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姐儿这人我瞧着心冷却护短,没脑子还想要她的强,不打他的脸打谁的脸?”
摸着衣袖里鼓鼓囊囊的荷包,刘氏幸灾乐祸。
满村里谁不嫉妒林氏的好日子,如今这人自己脑子不清楚糟践自个儿,他正好趁机大赚一笔,林姐儿出手可比他们大方多了。
于是午后,刘氏便登门拜访。
林氏正与清明说笑,手里的豆角剥了半筐,见刘氏登门,不喜皱眉,清明正要送客却不妨刘氏言竟是被林夏请来的。
知晓此人来意,清明偷瞧了瞧林氏脸色,请人坐下。
林氏脸色不太好。他是个没成算的,性子懦弱偏又爱多想,林夏请了这样一个媒人,刘氏心情实在不佳。
弟弟虽说糊涂了些,可有些话是在理的,林夏对那云安太上心了,林夏一向是个听话的,可为着那云安,都不知忤逆多少次。
“那云安长得一副狐狸精模样,平日里跟块冰似的,夏姐儿是个极有主见的,如今她的夫郎你也拿捏不住,你这后半辈子怎么过?”
小林氏说了许多,他已不似以前的趾高气昂,如今落魄的模样叫林氏心疼的紧,手上的银子又给出去一些。
前几日林夏为着送云安去老宅的事已经找过他一回,还送了漂亮的金镯子,林氏满心欢喜本打算再拖一阵子就替林夏上门提亲。
林氏一张脸涨得发红,转身回了屋。
刘氏仿佛没看到一般,喜气洋洋说明来意。
清明叹了口气,领着刘氏往云氏,云安的屋子去。
云安正在后宅教习,屋子里只云氏一人在,见到生人他瑟缩着躲到了里屋。
刘氏有些傻眼,痴傻之人如何交换庚帖?
“这人是夏姐儿请来的媒人,跟安哥儿提亲的。”于情于理都得说到,若是云氏不成,再去寻云安便是,清明默默地想,如此重复了三次,却见云氏悄悄出来了。
刘氏头一次见着云氏的相貌,看的有些呆了。
“夏姐儿,求亲?”
云氏似孩童般,一双眼睛亮亮的,拿过庚贴,写下几行字递了过去,行云流水,张弛有度的模样,令刘氏咋舌。
乖乖,难怪那夏姐儿非君不娶,那个安哥儿只怕长得更好咧,还认字。
不过这趟总算顺利,他以为那林氏好歹敢说句话呢,如今瞧着,还是个只敢窝里横的孬种。
午间林夏回来时便觉气氛有些诡异,从清明处得知原委,挑挑眉,往林氏房里去。
打个棒子,还是要给个甜枣的。
林氏正呆坐在炕上,听见门口响动回头瞧了瞧,愣了下,又转头坐了回去。
“爹,糕点坊今儿做出新点心了,醇香浓郁,美味非常,爹尝尝?”
林氏不说话,林夏隐隐听到抽泣声。
林夏叹了口气,“爹,你知道这招对女儿没用。”
“给我做什么,平白浪费点心,给云安端过去吧。”
“这话说的,少谁的都不能少爹的点心,爹可是这家里的老封君,爹尝尝,加了牛乳和蜂蜜的。”
把盘子放在炕桌上,回身一瞧,男人通红着一双眼闪躲着。
“爹,云安会是陪伴女儿度过余生之人,女儿怜惜他,喜爱他,敬重他,爹爹可能不信,但生平第一次,女儿内心有如此汹涌的,澎湃的情绪。”
“爹爹为了养育我和小秋长大受了很多苦,我看在眼里疼在心上,爹爹爱谁,心疼谁,哪怕那个人再令我厌恶我都不在乎不阻挠,推己及人,可否请爹爹也对我和云安多几分宽松?”
泪水滴落在衣襟上,林氏看了过来,欲言又止。
“我知爹爹是善良之人,对待清明他们尚且如家人一般,自然不会像村子里那些对女婿呼来喝去的男子一般。”
随后,林夏拿出身后的包袱和首饰,笑道,“这个是我和云安孝敬爹爹的。”
“爹,我是小辈,说这话实在托大了,但我总觉得人这辈子不能忘了初心,我记得爹爹以前分明只想着一家人吃饱穿暖平平顺顺的便好的。”
林氏接过包袱轻轻抚摸着,没有言语,衣服做工手艺极佳,便是县城里最好的绣郎都做不出来的。
林夏低头笑笑,“我当时满心想着能和爹爹小秋在一块儿,这娶夫一事却是从未上心了,说起来,我之前觉得丰收样貌性子极不错,想着娶一个如她一般的男子来着。”
林氏手一颤,脸色煞白,“你……你说啥?”
林夏好似未觉,一副娇羞的男儿姿态瞧得林氏直冒冷汗,“我说丰收很不错啊。”
“不行……不行,这是不孝!”林氏憋红了脸,激动在屋子里左右徘徊,“对,成亲,马上成亲,以后少跟你那帮姐妹鬼混!”
