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拜火
黛争醒的很准时。
她睁开眼时, 东边已经萌发出新生的光。
虽然依旧是困,但她没有赖床的习惯,直挺挺地起身,她发觉自己昨日那身裙装已经被换下, 来不及细想, 赶忙换上摆放在桌案上, 叠的整齐的官服。
她推开门,看到傅兰萧正巧也站在院中, 整理自己朝服的袖口,见到她出来, 也没说什么。
黛争忽然意识到可能是傅兰萧给她换的衣裳,顷刻间有些许扭捏,想起陷入沉睡之前丝丝难耐之音, 跟他在同一个院中,都有些不知所措。
他看着十分禁欲,私下里貌似需求很大, 不会总是要让她满足吧。
好在傅兰萧没给她开口的机会, 匆忙赶去上早朝了, 而黛争的活不用进宫, 是与他相反的方向。
坐在自己的位置后,她就把这件事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因罂粟一案,圣上要为大燕律法增添几个新条例,顺便修补老律法,不日之后就要印刷发行。
一个月只来两次的同僚也在今日闲不下来, 等到午膳过后, 黛争还留了一个时辰才走。
黛争一路上揉着手腕, 刚回到安乐坊, 就感受到肩膀上有谁大力一拍,伴随着一句轻快肆意的“黛争!”魏扶危笑眯眯的眼睛出现在她面前。
他微微弯腰,视线与黛争平行,眼神炯炯,似乎要在她脸上烧出个洞来。
黛争以为他看穿了她的谎言,忙后退一步,眼神偏移,说道:“你今日来找我做什么?”
“简直是一模一样!”少年的脸上浮现出不可思议的惊诧,他的声音如若五月清凉的风,吹进了黛争耳中,“黛争,你不会是个女子吧?!”
这风让黛争的耳朵一热,变成了一个困扰。
“你胡说什么!你今日过来就是为了打趣我的?!”
对于黛争来说,直接道破她最大的秘密,她可能连是否为对方的玩笑话也无法分辨,让她手忙脚乱。
“魏扶危,你以后莫要说那种话,不然我以后定不见你了!”
她好像也没什么威胁人的手段,炸毛一样虚张声势。
其实,魏扶危受欢迎的很,她不见他,也没什么所谓。
“你别呀,你怎么反应这么大?”魏扶危脸色一变,好似真怕她不见了一样,“我就是与你开个玩笑,你天天往那处跑,我还不相信你是个男子吗?”
黛争一板一眼地答道,心中还在思索他或许是真的开玩笑,没有看出来,“我没有天天往那处跑,我每天都要认真上值。”
“那你妹妹呢?”魏扶危在看她脸色一变好,便打听起来:“你妹跟你说了我什么吗?”
是指他把她送回来的那件事?
黛争想了想,答:“上次的事,我家妹妹说多谢你。”
魏扶危舒了一口气,觉得黛争的妹妹幸好没有将看到脚的事情告诉黛争,不然看黛争刚刚的架势,真的会跟他拼命。
虽然黛争这小身板根本动不到他一个小拇指,但他害怕从此就见不到她的妹妹了,虽说他俩好像长得一样。
不过那也是不一样的!
“你说谢有什么用,你得让你妹妹亲自来谢我,可能你不知道,你妹妹欠我的人情,说好的要当面还。”
黛争差点脱口而出,她哪里说要当面还了?
她倏地想起,昨夜傅兰萧说的,他说魏扶危心悦于她。
她本来一点都没当回事——毕竟傅兰萧的动作更值得让她分神。
但……
她狐疑地看了一眼魏扶危,他正在等着她回答。
他真的心悦她吗?
这可能吗?
长安贵女如云,为什么魏扶危会喜欢她这种人呢?
他生的好,家世好,又正值青春年少,连公主都赏他几分颜面。
她觉得他们站在门口的时间有些久了,傅兰萧一定已经知道了。
他很不喜欢他,不让她跟他接触。
但机缘巧合下,她跟魏扶危很多次都是偶遇。
她现在不让傅兰萧生气的办法就是说没空,让他走。
可她真的要为了讨好傅兰萧这么做吗?
凭什么。
他做过什么对她好的事情吗。
想到这里,她主动说:“我妹妹也不爱欠别人人情,你等等,我去叫我妹妹出来,与你上次借我的二十两,一并还给你。”
黛争回去换上了一身女装,带着帷帽从后门出来,又从大门和魏扶危接应上。
“让你久等了。”
她给自己编发花了很多时间,希望魏扶危没有生气。
“不久,就是腿等酸了。”魏扶危洒脱一笑,又问:“你兄呢?”
“她今日累了,先歇下了,让我把这个带给你。”她取出一个鼓囊囊的荷包,里面有之前他借她的二十两。
她穿的依旧是透气的长袖,这次为的是不让他看到她的手。
黛争害怕会露馅。
“不用,你拿着买你自己喜欢的东西吧。”魏扶危也只是客气地说说,他觉得黛争不在甚好,“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就拿着这二十两请我吃个什么,算了,你还是留着吧,我请你去。”
黛争看着荷包,收回去也不是,不收回去也不是,“你想吃什么,我请你好了。”
魏扶危挑眉,想到一个好地方,“你去拜火教那边玩过吗?今日有表演。”
拜火教是从波斯那边传来的,教庙设在西南方,是黛争很少踏足的地方。
但魏扶危不同,他从小在长安城各路摸爬滚打,哪地方有好玩的有好吃的,都已经被他摸了个门清。
燕朝是个开放的朝代,鼓励多民族发展,拜火教的寺庙跟道观、佛教完全不同,信徒们的打扮也是,虽然大部分已经入乡随俗,和燕朝子民差异不大,只是男子们多瞳孔深邃,下巴上生着络腮胡子。
而在这些祆祠中,人们正奏起琵琶,载歌载舞,是比其他文化要热闹许多。
黛争对没见过,没玩过的东西自然是要多看两眼,热情大胆的胡女跳着舞从魏扶危身边经过,冲他抛媚眼,说着拗口的汉语,让他加入她们。
魏扶危礼貌性地摇了摇头,四指向内,大拇指指向四处寻觅的黛争,表示自己已经有同行的人了。
胡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没再做别的,又跑到其他地方跳舞。
“你看够了没?”魏扶危伸手戳了一下黛争的脸蛋,没心眼地说:“你真的跟黛争长得一模一样!如果不是这身衣服,我都觉得你是黛争!”
黛争的笑容都拖长了音,谎话说的越来越顺口,应是把自己分割成了两个人,“从小大家都是这么说的,你可千万别将我当作黛争,我们是两个人,我叫筝,风筝的筝,你可要记好了。”
魏扶危觉得自己刚才的动作或许太唐突了,又见她没什么大反应,便自然道:“好,筝娘。”
他们在路边买了一串糖人,边走边看着拜火教的活动,人流如梭,他们二人只能靠的近些。
魏扶危的话很多,多数时间黛争只用听他说,自己安心舔糖人便好。
魏扶危的话匣子开了就难以关上,无非就是讲自己以前过来玩时是如何,现在又是如何,他说着说着,垂眸看着帷帽下的少女的脸。
黛争生的白,她连糖人都是第一次吃,脸上生出的红晕是她幸福的眼色,她三分在听他越来越远的话题,六分在想自己一会回去的时候还要再买一个糖人。
还有一分,她留给了自己的少女心性。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十分狭隘,又十分感动,魏扶危这么乐意找她玩,是不是真的出现了一个,喜欢自己的人?
会不会是傅兰萧骗她,比如他和魏首辅之间有什么龃龉,所以他也不想让他们两个关系变好。
可是她好想知道啊,是不是真有一个人喜欢着她啊。
但她也不能直接问吧。
要是自己又自作多情了,以后面对他得多尴尬啊。
“这玩意有这么好吃吗?”魏扶危不是没吃过糖人,只是他觉得糖人用的材料实在太差了,他品不出多好吃来。
糖人的糖并不像宫中做出来的饴糖那般甜蜜,甚至有些劣质生涩。
“好吃的!”黛争伸手揪断了糖人的尾巴,递到魏扶危嘴边,“你要不要尝一口,很甜的。”
又转念一想,他定是吃过很好吃的糖,看不上这种路边摊子,“对不住,手上不干净,还是算了……”
“是吗?我尝尝。”
在魏扶危勾起唇角,在他眼中——
少女的动作,天真又勾人,怯懦又大胆,宛如一朵盛放的芳华。
他根本无法拒绝。
明明他跟他的好朋友,长得一模一样。
他捉住黛争的手,将她指尖的糖人含在嘴里,少年的眉头轻蹙,果然是他想象般的难以下咽,但他还是口是心非道:“果然很甜!”
黛争笑了,她没觉得魏扶危的神情有什么不对,转头道,“要不我们回去再买一个,反正时间还早,我看那边的表演还要等一会——”
她的笑容戛然而止。
瞳中倒映出傅兰萧的身影,他身边还有跟她一起的阮家娘子。
他带着虚假的浅笑,平平淡淡,像也是来巡游的,不知道看到她没有。
她下意识地就把魏扶危推开,无非是对傅兰萧的忌惮。
“欸?!”
没料到被佳人推拒的少年一脚踏空,直接向一旁的水池栽过去。
他想都没想,反手抓住了黛争这根救命稻草。
猝不及防间,她和他一起落水。
她到还好,整个人被他护在胸前,双手撑着池底,脸撞在他胸膛上眼冒金星。
“你们怎么也在这?”
头顶传来的声音,一下子就让她清楚,她搞砸了。
“没事吧。”
不过他表现的十分关心他们。
只是恰巧罢了。
作者有话说:
傅狗:他肯定喜欢你
黛黛:真的?让我看看
第42章 娶她
“这不是魏家的小郎君吗?”阮挽莹不知道傅兰萧忽然调转方向是怎么一回事, 只得快些跟上傅兰萧的脚步,却发现魏扶危正坐在水池里。
在他身上好似还坐着一位身段窈窕的小娘子,只是躲在交错的荷叶中,看不清真貌。
这可糟糕了。
燕朝虽无男女大防, 可要两人一同落水, 也会有损娘子的名声。
魏家一向宠爱小郎君, 阮挽莹自然是知道的。
对未来儿媳要求高,一直未相看到合适的人选。
难不成这个冒冒失失的魏小郎君, 婚事也快定下来了?
“筝娘,对不住!”魏扶危虽然手忙脚乱, 他一手扣着黛争的腰,一手拉住傅兰萧伸过来的手,从池子里站了起来。
因为是养莲花的池子, 水并不高,主要泥水太多,几乎把魏扶危的后半身都打湿了。
因为黛争压在他身上, 倒霉沾太多的泥, 只是鞋子被打湿了。
“多谢殿下。”
魏扶危客气地说:“好巧, 殿下和阮娘子也是来玩的?”
他正想把自己的袍子解开给同样落水的黛争披上, 发现自己跟水人一样,池水顺着衣摆跟断了线的珠子一般。
他满不在乎地笑了笑,“让殿下看笑话了。筝娘,你这鞋子是不是都进水了,我带你去买新的吧?”
黛争的帷帽刚刚掉在一旁, 现在只用手拿着, 便低着头只看帽檐。
被点到名的时候, 黛争“嗯”了一声, 目光在傅兰萧的脸上迅速略过,不敢去揣摩他那张越发阴郁的脸,说道:“多谢。”
“等等。”
傅兰萧猝不及防地开口,让黛争浑身一顿,魏扶危面带疑虑,“殿下还有什么事?”
“你们就这样去了?”
