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非镜的“药”果真药到病除,翌日一大早,辰念便恢复了精神,活蹦乱跳地揪着辰知寒要出门吃早饭。


    “我才不去……一日三餐你是顿顿不想落啊……”辰知寒不耐烦地捏着他的脸蛋玩,絮絮叨叨地训斥道,“祖宗你能不能有点上进心。你看你娘,早就没了这种世俗的烦恼……”


    辰念不悦地使劲摇晃着他,嘴里振振有词:“吃饱,长个儿。”


    哪知他这厢刚说完,江牧尘就打里屋冒了出来,抬手比划了一下辰念的身高,发觉好像又高了一点点,忙道:“别长了,再长就不好了。”


    辰念顿时耷拉下了眉毛,委委屈屈地小声道:“可我想长高,练剑。”


    “别练。”江牧尘话音刚落,就见辰念一瘪嘴想掉金豆子,登时闭上了嘴,惶惶然地看向辰知寒。


    辰知寒噗嗤笑出了声,戳了下辰念的后脑勺:“怎么,想跟你娘学剑?”


    辰念一僵,小声回道:“想……想跟师父……想跟江掌门学剑……”


    辰知寒笑到一半笑不出来了,恨铁不成钢地使劲儿戳了一下:“你什么脑子!放着剑尊不要,麻烦掌门真人作甚!”


    岂料辰念嗖地跑了,绕到江牧尘身后揪着他衣服襟气鼓鼓地嚷道:“我就要跟掌门学!”


    辰知寒气结,想上前抓他,却不想刚刚还不允许辰念练剑的江牧尘竟改口道:“可以。”


    辰念顿时露出了甜滋滋的笑容,挑衅地冲辰知寒挑挑眉。


    辰知寒噎住,就见江牧尘指了指屋门:“出去?”


    “嗯!”辰念乐得嘴巴咧到了后脑勺,甚至大着胆子去牵江牧尘的手,见他没有闪躲,得意得眉毛差点飞了出去。


    辰知寒恼怒,恨不能一鞋底子把他抽飞,趁机绕到江牧尘身侧,想去霸占他的另一只手。奈何江牧尘根本没给他这个机会,牵着辰念攸地消失了,留下一道寒风吹得他心窝子疼。


    须臾,二人出现在了大街上。辰念见辰知寒没跟出来,忙巴巴地问道:“爹没带出来?”


    江牧尘却只指了指街上的摊子:“你吃吧,他不吃。”


    辰知寒确实不需要吃早点,毕竟气都气饱了。待二人离去后愤愤然地在屋里来回踱步半天,忽灵光一现,贴着墙根出了楼。


    近来禅清楼内的侍者对他们极其客气,也无人问他要去何处。倒是提了一嘴近来楼外不太平,六合大比在即,不少修士为了在大比中获得好名次,雇凶杀害对手。鉴于辰知寒之前被绑走过,还是小心为上。


    辰知寒不以为然地摆摆手,乘舟出楼去了临近的坊市,打听到几家药铺,买了一堆药材抱在怀里,觉着天色还早,随意寻了个酒楼,要了个雅间,只让小二上了一壶酒,便关好窗门将药材一股脑全倒在了桌上,复掂了掂手里的荷包,坏笑道:“钱包在我这,叫你们爷俩抛下我。”


    尔后他忽然抓起一把药材团了团,然后紧紧攥住,直至攥成了一团碎渣,方一股脑往嘴里塞去。


    辰知寒就这么一口“药渣”一口酒地吃了大半天,直至将草药全部下了肚,方将残余的一小碗酒一饮而尽,抹了抹嘴看向窗外,扬起一抹比药材还要苦涩的笑意。


    另一边,正盯着辰念吃饭的江牧尘似是有所感,抬首往某个方向看去,微微欠身想要站起,却被辰念打断了思绪。


    “你不吃吗?”辰念拿着一笼包子好奇地问道,“你不馋吗?”


    江牧尘摇首。他早就忘记食物的味道了,也没有丝毫的饥饿感。只想按照书本上所说的那般看着孩子按时吃饭。


    “是吗,你跟师父真不像……”辰念拿起一个包子往嘴里塞,含糊不清地嘟囔着,“师父他爱吃东西,闭关了也总想着吃点好吃的……”


    师父?谁?师兄吗?江牧尘不解,心道依照他师兄的修为应该不需要进食才对。他到底在喊谁师父呢?


    辰念吃饱喝足,熟练地想从江牧尘身上掏钱,这才发现他腰间的荷包早已不知去向,顿时小脸一白:“荷包呢?”


    江牧尘睨向腰间,慢条斯理回道:“你爹拿走了。”


    辰念当即跳了起来,急声道:“那咱俩怎么办啊?”


    恰巧店家走了过来,笑脸盈盈地向他们俩要钱。见这一大一小谁都没有掏钱的意思,大的一脸木然,小的一脸惊慌,笑容戛然而止,打了个响指唤来了他那八尺高的武修儿子。


    “两位客官,我们这概不赊欠。”那武修一脸横肉看着吓人,但说话还算客气,一拱手朗声道,“大家都是体面人,吃饭总是要给钱的,别伤了和气。”


    辰念无助地颤颤回道:“要是……没带钱呢……”


    武修长叹一声,伸出两根手指:“两条路。一,一人押这,另一人回去取钱;二,留下做苦工一天,抵饭钱。”


    江牧尘颔首,刚一起身,辰念突然一把抱住了他的腰,嚎叫道:“你可不能走啊!你前脚走了,后脚就把我忘了,谁来赎我啊!”


