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一直暗处盯着。
颜殊黛双臂交叠,薄唇微扬:“都听到了?还真是有趣。”
像是在问他,却又不需要他的回答。
费淏余光瞥到她手腕上的一片青紫,冷硬的面容染上几分焦急:“大小姐,你的手。”
颜殊黛闻言抬起手一看,轻轻活动了下手腕,便有一阵刺痛袭来,那小子下手还真是不知轻重,这淤青怕是要十天半个月才能消。
“没事,走吧。”
颜殊黛没有回大厅,直接离开了简家,最有趣的事她都看到了,还有什么别的值得她留眼神吗?
坐上车后,她冷声交代:“把童养夫的消息放出去。”
驾驶座上的杨宇完全想不通这宴会才刚开始,大小姐怎么就要离开?
这边还一头雾水呢,就又听到颜殊黛没前没后的吩咐,他还以为是对他说的,下意识“啊”了一声,直到听到费淏回答后,才明白自己是自作多情了。
颜殊黛经常会在车上交代公事,不希望有无关的人员在,所以无论去哪都由秘书来开车,就比如今天参加宴会,就让他和费淏一起跟来了。
一样都是秘书,可有的人能跟在身边,有的人就只能坐在车里干等着。
杨宇就不明白了,他比费淏差在哪?
想来想去,除了费淏从小在颜家长大,大小姐念旧情外,就只能话多话少的问题了。
费淏一向沉默寡言,对于颜殊黛的吩咐他就没有不明白不清楚的时候,反观他自己,经常要反问个一两次才能把任务确定下来。
但是这能怪他吗?
要是他能像费淏一样,天天跟在大小姐身后,那当然一下子就能明白她指的是什么。
杨宇余光悄咪咪瞥了眼费淏的侧颜,心里直嘀咕,这哪是个秘书该长的脸,直接到古装戏里演个冷面将军才对,难怪公司里的小姑娘都对他芳心暗许。
然后又忍不住从后视镜里看看自己的脸,连他自己也只能承认是路人一个。
要他说啊,这大小姐肯定是个颜控,觉得费淏带出长脸、威风,所以才喜欢把他带在身边。
末了又听见颜殊黛说:“做得刻意些,让他一查就能查出是我故意放的消息。”
费淏点头:“是,大小姐。”
*
也不知费淏使了个什么法子,生日宴上一传十十传百竟然就将简戌是颜殊黛的童养夫这件事传开了。
不说是这两人订了娃娃亲,童养夫这词听起来像是简家给颜殊黛养了一男娃娃,长大了就赶紧给人送过去巴结一样。
晌午,简家。
饭桌上一家子人听闻这件事后神色各异,各怀鬼胎。
日上三竿,简戌却还没起,简老爷子沉着一张脸让佣人去叫。
过了好一会,简戌才吊儿郎当地从楼上下来。
简老爷子一看到他目无尊长的这副样子就来气,把筷子往桌上一拍:“一家子人都在等你,你说你睡到现在像个什么样啊?”
一旁的简老太太祝韵见状忙打圆场,和蔼道:“小孩子嘛,多睡会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快坐下吃饭。孙嫂,上菜。”
简戌没好气地拉开餐椅,发出一声尖锐的噪声:“睡都不让人睡。”
简老爷子这下更生气了,怒火冲天:“不想吃就给我滚出去!谁惯得你这副脾气的?”
见儿子刚坐下就要起来,冯凤玲赶紧拉住他,小声劝他:“坐好,别和你爷爷赌气。”
简庆生也赶紧帮这个脾气暴躁娇纵的儿子说好话:“爸你别生气,吃一下这块鱼。简戌他不懂事,吃完饭后我一定好好教训教训他。”
简老爷子哼了一声,看向大儿子:“你教训他?你怕是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吧?”
简庆生面露窘态,结婚后,冯凤玲的肚子一直没动静,俩人中医西医全都看过了,就是没怀上。
年过四十,夫妻俩几乎都放弃了,接受了这辈子都不可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的现实,简戌却突然来了。
这让他们俩怎么能不欣喜,不激动,从他在娘胎里就稀罕得不行,那真的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有求必应,舍不得骂舍不得打。
简戌现在这副目中无人的性样子,说到底都是他们做父母的惯出来的。
简老爷子瞥了简戌一眼,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扭头问了二儿子最近公司的情况。
简庆华不像简庆生一样木讷,长了一张巧嘴能说会道,尽捡些好的说,谈笑间又把儿子简阳的功劳带上。
听到简老爷子夸了自己几句,简阳立刻沾沾自喜,真以为他那点三脚猫功夫能摆得上台面。
他和简戌一向不对付,今天一早听到“童养夫”的传闻,他就一直记到现在,就等着当简戌的面好好奚落他一番。
只见他面带讥讽:“我就不像堂弟这么幸运了,天天在公司加班都没时间谈恋爱,堂弟倒好,打小就是颜家大小姐的童养夫——”
“你什么意思?”简戌倏地出声打断,盯着简阳的眼神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一样。
简阳看着他对即将发生的事一无所知的样子,笑得更开心了,颜殊黛的脾气圈子里谁不知道啊,活脱脱就是一个母夜叉,漂亮是漂亮,但谁会想娶这样的女人回家,怕不是活腻歪了?