一个跟个水鬼一样,一个裙摆都是泥泞。
“是我疏漏了!”魏扶危突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一把拉过黛争的手,握紧,“我们一起落水了,等同于有了肌肤之亲,筝娘,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
这次就连黛争也是大吃一惊,她并没有更深一步的想法,只是好奇是否有人对她这个人给予某些方面的肯定。
“正好殿下和阮娘子也在,便就做我魏扶危的见证人,我会娶筝娘的。”
“魏小郎君……我无意让你做这种承诺。”
黛争早就没了嫁人的心思,她也不可能会嫁给他,他们之间隔着的可不仅仅是水与泥。
他的一句话,搅乱了几个人的心。
“不可。”
魏扶危还想跟黛争说些什么,但傅兰萧已先行将他的话堵了回去,“婚姻大事,岂能儿戏,你身为首辅嫡子,还不知这个道理?”
“殿下,我并非今日随口一说,是真心的,”魏扶危脾气倔的不得了,越说不行,他就越想跟人反着来,他被宠惯了,谁说都不行,“我是心悦筝娘的。”
听别人说,和听本人说出来,真是不一样,黛争觉得自己的心脏在狂跳,似乎有什么奇异的东西把她填满了,不自觉地抓紧了魏扶危的手。
少年也感受到了黛争的手在缩紧,也受到了鼓舞。
傅兰萧瞥了一眼二人交握的手,白玉一般的脸上出现一丝轻嘲,“你就见过她一次,你就心悦她?”
“原来你认识这位小娘子?”
阮挽莹摇着扇子,不知为何,傅兰萧要插手这件事。
听他的语气,他与这位小娘子见过,甚至……
见过不止一次。
魏扶危大大方方地说:“我对筝娘是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那你可有考虑过,她是何等人,来自哪里?”
“总归是我心悦的小娘子,不会差到哪里去。”
可他却觉得他答非所问,“你可知她父母是做什么的,姓甚名谁?”
魏扶危摇了摇头,“不知。”
“那你可知她的生辰八字,是否与你相配?”
他讲实话,“我不在乎这个。”
傅兰萧冷笑道:“你一概不知,就敢说娶妻。”
“订婚也需要等到良辰吉日,又不是现在就直接订下,我有时间可以了解。况且,我还和她兄是好友呢。”
"她兄……"傅兰萧嗤了一声,随即又恢复人前清冷的模样,但依旧阴阳怪气,“真不容易,你还认识他兄呢。我倒当个棒打鸳鸯的人了。”
“殿下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阻拦?”魏扶危被人宠惯了,他虽敬重朝廷,但也觉得九皇子手伸的太长了些,不免语气也变得不悦,“莫非殿下也心悦筝娘吗?”
筝娘出现在他的视野里,不就是因为九皇子带着去的吗?
十一公主说他本就不喜欢马球,也从来没有带他们不认识的女子出行。
这就很说明问题了。
傅兰萧的面色未变,只是嘲弄成甚,“我只是在提醒你,不要被一时鬼迷心窍,误入歧途罢了。”
魏扶危瞄了一眼他身边的一直没被搭理的阮挽莹,看着她笑容发僵,估摸着心情也不佳,不自觉也语气硬了起来。
“那就多谢殿下好意,可我和筝娘已经有了肌肤之亲,定是要娶她的。”
少年不顾形象地拧了一把身上的是水,嘴角绽放出一个挑衅的弧度,下巴微微抬起,肆意张扬。
“我记得殿下已经定亲了?还未跟殿下和阮娘子说声恭喜,现在已经耽误了很多时间,我和筝娘一直在这里呆着只会闹了笑话,告辞了。”
说罢,不由分说地将黛争拉走了。
黛争不敢回头去看傅兰萧的表情,一定会像结了冰那般,也不对,或许还是温润如玉的,他假的很。
但她心底渐渐升起一种快意。
是第一次感受到了报复了傅兰萧的快活。
他看不起她,总有人瞧得上她。
还会为她跟他树敌。
“新鞋子怎么样,合脚吗?”
店内,魏扶危随意买了件朱色的圆领袍,双手环胸,下巴指了指黛争,问她。
“很好看。”看着自己的新鞋,黛争吸了吸鼻子,“但魏小郎君,我知道你是好意,可我不能嫁给你。”
“为什么?”魏扶危付了银子,将她拉出了店里,找了个人少的巷子,站在巷口问:“你是觉得我配不上你吗?”
“怎么可能?!”黛争生怕这个高傲的少年会错意:“虽然殿下语气是不好了些,但他说的没错,我们才第二次见面,都不了解彼此,这次也是我将你推下去的,没事的,不作数。”
其实总共来算,黛争和魏扶危都见的不多,掰着指头都能算出来。
她不是不相信一见钟情,她承认,她第一眼都被傅兰萧蛊惑了,心道心底下怎么有这么好看的郎君,还偏偏被她捡到了。
只是,经历了这么多事,她已经看清了现实,除了魏扶危,魏家不会有人喜欢她的。
她的身份可太多变了,奴籍,女扮男装,校书郎,谁会想娶这样的女子进门?
她不能再因为一句心悦,一句喜欢,就去做一意孤行的傻事了。
况且,她和傅兰萧之间的事情也太多了。
“难道你不相信我?我们这样的,大多数都早早订婚,可我到十七了都未相看到合适的人选,就是因为我娘让我找到一个自己真正心悦的人,我去跟她说明白,我喜欢你,她一定会同意的。”
魏扶危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又问道:“难道,你想拒绝我的原因是,你喜欢殿下吗?”
还没等黛争回答,魏扶危就帮她权衡了利弊,“殿下他已经定亲,那个阮娘子,你也看到了,她肯定也感觉到了什么,我不知道她的脾性,就算你跟殿下修成正果,还会有其他人跟他修成正果,你的日子也不一定好过。”
他也说明了自己的优势,自信,充满自豪的,“但我不同,我只想娶我自己喜欢的人,不会再有其他人。你若是选择我,那你定是全长安最幸福的小娘子。”
他考虑了一下,还是没把“我觉得殿下对你也有意思”说出口,这不是把自己喜欢的小娘子往别人身上推吗?
“谢谢你,魏郎君。”黛争将帷帽重新带好,整理了一番遮面。
她的心仿佛被甜津津的味道填满了,但如同劣质的糖人一般,甜蜜过后便士苦涩,“只可惜我没有早点遇到你。”
只可惜,她没有生在长安。
“现在难道很晚吗?你年纪很大吗难道?”
“有点。”黛争“啊”了一声,手忙脚乱地,老老实实地补充道:“我是指有点晚,但我年纪不大的,就比你大一岁。”
“这有什么的。”魏扶危不理解,他倒是有很多小娘子喜欢,若是他跟那群小娘子说几句话,她们就主动贴了过来,他不知道为何她就不一样。
“我不能耽误你。”
她想,是不是也成了那个让人心碎的人。
再多拒绝的话她也说不出来,只将荷包再次拿出来,将那二十两塞进他的手里,“多谢你买的鞋子,我会托我兄还你的钱,还有这二十两,你一定要收下!”
她不等魏扶危下一句,扭头就跑。
坊间巷口,杂物颇多,一个清瘦的小娘子跑走,又不熟悉地形的话,实在不好追。
“筝娘!!”
魏扶危跑过几个巷子,根本不见她的影子。
“我还有好多话要说呢!!”
另一方面。
黛争看着在她逃跑时将她捉住的男人,他半张脸背着光,看着吓人。
他一声不吭,一步一步将她拖进深巷。
她努力装出淡定的神色,可是颤抖的声音暴露了她的害怕。
“我已经拒绝他了。”
“嗯,那你做得很好。”
他的声音悦耳如清泉,只是手就像一把坚固的锁,半分没有松开的意思。
他很生气,哪方面都有,需要发泄。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偷窥
“你弄疼我了。”
黛争想掰开他攥紧的手指, 最后以失败告终了。
她被他带的鞋头磕到了地上的杂物,差点摔倒。
“殿下。”
黛争深吸一口气,刚站稳,就被他一拽, 后腰狠狠地贴到墙边, 痛的她直吸气。
傅兰萧是一个不可折扣的控制狂, □□者,他言简意赅地表示:“我是不是说过, 他心悦于你,我不喜欢他。”
女子的衣裳不如男子的厚实, 面面俱到。
黛争都觉得,自己的背后是不是蹭掉了皮,她嘶了一口气, 道:“我们又什么都没发生。”
“他都不要脸地要来娶你了。”
傅兰萧随手将她的遮面撂倒帽檐上,捏住她的下巴左瞧右看,面露嫌弃。
他真不明白, 黛争, 一个边地出来的小娘子, 举止粗俗, 莫说倾国之颜,甚至平日都不怎么打扮自己,素面朝天的,怎么就把那个姓魏的迷的都要娶她了。
说白了,就是除了脑子里能装点墨水之外, 一窍不通。
“那又关殿下什么事?”
这个令他不悦的罪魁祸首还在反抗他, 她的眼睛里跃动着愠恼的火光, 烧着他的理智。
“你明知道我会生气。”
“殿下, 你既然不喜欢他,更拿我个当乐子,都是无所谓的人,那他说要娶我,你又动什么怒。”
“那你明知道不可能,为何要与他见面。”
他已经提醒她了,他喜欢她,她就不应该去见他,给他希望给他机会。
“殿下,你到底要怎样束住我的脚,不如直接把我锁在屋子里,像个废人一样活着得了,”黛争觉得答案显而易见,“我真想知道这世上会不会有一个人,不会因身份,贫贱,彻彻底底地喜欢我,会选择我。”
“不可能。”傅兰萧感受到在他这句话之后她的挣扎,但他轻而易举地将她压制住了,他扣着她的腰将她微微上抬,垂首在她的颈间,鼻尖之下全是她的味道,他有些贪婪、怀疑,这个香味是不是也给别人闻了。
他说:“世人无非会为金钱地位权利选择。”
他从捏着她,再到轻轻摩挲,再将手指伸进她的口中搅弄,“若你再美一些被选择的可能性还大些。”
黛争恨死他了。
她多希望当初在看见他第一面的时候,傅兰萧就已经被野狼吃了。
他感受到黛争在咬他,指节上能感受到她的小尖牙刺进他的皮肉。
她的嘴里肯定都是他的血。
这让他瞳色变暗,控制不住地去亲亲她的唇角。
如同鬼魅一般露出显少示人的戾气。
“乖,来,帮我舔干净。”
他喜欢逼迫她,做她不喜欢做的事。
黛争偏过头,又被他堵住唇,疯狂掠夺她口中芳香,吮地她舌尖发麻,她都不知道这一吻长达多久。
她好不容易才被放开,恢复了好一阵子,气息早已凌乱,才开口说话:“你别作弄我了,这是在外面……”
她甚至都觉得,被不相干的人看到不可怕。
可魏扶危可能在找她,如果被她看见,那得有多难堪。
“你是怕你的魏郎君看到吗?”
傅兰萧轻易地看穿了她的想法,古怪一笑,“他要是敢看我会弄瞎他的眼睛的,久而久之,他也不记得你的模样了。”
黛争皱着眉瞪他,衡量着他话中的真假。
“你是不是从小就有疯病?”
“你是觉得我做不出来?”
