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辰念起得很早。毕竟在院子里睡一宿的感觉着实不怎么好,藤条编的摇椅硌屁股,且连个枕头都没有,心再大也睡不踏实。


    辰知寒和江牧尘则一夜没出屋,直至日上三竿方慢悠悠地推开了屋门。迎着辰念探究的眼神若无其事地各忙各的。辰知寒装模作样地在院里伸胳膊伸腿,江牧尘则抬首望了望天,觉着今日天气正好,很适合出个远门,便对辰知寒和辰念道:“你们在此地莫要离开,我去去就回。”


    辰念愕然,心道就你这记性,这一走莫不是永别?刚想起身阻止他,忽被辰知寒拉了回来,眼睁睁看着他没了踪影。


    “放心,你娘只是出去遛个弯,老跟着他会遭烦的。”辰知寒得意洋洋地哼笑道,“他可舍不得离开我太久。”


    辰念直努嘴,并不知他自信来自何处,但见辰知寒哼着小曲儿到处揪叶子玩,不禁也跟着心情大好,说道:“爹,他其实蛮好的。”


    “废话!”辰知寒把院中的树揪得哗啦直响,笑得灿烂,“世间再找不到比尘哥哥更好的人了。”


    尘哥哥……辰念牙酸到吸了下鼻子,偷偷握了下挂在脖颈上的血玉,躺回摇椅上打哈欠,看着缓缓飘落的几片叶子,不知怎的神思恍惚,仿佛半梦半醒仍没从昨夜的寂冷中缓过劲儿来。


    “尘哥哥去哪儿了呢……”而此时刚刚还信誓旦旦地说“跟太紧会遭烦”的辰知寒突然落寞不已地叹息一声,“想锁起来又舍不得……”


    江牧尘先是去了云崖顶。在一干抱着剑对着他双眼放光的弟子中精准地找到了唯一一个脸熟的江元泽。二话不说拉着他就走,顷刻来到了万丈高空之上。


    江元泽的人起飞了,魂儿还留在地面。愣了好一阵子方哆哆嗦嗦地抱紧了江牧尘的胳膊,带着哭腔问道:“师叔,您这是要带我去哪儿啊?”


    江牧尘四平八稳地说道:“带路。去丹……什么宗。”


    “啊?”江元泽想了半天,突然一拍脑问道,“丹青宗吗?!您是不是想去为陈师弟求药啊!”


    江牧尘点头又摇头。他想去丹青宗是没错,可他早就忘记陈谡这么个人了。


    江元泽哪知他家师叔根本不在乎弟子们的死活,眼中闪烁着激动的泪花,手中的剑都跟着直哆嗦,恨不能当场给江牧尘磕上几个头,赞美他人美心善,殷勤地一个马步指向南方,阴阳顿挫地朗声道:“南行七百里,在郁蔚湖附近可见一片药田。”


    江牧尘便闷声往南赶路,眨眼的功夫二人已然悠悠落地。江元泽光顾用敬慕的眼神盯着江牧尘看,全然忘记结屏障挡风,被吹得头发直立,小脸紫里透着红。抱着膀子随江牧尘一路大步向前,再抬头时,已然被丹青宗众道童团团包围,语气不悦地呵斥道:“何人胆敢强闯宗门圣地?”


    江元泽冻得上下两排牙直打颤,努力拱手回复道:“在下江……江元泽,奉……奉……师尊之命……前来,前来……”


    哪知没等他说完,江牧尘已然以真气为盾,堂而皇之地顶翻了一干道童,入了丹青宗的地盘。


    “来人啊!有人强闯宗门!快来人!”这群小道童无一例外都不过筑基期的修为,被这澎湃的真气压的浑身生痛,惊慌失措地大嚷大叫了起来。很快便惊动了全宗门的弟子,乌乌泱泱地提着十八般兵器冲了出来,然后……


    齐刷刷地被震翻在地。


    江元泽踮着脚小心绕过这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医修们,冷汗直流。欺负医修,可是令全天下大不齿之事。这要是传出去,莫说他家师叔的名声,整个问尘宗都得搭进去。


    “对不住对不住,误会误会……”江元泽头都不敢抬,战战兢兢地跟着江牧尘往里窜。结果一晃神的工夫,江牧尘嗖地没了影儿,独留他一人面对鼻青脸肿、满怀愤慨的丹青宗众弟子,顿时化作一只脆弱无助的鹌鹑,缩着手讪笑道:“内,内什么,咱们能骂人别动手行不……”


    江牧尘的目的很明确,就是带走丹青宗的掌门。一路如入无人之境,散出念力感知着此处修为最高之人,没多时便到了一座塔前。抬首一望,此塔高耸入云,似是看不见顶部。


    这时忽有两名女医修仗剑而来,眨眼便结成了杀阵。虽明知自己的境界与江牧尘太差地别,仍视死如归,一让不让。


    幸而江牧尘虽不懂规矩,但不至于真的直接杀进去,缓声道:“我要救一人,来请你们掌门。”


    两位女医修相视一瞬,又将剑抬高了半寸:“那你也不能强闯我们丹青宗!快快退下,否则休怪刀剑无眼!”


    江牧尘自是不会理会她们,右手一扬,一柄真气化成的剑骤然穿破了杀阵,将她们弹飞了出去。


    “师姐!快去请长老们来!”年纪较轻的女医修惊慌地爬了起来,对着江牧尘的后背举剑便刺。却听塔楼内传来一道苍老且缥缈的声音:


    “傻瓜,还不住手,你们打得过剑尊?”


    女医修一怔,忙收剑单膝跪地:“弟子无能,惊扰掌门,还请掌门恕罪。”


    “哼,不是你们无能,是他无礼!”楼内的声音渐渐清晰,继而一抹矮小的出现在门内,竟是个圆脸圆眼的男童,高梳着发髻,头戴一跟柳树枝作发簪,踢踏着鞋子,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呵欠,不悦地冲着江牧尘直翻白眼,“堂堂剑尊竟如此不识礼数。”


    此人便是丹青宗掌门司徒延,元婴期修为。别看外表好似七八岁的孩童,实际已经是八百九十九岁高龄,且再过两三天便是九百岁大寿。哪知今日算是遇到槛了,碰上江牧尘这么个“愣头青”。


    “我要救人。”江牧尘的眸光中蒙着杀意,语气却依旧很淡,令人不寒而栗,“救人比闭关重要。”


    司徒延顿时惊讶地咦了一声,面露戏谑地反问道:“启苍君说得可真好听啊,训起别人来一套套的。当年你在零落谷闭死关修炼时,自家宗门都塌天了,也没见你踏出零落谷半步。”


    江牧尘愣住,忽然意识到自己今日好像有些“反常”。虽不知他口中的零落谷是何处,宗门又是怎么塌的天。自己怎会说出那句“救人比闭关重要”呢?


    是因为辰知寒是“特殊”的吗?他越想越糊涂,觉着近来把他绕晕的事越来越多了,还是停止思考凭心而为,不然会离“道心”越来越远。


    于是司徒延这厢还在叉着腰打算仗着自己的年岁训斥小辈一番,江牧尘已经上手了,跟偷孩子似的托着他的屁股,抱起来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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