林夏茫然,转身离开。
身后林氏时而慌张着自言自语,时而跪倒在蒲团。
“难怪我闺女自小从未怀春,这……这……当家的,你可得保佑闺女,林家要是绝后了,那我可是万死难辞其咎啊!”
第二日,老林家一家子忽觉气氛好了许多,林氏不知为何,对云安极是殷勤,与此同时,不知怎么了,总是拉着林丰收仔细端详,越看越是脸色惨白。
林丰收一脸懵逼,林夏坏笑,拍拍她的肩,心道好姐妹受苦了。
云安还未有动作,只见林氏赶忙拽着林夏往灶房去,连着君子远庖厨的话都不顾了。
媒人刘氏来时便受到了林父极其真诚的欢迎,把自己舍不得吃的点心美酒都拿出来了,只盼着刘氏把结亲这事儿顺顺利利办成。
刘氏一愣一愣的,瞧着对面颇灿烂的笑脸咽了口唾沫,心道这林氏改性子了不成?
不对……瞧了瞧院子另一边的林夏,刘氏恍然又有些想笑。
这糊涂蛋林氏被自己闺女拿的死死的呀,怎么就有这么好的命?
“……二人八字相合,是极好的相辅相成的命格,说来倒是件奇事,我说了老哥哥莫要生气。”
林氏听了第一句已是长舒一口气,示意刘氏尽管说。
“我听那神婆说,云哥儿原是早夭的命数,而林姐儿则是个终身不曾婚配的命格,二人的命数是极相配又是极不配的,说起来倒是奇怪的紧。”
林氏捏紧了手指,只听到“终身不婚配”几个字,脑子里轰一声炸开了。
“不婚配?怎么会不婚配呢?”林氏颠三倒四的,自己都不晓得在说什么,“订亲,马上订亲过聘!”
刘氏眨眨眼,咽下嘴里的糕点,白瓷盘不知不觉空了。
实在是太香了,这样香浓的点心,她便是给镇上的好人家说媒时都没能尝过。
虽不知林氏到底是怎么了,但他肯配合,这事儿自然好办许多,“成,就等老哥哥这句话了。”
“来,这是我看好的订亲日子,老哥哥挑一挑?”
“……最近的,挑最近!”
这父女二人倒是殊途同归。
“成,只是老哥哥,这最近的是十日后,办酒席、下聘礼,怕是有些赶吧?”
“无妨,东西都准备好了,厨子也有,订亲的酒席摆两桌就是,等到迎娶之时……给我风光大办!”
他要让全大河村都知道,林夏心仪云安,林夏心仪绝对是男子!
头一次林氏有些庆幸林夏起码能对个男子上心些。
刘氏咋舌,喃喃点头,伸手从胸前拿出之前合八字用的庚贴递给林氏。
“这订亲祭祀也是有说头的,回头订亲前一日我再来给你们安排。”
林氏小心翼翼拿过来,瞧了瞧自己女儿的生辰八字,深觉愧疚。
都怪他早产,没给自己女儿留个好命数……不对,分明是弟弟非让自己帮忙洗漱衣物,他滑倒了才早产。
林氏瞧着几行字一会儿愧疚,一会儿难过,一会儿气氛……脸上表情变换堪称精彩纷呈,刘氏悄咪咪的退了出去。
“刘叔可还顺利?”林夏笑眯眯站在门口。
“顺利顺利”,刘氏不住点头,想想房里面几乎疯了一半的林氏,他第一次有些发怵,谈好的笑笑,转身急忙离开。
林氏这福气也不好消受啊。
“在笑什么?”温热的呼吸拂过耳尖,林夏挑挑眉,回身抱了个满怀。
淡淡的香味在鼻尖萦绕,男子圆润的耳垂通红通红的。
想咬一口……
“……藕快成熟了,过几日做藕粉版鲜奶麻薯给你吃。”
“你这几日怎么了?”云安乖乖的被抱着问道。
“嗯?”林夏有些意外。
“变得很不安定”,云安不知该怎么形容,沉默片刻,“我们要搬家了吗?”
“……”林夏笑了,莫名的轻松惬意,“嗯,我们要搬家了,搬到一个会更冷但更美的地方去,沿途我们还能看看风景,你觉得怎么样?”
“好”,云安乖乖的答。
林夏笑的开怀,不自觉的抱紧了人,“你怎么那么乖呢?乖的我牙痒,想欺负人。”
云安的表情是纯然的困惑,然而林夏看不见。
“好啦,不欺负你。”
云安沉默,想说稍微欺负一点点他不会生气的,但是想想云氏的悲惨遭遇,他还是没开口。
手下是缎子似的乌发,林夏每每沉浸于这样的手感不可自拔。
屋子里,林氏正瞧着庚贴满心欢喜,见林夏进来急忙递了过去。
“神婆说你与云安是天生一对咧。”
林夏笑笑,“那当然。”
却在看见上红色庚贴上书的几个字时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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