她看他的眼神都变了,他怎么就长了这么一张玉润冰清的脸,把大家耍的团团转,她也曾是其中之一,所以就落在了这样的疯子手中。
傅兰萧今日也是随着黛争回了安乐坊,依旧是熟悉的后门。
她也没问他的未婚妻去哪里了,她确信,傅兰萧不爱那位阮娘子,当然也并不爱她。
他谁都不喜欢,就是喜欢折磨人。
如果仅仅是简单的惩罚,她当为了不牵连魏扶危,咬牙挺过一阵就算了。
这次,起初他也未有什么旁的态度。
只是命人给她打水,让她好好身上的泥洗干净。
黛争摔在水池里,难免沾上了一点,但她觉得,傅兰萧啃她的时候,他那会也不嫌弃。
可傅兰萧要挤进她的浴桶中,她就不太能接受了。
“殿下!”黛争双手地撑在桶沿边,感受着生着薄茧的手顺着她的脊背描绘着她肌骨的形状。
少女的肩胛生的美好,震颤间,像是停驻在花间的蝶翼。
“你身上的印记淡了。”
他在她的后颈处轻轻一吻。
她懂他的暗示。
她本以为再不会太疼了,原来疼痛也仅仅是减轻了一点点。
任由她怎么哭闹,傅兰萧也不肯放过她,让她承受着属于夜晚的风吹雨打。
水波一次又一次被击出涟漪,轻重缓急,热汤顺着浴桶如瀑布一般倾泻而下。
她甚至还被他翻转过来,被当成个面团一样被肆意挼弄。
等她渐渐适应了,便攀着他的肩膀往他面上咬。
不过,这样明显的意图被他歪着头躲过了。
“明日还要上早朝……”他将她不安分的手反制在背后,动作未停,声音却带上了一股难以言说的意味。
“我是不是没往你面上弄,让你明日上值留点脸面。”她掐了下她的脸,必须逼她出声,才满意地拍了拍,“还是说你明日不愿上值了,嗯?”
黛争也知羞,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却被他连番打破。
一次过后,水桶里的水大半都流到了外面,黛争脱力地靠在他怀里,说的第一句话是:“别忘了避子汤。”
她不要怀上他的孩子。
傅兰萧冷笑一声,恶狠狠地,报复心十足地拍了下她腿上。
“那你不要这般卖力了,声音都快比的了秦淮河的了,也不怕把别人招来,看看是哪个校书郎在我怀里。”
魏扶危找不到筝娘,率先快马加鞭来到周宅问了一遍黛争的情况,下人被他问的云里雾里,不知道这宅中哪里还住着一个小娘子,一口咬定是他记错了,只想把他打发走。
魏扶危以为是筝娘不愿见他,心中有些烦闷,他只是想来告诉她切莫妄自菲薄,转念一想,也可能是今日发生的太过突然,她是被自己吓到了。
还是先把此事告诉家里人,选个良辰吉日再登门造访,她一定会知道自己不是在开玩笑。
魏扶危的母亲刘氏刚听到此事时,笑容还是在脸上的,她道:“我还怕,你这么大了都不开窍,正愁怎么办呢?你来说说,是谁家的小娘子?”
“她不是长安人士。”
刘氏顿了一下,“那是哪里的?”
“具体不清楚,不过应该是来长安定居了。”魏扶危想了下,他确实没关注过黛争来自哪里,刚开始认识黛争的时候,黛争说话还带着乡音,不过他也没问哪的。
刘氏心中有不好的预感,“那她父母姓甚名谁,在哪里高就?”
“不太清楚,这很重要吗?我又不娶她爹她娘。”少年自觉很有道理。
“那你怎么知道她要定居?说不定人家过几日就走了。”
“她兄在长安城中当差,是今年的进士。”魏扶危说:“她是投奔她阿兄来的,他们是双生子。”
“进士么?那倒还好。”
入赘给她家的庶女当个丈夫,是可以的。
“可扶危呀,你可知她生辰八字,是否跟你相配?”
怎么跟九皇子说的一个样?
听着着实不爽。
“阿娘,你不是说,我的夫人,只需要我喜欢就好?我就很喜欢她,我对她一见钟情,我没有见过眼睛那么好看的小娘子,她身上就像有光一样。”
当然是能娶到他喜欢的,那是最好的。
但前提是,要门当户对呀。
他说的这个小娘子,完全就是不配,不知道哪地方出来的野丫头。
她这个孩子的脾气,她是知道的,只能先安抚着他,等到家里大郎回来再跟他商讨。
“扶危,此事是唐突了些,你应该再多做些打算。”
“可我们已经有肌肤之亲了啊。”
赵氏撑不住了,“什么?!”
魏首辅刚回到府上,就听见魏扶危这么一句,他刚下朝的时候,就有人给他报信,说今日他儿又闯祸了。
“你这个逆子!”
他很少去打魏扶危,这次直接一脚踢了上去,不过被魏扶危灵巧地躲过了。
“罚你一个月的禁闭,不想好,就不要出来!!”
有了上一次软禁,魏扶危已经摸到了门路,等到夜深人静,他偷偷遛上房梁,爬墙走了。
他也不知道去哪里,干脆去找筝娘,与他好好说清楚,可能要让她等一段时间,不过他觉得不会很久。
他说过要娶,便一定会娶。
昏月无声,空余夜吟。
周宅过了亥时,后院就一个人都没有了。
这是傅兰萧昨夜之后的刻意为之。
魏扶危翻过高强,好奇地窥探着。
他不知道黛争在那个房间,更不知道他心心念念的小娘子又在哪。
他想着最好能先找到黛争,不然这般前去,像个登徒子。
可后院中,也仅有一个屋子亮着烛光。
他蹑手蹑脚的走过去,灯火照耀出模糊的人影。
魏扶危眯着眼睛,离得不近,却也能看出屋中的男子是谁。
今日一直阻挠他的人,九皇子傅兰萧。
雌伏在他身/下的人,正背对着他,被傅兰萧几近□□般扣在怀中,他看不清楚那人的脸。
他立刻就感受到了自己犯了错,虽然他已经开始讨厌九皇子,但也不至于人家敦/伦之事在这偷窥。
不对,为什么九皇子会在这里。
他是习武之人,可以敏感地察觉到里面的人眼皮一翻,好似往窗前看了一眼。
他红着脸躲了起来,心道自己今日还是先回去,随即听见一声餍足的叹息。
“争娘……”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人渣
狂风暴雨, 沉浮起落,黛争好似是被水里捞出来的,整个人脑袋也在犯晕,只能无助的去依靠身边的人, 一时间还颇有些难舍难分。
傅兰萧手掌拖着她的下颌, 像抚猫一般逗弄她, 看着少女双瞳迷漫,情不自禁地呢喃, 又带着强烈的占有欲:“你知道吗?你表现的很好,任我摆弄任我玩, 我想着可以给你一个奖励,我并不是一个赏罚不分的人。”
睡熟了,玩开了, 自然更有趣味。
“你住口,”黛争想推开她,却只能双手轻抵他硬实的胸膛, “我是实在没力气了……”
他轻笑着, 嘴角漾出好看的弧线, 指尖勾走她眼瞎凝出的水珠。
他懂得如何抚摸一只狸奴, 他会抚摸她的耳后,酥软的前胸,柔顺的长毛,而这些动作仿佛已经将习惯刻在骨子里。
但狸奴也有自己的执拗,她也发现了这一点, “你是不是之前养过猫?”
她自己也喂过野猫, 见过小娘子们抱着猫一起出游, 只不过她没有机会养罢了。
傅兰萧并未陷入回忆, 他熟稔道:“是有养过一只,不过也将近有十年了。”
“十年前吗?”养在宫廷的猫,在黛争的想象中应该是一只大肥猫,通体雪白,脚掌粉嫩,手感很好。
“那应该是一只老猫了。”
傅兰萧很会逗猫,她或许找到了他看得上眼的东西。
“那倒不是。”傅兰萧轻抚着她的后颈,享受着她片刻的因为没有太多力气而产生的顺从,“它咬了我一口,我就把它掐死了。”
说着,还捏了捏她的颈子,以作警示。
黛争抿着唇,想反问,却余光一瞥——透过即将燃尽的烛火,窗外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倒映出的黑影,把她吓得差点尖叫出声。
“是不是有谁在那里?!”
她抱着傅兰萧的手臂,忙四处找可以遮体的东西,却发现软衾和衣裳凌乱地被扔在地上。
黛争又羞又急,说话也断断续续的,“若是被谁看到了……”
没有名分的女子只能做外室,可她连外室都不如。
她命如草芥,又被当做妓子一样对待,但她还是要脸的。
“你慌什么,不过就是只野猫。”
傅兰萧长手一捞,将软衾披在她身上,“过了亥时,不会有人在进来。”
“可我住在这里这么久,从未见过野猫进来。”
黛争又像窗棂望了一眼,眨了眨眼,拼命安慰自己,兴许真的自己看错了,怎么可能是个人影呢-
临近十一公主的生辰,举国上下都将这几日当作节日来对待,处处张灯结彩,来为最受宠的小娘子庆生。
傅兰萧倒没有食言,在当时把她带到了御花园。
御花园被装点一翻,处处按照公主的心愿,摆满了奇花异卉,削弱了假山嶙峋处的气宇轩昂,葱郁翠竹的死板,彰显着奢侈华丽与满满的女儿心性。
她来时人还不多,当她看到魏扶危的身影一闪而过时,她并不觉得惊讶。
魏扶危好似也往她这边看了一眼,视线不曾停留,不知道有没有看到她。
黛争本来是想上去叫住他,说几句话。
但一想到前些日子拒绝了他,黛争也觉得怪怪的。
世上有一个人能毫不犹豫,率真地说出心悦她,她已经很满足了。
只是此事定不能成,还是莫要打扰人家,徒增悲伤。
等到她找到自己的位置时,御花园的宾客已经多了起来。
各路叫不上名字的内亲外戚,百年士族,外国来使,就连本朝官员也要四品以上,才配与公主共处一园。
她这样的芝麻小官就显得格格不入了,她专门去定了一套衣裳,放在他们眼中也根本不够看。
这样的话,怎么才能引起公主的注意呢?
就算傅兰萧会给她推波助澜,若是公主不愿意,那也是不可能的,圣上也不会答应的。
她区区一个寒门进士,肯定是不够看的。
也正是因为没人认识她,她只需要坐在位置上等待开场,不用跟人虚与委蛇,这也是唯一可以抚慰她的事情。
前面的位置很快就坐上了人,那人身材高大,几乎挡住了大半视野,让她现在只能看到一旁的宫人。
不久后,宫宴正式开始。
久病的圣上也回光返照,红光满面,是真心喜欢自己的这个小女儿。
老內侍的声音细而嘹亮,坐在后排的黛争也能听见他的声音,“——皇女金茹性恭淑……特此封号:元乐。”
太子伴读之事,并不会再次时宣布,一是因为不应该与公主封号同时公布,二是已经上奏几个人选,只是圣上和公主还在挑选斟酌。
她不确定傅兰萧是否把她也列入其中。
今日宫宴前,皇帝和诸位皇室已经在其他宫殿举行了祭祀,尤其是年事已高的皇帝,喝了几杯就说身体困乏,被贴身內侍服侍回去休息。
皇帝一走,宫宴的氛围逐渐活跃起来,推杯换盏间,黛争仰着脖子寻找着傅兰萧的身影,她发现自己连他一片衣角都找不到。
紧接着,一个年纪不大的內侍找找到,小声地对她说:“殿下让我告诉你,公主贪玩,此时已不在宴会中,你去东边寻寻。”
“你是谁叫来的?”
她可没忘,上次就是个小內侍接她走,结果被下了药。
“奴婢自是九皇子的人,殿下给你的机会,你还要怀疑吗?”