    江牧尘顿住,觉着此言甚是有理,毕竟他对自己的记性很有自知之明。便向那武修道:“带路。”


    一晃到了正午。街上忽走来一身着问尘宗弟子服的少年,左手提着一大包吃的,右手提着两壶酒,哼着不知名的小曲步伐愉悦地打坊市路过。


    少年正是江云州的大弟子,江元泽。手上提的东西全是他那好师父指名要的,说甚的近来元气大伤必须得补补,灵丹妙药不如一顿好饭。然后出手阔绰地给了他一把银子,叫他早去早归。


    江元泽跑腿跑惯了,跟坊市中的商贩也熟悉得很,与谁都能聊上几句。本心情大好,直至在一卖风筝的小摊上驻足时,听摊主无意中提了一嘴:“你们问尘宗的门派服是不是太朴素了些,满大街都有。方才我看见一人吃饭不给钱,被拉去劈柴了,穿的衣服跟你们门派的好像啊!”


    江元泽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衫,不以为然地笑道:“我们这衣衫不是挺好看的吗!淡雅,素净。”


    小贩哈哈大笑,随手取下一小巧的燕子风筝递给他:“这个送你了。听说你们宗门有捡回去俩小娃娃,娃娃们长得快呢,拿回去逗孩子开心吧!”


    江元泽连连推辞,急忙拿出钰铢,认真道:“我可不能白拿,违背门规会被逐出师门的!”


    说罢强将钰铢塞给他,然后举着风筝蹦蹦跶跶地离去了。途径某个小铺的时候,忽感受到一股熟悉的真气打店铺里头激荡而出,直震得地面上的落叶化作粉尘,溅起层层灰土水纹似的向外扩散开来。


    他狐疑地走了过去,就见满店铺的人皆端着饭碗站起身向里张望。而绕过柜台,隔着一道门帘,依稀有两人堵着门口呆立着,而那股真气正是从里传来。


    江元泽便大着胆子掀开门帘一角,戳了戳站在门口的一人高马大的汉子问道:“里头有啥啊?”


    那汉子一脸愣怔,默默闪至一侧让他自己看。只见三尺见方的小院里赫然堆着一座小山包般高的木柴堆,柴火堆下方,江牧尘站得笔直,单手持斧,轻轻一挥,眼前的一段木头桩子登时被斩作拇指大小的柴棍,粗细均匀,甚至被打磨掉了木碴和毛刺,光溜溜得整齐地码在一起。


    “我滴个老天爷哎,他要劈多久啊……”店家双腿直打颤,缩在武修儿子身后不敢露头,“全店的柴火都让他给劈了,拴马桩都让他给拔了,快让他停下来吧!”


    武修却不敢上前,紧着护着老父亲往后退:“我刚就喊停了,他却跟没听见似的一直砍啊砍的。许是心里头憋着火呢,我这一上去给我一斧子咋整啊。”


    店家悔不当初地直拍大腿:“他那儿子咋还没回来啊?不是说找家里人拿钱去了吗!怎么一去不返了?!”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商议着对策,忽见江元泽趔趄地走了过去,双眼含泪,咕咚跪了下来,泣不成声地喊道:


    “造孽呀,师叔啊————”


    江牧尘一震,默默停下了手。望了眼那捶胸顿足的少年,一时没想起来他是谁。便回首看向已经高过屋顶的柴火堆,自我肯定地点了下头:


    “嗯,足够了。”


    ……


    “哎,听说了吗?剑尊他道侣卷了钱,带着娃跑了!”


    “哟,真的假的?”


    “真的!问尘宗那个出名的“不要脸的大师兄”打街上把剑尊给领回去了!听说剑尊一开始还不想走,愣是叫他哭喊着给求走了!”


    “嚯,听着够惨的。这剑尊是刚入世又得出世了吧?”


    “啥呀,我要是他,还出世呢,直接出家吧!”


    大街上,辰知寒与辰念并立呆站,听着周遭的议论纷纷,抬首看向天空,依稀望见两道白影渐行渐远,不约而同地缓缓叹息一声。


    “吃吧,把你娘吃没了吧!”辰知寒恶人先告状,丈量了半天,觉着现在追也追不上了,扬手敲了辰念一个栗子。


    辰念捂着脑袋愤慨地嚷道:“还不是你啊!害得我找你找了那么久。你干嘛去了!”


    辰念一瞪眼,拿出一只盒子塞给他:“老子炼丹去了!你个小王八蛋没觉出你娘神魂受损了吗?!”


    辰念将信将疑地打开那盒子,见里面竟赫然放着一颗“天”级的灵丹,慌忙遮住盒子,却依然没能阻止那外泄的灵力和扑鼻的草药芬芳,引得路人纷纷回首。


    “信了吧。”辰知寒哼笑,拿回盒子揣入袖中,不慌不忙地负手向前走着。辰念不安地在后追随,刚要牵他的手,惊觉他的袖口上有一抹血渍,顿时心里咯噔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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