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席后,小厮扶着跌跌撞撞的贾琏回府,“琏二爷,您小点声,别叫主子们听见,一会儿又得挨收拾了。”


    贾琏回头,一脚踹在他心窝子上,“你也配管我,该干嘛干嘛去!”


    小厮被踹得差点吐血,但仍不敢不管他,跟着他跌跌撞撞进了府门。


    “诶,琏二爷,您的院子在这边呢。”


    贾琏倏地转头,看着这个仿佛一定要跟自己过不去的小厮。


    “闭上你的嘴,否则我给你缝起来!”


    小厮连忙捂嘴,过了一会儿他还是道:“那是凤姑娘的院子啊!”


    贾琏作势又要去踹他,被他给躲了过去。


    “我用得着你说,别跟着我!”


    小厮无奈却不敢任由他胡来,于是只能去找宝二爷,他虽混,但最是珍视姑娘们的,多半也会为了凤姑娘名声不把事情说出去。


    只要事情不败露,他就不至于受罚,怎么就摊上个这倒霉主子呢?


    就在小厮往宝玉处赶时,贾琏已经到了凤姐院子旁了。


    他伸手推门推不开,取了腰间匕首咔一下就把门闩打开了。


    门这种东西本就是防君子,自是拦不住小人。


    进了院门四周一片漆黑,贾琏凭着自己的想法往正屋去。


    王熙凤正睡着。


    突然,床前响起声音,凤姐倏地睁眼从枕头底下掏出一只匕首就朝那人刺去,却被握住了手腕。


    “姑娘,是我。”


    来京城时,王子奇特地把白书给了她,如今白书是她的人。


    “何事?”


    “外边琏二爷撬了门进来了。”


    凤姐有那么一瞬间地愣神,转念又挑了挑眉应了一声,“知道了。”


    她翻身起床,叫醒了在外间熟睡的平儿。


    “怎么了……唔……”


    凤姐在她耳边低语几句,她连忙去了丫鬟们所在的耳房。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宝玉带着晴雯和袭人急匆匆地来到王熙凤住的小院。


    谁知还没到地方就听院中传来丫鬟们的尖叫声。


    很快四周各院便亮起了灯。


    “不好!”宝玉急呼一声冲了过去。


    “快来人啊!抓淫贼了!”几个小丫头各自拿了扫帚板凳茶壶就往地上的人身上招呼。


    若不细看还不觉得有什么,仔细一看才能发觉,那被打之人口中被塞了布条,呜咽发不出声。


    “救命啊!快来人啊!”


    就在这时,外边大半夜地传出几声鸟的叫声。


    平儿霎时变得更加凶狠,离得贾琏更近,狂在他脸上挠,众人迷迷糊糊还未清醒,但也都知道不是什么好人,正在气头上,倒是没注意到那人嘴里的布条不知何时被人拿走了。


    “啊!你们居然敢打我!”


    “打得就是你,淫贼!大晚上居然敢闯女子住所,安的什么心呢?”


    “住手住手!都在干嘛呢?”宝玉从门口冲进来。


    可平儿似乎还不解气,又冲着那人打了好一顿,最后被上前来的袭人拉开,这才停了手。


    “你们看清楚这是谁。”宝玉道。


    “我管他是谁,不管是谁就能撬我们院里的门吗?”平儿说着还委屈上了,一阵阵地抽泣着。


    而被打得腰酸背痛的贾琏正扶腰哎哟哎哟叫个不停。


    宝玉本也是从美梦中被叫醒,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处理,只想着早点把人给拉走了事。


    他厉声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人带走,一会儿让长辈们知道了,有你好受的。”


    贾琏的小厮早被这些丫鬟的阵仗吓得没了动作。


    闻言赶紧上去扶起贾琏,“二爷,快起来吧,一会儿来人了,咱们快走。”


    “哎哟,来人就来人,刚刚是谁打我的?疼死我了。”


    宝玉一见他这样子,就知他是醉了,正欲劝说,外面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回头一看竟是自己母亲和祖母来了。


    “干什么呢?”王夫人在丫鬟们的簇拥下走了过来。


    院中灯笼多了,立在一旁的灯奴也亮起来,一眼便能看到被打得鼻青脸肿的贾琏。


    “这是怎么了?琏儿如何会在此处?”王夫人脸上焦虑之色不似作伪,转头看向平儿,“你家姑娘呢?”