那可不光是怀疑。
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不过黛争知道,这可能是傅兰萧给自己的机会,寻到公主,能不能和公主单独说上几句话,惹得她开心,就靠她自己了。
她不能不去做。
她想清楚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就算是被当成傅兰萧的人,她也要先得到这个位置,才能摆脱身后人。
“抱歉,我现在就去。”
黛争也从热闹的宫宴中退去,她目标不大,没人关心她会去哪里。
她顺着傅兰萧的指引朝东边走,东边是临安宫,走过长又静谧的长廊,绕过一排排朱红色的柱子,一直到新月的光洒在地面,黛争才见着点亮,抓瞎似的向着有光处走。
“那你是不愿?”
她正觉得是不是自己走远了,便听见公主一如既往的刁蛮的声音,不过,她应不是一个人。
黛争赶忙躲在树后,郁郁葱葱的树叶挡住了她的大半身影,让她可以打望出除了公主,还有谁在这里。
是魏扶危。
他身着一身金橘色的圆领袍,腰间坠玉,少年风范,意气风发。
许是天生自带的骄傲,就算被公主质问,他也是不卑不亢的模样。
“花名册里也没我啊。”魏扶危啧了一声,他的脸上浮出一丝淡粉色,估摸了喝了些酒,“公主何必强求呢?你也说过,我不够格的。”
“我让你当你就当,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无非也就是给父皇说一声的事,啰啰嗦嗦那么久,你就是不愿当我的伴读吧?”
原是公主和魏扶危因为伴读一事有了争执。
黛争心领神会,原来公主也有心悦之人。
这个人就是魏扶危。
黛争的心情一下复杂起来,甚至有一种窃喜在其中。
燕朝最受宠最尊贵的公主,心悦的人喜欢她。
可她转念一想,那这可怎么办呢?
若是公主执意让魏扶危当她的伴读,或许他还会变成未来的驸马,那她不得另谋他路了。
“我有心悦的人。”
“她谁啊?她难道比我好吗?你是不是喝多了,糊涂了!”
公主自有自己的骄傲,她喜欢被人追逐,也不喜欢等人,她的嬉笑怒骂,皆是恩惠。
所以她会觉得,她喜欢魏扶危,不用作任何表示,只需我行我素,他自会贴近她。
魏扶危不应该拒绝她。
“我没喝醉,公主,没必要——谁在那?!”
魏扶危是习武的好苗子,耳力和眼力皆是上乘,不过因吃了些酒,才慢了些时候发现黛争。
“……皇宫太大了,我迷路了。”黛争从阴影处走出来,手指绞着袖口,“臣黛争见过公主,魏小郎君好。”
“你又是哪个?!为什么在这?!”金茹也不知道黛争听进去了多少,刚刚自己被决绝的羞耻变成了火气,直接发泄在黛争身上,“你敢偷听本公主和他人对话,你不想活命了?!”
说罢,拿着随身携带的银鞭冲黛争抽了过去。
就在黛争躲闪不及的时候,被一股力量狠狠地推开,跌坐在地上。
“魏扶危,你疯了!不要命了!你认识他吗?你帮他挡什么啊?”
耳边是公主不满的愤恨声,眼前是魏扶危逆着月光,身形晃了晃,半蹲在黛争面前。
他神色很冷,是黛争在他眼中从未见过的复杂。
“黛争。”
他伸手去抓她的衣领,她可以看到他手腕上有一道新鲜的鞭痕。
黛争握住他的手,关切地询问:“魏、魏郎君,要不要先去看郎中。”
他微微一愣,又咬牙道:“我问你。”
“什么……”
“筝娘的事,你知道多少?”
黛争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吐出时的声音都变得浑浊,“我问你,筝娘和殿下的事,你知道多少?”
黛争心若擂鼓,不知道他发现了什么,也不知道他为何发现,所有的思绪混杂在一起,让她无法消化。
“我、我,魏郎君……”
魏扶危用力地将二人拉进,黛争的衣袍都要被他扯散。
他残存的理智就在她慌乱的神色中殆尽。
“你还是不是人啊?你是用筝娘去换你现在的位置吗?!”
他吼她,扬起拳头,冲着一模一样的脸就要砸下去。
“魏小郎君,这里可是皇宫,注意分寸。”
有谁伸手拦住了魏扶危的胳膊。
作者有话说:
嘎嘎嘎
第45章 伴读
来人不是别人, 正是当今朝中四品吏部侍郎,宋仙舟。
“魏小郎君,你这是作何?”
宋仙舟比他们都长个几岁,又是朝廷要员, 说话很有分量。
“宋仙舟?你为何在这?”
他拳头微动, 却感受到来自手腕的力道在慢慢收紧。
世家子弟一般都是文武双全的, 可宋仙舟说过他不会武功,
不过如果魏扶危下得去手, 他可能可以将宋仙舟一并揍了。
魏扶危瞄了眼在场的人,干净的眼珠子里全是阴霾。
“魏扶危, 你到底在发什么疯,你认识他?”
金茹不喜欢这个叫黛争的,觉得她毫无礼节, 也无阳刚之气。
长得倒还可以,等她年纪再大些,也不是不能挑一些这种细皮嫩肉的郎君当面首养养。
黛争也不知道魏扶危心里是怎么想的, 她又挣了几下他抓住她衣领的手, 没有成功。
遂去掰他的手指。
魏扶危感受到了, 扭回脸来。
“魏扶危, 魏扶危?”
是回到家后,被告知了什么事吗?
最终,这片净白重新回归,放下了拳头,直愣愣地盯着黛争。
“魏扶危, 我们之间恐怕有什么误会。”
她想都不用想, 如果是魏扶危和她产生了误会, 那必然是傅兰萧从中作梗。
但她是有私心的, 她不想失去一个喜欢她的人,甚至那人要变成她的对头。
他倏地放大了声音,“能有什么误会?”
少年的额角暴起青筋,“黛争,你现在还要装傻吗?”
“够了,魏小郎君,需要我再提醒你一遍这里是哪里吗?”宋仙舟严肃起来,也是严词厉色,凛若冰霜的,“你再胡闹,也得知道自己姓什么。”
在皇家的底盘,本就应该谨言慎行,他们今日的所作所为,只要公主去告个状,在场的人都要受罚。
黛争会断送她的仕途,魏首辅也要被参上一本。
“有什么事出去再闹。”见魏扶危的表情有所松动,松开抓住黛争的手,站了起来,宋仙舟笑了笑,朝金茹躬身道:“让公主见笑了,今日之事,还望公主海涵。”
“呵,就几句道歉的话,就想让我海涵?”金茹看着宋仙舟将黛争从地上拉起来,说道:“你们也不看看冒犯到谁头上来了?几个大男人在这里拉拉扯扯的,又成何体统?”
她指着魏扶危的鼻尖,“你,魏扶危,我再问你最后一遍,我的伴读,你来不来当?”
其实只要魏扶危点头,让公主高兴了,今日这事也没什么。
可魏扶危就是个倔的,他不愿意的事,把他的膝盖骨打断,他也说不愿。
“没心情。”
所以他一句凉凉的话,就把公主惹了个彻底。
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金茹哪受过这般委屈。
任是世上任何一个少女,自己的心意被践踏了去,也不可能再淡定下去。
“好,你不愿意是吧?真是笑话,本公主缺你这样的一个人吗?你未免也太高看你自己了。”她握住银鞭的手在颤抖,看到他手上的鞭痕时,强忍下挥过去的心。
她高傲地抬头,用下巴指着一旁正惊魂未定,冥思苦想的黛争,“你是什么名头。”
黛争心中触动,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魏扶危,见他满不在乎,知道在此时要抓住机会。
“我?我叫黛争,现任秘书省校书郎一职。”
“校书郎……”她刚想说,这是哪地方来的芝麻小官,现在也敢进宫闲晃。
她眼光一闪,忽而想到之前给她呈上来的伴读人选中,也有个校书郎。
她都懒得记住那人的名字,毕竟由一个九品官来做她的伴读,也忒不将她放在眼里了。
她也没责问这是谁送来的,毕竟其他几个,她也没看上。
随便吧,都不是她心中的人选。
再一深想,她了然一笑。
黛争觉得那笑容中带了些嘲讽,可以说不愧和傅兰萧是兄妹吗?
讽刺皆可直刺她的。
“我问你,你愿不愿意做我的伴读?”
“公主选我,我定当在所不辞。”
黛争没想到,她是如此当上伴读的。
元乐公主为了报复心上人,狠心选择了心上人的“死对头”。
“父皇那边我会去说明的,今日之事本是闹剧,又是我生辰,便轻轻放下。还有下次,定不饶你们!”
金茹公主说罢,将银鞭绕在手上,一人消失在夜色中。
“恭喜你,黛争。”
魏扶危冷哼一声,眼神都不给她一个,也离开了。
“魏郎君……”
今夜的事,对于黛争,勉强可以用皆大欢喜来形容。
她没有付出什么,就轻而易举地拿到了一步登天的位置,可损失的却是一个赤诚的朋友。
她不知道,在日后的官场之路上,这种情况会不会越来越多,而她也会如同今日一般,选择自己。
“你居然和魏小郎君认识。”
她差点忘了身边还有一个宋仙舟,她见他没有之前见他的那份欢喜,讪讪道:“宋侍郎,今日让你见笑了。”
宋仙舟摇了摇头,“你今日也是为了公主的生辰来的?”
黛争不敢直视宋仙舟的眼睛,他虽温柔,但仿佛看穿了一切,她只能支支吾吾地答道:“有些事情,不一定是旁人所说道那样,宋侍郎,还望你别想太多。”
她有太多言不由衷了。
“你认识路吗?”
宋仙舟答非所问,他性子沉稳,比魏扶危不知道老练了多少倍。
黛争摇了摇头。
她也是被叫来往这边走,误打误撞的。
“皇宫太大,我来的次数不算多,也只能堪堪记住地形,我们还是快些出去吧,不然在被人发现,要落人口实。”
也是。
和宋仙舟兜兜转转了半个时辰,也不见来时路,黛争都快怀疑,宋仙舟是不是就是个路痴,刚刚在那强装镇定呢。
官场是老练了,但认路的水平没有。
宋仙舟假咳了一声,指着一边都灯火的路说:“我记得来时我走了那条路。”
她顺着他的手指看向那边,“宋侍郎,我们刚才是从那条路来的。”
宋仙舟眉头微皱,“是么。”
黛争叹了一口气,只能认命地凭借她自己的记忆找路。
毕竟宋仙舟这时候不仅不会有什么作用,他还会反驳她,帮倒忙。
最终他们是遇到了一个內侍,解释是公主的生辰宴迷了路,不知道出宫的路了。
內侍见到是宋仙舟,也没问旁的,立刻就带他们走了。
没了主人的宴会早就结束了,其他人也不会多呆,或多或少寻到了今日赴宴的结果,打道回府。
黛争又被一內侍带走,她心知肚明自己要去哪里。
见到傅兰萧时,黛争仿佛明白了什么。
今日最大的得利者可不是她自己,而是傅兰萧。
他或许早就知道金茹喜欢谁,今日要见谁,要在哪里见,对宫中的一切都了若指掌。
所以他故意让她去,搅乱了局。
早些时间又假意透露了一些消息给魏扶危,才导致魏扶危看她不顺,起了争执。
他对金茹骄纵的性子也把握地极好,知道她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举措,这次是她自己选的,木已成舟。
这样又可以把反悔的公主摆了一遭。
他不出现,却像一只摆弄着丝线的蜘蛛,了解一切,执掌一切,让所有人都按照他的丝线被摆弄。
但同为一家人,金茹公主不一定不知道她是傅兰萧安排进来的。
她见他立在宫柱前,皎皎如月。
估摸着心情不错,她存了故意恶心他的心,问他 :“公主应该已经知道我是你安排的。”
她不觉得公主是个傻子。
之后她的日子也不一定好过。
虽说如此,但她依旧要把握好这个机会。
“这不是我该处理的事。”傅兰萧垂眸看她委屈的脸,身上灰扑扑的,心知肚明地笑了笑,“你没受伤就好。”
黛争觉得这句话虚伪的让她恶心,“我差点挨了公主一鞭子,还差点被魏郎君打了!”
