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木雕跌落在地,摔得骨碌碌地滚了几圈,染了一身的灰尘,最后滚至角落。
薛瑶的手被季年琦捏得发白,她的手完全使不上力,又疼又难受,“季年琦,你在发什么疯?!”
她都感觉自己的手骨都要被捏碎,没受过这种疼,脸疼得皱了起来。薛瑶见挣扎无用,直接一口咬在了季年琦的手上,牙齿咬上皮肉,效果立竿见影。
薛瑶的手疼得发抖,颤抖得厉害,她被季年琦松开后,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张开嘴地嘶着声,这般似乎能够减轻疼痛一二。
鲜艳的血滴如同一条蜿蜒的小蛇从细腻的羊脂玉上滑落,一滴又一滴如同烛泪,坠落后形成一片血污在地。
好不容易养好的手再次受伤,脸上攀爬着乌青的俊美男人垂眸凝视着伤口,半晌,才恍然醒了神。
蓦然间季年琦转头看向倒在地上的女子,眼底挂上担忧的神色,大步朝着薛瑶而来。
他俯下身,用带血的手抬起薛瑶的下巴,漆黑深邃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她,温和地、关切地问道:“瑶瑶,疼吗?”
白皙的脸蛋挂上了血污,她怔怔地看着季年琦,不明白他怎么这么快又变了脸,心里无端打起鼓,水润的杏眼似是轻轻一眨,就会落下眼泪。薛瑶轻声带着颤抖地说道:“疼……”
男人的唇角勾起,本就好看的皮相笼罩着一团艳色,他用指腹摩挲着手下细嫩的肌肤,贴近她的耳畔:“瑶瑶,怕疼就不要忤逆我,听话一些、懂事一些、乖巧一些,不好吗?嗯?”
温热湿润的气息密密匝匝地如同针扎一般落在耳垂上,紧接着是轻咬,尖锐的牙齿磨着莹白的玉珠。
薛瑶只觉得耳垂一疼,在她见不到的位置,细小的血珠粒粒冒了出来,又尽数被猩红的舌卷入口腔。
“季、季年琦……你疯了不成?”
薛瑶用双手扒着季年琦掐着她下巴的手,用力得将血肉捏得凹陷碰到手骨,她道:“你松开我!”
回应她的是落在耳骨上湿润的吻。
一时间,薛瑶心神慌乱,脑中拼命搜刮着解决眼前情况的法子。
“双菱!双菱!双菱救我!!!”
她惊喊出声,慌张又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恐惧。
季年琦顿了顿,他低声道:“瑶瑶,你怕我?”
他垂下眼帘,单手直接捂住女子的唇,大手能够将其大半张脸都遮挡得严严实实,血色的污渍更是霸占了更多的位置,低声道:“嘘,小声些,我不会伤害你。”
薛瑶瞪大着双眼,摇着头:“唔唔——”
就在此时,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小姐!怎的了?!”
里屋的帘子被一只手掀开,娇小的身影闯了进来。屋内状况进入视线范围后,她惊呼出声,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季年琦没有回头看,只是将桎梏着薛瑶的手松开,甩了甩宽大的袖子,半蹲的身子也站了起来,他的唇瓣上还挂着一滴细微的血珠,伸出舌尖舔了舔,脸上挂上温和的笑,对着薛瑶伸出了手:“瑶瑶,地上凉,来,把手给我。”
薛瑶咬着唇,她没从那种慌乱的状态中解脱出来,胸脯随着急促的喘息,轻微地起伏。
那只掌根带着牙印与鲜血的手在空中停留了许久,才握住被邀请之人的手。
——
淅淅沥沥的秋雨裹挟着凉爽的气息悄然而至,细密的雨滴打在枯黄的落叶上,丝毫不留余情。秋雨不似春雨,它的到来只会加速树叶腐朽的速度。
薛瑶一点一点地对着铜镜将脸上的血污擦掉,她的动作木然,尽管脸庞被擦得通红泛起血丝,她仍旧用力的擦拭。
耳垂上传来丝丝刺痛,她对着镜子看了半晌,也只是见到一点血痂。
双菱低头站在一旁,一句话也不敢说。
她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方才撞见的场景,那是一种诡异却又让人脸红心跳的旖旎场面。
脆弱又危险。
假面与恐惧。
“双菱,你怎么回来得这般晚?”薛瑶神情恹恹,有气无力地问道。
“我、我闹肚子……”双菱头低得更下了,她细声细气地回答。
薛瑶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她抬起头看向双菱,将完全没沾上脏污的棉巾丢回了铜盆中,伸手拉住双菱的手:“好双菱,以后在府上,就不要离我离得太远,离开我太长时间,可以吗?”
女子眉眼萦绕着愁绪,一张上好的芙蓉面被泛着血丝的脸映衬得更加稠艳,她唇瓣翕动,接着道:“不要让我一个人同他对峙,可以吗?”
