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轻耳根发烫,心慌意乱地思考如何委婉拒绝沈肆的“同床共枕”。
和之前本能的抗拒和抵触相反,他已经下意识地开始考虑沈肆的感受——沈肆是无辜的,他只是习惯了之前的相处模式,而知道了曾经沈肆为他付出多少之后,他现在完全无法像之前那样冷静又漠然地说出拒绝的话。
可那是沈肆啊,睡在一起的整个晚上,他几乎相信自己肯定会有反应。
万一被沈肆发现……
叮咚。
沈肆随手放在床边的手机屏幕亮了,景轻下意识地看过去,发现是一条好友申请信息:沈哥,我是林昭。
林昭。
景轻不悦地咬了咬唇。
沈肆很快洗完澡,他只下半身围了一条浴巾,水珠从发梢滴落,在漆黑冰冷的眼瞳染了一层温和的水色。
氤氲的白雾萦绕在沈肆身周,让那副令人为之尖叫的完美身体如同拢了一层神秘月光的大理石雕像,清晰分明的线条轮廓中处处透出一种浓郁到化不开的性感。
傲人的外形、顶尖的能力、金字塔尖的地位,这样的沈肆,谁不想染指一二。
景轻抿着唇,温软的嗓音里透着股微小的醋意,“有人加你好友。”
沈肆擦着头发,随口问,“谁。”
景轻,“不知道啊,微信弹窗,别的我也看不到。”
“怎么会看不到?”沈肆挑了下眉,带着潮湿的水汽和沐浴露好闻的薄荷气息坐在他身边,捏着景轻的手指在指纹锁上一按,“帮我看看是谁。”
沈肆的手机竟然录入了他的指纹,沈肆不怕他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吗,景轻脑子很乱,机械地打开微信,“是林昭。”
沈肆双眼微微眯起,毫不留情地将林昭的申请信息拉黑。
娱乐圈是很重人际关系的,林昭再怎么说也是顶流小生,要不是厌恶到极致,也不至于这么下对方面子,景轻哽了一下,小声问,“沈肆哥哥很讨厌他吗?”
沈肆的声音像沉重的巨锤,一下一下地砸在他心底最敏感最见不得光的地方,“不是讨厌,是恶心。”
“这些同性恋安分守己也就算了,但把主意打到我头上,真的会让人恶心到吐。”
沈肆一向很会隐藏自己的情绪,但也许是因为之前的阴影,所有试图接近他的同性都会让他直白地露出最冷硬不近人情的一面。
景轻如坠冰窟,浑身血液冻结,在心上冻出一道血淋淋的伤疤来。
沈肆没注意到他的异样,丢开手机,起身向保姆要了新的被子和枕头,和景轻的被子并排摆在一起,温声说,“还不睡?”
原来沈肆并没有打算和他同被而眠,景轻安静地躺下来,心里说不出是失落还是难受。
关掉灯后,黑暗迅速将整个世界全部淹没,沈肆悠长沉稳的呼吸和炽热滚烫的体温近在咫尺,景轻却浑身发冷,煎熬地翻来覆去。
沈肆动了动,换成侧枕的姿势,看着他,“睡不着?”
景轻闷闷地,“嗯。”
然后,沈肆伸出手,隔着被子,像之前在酒店哄睡一样,轻轻地拍着他的肩膀。
哪怕世界毁灭,那种被沈肆守护着的,充满安全感的温缓节奏,都会轻易让他安心地像个婴儿,因为揉了困意,景轻低低浅浅的嗓音粘稠地像小孩委屈的呓语,他问,“你真的不会和一个同性在一起吗。”
“不可能的,”提到这个极端厌恶的话题,沈肆声音很低,却异常坚定,“永远不会。”
景轻抱着被子,意识难过地沉陷了下去。
景轻的呼吸变得均匀松缓,沈肆的轻拍才停下,那双比普通人色泽更黑的眼瞳在黑暗中如同幽灵的画笔,虔诚地描摹着青年越发精致的眉眼,鹰隼似的眼慵懒眯起。
和景轻的忐忑失落不同,此刻的沈肆,眼底尽是阴谋得逞的盎然。
适当的伪装、疏离、示弱、以退为进,果然让这个因为失忆而对自己抗拒厌恶的小家伙再一次心甘情愿地安静躺在自己身边,虽然还隔着一层被子,但他相信,很快他们就会像以前那样赤诚相待。
他最温暖、最纯净、最圣洁、最耀眼的光,命运想要把他抢走,不可能的。
绝不可能。
.