没恶心到他,倒是恶心了自己。
“换一个伴读,你觉得亏了?”傅兰萧负手而立,“若是没有这出,金茹能选你,那恐怕得是她换了芯才会去做的事。”
“那我也没想跟魏郎君闹成这般。”
傅兰萧看她的眼神就像,她是个一个不守妇道,与人私通的妇人。
居然能说出这么薄情寡义,毫无礼义廉耻的话。
黛争觉得这比魏扶危说她的那段话更加莫名其妙。
黛争而后听他说:
“你不是拒绝他了,拒绝之后还要要求别人对你如初,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不愧是兄妹。
又开始说她得了便宜还卖乖了。
是她要求太高了吗?
“可这其中,有很多误会。”
傅兰萧觉得黛争太不会说话了。
“你要去跟他说,其实没有什么双生子,你就是她,她就是你,你们从此误会解除,皆大欢喜,我倒是不拦你。”
“不如将我和你的事一齐捅了出去,让世人耻笑我,也出了你与他的一口恶气。”傅兰萧随口描绘着,仿佛此件事已经发生,而作为“受害者”的他,却因为这份假想的未来兴奋起来,“不过你和魏扶危也没什么好日子过了,俗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是皇家呢。”
他的视线都像无形的锁链,将她捆的不能动弹,他的五指更甚,直接勾住她的腰带往他那边带。
“你和谁都没可能,也就是讨好我才可能会得到一线生机,这道理我教你多少次,嗯?怎么就不乖呢。”
“非要我命人把你脚折断,关在我殿中做个小宠,你才能收了你的心思。是么。”
“你想想看,我又不是做不出来。”
作者有话说:
说好的三更,目前还有两更,在写在写。
希望大家多多评论,爱你们哦!
对了还要说件事,我所有的言情都是感情为主,剧情为辅,多多包涵!
第46章 披星
黛争只是依他的意思上前, 被勾起的腰带更衬托出她细瘦的身段,“那如今这样,殿下可满意了?”
想到那只被他掐断了脖子的猫,他怎么可能做不出来呢?
可她现在跟小宠有什么区别, 无非没有断手断脚罢了。
借着月色, 少女的面庞仿佛浮了一层朦胧的光, 似梦似幻。
“殿下如此聪明,算计我们几个人自然绰绰有余。可殿下明明有更简单更快捷的方法来解决这个事, 为何不用?”
傅兰萧随手摆弄一下蜘蛛丝,就可以让三个人反目。
想想看, 之后还有更多的被算计,本质上只会有傅兰萧一个赢家。
压抑的情绪挤满了她的胸腔,她大胆地对上他那双属于胜利者的带笑的眼。
“是不可以, 是没必要,还是,单纯在欺负人?”
四目相对间, 二人的眼中没有星辰, 没有明月, 只有彼此。
“我不希望你把聪明用在其他地方, ”傅兰萧松了手,不经意地扶了扶她皱的不成样子的衣领,好似对她的质问毫不在意,“既然你是我的人,便只需好好听我一个人的话, 考虑我一个人就足够。”
他看到她瞳中的光暗了下去, 就像月亮有意为之, 不去照耀那里了一样。
傅兰萧不觉有些烦闷, 觉得她的模样扫兴,给了她这么大一个好处,也不过是让她跟一个见过几次面的男人分开,就摆出一副他欠她的表情。
以前,她都会把她自己的委屈难过用力藏起来,只笑着讨好他的。
不过,傅兰萧一想,那确实也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她自己不去习惯,怪的了谁呢。
这里不是那个偏僻的汝城。
这里处处充满了勾心斗角,为一句缥缈的欢喜,不如将权利拿在手中,才为佳策。
笼鸟需要剪羽,人也需要挫挫锐气。
他也不会把猎物放在他的视野范围外。
“你的人。殿下,您不缺奴仆,更不缺谋士,甚至您都不缺爱你的人。”黛争站定,稳了心神,不卑不亢道:“我本就是一介布衣,甚至更差,我最初的愿望,就是脱离汝城,脱离奴籍,做一个真真正正的人。”
毓庆宫,他说一不二。为他出谋划策的人,多如牛毛。他甚至都已然订婚,阮家娘子是顶喜欢她的。
他什么都有了。
“当年心悦您,是我一厢情愿,也付出了代价。”
谁知他是高高在上的人,耻于再提汝城发生的人和事。
“我从小的愿望,就是能活的更好。被卖了也只是勤恳攒钱,若哪一天姑父姑母反悔,我也能靠自己的钱恢复良籍。”她都攒的差不多了,知道傅兰萧出身高贵后,她连怨言都没有,只是想让他给她一部分银两,能让她早些完成心愿。
她当时要了多少?五十两?还是二十两,还怕太多,一直在自己往下压。
现在想来多可笑。
“我喜欢这个名字,黛争。”
这是她的真心。
“不知道殿下懂不懂那种感觉,明知道自己和那人不是一路人,甚至都没有办法再多呆一段时间,再多走一段路,但还是忍不住想去拖延,让他多看看自己,或许这样可以晚些离散,结束这段关系。”
“去把自己最好的东西与他分享,说不定就会在彼此中有一段特别的回忆,这样即使分开了,回想起来,还是很美好的,令人心动的故事。”
“可是您却一把火烧掉了周府,拿了我的身契,把它也烧掉了。”
与她的希望一起。
没有周郎君再帮她草拟一篇身契,饶是她到了官府消籍,也会被当成逃奴再卖。
“我知道我自己想的太高,遥想蟾宫折桂,也做一次人上人。”
她并不是个爱哭的人。
就算摔到头破血流,也是个咬牙将泪珠子往肚里吞,忍住不哭的人。
毕竟哭给谁看,谁会心疼。
但在遇到傅兰萧之后,她的眼泪都多了起来。
“现在,我身子是殿下的,思想也要是殿下的,殿下要把我周遭的一切变成您的,这有什么意思呢?我都觉得无趣。殿下一步步这般要求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殿下,我以为,出身寒微,绝非耻辱。而身为女子,我只会更为骄傲。”
她冲傅兰萧行了一个大礼,沉声道:“我知今日之后,依旧不能被殿下舍弃,但黛争会等,等到我真正获得自由的那一刻,且永不会认同殿下的所作所为。”
她没去斟酌傅兰萧的表情,就算他沉默不发,脸色难堪,他依旧是世上无出其二的俊秀儿郎。
她多谢他没打断她。
随即,少女转过身去,带着一身落在她身上的灰尘与月光,离开了。
她后怕傅兰萧会追上来,让她吃苦头到求他为止。
但她脚步必须坚定,必须自己走出去。
清幽的月光,透过宫殿的高墙,仿佛随着她移动,逐渐从白玉高阶上消失不见,落影斑驳。
诺达的皇宫中只留星星灯火,与良久伫立的华服男子。
他望着那个方向,眼中的情绪极其复杂。
就这样,世间万物骤然拥有了一个简单的名字。
“黛争。”
你一辈子都别想。
她甚至一夜都没有回安乐坊,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幸好今日公主生辰,不设宵禁。
长安城灯火通明,通宵达旦,仅有她一人落寞。
翌日一早,她还是先回了周宅,领了她的新衣裳和指令,又梳洗了一番,去宫中上任。
全国有三日休沐,但作为公主伴读的她没有。
今日也是为了和公主正式打个照面。
黛争仔细打扮一番,可脸色依旧憔悴,令她进宫的內侍见了都摇了摇头,建议道:“黛郎君要不还是抹点粉,不然公主见了,怕是不喜。”
黛争眨了眨眼睛,她现在可没这些东西呀。
內侍给她一个颜色,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二话不说就往她脸上抹,“这好说,黛郎君以后就在公主面前美言我几句就行了。”
黛争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成了什么样子,只得嗯嗯地敷衍几句,心想身份高了就是不同,以前不爱搭理她的內侍都冲她笑了。
结果面见了公主,本来一脸严肃的公主看到黛争的脸都愣了一下。
她怎么不记得昨天这人长这样。
“瞧你,怎么那么丑。”金茹本来就是要给她一个下马威的,可没忍住笑,还是破了功,“怎么,九哥那边是告诉你我喜欢这样的?”
“不是的。”黛争摇了摇头,用袖子去把脸上的□□蹭开,结果又听见金茹一声爆笑,应该是更滑稽了。
“公主,只是昨天比较兴奋,没睡好觉。”黛争只能扯谎,不可能说自己昨天流落街头了。
“油嘴滑舌,装怪。”金茹不喜欢这样的男人,也不想叫人打水来,自己宫殿的东西,给这人用,实属浪费。
装出一副天真的模样给谁看呢。
金茹看着她气不打一处来,后悔昨晚自己上了头,魏扶危不行就不行,她有的是方法逼他就范,干嘛非要找一个这样的人来,还是九哥的人,晦气。
想到魏扶危也来气,什么破姓魏的,她干嘛要逼他就范,不行就不行,等到她找几个面首,忘了这些没用的臭男人!
“我直说了,今日叫你来,就是告诉你,你入了我的宫殿,便要听我的,绝不能有二心,明白吗?”她明里暗里都说明白了,“若是被我发现了,你伴读的事情就算了,命也别要了。”
“公主,请您相信我。”黛争看着公主没用让她洗把脸的意思,又抹了抹脸,才说:“我一心只向着公主。”
她一定要让公主相信她。
她要让公主成为她的靠山。
明艳的少女冷哼一声,带着十五岁女儿的娇俏与与生俱来的高傲,“这些话我都听腻了,你以为你当了我的伴读,之后就能平步青云了?你只是陪我读书罢了。”
说什么一心向她,搬唇弄舌的,不就是之后想摸到个驸马之位吗?
“自然。”有了傅兰萧的先例,黛争几乎是把公主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公主,那今日您读什么?”
“催什么。”金茹也不喜读书,这方面倒是和魏扶危一模一样,“太师还没来,你帮我写写下前几日的功课吧。”
“公主,我认为功课还是要自己写的。”
不然请太师过来,不是白学了吗?
“你搞清楚,我是元乐公主,是想做什么都可以,轮得到你指手画脚吗?”金茹瞪了她一眼,指着一旁桌案上的纸笔,“叫你做你就做,你是哄我开心来的,懂吗?”
黛争没办法,为了哄公主,让公主相信那句一心向她是真的,只能提笔开写。
功课并不难,黛争赶在太师过来之前就完成了。
金茹瞄了一眼她的字,“你这字跟九哥的像。”
“是么,他教的。”脱口而出后,黛争看到金茹看她的脸色变了,才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
“看来你跟九哥关系匪浅。”金茹意味深长地说:“以前怎么就从来没听过你这号人呢?九哥自从回来之后,变了太多。”
“公主是忌惮我吗?不如公主教我您的字,我也是可以学的。”
金茹不禁咂舌,觉得这人说话怎么这么直白,这么愣头青。
她真的在怀疑,傅兰萧那个精的,会派一个这么痴的人,来监视她?