双菱点头,她向来是听小姐吩咐的。
薛瑶勉强笑了笑,突然想到木雕,“他是不是将东西拿走了?”
双菱眨了眨眼,她迟疑地问道:“什么拿走了?”
“木雕。”
她快速起身,提着裙摆疾步走到木雕跌落的位置,蹲下身在地上摸索,因为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屋内光亮晦涩,不太能观物。
“双菱,点一盏烛灯给我。”
双菱:“是。”
抖动的火苗燃烧时发出一阵幽香,薛瑶半蹲在地上,将烛台递到各处,点亮每一处漆黑的角落。
没有。
这里也没有。
……
季年琦拿走了。
裙摆沾染着无数的灰尘,她的手上也尽数是灰尘,薛瑶意识到这些的时候,直接在地上坐了下来,将烛台递给一旁紧张兮兮注视着她的双菱。
她颓然地半靠在矮柜上,仰头呼出长长的一口气,薛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对于未来的日子只有这一股浓浓的无力感。
季年琦,究竟是何等想法?
他究竟是想要什么?
夜里刮起了风,撑着竹绢伞也无济于事,针线般密集的雨滴随着晚风飞扑到人的身上,将白色的衣衫打湿,成了深色。
季年琦正走在回府的路上,一旁是提着灯笼的小厮,脚步匆匆地跟着他。
这次外出不为别的,例行看望林双儿。
林双儿醒悟了些,不再沉迷于想象出来的——他的形象。从一方面来说是好事,从另一方面来说又是坏事。
他从来都只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林双儿将他想得太过风光霁月,病了一场,脑子还变得不灵光,竟是将他做过的事情都忘却了。
蠢得厉害。
“季爷,雨势有变大的趋势,这灯被吹得摇摇晃晃的,怕是一会儿遭不住就灭了。现下离宅子还有好一段距离,不若就在医馆歇息一夜吧?”小厮一手提着灯,一手撑着伞,颇有些艰难的在雨中稳住身形。
季年琦斜睨了他一眼,淡声道:“继续走,你若是想去医馆,便将灯笼给我便是,我自行回府。”
话虽是这般说,小厮又哪敢照做,讪讪一笑:“好吧。”
呼呼的风伴随着湿意,吹拂在脸庞的时候,凉嗖嗖的,垂下的碎发湿润后粘在了肌肤上,小厮的前胸和后背全都湿透了,努力用身子维持着灯笼中烛火的稳定。
街道两侧居住的民屋零星地亮着昏黄的烛光,三三两两的,光亮聊胜于无。
小厮一时晃了神,不小心踩上了松动的石板,踏了一脚的脏水不说,手上的灯笼还被摔了出去,在地上转了几下,正落入水洼之中,烛光闪了闪,灭了。
“季、季爷……灯、灯笼坏了……”
小厮趴在地上,虽说第一时间就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朝着灯笼奔去,全身滴着水,可灯笼还是灭了,他还染了一身的寒意,说话间打着哆嗦。
“啧,”季年琦眉头一皱,他俯身从地上捡起同样掉在地上的竹绢伞,“起来,我们到前方的酒楼去借一个灯笼。”
细微的雨滴凝在浓密的长睫上,半垂下眼睛,又恢复了那悲天悯人的意味,轻声道:“别抖了,回府后我给你抓一副驱寒的药。”
小厮接过了伞,哆哆嗦嗦地回道:“谢谢季爷。”
酒楼的灯只有大堂亮着晦暗的灯光,想来是没有什么客人在。门都是关着的,防止雨滴飘进。
两人站在门口,季年琦轻微地抬了抬下巴,吩咐道:“去敲门。”
小厮:“是。”
“扣扣——”小厮一边敲门,一边扬声喊,“掌柜的,能否让我与我家老爷进来避一避雨?方才不小心照亮路的灯笼被吹灭了,可否卖小人一盏?”
“吱呀——”
门开了,露出一张年轻到过分的脸,俊逸的脸上带着青涩,他的眼睛灿若寒星,身量很高,略微垂下头。开门后往后退了一步,才对小厮道:“掌柜的不在,已经去歇息了。你们先进来避一避吧,这是阵雨,就算势头现在瞧着往大了走,一会儿就小了。”
小厮身后的季年琦此时抬起了头,伞盖下的脸露了出来,他同里面穿着一身干练玄衣的少年对上视线,唇角一扯,露出了一抹还算温和的笑容:“啊,真巧,没想到能在此处碰到燕小将军。”
少年的眼神顿时变得锋利,他冷眼看着人踏入这间酒楼,垂在身侧的手攥紧。
“我原本还想着过些日子再次拜访燕小将军的,毕竟,上次闹得有些不愉快。”
季年琦收了伞,脸上神情越发温和,他突然感叹了一声,低头从袖口那翻找了一下:“对了。燕小将军瞧,这东西,她让我还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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