    话音刚落,房门打开,王熙凤从屋内走了出来,她虽穿着衣服,但头发还简单披散着,一看就是刚起。


    “这是怎么了?”她看起来像是真不知发生了何事。


    王夫人定定地看了她半晌,说:“你院里的事,你会不知道?”


    刚说着呢,老太太也走了进来,“怎么了?大晚上的闹什么?你这小子,大晚上的瞎跑什么?”她看着宝玉假装生气。


    后者连忙上前哄着,宝玉如今在老太太跟前住着,想来是他出来时太过匆忙,扰了老太太了。


    王夫人也看向他,“说说吧,发生了何事?”


    宝玉没法,只能把那小厮来找自己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那小厮是个新来的,早已被主子们吓得瑟瑟发抖,扶着贾琏不敢说话。


    王夫人看了看贾琏醉鬼样子嫌弃地皱了皱眉,可这不是她儿子,怎好多说?


    但是贾母尚在一旁,她若不管,不是让老太太觉得她不会管家吗?


    一时竟有些骑虎难下。


    她想了片刻,道:“琏儿,这大晚上的你到此处来做什么?”


    贾琏像是听到了她的话,但却反应许久,“我来干什么,我来找姓王的啊,我就想问问,我到底哪里不好,哪里比不上那个姓马的,为什么不愿意嫁我?”


    他歇斯底里,竟像市井泼妇一样,看得众人直皱眉。


    王夫人也觉尴尬,转头看了一眼贾母,正想询问,却见贾母脸上满是不耐。


    “还问什么呀,这大晚上的,你不睡,人家凤姑娘也要休息。”


    她说完轻叹一声,“你跟个醉鬼有什么可说的,先回去,明日酒醒了再好好地说道吧。”


    “老太太说得是。”


    贾母像是不高兴,拉着宝玉先走了。


    王夫人叫人把贾琏拉走,这才走到凤姐身边。


    “不是说不会闹事?”


    凤姐冷笑一声,“姑母许是记性不大好,我说的是只要不招我,大家相安无事,若来烦我,就别怪我不客气。”


    王夫人蹙眉,今日这事,她也明白,怎么也怪不到凤姐身上去。


    但她又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冷冰冰道:“你自己想想明日怎么跟老太太解释吧。”


    把人打成这样,总要有一个说法。


    小丫头片子,还以为自己能有多大的本事。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姑母放心,我一切自有安排。”


    “你最好有安排,要是因为你让贾家和王家关系恶劣,你也讨不了好。”


    王夫人这么说倒给了王熙凤一个很好的思路。


    说起来她悲惨一生的源头不正是二叔取代父亲,在京城混得风生水起开始的吗?


    虽说就算混得好的人不是二叔而是自己父亲,自己也不一定能有什么好,无非也是嫁给一个更有权势的人为家族牟利。


    翌日,众人齐聚荣禧堂,除了几个姐妹,几乎都去了。


    贾母坐在上首,看着站在脸上伤痕累累还挂着手臂的贾琏,额头上的皱纹又深了几分,她声音沉沉,道:“说说吧,昨晚怎么一回事,你跑去凤姑娘的院子里去做什么?”


    贾琏看起来还有点懵,因为被打了,多少带点委屈,“我不知道,我喝醉了,一定是那狗奴才撺掇着我去的。”


    他早想好了说辞,昨天那事怎么也是自己不占理,但狗奴才没拦住他,那不也有错?


    贾琏态度诚恳,继续装可怜道:“我听说凤妹妹一心要嫁给那个马文才,我气愤,所以和朋友们喝了点酒。”


    “喝多了些,回来……不知怎么就去到了凤妹妹的院子。”


    他说完走到凤姐面前,低头认错道:“凤妹妹,昨日之事是我对不住你,望你原谅。”


    王熙凤看他那做作样子就知道他是要把责任推倒小厮身上。


    偏生地出现这样的情况她自己却毫无办法,幸亏昨日叫她们动手打了一顿,要不然还真是让人难平。


    “琏二哥哥,你昨日撬的是我院中丫鬟的门,并非我的,你该与她们说个抱歉才是。”


    王熙凤冷冷看他一眼,“所幸是丫鬟的,要不然我可能只有以死来表达我对马公子的真心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脸色一变。


    这是要发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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