“谁要你学我的字?”
她正想发难,身边的大宫女却来报,九皇子欲见她一面。
“太师没等到,倒是等到了九哥。”
“愣着做什么,随我去迎迎这位稀客呗。”
作者有话说:
真诚小猫整顿职场(雾)
不好意思各位,今天本来说三更,因为九点多的时候母上打来电话说了一点家事,脑袋乱乱的没心情,坐在电脑前腰也有点吃力,只有两更,明天就也是两更吧。
第47章 读书
傅兰萧并不是一个人来的。
“公主, 全长安都是沾了你的福,人人都在休沐,倒是你在这里苦练上了。”
阮婉莹应是跟金茹相识许久,她在看到公主的一瞬间就快步上前, 公主的脸色也有所松动, 不再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架势。
“我就还说怎么今个吹奇风, 九哥也能来我殿中转转,原来是跟你一起来的。”金茹自然不会说自己的功课全都由他人代劳, 她给黛争一个眼色,让她自己去收拾收拾自己, 给外面人看,也太羞人了。
“今日是我求兰萧哥哥来的,本想着你今日应无事的, 可谁想比谁都努力。”
阮婉莹的目光在黛争面上略过,虽有些滑稽,竟有些眼熟, 不觉多看了几眼。
倒是有点像上次见到的魏郎君那个, 心悦的女子。
她记得那位少女不着粉黛, 长相清纯, 有几分我见犹怜的姿色。
明明听了欢喜的话,可依旧一副畏惧的模样。
那名女子,像是突然蹦出来的人,她居然一次都没见过她,也没听过她。
好似是叫什么……筝娘?
就连傅兰萧也多说了几句, 好像也认识似的。
不过她很快就想通了, 这没准的话, 也就是说给不经事的小女儿听的。
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都是儿戏罢了。
何况,她的未来夫君,需要他们阮家。
他只是在提醒魏小郎君,要记住自己的身份罢了。
“黛争。去整理一下桌案,若是太师来了,你就顶我一会,把他讲的再告诉我。”
黛争。争。难道是争娘?
怎么名字都大差不差的。
可这位虽然阴柔,但怎么说也是男子,还是她多心了吧。
再次被点到名字的黛争只好应下来。
金茹和阮婉莹进了内殿,说些娘子间的悄悄话,把她和傅兰萧隔绝在外殿。
好在还有一众宫人,黛争和他离得远,也不尴尬。
他不主动跟黛争说话,黛争也无意跟他多说。
昨日都那般了,她也不知道起什么话题,也不能。
说是让黛争收拾的桌案,公主身边的侍女早已收好,她只用重新摆些笔墨,磨好墨水,等着太师到来。
太师年过古稀,来时本是要坐轿的,不知是不是公主故意为之,他近日都从坊间走来,步履缓慢,到了东明殿,已经累的不轻。
当他看到只留黛争一个伴读之后,摇头叹息,在位置上坐了很久,才发现傅兰萧坐在一旁,也未出声。
“臣眼拙,未看到殿下在此……”
他咳了几声,正要起身行礼,又被傅兰萧按下,轻轻接过。
“明日还是坐轿来,就跟公主说是我让的。”
“多谢殿下,殿下您这是……”
他确实不常来,所以太师也疑惑,自己今日是不是不该继续授课。
“无碍,你教你的,这位听着便好。”
太师应声,也没问公主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兀自给黛争上起了课。
不得不说,黛争是个好学生,她听起课来,仿佛全世界只有她和她的夫子。
少女顺适地坐在太师身边,为他研磨递笔,会回答他的问题,也会发表自己的看法。
六月,大燕的天气已经完全热了起来,官服也见薄,虽说是公主身边的人,伴读到底也不是官职,黛争依旧身着九品青衣,只是她全身肤色匀称,从官服中延伸出的细腻的颈子,也仿佛如柔软的雪,看着讨喜。
傅兰萧也坐在一旁,一时有些晃眼,他努力回想,是不是在汝城,他教黛争的时候,她也是这般坐着,也言听计从,奉令承教。
只不过,他只能记起他当时忍住不耐烦,为了让这私奴能多为他所用,不得不教她点东西,后发现她天资聪慧,多走了点心。
黛争的模样是如何却记不清了。
因为太师身体不好,要多呼吸些新鲜空气,所以他们习作的地方是靠着窗的。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她□□斑驳的面容,到一张一合的樱唇,再到呼吸间,喉间的轻颤。
不觉得自己心中发痒,默不作声地去看窗外的树叶,叶影婆娑,雀鸟鸣声,觉得她的声音也变成了噪音,不堪入耳。
“把那书递来。”
傅兰萧走神,眼珠还未从树上游离,下意识抬起手,凭借着记忆寻到放在他一旁的书。
却不料,手下却触到了一抹柔软。
那片柔软想要逃跑,却被他反手抓了回来。
视线收回,依旧是一片清冷。
他漠然地看了一眼黛争,眸光深邃,像是要将她扒层皮一样,“要什么书?”
黛争心中一颤,以为是触及到了他不可视的地盘边界,不过这毕竟是公主的东明殿,还有那么多人看着,坏脾气也会忍着,不会发作。
“《周易》。”
傅兰萧这才放过她,看着她的手瞬间缩了回去,又把他身边的书递给了太师。
“多谢殿下。”
她多看一眼傅兰萧都不想,只想他快些跟他未来的夫人归家,或者府邸早日落成,进宫的日子就能减少了。
时光没有给他们太久的安静,阮婉莹挽着金茹的手走了出来,太师的课已经上的差不多了。
“我就知道你眼光是顶好的,其他人,我信不过。”
黛争这才知道他们是在讨论成婚那日,阮婉莹的嫁衣,她乐得亲力亲为,是件喜事,金茹与她的关系好,用这些小事来找她,她也不会多说什么,定会帮些忙。
等二人走了,金茹让黛争给她随便讲讲后,便放过了她。
应该也是从其他宫人中听闻,除了递书这样不太愉快的插曲,他们并未说过什么话。
她知道今天跟公主的会面,有些不愉快在里面,不知道她多久才能结束这种防着她的心思。
离宫之后,看着时辰已经过了午后,黛争不觉有些饿了,想着出宫之后去哪里吃点好的。
今日休沐,宫外应依旧热闹。
可她刚刚拐过宫廊,就碰到一个內侍。
“黛郎君,我们主子叫你过去一趟。”
她对此毫不意外,毕竟这內侍她都眼熟了。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玩具
黛争整理好了心情, 再去面对他,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老鼠见猫,莫过于此。
她不知道阮婉莹还有没有跟他一起,郎情妾意的, 生怕不知道他们就要成亲了一般, 她都觉得害臊。
傅兰萧脸皮够厚。
进入毓庆宫的流程繁多, 除了搜身,傅兰萧也没有给黛争多的特权。
这也是确定她周围不再有人监视的必要环节。
再见到傅兰萧, 他刚刚沐浴出来,身着寝衣, 绸发未干,全数垂在身后,一言不发地坐在桌案前。
也不知道为何没有宫人伺候, 连发丝都滴着水,也许是未着深色衣袍,眉眼中竟然透出了无害。
如果他不是傅兰萧的话, 黛争还能生出些欣赏的心思。
可惜他是, 黛争只想让他染上风寒。
桌案上摆着大大小小的精巧玩意, 黛争只瞅了一眼, 便瞥过眼,问:“殿下今日何事?”
傅兰萧像是才发现黛争来了一般,垂下的眼眸微抬,不似平日那般有攻击力,“今日适应的怎么样。”
黛争觉得傅兰萧这是在没话找话, 明知故问, 她在公主那里怎么样他不是都看见了。
不过她还是要硬着头皮汇报, “公主只说了让我帮她完成课业, 不要偷奸耍滑,倒也没什么。”
至于单独和公主说的那些闲话,她不打算告诉他。
傅兰萧意味深长地看了黛争一眼,瞧她说话时低着头,一点都没有读书时的认真劲。
沉默的氛围持续了一刻,等到黛争都快熬不住要再补充一句的时候,傅兰萧开口道:“你来替我擦发。”
黛争这才抬眼,深知这次过来,又是给傅兰萧当奴婢使,她不恼,认命地找来挂在不远处的长帕,绕到傅兰萧身后,轻轻擦拭。
思索一番后,她说道:“我手重,若是哪里弄痛了你,别怪我。”
傅兰萧嗯了一声,没再说别的。
黛争提心吊胆的,将他一缕长发拢起,投入在这份忽然施加在她身上的工作,他的长发柔顺,在很久之前她就为他擦过,那时他的腿伤未好,就连起身都困难。
黛争日夜照顾他,几乎什么都看过了。
不过擦发仅有几次,后来傅兰萧说什么也要自己来做,除了换药,都不让她近身。
她当时还以为是他怕她辛苦,现在想来还是嫌她手重,瞧不起的。
黛争这么想着,将一缕擦干的长发绕到胸前,又拨来新的湿发。
水珠顺着发丝落在胸前,他只将寝衣半批在身上,在黛争的动作带动下,露出精装的身材来。
那滴水珠沿着肌理的线条顺滑而下,最后化在衣料中,变深了一点。
她倏然想到了什么,属于那夜的记忆被打开,她十分羞耻地被傅兰萧要求开口承认,最后还颇为享受了他的动作。
因为她对于床/事的体验,都是傅兰萧在摆弄她,他说那些荤话都让她受不住,更何况是她自己说的那些。
她这辈子都不想吃什么奇怪的东西了。
“怎么了?”
身后的人不动太久,傅兰萧自然要过问。
“没、没什么。”
听着黛争声音不对,手下的动作也加快,下手也重了。
傅兰萧刚要转头责备,就感受到少女的手将他的脑袋摆正,“你别回头!”
她欲盖弥彰地深吸一口气,“就要好了,你要是现在转头,水打在桌案上怎么办?”
她这理由实在太假。
傅兰萧沉默着,也没再点破。
等她擦完,抓过她无处安放的手,目不转睛地打量着她早已红润的双颊,不禁莞尔,“想什么呢?”
她不想回答,也找不到借口了,就这般僵持着。
她的眼眶中盈着泪光,像夜空中的星甸,傅兰萧也不知道为何就让她擦个发,就委屈的跟什么一样。
他今日可什么都没做。
如果他想,她早就不在这里哭了。
不过黛争的眼睛真好看,他甚至昨夜在想,若是哪一天黛争这个不争气的东西,以死抵抗,他就把她的眼珠子挖出来,保存起来。
他记得还有一次,他被院子中的锯木声吵得睡不着觉,那时他的腿还不能走路,透过窗户就看到一个穿着短褂的少女正在干活。
她在忙碌,没有什么标准的动作,像是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在做一个不知所谓的东西。
连黛争读书的模样他都能忘得一干二净,可她那张脏兮兮灰蒙蒙的脸,从木材中探出来,手搭在其上,一双明媚生动的眼睛露了出来。
他却异常难忘。
为什么呢?
“你选选。”
他要比黛争更快地整理好思绪。
傅兰萧修长的手指点了点桌面,奏出清脆的声响。
黛争这才目光重新投向桌案上的东西,仔细瞧去,都是些女儿家喜欢的,黛争对于这方面,简直是一片空白。
她不明白傅兰萧这是何意,怪异地看了一眼他,发现他也在看自己。
对之前的事不过问,却非要她在这上面选出个所以然来。
黛争纠结了片刻,指着一件青铜器说:“那就这个吧。”
“你喜欢这个?”
