”
想到今天张凯的伤,任谁都觉得江厉多少有点暴力倾向。
说完,越过重重人群,朝另一栋老师办公楼走去。
盛鸿涛拿着扫帚回教室的时候,正好听见班里几个人围成圈八卦。
“他怎么那么爱打架,一言不合就出手。”
“江厉不会有什么精神疾病吧?这类人杀人都不眨眼的,咱们可得离远点。”
盛鸿涛立在门口,拧着眉。
他一向是脾气最好的,平时就算听见有人骂他,他也不会生气,从来都是笑眯眯地回应。
班里和他关系好的人很多。
当着他的面都敢吐槽三哥,真是忍无可忍。
云绽自始至终都坐在位置上,两耳不闻窗外事,手里捧着一本课本认认真真地做笔记。
海宁高中从来没有一个人像她这么专注学习,好像没有一个人、一件事能让她分心。
盛鸿涛想到江厉,不由得为自己三哥抱屈。
今天却冷了脸。
三哥都为她这样了,她一点担心的意思都没有?
他放好扫帚走到自己座位,立了几秒,见几个人丝毫没有收敛的样子,抓起桌上的书重重地砸了过去。
几个人面面相觑,还没从江厉的阴影走出去,现在看着盛鸿涛也这样,心里不由得发怵。
这几个人怎么都那么疯。
“不说了不说了。”
“走走走,咱们去操场。”
他们推嚷着离开,连带着拽走被盛鸿涛吓傻的那个。
盛鸿涛呸了一声,转身折回自己座位。
他坐在后座,喂了一声。
“你刚没去看三哥打——”盛鸿涛被怄了回来,想到江厉的吩咐,不敢再说。
云绽没反应。
盛鸿涛深吸口气,叫她名字。
她这才回过头。
“这我倒不知道。”“难怪家长会没见他家来过人。”“你们知道他朝他爷爷吼了什么吗?他说‘我当初就该一刀捅死她。’你们想想,什么人才能说出这样的话呀。“
大家唏嘘了两声,感叹:“难怪他家里人都不管他,别是真捅过人吧。”
紧接着就听盛鸿涛问:“你刚出去没?”
“出哪里去?”她问得直接。
郁闷地趴在桌子上睡觉。
一个两个都什么人讷。
火气一点就燃。
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盛鸿涛三两步跨过去,揪着说得最欢的那个人警告:“再瞎说老子把你扔下楼去。”
他知道这件事对三哥不会有任何影响,毕竟有陆流在,再不济他们也能帮忙。但是一想到云绽这么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就免不了忧心。
他们在办公室等了半天,就等来对方的‘误会’两个字。说是自己摔了,和江厉无关,还谢谢江厉好心把他扶起来,改天一定送一面锦旗过来。
盛鸿涛听到这话简直乐开花。
不用问就知道这件事铁定是宋榆归动的手脚,忙在小群里夸他。
【咱就是说,这种事还是二哥处理专业。】
【上次打架早知道也让二哥出手了,不然也不会集体被叫教务处去。】
林幼安说:【也没啥区别。】
这次她可是把宋榆归哄开心了,一连在群里发了几个‘干得漂亮’。
一开始都还很正常,过了好一会儿,江厉才忍不住问:“云绽呢?”
毕竟早上‘江厉打人了’这几个字,整栋楼都传遍了,只要不是个聋子,应该都听得到。
宋榆归笑归笑,但满眼都写着讽刺。
他和江厉没回教室,现在正在主任办公室外罚站。他看向江厉:“瞅瞅,你为人家打架罚站,她连问你一句都是多余。”
“闭嘴。”
江厉心底烦躁,却还是在安慰自己。
云绽爱读书他又不是不知道,她那种被关在小仓库都发现不了的人,听不见别人八卦也是很正常的。
好学生嘛,不爱凑热闹也正常。
江厉直接:“谢谢老师体谅,老师再见。”
主任气得跳脚,追出来喊他:“回来,我没让你走,我说的是站到下课!”
可他头也没回。
他老老实实立在门口挨罚,中午吃了个战斗饭,下午回来继续站着。
等到快放学的时间,忽然开口向主任求饶:“杨老师,站一天了,能不能提前点走啊?”
主任不耐烦地看他:“还有十分钟放学,给我站够。”
要不是宋家让人打了招呼,他今天非得把他开除了不可。
江厉从主任办公楼下来的时间,下课铃刚好打响。
他立在楼下,目光紧紧地盯着楼梯口。
张凯离开时的那个惨样就已经足够让他们避江厉如洪水猛兽。
江厉不在乎别人,只想见云绽一面。
等了十分钟,他终于在人群里看见了她的身影。
最先涌出教室的男生看见他人,立马收了笑。心有余悸地从外围绕过去,生怕江厉突然哪根筋不对了,又来打人。
下楼的人越来越多,江厉就像是河里的一块石头,定定地立在那儿。
人潮在靠近他的时候自动分成两股,远远地就避开他。
本来他在学生眼里顶多只是脾气不好、不敢招惹的形象,现在一跃变成了随时会打人,拳拳下死手的精神病。他们不关心张凯他们怎么混进海宁的,也不在乎江厉为什么打他。
楼梯里吵吵嚷嚷的,夏丛挽着云绽的手,叽叽喳喳地在她耳边说话,云绽微微笑着听她讲。
追这么久,这人对三哥还是冷得像块石头。
课间休息时,盛鸿涛收到了宋榆归的消息——江厉的事已经解决了。
张凯那伙人不敢惹江厉,压根没报警。
盛鸿涛跟在云绽后面几格台阶的位置,看见他,扬手高高地叫了声‘三哥’。
不少人朝江厉看了过来。
江厉光是看着她,没有说话。
云绽和他对视一面,下意识停了下脚,随即不知想到了什么,抿唇,若无其事地跟着夏丛走。
还自发寻找话题,问夏丛:“期末考试准备得怎么样了?”
