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了,各处宅院都已经陷入一片寂静,可这百花楼内却是热闹非凡。
接待贾琏的女子声音柔柔,明明他们声音不大,凤姐却仿佛可以隔绝人声嘈杂,将他们的话尽数收入耳中。
“咚——咚——咚——”
鼓声响起,随后堂内的音乐声也响了起来。
众人齐齐望去,舞台上的女子手持两把鼓槌,在立鼓之上狠狠地砸了下去,每砸一下她的腰肢都随之扭动。
凤姐眼神不自觉地瞥向一旁的贾琏,只见他一手揽着方才那女子,一手端着酒杯,目光灼热地望着台上的晴儿。
也不知晴儿哪里取悦了他,他看到某处突然勾唇一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那模样真让人作呕。
“柿儿。”王熙凤唤了一声。
“王兄,怎么了?”
王熙凤眼神盯着台上,语气冰凉,“把这姑娘买下来当我们楼里的花魁怎么样?”
“不怎么样。”柿儿毫不客气地否定。
“王兄,你可能不知道这花魁初夜,那可值千金,更别提直接买回去了。”
“本来花魁也值这个价,但我们若买回去,她初夜的名声没了,可就不值钱了。”
柿儿见她面色不好,猜不到其中缘由,但还是劝道:“王兄可要三思啊。”
王熙凤深吸一口气,她承认柿儿说的。
只不过是有些气急。
千金是吗?
她倒要看看,贾琏是如何为一个妓子一掷千金的。
从外表看来,晴儿很是出挑。
这一支舞把袖舞与剑舞结合,再用了大鼓烘托气氛,现场掌声一轮盖过一轮,就连柿儿也忍不住鼓了掌。
舞闭,晴儿摘下面帘露出巴掌大的脸庞上,楚楚可怜的眼神望着在场众人,“晴儿有礼了。”
短短五个字,便叫众人软了心。
老鸨适时道:“诸位,今日是晴儿的献花礼,还请大家多多支持我们晴儿,话不多说,依旧价高者得,五百两银子起价。”
“六百两。”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声。
“八百两。”
“九百两!”
“一千两。”
“……”
“两千二百两!”
不断有人叫价,价格一个比一个高,舞台上的老鸨笑得合不拢嘴,倒是那晴儿姑娘仿佛早就料到了这场景,没有丝毫反应。
但贾琏却一直没开口。
王熙凤一脸疑惑地看着他,只见他突然站起身来,王熙凤的心跟着沉了下去。
他摇着扇子,缓缓道:“一千两。”
“黄金。”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这样的叫价让他好不得脸。
王熙凤心寒却又忍不住想笑,说一掷千金还真就是一掷千金。
贾家的钱是怎么没了的,想来便是如此了。
她收回视线,在那老鸨要成交时,凤姐声音不大不小道:“一千零一两黄金。”
众人哗然,连带着柿儿都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这摆明是要跟贾琏过不去。
但王熙凤显然不想解释,还冲着台上的晴儿笑了笑,好像真喜欢她似的。
老鸨表情尴尬,正想说话,就听贾琏怒道:“一千一百两黄金。”
“一千一百零一两黄金。”
“一千两百两黄金!”
“一千两百零一两黄金。”
“一千五百两黄金!”
“一千五百零一两黄金。”
“你!”贾琏一拍桌子,怒道,“你谁啊?”
王熙凤不说话,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看也没看贾琏,依旧淡淡地盯着台上的晴儿。
“两千两黄金!”贾琏咬牙切齿,几乎要用眼神把凤姐千刀万剐。
“两千零一两黄金。”凤姐云淡风轻。
“一万两黄金!”贾琏猛地又是一拍桌子。
全场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看着这一场献花礼,这有史以来叫价最高的献花礼。
王熙凤这时才终于抬头看了贾琏一眼。
她太了解贾琏,如果紧跟贾琏再叫,贾琏还能加,但自己一旦犹豫他就后悔了。
就在众人以为王熙凤还会再叫时,她却突然起身,冲着贾琏行了一礼。
“在下甘拜下风,祝二位良宵一度,快活似仙。”
“我们走。”
说完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带着柿儿出了百花楼。
贾琏这时才怒目瞪着身后小厮,“愣着干什么,把人给我拦住!”