更何况还是童养夫,哪个男人受得了这样的屈辱?
被她看上的人真是到了八辈子大霉,现在这个大霉就砸在简戌头上,他越想越兴奋,就准备看笑话呢。
简阳装模作样:“哎哟,堂弟还不知道吧,早上不知道从哪传来的消息,说你是颜家大小姐的童养夫,我正要问大伯大伯母有没有这回事呢?”
简戌看向自己的父母:“爸妈,是真的吗?”
简庆生和冯凤玲俩人眼神闪烁,对视一眼便难堪地低下头,也不敢否认,一看就知道确有其事。
简阳飘飘然:“还真是啊,我上午听到的时候还不敢相信呢?原来堂弟真给颜大小姐当童养夫了。”
简庆华低声遏制:“别一口一个童养夫的,多难听,就是俩人小时候订过娃娃亲。”
“别人都这么说的——”简阳小声嘀咕,被简庆华一个眼神警告便立刻收了声,不服气地撇了撇嘴。
简老太太看了简长贵一眼,开口帮腔:“做不得数的,颜老太太和简戌奶奶关系好,当时周岁宴上说的一句玩笑话罢了。”
简阳一听是玩笑就急了:“颜家怕是当真了吧,这事不是颜殊黛传出来的还是是谁?”
简庆华挖了儿子一眼:“别瞎说。”
简阳激动反驳:“这怎么是瞎说呢?这事别人就算知道肯定也不会乱说,更不可能我们简家说出去的,不就只能是颜殊黛了嘛?都过了这么多年,她要是没当真怎么会突然提起?”
他又不怀好意地笑了笑:“看来这颜大小姐是看上堂弟了,我说呢,她昨天怎么突然来参加宴会,敢情是为了心上人来的啊。”
简戌听到这话,脸色又难看了几分,狠狠地瞪了回去。
简阳不知怎么的被他吓得一抖,明明知道自己这个堂弟只是靠着家里的关系才敢在外面横行无忌、无法无天。
离了简家,他简戌连条狗都不是!
这么一想简阳又有底气了,不怕死地去问简长贵:“爷爷,你说是不是?”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简老爷子身上。
想当初这事还是他自己提出来的。
简军创办至今不过短短三十年,简家也是近几年才算真正在江城上流圈子里站稳脚跟,远不及颜家在江城的根基深厚。
公司刚成立那会,凭着他奶奶和颜奶奶是大学好友的关系,颜奶奶把颜玉几个新门店的建筑设计都交给简军来做,也没少从中牵线介绍客户。
可仅是这样远远不够,他和梅初离婚已久,颜如礼也是看在梅初的面子才对他简长贵高看一眼,想攀上颜家的高枝还得另想办法。
思来想去只有结为姻亲这个法子,于是他把野心放在两家小孩身上,小孩子的娃娃亲要当真也行说是玩笑也行,他的野心也不会暴露得那么明显。
于是他就在简戌的周岁宴上状似随意地提了一嘴,让简戌给颜殊黛当童养夫多少带点讨好奉承颜家的意思。
也不知是颜知礼和梅初关系太好还是怎么,俩人竟然完全没有在意这一点,反倒觉得是个好主意,欢欢喜喜地把这事给定下来。
直到今天,他都摸不清她们俩人当年定下这门亲事是认真的成分居多还是玩笑的成分居多。
自周岁宴后,童养夫的消息就传开来了,两家的联系也更加紧密,圈里的其他人自然也会高看一眼,多给几分薄面。
要说简家没借想这层关系攀高结贵,谁信啊?
这么些年没人提起这件事,简长贵都忘到脑后了,谁承想颜家真当了真,还主动将这件事点出来。
想必是昨儿颜家那丫头来生日宴,和简戌见了面,这起了心思才故意把事情翻出来。
他这孙子,脾气虽混,但相貌是一等一的,颜家那丫头看上了也能理解。
再说了,他心里也打着算盘。
再说要是这桩婚事真能成,那对简家的发展也是大有益处,要知道颜殊黛可是颜家唯一的独苗。
简戌的一句质问打破饭桌上长时间的静默,他似乎已经完全没了耐心,整张脸上写满烦躁,连最基本的礼貌都没有,态度不屑:“有没有人能告诉我,这到底怎么回事?”
简长贵心里有鬼,连简戌做出拍桌子这么没大没小的事都没发火,一副宽厚温和的长辈模样和简戌讲道理。
“这事是你奶奶和颜老太太定下的,现在你奶奶走了,我要是不认账,那不就等于让别人说我们简家毫无信誉可言。”
三言两语就把自己的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只说是梅初和颜知礼定的亲事。
简戌和他奶奶感情深厚,小时候谁的话都不听,就只听梅初的,简长贵故意在这个时候把梅初抬出来就是为了压住他。
正如他所料,简戌虽然对这桩婚事不满,但也不像刚才那样怒气冲冲。
他见状又给简戌提了个法子,安抚道:“你要是想取消婚约,就必须得到颜家的同意,让人家女方主动提出来,这样也不至于失了礼数,让女方丢了面子。你说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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