夏丛敏锐地意识到周围氛围变了,迟疑地看看江厉,又看看身旁的云绽,回答:“就那样,我爸妈说只要每科及格就行,绽绽,你呢?”
“我也还好。”
周围人都停了下来,视线落在他们两个身上,脚步逐渐放慢。
这两人什么关系?
看江厉这样子,怕不是又要打人?
就三个字,小群沉默了好半天。
盛鸿涛挠头,斟酌着回:“她没什么,刚忙着看书呢,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亦或是她根本不关心江厉发生了什么事。
云绽用力,想挣开他的手,可他的手掌用力抓紧,坚固得像铁一样。
废半天劲依旧徒劳无功。
江厉开口,声音颓废沙哑:“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云绽皱眉:“你先放开我。”
看清她眼底的疏离和冷淡,江厉慌了。什么面子,什么尊严都抛诸脑后,软着声音向她解释:“我没有故意打人,是他说下流的话,想干下流的事,我这才没控制住。”
他不知道这样说她能不能理解。
再来一次,再让他听一遍那样的话,他依然会忍不住发疯。
宋榆归说得没错。
她是他的宝贝,一想到别人会肖想云绽,他就忍不住发狂。
云绽始终平静地看着他,他想帮她把被风吹乱的头发理好,被她躲开。
江厉闭了眼,藏住眼底的情绪。求她:“绽绽我错了,你别不理我。”
云绽叹了口气,心平气和地告诉他:“江厉,你该对被打的那个人说这些话,而不是向我认错。”
她不知道对方究竟做了什么,能让江厉怒成这样,但打人终归是不对的。
江厉问:“你怕我?是不是?”
六年后,也是这样。
她知道他打了别人,所以下意识远离。
眼看两人就要越过江厉,江厉忽然动了。
伸手一把将人拦住。
得了,盛鸿涛无语地翻白眼,就知道不是来等他的。
云绽抬头看江厉。
这的确是云绽会做的事。
云绽莫名地看着他,她是真的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但也明白,现在的她最好和江厉保持距离。
这是个很好的理由。
想到这里,云绽默默点头:“是,江厉,我怕你。所以,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再靠近我了。”
江厉下意识冷笑,可笑还没扬起又僵在脸上,只觉得心窝都是痛的,疼到四肢百骸都用不上力。
他不瞎,一路走来大家眼里的畏惧藏都藏不住,别人怎么看他都不重要,他只在乎她是不是也像她们一样。
六年前,她说好陪宋厉一辈子,但在他需要的时候,她还是消失了。
人间蒸发,任他怎么找都找不到。
他垂下头,右手依旧执拗地攥紧她的手腕。
云绽点头,不过刚才江厉不是说了吗,他又打人了。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她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夏丛回头看了教学楼下的江厉和盛鸿涛一眼,偷偷告诉她:“这次情况可严重了,就在咱们楼,被抬出去的那个人满身都是血,我没看见,听人说——”
说到这里,她再压了压声音,在她耳畔继续道:“听人说,那个人当时脸都是变形的,鼻骨肯定断了。”
明明说周末才回来,他居然提前了好几天。
盛鸿涛愣住:“云绽她……”
没听说有男朋友呀。
云绽怔住,几个月前江厉打架的画面历历在目。
难怪他问她是不是怕他。
可这次,云绽轻轻一扯,就挣脱了他的桎梏。
云绽抬眸,几次想开口说话,又咽了回去,最后垂下眼,拉着夏丛出了校门。
路上夏丛惊疑未定,还在问她:“绽绽,你真不知道发生什么了?”
夏丛继续道:“你拒绝他也好,他们都说江厉有精神问题,正常人哪敢那样下死手啊。”
她迟疑两秒,点头。
出校门后照常去公交站台。
忽然,江厉失控地追了出去。
他发了疯,着魔一样追着那辆车。
冷空气争先恐后灌进肺里,从喉咙到肺,针扎似的疼。
盛鸿涛惊了,也跟着人追。
和往常不同的是,今天没等公交车过来,站台边便停下一辆黑色高档轿车,车窗摇下,沈砚行坐在车里。
“绽绽。”他这样叫她。
盛鸿涛和江厉跟在她不远处出学校,亲眼看见云绽被一个男人接上车,男人下车帮她开门,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帮她把书包拎走。
两人关系亲密得扎人眼睛。
江厉愣住,看见那辆车合上车门,载着云绽渐渐驶远。
云绽抬头,触不及防撞进沈砚行眼里。
他坐在车里,穿着一丝不苟考究的黑色大衣,脖子上戴的是她去年送给他的驼色围巾,偏头,平静地和她对视。
他把人拦下来,安抚:“三哥,不是你想的那样,或许就是她家人来接她。”
幸好他记了车牌,他问:“要不先查查?”
江厉死死握着双拳,看着云绽离开的方向,咬牙吐出一个字:“查。”
他能接受她怕他,大不了慢慢哄好就是。
但如果她身边已经有了别人,那他一定会疯。
盛鸿涛不敢耽搁,赶忙给朋友发了消息。半个小时后,沈砚行的照片弹出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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