凤姐二人方出百花楼就有几个小厮跟了上来,几人都是贾府的,王熙凤都认识。
前世就是这几个人帮着贾琏诓自己。
“狠狠打一顿,别要了命。”
有了吩咐,柿儿也不客气,主动招惹上门的,该打。
于是贾琏出门来看时,自己的小厮已经躺在地上半死不活,每人身上还丢着些银子。
这是有人在羞辱他,到底是谁!
气了这么一场,他哪里还有心思和花魁共度良宵?
但这一日他也并非毫无收获,至少获得个为美人一掷万金的“好名声”。
王熙凤做了此事也不再晃荡,带着柿儿回了府。
“我瞧着姑娘你不大高兴啊,那琏二爷不是你表哥吗?为何要诓他?”
柿儿藏不住话,有了问题就忍不住发问。
“他是我的仇人。”王熙凤言简意赅。
“仇人?那更好办了,直接打一顿,或者我去帮你把他的胳膊卸了。”
王熙凤笑了笑,“那还有什么意思,有些事慢慢来,会快乐一些。”
可为何她心里却一点舒坦的感觉也没有呢?
又是一夜无眠。
翌日,到处在传贾家琏二爷花了十万两银子,只为了一个花魁初丨夜。
一夜醒来,贾琏肠子都悔青了,几百两银子就能解决的事情,他为了面子本想几千两出个风头,谁知最后竟花了十万两。
十万两可不是小数目,偏偏昨日人多,还有好些平日里常和自己鬼混的人,所有人都认识自己,这要是赖了账,丢的可就不止是自己的面子。
果然,还没等他想出好办法,贾赦贾政已经带着人来到了他的院子。
“好你个琏二爷,成天正事不做,你倒是会享受。”
贾政一巴掌拍在桌上,怒其不争。
但到底不是自己儿子,他也只能是转头看了看贾赦,“大哥,你说此事该怎么办?”
贾赦又是心痛又是恨贾琏不争气,这么多的银子能买多少漂亮小丫头了。
他老子还没尝过花魁呢,他倒好。
想到此处冲过去踹了贾琏一脚,贾琏被踹到地上不敢言语,只能弱弱地唤了一声父亲。
本来现在贾家年轻一代就看贾琏有几分本事,偏偏跟他爹一个好色德性。
贾政心中无不失望。
“琏儿,平日瞧着你也是个靠谱的,但没想到你竟也能做出这不靠谱的事情来。”
“家中这么多人看着,你若是从你的小金库里出那十万两银子那也就罢了,可如今是要家中为你兜底啊!如何服众?”
贾琏自知理亏,一直不曾言语,如今见到贾政发火了,这才扮着可怜道:“不是,是有人害我,那不知哪里来的王公子激我,一个花魁哪里值得十万两银子,而且我还没碰她。”
“父亲,我还没碰她,你帮帮我……”
贾赦哪里知道该怎么做,只能看向贾政,“你看这……”
贾政确实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道:“你说没碰,如今整个京城谁还敢信,难道我们堂堂贾家,还要做那出尔反尔之事?说出去被笑话的可就不只是你一人了。”
“如今宝玉她母亲管着家中的收支,你且出去闯闯吧,这十万两银子就当是家中借你的,你何时将它还上,就何时再回来。”
“这不妥吧……”贾赦就这么个宝贝儿子,从小也算得上是娇养长大的。
这出去奔波十天半月倒也罢了,赚十万两回来,莫不是逼他去抢?
“这不妥?”贾政冷冷地看着他们二人,“那你们说说怎么妥,怎么让全家人心甘情愿地给十万两银子让这小子睡个妓子?”
两人无话了,十万两银子,确实太多了。
但是真要让贾琏一个人负责那十万两银子,他何时能还上?
贾赦只得硬着头皮道:“可是家中又不是没有银子。”
贾政气得两眼发花,“你还认为这只是十万两银子的事儿吗?”
“家中这么多孩子,以后都有样学样,你想毁了贾家吗?还有,十万两银子是小事?大哥,你可真是会管教孩子。”
言语里的嘲讽之意毫不掩饰。
贾赦没法子,只好把气撒在贾琏身上。
又是一脚踹过去,踹得贾琏哎哟哎哟地直不起腰来。
“这是做什么?”
突然,门口传来老太太的声音,她拐杖猛敲了几下发出咚咚声音,表达着主人的强烈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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