她选的是一个精巧的九连环,由长安最有名的工匠所制,磨的圆润,玩也十分耗时间,在燕朝十分流行。
她拿了起来,甩着九连环,听着叮叮当当的声响,还不知道怎么玩。
“是选给谁的?”
她第一个反应好像从来不是自己。
“阮婉莹。”傅兰萧的声线没有一丝起伏,“如果你喜欢的话可——”
他的话还没说完,青铜器的声音就生硬地落回了桌上。
“我不喜欢这些东西,殿下最好也别问我,我说的是实话,因为我从小都没有过玩具,挑不出来的,你要现在让我重新选,我只会觉得幼稚。”
傅兰萧嗯了一声,又命人将桌上的所有东西拿走了。
“不日后我的府邸就建成了,毓庆宫也将不是我的了。”他拉过黛争的手,指腹抚摸过她手心的薄茧,难得没生气,也颇为虚伪的温声道:“今日还是在我的宫中歇息吧,明日可以早些去金茹那里。”
这时,宫人来报,说阮婉莹去而复返,要见他。
“现在呢,我需不需要腾位置?”
作者有话说:
嘎嘎!我们狗子被骂了之后换了种战略,但貌似有点歪
第49章 夜宿
傅兰萧自然不会拒绝阮挽莹, 毕竟婚约在身,他还需要她背后的势力。
不过,阮婉莹来毓庆宫也需要相应的流程。
时间久到,足够让傅兰萧再一次因命令她而开口。
“那你还愣着做什么, 过来替我更衣。”
黛争本以为她要被赶出去, 再不济也要躲到内殿中, 可不知为何又要代替宫人伺候他。
不过,她复而一想, 若是让她躲起来,更坐实了二人的关系。
他的便衣并不难穿, 只是黛争又把她从方才的闷气,拉回了更久之前的窘迫。
她总控制不住去回想那件事,那件寝衣, 和现在穿的,还是不是同一件?
约莫不是,毕竟贵人的衣裳很难穿第二次, 更何况……也脏了。
“磨蹭什么。”
傅兰萧不是没发现她的片刻失神, 注视着换下去的寝衣, 长睫震颤, 似是即将飘零的落羽。
“没、”黛争支吾了一声,手下的速度加快,却又听他道:“你是不是在想,这身寝衣,是否还是被你污了的那件?”
被这么直白的戳破, 黛争的整个人就像是被人用千斤锤砸了一般, 又似被热水泼到, 气息带动着脸色, 红一阵白一阵。
对比起她,傅兰萧倒是镇定自若,“想起来了也不错。一回生二回熟,之后也不必每次都抹不开面子,你要自己记住,你也很诚实地求过欢。”
“你别说了。”黛争只觉得他刚稍微正常了一些,就又把骨子里那层劣根释放出来。
谁知她话音刚落,傅兰萧的寝衣就落在她的脸上,绸衣顺着她的鼻尖一路下滑到颈子。
好在六月的寝衣轻薄,她没被砸到乱了发型。
“你不闻闻看吗?确定一下还有没有你的味道。”
她被他招惹的烦了,恨恨地盯着他,但这件事太难以启齿,她也说不出什么旁的,怕只会更丢人。
“变态。”
她嘀咕了一句,不知道他听没听见——因为这时阮挽莹已经到了,看到黛争在此,眉毛一挑,到没说什么。
若是这人跟傅兰萧走得近,到也可以理解为什么那什么筝娘,是傅兰萧认识的人。
“何事?”
“打扰到你了?”阮婉莹眼光扫到被甩到地上的寝衣,“我先前未与你说,下月初,是要去庙里求姻缘的。”
燕朝婚前男女可随意相见,但也筑造了一些约定俗成的仪式。
在婚前一个月,定了亲的男女都要去庙中烧香拜佛。
其实阮婉莹对于自己嫁给傅兰萧本是是有那么一丝丝期待的,毕竟他生的这般好,之后自己的家族也会步入皇亲国戚族列。
没错,他们本就早已定下婚约,她是绝对要嫁给他,不能有一点闪失。
所以她尽量亲力亲为,本来一句传信的事,却一定要自己亲自叮嘱。
她不敢承认,她对这一切是惶恐不安的。
因为傅兰萧好像没有那么喜欢她。
甚至,是不。
只有在她主动的时候,傅兰萧会让她挽着他的胳膊,其他更进一步的想都不能想。
她已成婚的小姐妹说,这是男人不行的表现。
行不行他也是九皇子,她也得嫁。
“有空会去。”傅兰萧点头,对此没有异议,蹙眉问:“你的婢女呢?”
“她在外面等我,我没让她进来,你宫里规矩多,她要再进来,又要多费些心。”她这是在怪他防着他。
“谁都如此。”傅兰萧又道:“不过天色已晚,你还未用膳吧?不如我叫戚无送你们回去,他驾车会快些,也能早些用上晚膳。”
阮挽莹一听是戚无送她们,还觉得是傅兰萧看中她,可她坐上了马车才缓过来味,这不是要赶她走吗?她坐在那里屁股都没热呢!-
黛争看着天光敞亮,哪有半分晚色,真是可怜了这位娘子好不容易过来,又被送走。
外面还都说二人金童玉女,傅兰萧大难不死,都是为了和他的未婚妻再见一面,是天定的缘分。
黛争捡起寝衣,随手挂在书案后的屏风上,“我也未用膳。”
言下之意:她也要回去了。
她午膳都没吃,正饿着呢。
“那传膳吧。”傅兰萧从书案的堆放的几本书中抽出一本《增文广义》,扔到黛争手里,“今日我听太师授课,你答的有几处错误,你已经考得了功名,这几处不该犯,我与你讲讲,不然之后要是被问起来,定会被公主瞧不上。”
“哪错了?”黛争一时没反应过来,熟练地翻到今日所讲的书页上,却看到他手指指向一处,“太师年纪大了,身体不算好,他点了你的问题,但音色含糊,你怕是没听清楚,记差了。”
对于这方面,黛争是真的没什么挑理的,这时候也是最听话的时候,“那好吧,殿下就讲与我听吧。”
“先用膳。”傅兰萧又抽走她手中的书,扔回桌上,“你靠书饱腹?”
因为懂她的软肋,傅兰萧在这方面特别容易拿捏黛争的行动,等到用过晚膳,指出错误,这回天是真的黑了下来。
宫门关闭,黛争不得不夜宿毓庆宫,不过这次,她可以睡到偏殿去。
傅兰萧来到偏殿的时候,黛争并没有被他吵醒。
她不认床,像跟野草,在哪里都好活的很。
见她睡得沉,傅兰萧刻意放慢脚步,敛了气息,坐到榻前望着她。
黛争睡相不好,嫌热就把锦衾一踢,寝衣半开,那处柔软也隐约泄露。
傅兰萧没有犹豫,将手覆了上去。
他的体温要比正常人稍低一些,是小时候留下的病根。
所以当她碰触到似有似无的冰凉时,并察觉到不适。
他见过衣着暴露的女子,可以斩钉截铁地确认她一点都不大。
不过她最近应是胖了,第一次的时候他觉得他可能盖住她的侧骨,有些硌手。
黛争有这么有魅力吗?
没有的。
所以她怎么敢堂而皇之地对他说那番话?是不是觉得一次又一次地放过她,是不会对她下死手了?
他可以让她滚出长安,永远都不要见她。
可以直接拆穿她所有的谎言,让她在世间再无立足之地。
他知道她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棋子,长安没了她照样日升月落,他的计划没了她也照样走。
她完全可以被替代。
傅兰萧瞳色变暗,缓缓俯下身子,鬓发垂在少女的脸上,这时她倒是觉得痒了,不适地皱起眉头。
他一点也不怕被她发现,他还设想,若是她醒了,他就亲她。
不过,她只是微微晃动了一下脖子,又陷入了沉睡。
他继续低头,一直到他的呼吸喷洒在她的眼角,薄唇几乎紧贴在她的肌肤上,随后伸出舌头,在她的眼皮上舔了一下。
顺着鼻尖向下,停留在她呼吸时会微颤的颈,发狠地吮吸了一口她的喉咙。
他承认这一次有故意的成分,这样可以使他顺理成章地做更多过分的事,
他原始的,自我的,想着,如果撕破她的喉咙,在这里溢出鲜血的黛争是什么味道。
可惜黛争还是没能醒来。
怎么能不醒呢,平时怕他跟看见鬼了一样。
他重新勾起她的手掌,半个时辰后,他用寝衣擦掉溅出来的液体,叫了一次水。
回到自己的主殿后,他又叫了一次水。
黛争起的依旧准时,只觉得昨夜被谁压着,睡着不踏实。
再看一眼锦衾,毓庆宫的宫人可不像照顾他们的主子那样照顾她,盖的实在有些厚实了。
看铜镜的时候发现喉咙处又一个不大不小的玫红色印子,还以为是入了夏,被蚊虫叮咬的。
她把自己的内衫拢的捞高,看着怪异又滑稽,再见到傅兰萧的时候,还被他耻笑了一顿。
黛争赶紧从毓庆宫溜走,再等到从东明宫出来的时候,也没人再来一句主子有请了。
她乐得清闲,火急火燎地离开皇宫。
回到周宅,被下仆告知,有人来找过。
说是宋仙舟想做个局,请她赴宴。
宋仙舟的局黛争乐意去,不知怎的,想到宋仙舟在那夜之后没有轻看她,黛争都有些飘飘然。
不料,宋仙舟不仅是请她——当然她是知道这不可能是两个人单独约见。
可宋仙舟请的另一个人是,魏扶危。
魏扶危打看到黛争进雅间就没好脸色。
孩子脾气一般搬着胡凳离她远些。
“黛兄到了,快坐吧。”宋仙舟笑眯眯地说,将藏在他和魏扶危之间的胡凳拉出来一些,仿佛看不出这种尴尬的氛围一般,明示让她这边落座。
“还有人吗?”黛争第一次见到宋仙舟也想跑,要是多几个人的话,可能坐在她和魏扶危之间,或许没那么尴尬。
“还有一人,他是要晚些到。”宋仙舟笑的十分无害,拍了拍胡凳,“我只觉得你们之前有误会,咱们今天就把话说开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哈哈是吗?”看着魏扶危一记眼刀甩过来,黛争的问句都能干说成陈述句。
“是啊,你来坐。”宋仙舟又拍了拍胡凳,让黛争有一种错觉,如果不坐那个位置,就是她不识好歹。
“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早就走了,不过今日是最后一次。”魏扶危独自斟了一杯酒,“我无话可说。”
这种情况,她该跟魏扶危怎么说呢。
就算说她毫不知情,可那夜魏扶危也算告诉他了,她坐以待毙的话,也是坐实了他口中他们的关系。
“魏小郎君……”黛争陪了个笑脸,“其实我妹妹已经离开长安了。”
“什么?!”魏扶危因为激动被酒呛了一口,可就在他激动地抓着她的袖子咳嗽时,雅间的门再一次被推开了。
来人正是傅兰萧。
黛争觉得这个局最好还是就地解散。
“大人,您来了。”宋仙舟在外不会叫殿下,站起来拉开了另一个胡凳,可傅兰萧嘴角噙着笑,一副正人君子,风度翩翩的模样,坐在了黛争对面,正对面。
好似他真的只给宋仙舟一个面子,穿着一身金线勾边的绛紫云纹织金长衫,头戴玉冠,墨发轻动,风尘仆仆地赶来赴宴。
“为什么离开长安了,去哪里了?”魏扶危再没了刚刚的架势,反而一直缠着黛争不放,“你告诉我,她什么时候离开的?”