景轻醒来时沈肆已经离开,床头照常放着温凉的蜂蜜水,等他一醒来就可以喝到。
景轻浅抿了几口,心里又酸又甜,怅然地叹了口气。
休息了几天后,经纪人飞姐突然通知他去公司一趟,因为综艺效果还算不错,公司又给他接了两个风格类似的反派角色,让景轻去看看剧本。
他当然要珍惜每一个机会,景轻简单收拾了一下,开着一辆自己贷款买的很低调的大众急忙赶往公司。
他签约的星辰娱乐规模不大,办公地点就在三环的一座b级写字楼里。
因为是工作日,景轻在地下停车场转了半天才看见一个可以停的车位,他刚打了把方向盘,车身都倾斜过来了,一辆迎面而来的白色宝马尖锐地滴滴几声,大灯一闪,加速就要抢进那个停车位里。
景轻抿抿唇,踩下油门,丝滑而熟练的倒车漂移,稳稳地停在这一层最后一个车位里。
宝马车向前横冲了一段距离,一个穿着职业西装的年轻男人随即一摔车门大步向景轻走来。
景轻微蹙着眉,直接拨了物业电话说明情况,确认行车记录仪可以将两人的行为对话全部录下来,才捏着钥匙链上的折叠小刀,准备万全地下了车。
然而看到景轻的刹那,陌生男人蛮横的气势忽然一窒,“景轻?你是轻轻是吧?”
景轻神情平静,长而软的睫羽下,浅色的瞳孔安静地注视着他,一只手背在身后,看起来温润又乖顺。
“你是谁?”景轻声音很轻,透着股小孩遇到奇怪大人的警惕和机敏。
“轻轻,是我啊,”张超讶异地看着他,“我是张超,你大学时候关系最好的学长啊。”
大学?学长?
景轻为难地蹙起眉尖,短暂地思索了一下,用一种和纯粹陌生人交谈的平和嗓音,轻描淡写地说,“对不起啊,我不记得你了。”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说这句话的时候有多伤人。
“不记得了?”张超震惊地看着他。
“嗯,”景轻平和地解释,“我生了一场大病,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生了大病,不记得以前的事了?这就是你离开学校,离开我的理由吗?”比起沈肆的隐忍和克制,张超的绝望、无奈、难以置信更加浅白直接。
他伸手拉扯景轻的衣服,急于要把人抱进怀里确认什么,景轻机敏地一躲,神色警惕,手中的折叠小刀弹出来,刀尖闪过锋利的冷光。
“轻轻,你没有心吗,”张超惨然一笑,声音微妙地停顿了一下,凄凉又绝望,“你说过喜欢我的,也不记得了吗?”
“不可能!”景轻瞳孔微张,紧绷的冷静冰裂,温润的声音不自觉冷沉了几分,“我不可能喜欢你!我还有事,先走了!”
像是被什么肮脏讨厌的东西黏上了似的,景轻脚步飞快,逃也似的小跑去电梯,身后的目光追着他的身影,像冰冷狡猾的毒蛇一样,景轻按电梯的手指犹豫了下,按了公司下两层的按键。
身后,张超盯着他消失在电梯的背影,脸色缓缓扭曲。
就算失忆了,还是看不上他?
张超目光扫过景轻十来万的大众,以及那层一堆小公司聚集的楼层,不屑地冷笑了声。
除了越发好看的脸,现在的景轻还有什么资格拒绝开着宝马,年纪轻轻就升任部门经理的他。
.
景轻出了电梯,又一口气往上跑了两层才安全地进了公司,飞姐见他气息凌乱,皱眉递上一杯水,“怎么了这是?出什么事了?”
景轻小口抿水,浅色的眼眸垂下,眼底是不加掩饰的厌恶,“没什么事,在停车场遇到一个神经病。”
“神经病?”飞姐脸色严肃,“起争执了?没被拍到吧?”
“停车场的监控和我的行车记录仪都拍到了,声音也都录了下来,”景轻轻声说,“他说是我的大学同学,还说我以前喜欢过他,不过绝不可能。”
飞姐沉吟了下,“行,这件事交给我,这是剧本,你特别看一下《长相思》这部,公司投了钱,演员也会偏向自家艺人。”
景轻接过剧本,“飞姐费心了。”
办公室里很安静,景轻拿到剧本,立刻就认真地看了起来,半个小时后,他十分果断地挑选了《长相思》
《长相思》的反派人设并不算丰满,但记忆点很多,红衣、白发、眼尾泪痣,这些俗套的元素堆叠起来,再加上合格的演技,就很容易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何况又是公司投资,他的戏份也会比其他两部稍多一些。
选定剧本之后,飞姐出去开了个会,很快道,“定了,三天后进组。”
这件事就这么敲定了。
这是他拿到的第二个角色,景轻无意识地舔了舔唇,雀跃地向沈肆报喜:【沈肆哥哥,我又有新角色了,三天后进组。】
叮咚一声,沈肆说:【轻轻真棒。】
像是考了一百分的小朋友得到大人奖赏的糖果,景轻眸底敛着潋滟的碎光,唇角弯起,露出灿烂而甜软的笑意。
有这么好的沈肆,他心里怎么可能放得下别的人。
他只喜欢沈肆,除了沈肆,谁都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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