黛争哪里知道“她”自己要去哪里,只能用下一个谎言去弥补这个谎言,“她说想去,金陵?”
黛争之前是想去金陵的。
“那反正我也闲的没事,她是从哪条路走的,我去追她也行,我还有话跟她说。”魏扶危不依不饶的。
又要多一个谎言了,“怕是……水路?”
“具体哪条?”
“我、我不清楚……”撒谎多了,黛争就不会说话了,她确实一点也不了解长安的水路,“西边那条吗……魏郎君,我妹妹没跟我说的……”
“她不说,你就不问了,你们可是同胞兄妹,怎么能比我都不关心!”
“这个……那个……”黛争额头滴汗,嚅嗫道:“她……”
她感觉有谁在勾她的小腿。
可能有谁觉得她现在闪烁其词的模样足够逗趣吧。
作者有话说:
狗要干啥下一章接招!
这一章的大家:
宋:笑眯眯看戏.jpg
魏:小孩子耍脾气
狗:瑟瑟攻击
黛:没有惹你们任何人
谢谢大家的留言,看到大家说喜欢这篇文,我真的特别特别感动,真滴真滴,特别感性呜呜呜。
所以明天双更给大家!
第50章 饭局
有什么东西抵在她的腿肚, 轻轻掂量。
像一条水蛇,缠上了她。
高度紧张下,黛争被这突如其来的触碰吓得浑身一抖,她想也不想就低头往下看, 不知是谁这么要做这么轻佻的事。
可她刚歪了下头, 掀开的桌布离地还不过一寸, 突然又被魏扶危按住肩膀,厉声道:“我与你说话呢, 走神什么?”
“你这么凶做什么。”被质问久了,黛争也生出一点脾气, “她今天已过二九了,有自己的想法了,自然是想去哪里去哪里, 我管不到的。”
一直处于强势方的魏扶危被她蓦地一怼,便收了话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眼睛看, 眸光渐渐向下, 停留在她紧抿的粉唇上。
黛争被他看的不自在, 转过脸, 却正对上傅兰萧的双眼,他对她浅笑着点点头,并未说什么。
观棋不语,瞧着是一副十足的君子做派,但底下的碰她腿的人就难说是不是他了。
想来也只有一人。
“可是, 金陵路远, 她一个小娘子, 定是不安全的。”魏扶危喃喃道, 语气没有先前那般咄咄逼人。
他其实这段时间还应该在软禁,可母亲第二天就看到他愁眉不展,饭也不吃,失魂落魄的,当即去魏首辅那里苦的梨花带泪,好在魏扶危当时人比较恍惚,也没有坚定说要娶妻,魏首辅心疼发妻,也心疼自己家唯一的小郎君,就这样被放了出来。
“我妹妹……跟其他人不一样。”黛争说这话时心里也没底,手开始不自觉地绞衣角。
宋仙舟把黛争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笑对魏扶危:“可以了,魏小郎君,这不是逼问会。”
“我也没想。”魏扶危听着这话就不舒服,“只是她……算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等他过几日就去金陵,若是可以遇见筝娘就是最好的,如果遇不见,他日她再来长安,他们也有新的话题可以一起讨论。
“看来魏小郎君的执念很深。”傅兰萧的手指搭在桌上,不轻不重地敲击着。
在魏扶危眼中,他应该和九皇子是情敌,他无法忘记九皇子的逼问,筝娘的那句“没有早些认识”,还有那夜后来发生的事。
可燕朝的所有都是傅家的,他不能违抗,也不能冲动地和他打上一架。
他比之前要冷静许多,轻笑出声:“也没太深,只是我觉得她和旁的娘子不一样吧,大人觉得呢?”
被反问了的傅兰萧面色如故,“或许?你的感想,问我作何?”
“你们这么说,我都要好奇了,黛兄的胞妹,到底是何许人。”宋仙舟因为不善于娘子交谈,平日除了家里的妹妹和金茹公主外,就没与哪个娘子对上过眼,说上过话。
在饭桌酒局间,更是避而不谈。
第一次在男人堆里聊起这个话题,他还有些跃跃欲试。
当然,若是在场的有任何一个女性,他都不会开口问了。
“跟黛兄长得一样吗?”
他还真见过黛争的女装,跟她男装的气质完全不同,腼腆生涩,真真瞧不出来是个男子。
“既然是胞妹,自然是长相相同。”傅兰萧并未喝酒,他慢悠悠地给自己斟了一杯茶,饮茶前说道。
“那便好玩了。”宋仙舟不明了他们之间的关系,理中客一般,“若是小娘子无意,多做纠缠只会让人厌烦吧。你要真喜欢,为何不多看看争兄呢?好歹望梅止渴。”
黛争觉得宋仙舟这个提议很危险,显然魏扶危也是这么觉得的。
他直接翻了一个白眼,说道:“他们不一样。”
“哪不一样了,她的胞妹上次也不是没碰过面,双生子本来就叫人分不清,不然她还能生出个天眼不成?”傅兰萧觉得魏扶危幼稚又可笑,首辅倒是个老狐狸,怎么教出的儿子如此蠢钝。
不料,魏扶危斩钉截铁,锐眼中带着挑衅,似是在回忆他口中所讲。
少女追逐着自由的风,她放声发泄着,光脚奔跑着,是一片绿原中唯一的靓影。
他闯进她独身的空间中,看到了那双羞涩的,璀璨的双眸。
“我见过的,谁都没见过。”
黛争听着莫名其妙,自己掰着手指头算,也没与他见过几次,前几次也闹得不太愉快,难道是自己喝醉了耍酒疯吗?
正当这时,桌底那个不安分的又踢了她一下。
这下可不是轻轻掂量,而是找准了位置让她疼。
黛争迅速缩回双腿,坐姿要比歪扭。
她瞪了一眼傅兰萧,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
真是闲的。
但那潋滟的双眸中却锋芒逼人。
仿佛要在她身上灼出个洞来。
作为当事人的黛争,觉得自己可真是个冤大头。
黛争顿生委屈,无辜地问魏扶危,“什么时候,你见着什么了?”
傅兰萧觉得她这是在明知故问,蓄谋引诱,又装无辜。
“这时候又关心起来了?我偏不告诉你。”魏扶危的笑容痞气十足,兀自倒了一杯酒,“你又不护着你妹妹。”
罢了。
黛争听得云里雾里的,也懒得跟他再说什么,说也说不清,但一想到,他说的人是自己,她就忍不住憋着笑。
原来被人喜欢也有这样的烦恼啊。
“黛郎君,天气也热了,怎么还将衣襟拢的这么高?”
手指敲击桌面的频率加快,终于把那盏茶放了下来,傅兰萧又把话头挑到黛争身上。
黛争眉头一拧,这不是你的偏殿蚊虫多吗?
况且,她今早已经被他笑过一次了。
不会就是为了让他人也跟着笑话她一次,那也大可不必。
她不觉得他们也跟他是一类人,便大大方方地将领口拉低,露出喉结处的点子,“怕不知道是哪里的虫儿叮的。”
她还故意咬重了“哪里”二字,想要刺刺傅兰萧。
不知为何,她听到她身旁的宋仙舟忍不住“嗤”的一声笑出来。
黛争不明白他笑的原因,面带困惑地瞧着宋仙舟。
“可莫要再找借口了,你连我都骗不过。”宋仙舟虽没有经验,但年岁最大,总是见过猪跑的。
“你说什么?”黛争听着一头雾水,下意识地捂住喉结上的梅红。
“嘁——”魏扶危嫌弃地看了一眼黛争,长得一模一样,其实一点都不一样,“不是早就告诉你不要去那些地方了吗?”
他还揪过黛争肩膀上的布料闻了闻,“又去哪个窑子逛了,这么香。”
“你们误会了,这个真的是——”
黛争心急如焚,才知道他们是误会了,红着脸,眸光在二者之间闪烁。
“罢了罢了,快些吃饭吧,别装了,菜都凉了,”有了这个插曲,雅间里的氛围居然快活了些许,魏扶危还亲自给黛争夹了一筷子韭菜,“吃这个,我爹就吃这个。”
宋仙舟看着二人之间的关系有所缓和,如梦初醒般地喔了一声,添油加醋地问:“黛兄,上次给你开的药,你还有继续吃吗?”
魏扶危投箸,骂了一句脏话,“黛争,你都要吃药了,你还去,哪天死里面。”
黛争真是有口难辩,只能愤恨地看着罪魁祸首,都怪他。
一顿饭下来,黛争心情也不大好,跟男人吃饭就是累,好在宋仙舟勉强觉得这件事解决了,不会再用找借口把他们几个放在一起,黛争谁都说不过。
除了傅兰萧,几个人都住在安乐坊,黛争是蹭着宋仙舟的马车回去的。
魏扶危喝了酒,马骑得不快,跟在他们的马车后面。
黛争没让宋仙舟将她宋到周宅,她想晚些回去,周宅的氛围她一直是不喜欢的。
宋仙舟也没多问,撩开马车的车帘,便听到极近的马儿的呼吸声。
“魏小郎君,还要跟黛兄说什么吗?”
魏扶危脸色微红,拉着缰绳让他的马原地绕着圈走几遍,“嗯,前些日子也谢谢你了,宋侍郎,下次请你。”
他指的是和金茹闹不愉快的事。
“小事。”
“黛争,”魏扶危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希望你知道我们并不是握手言和了,我不知道你和九皇子之间有什么交易,但别把筝娘卷进去,我不是不知道。”
知道了什么?
黛争眨了眨眼睛,知道了从始至今只有她一个人吗?
看着也不像,知道她的秘密,不得质问她,魏小郎君也不是像傅兰萧那种沉得住气的人。
那是在诈她?
“她是你妹妹,让她跟他划清关系吧,那两家你都惹不起。你护不住筝娘,就让我来护。我会等她,她回来你要跟我说,明白吗?”
“她应该已经拒绝你了……”
黛争的声音在夜风中有些破碎,但又一清二楚地灌进了魏扶危的耳中。
“我不死心呗。”
魏扶危冷哼一声,拉动缰绳转动马头。
筝娘凭什么要委身那种伪君子。
终于只剩黛争一个人了。
她踱着步伐,一边思索着魏扶危的话,一边手指轻抚她喉结上的印记。
他们都误会了,有那么像吗?
在她为数不多的经验里,看着流风回雪的傅兰萧喜欢把她当成骨头啃,事后的痕迹也是一片又一片的青紫。
定不是这样般模样。
定都是男子之间的花花肠子。
今日不设宵禁,她连傅兰萧定的宵禁都不想遵守了。
摸黑走着,突然她整个人被谁大力一揽,还没反应过来出声,就被堵住了嘴巴。
确切的说,是那人将手指三根手指塞进了她口中,与潮湿的口腔勾结成一派。
下一刻,她被人推到墙边,只能双手撑着粗糙的墙壁,无助地发出呜呜的声音。
她感受到自己身后的衣袍被掀起,那人五指并拢,打了她的臀。
“你又给他看什么了?”
听到是傅兰萧的声音,她有一瞬间的放松,转而是更加剧烈的心跳。
“傅、”
她好不容易能说出一个单音,又被狠狠拍了一掌。
“怎么就这么马蚤,嗯?”
作者有话说:
傅狗的心路历程:
换种方式——忍——破防人竟是我自己
宋:替身,好耶
魏:小狗永不屈服
黛黛:没惹你们任何人
还有一更,明天早上看哈,刚刚吃完夜宵(希望大家多给我点评论本小狗也会动力十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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