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离开
黛争咬着唇瓣都白了一圈, 脚步踟蹰,想着如何拖延时间。
“今日不可以算了吗?今日我实在是,不太想。”
苦涩的药还残留在唇舌间,“喝了些酒, 已经有些困了。”
她是打算顺着他, 但是她也不能毫无底线。
她往书案那边挪了几步, 表示自己并不会逃跑。
“殿下可以教我怎么做,我入睡前便照着做就好, 就不劳烦殿下了。”
傅兰萧往她那处睇了一眼,不满于她目光中带着怀疑试探的深意, 本染上酒气的双颊毫无血色,好似他已然做了不齿之事。
啧。
他不是什么急色的人,若真想做什么, 他早就在那日就将她捉了回去,直接戳破她的谎言,何必大费周章, 跟她这种人拐弯抹角。
无非是掌控、玩弄猎物的感觉总是无法过制地令他更加欢愉。
她接受能力还不高, 不能把她逼得太死, 还没开始, 就被弄坏了,到头来自己没地方施展。
他喜欢看见她挣扎,又无能为力的模样。
“无非是吓吓你罢了,还是你觉得我真的会碰一个男人?”傅兰萧站起身,挡住了大半烛火, 让黛争眼前的光亮灭了, 像是被他宽大的衣袍笼罩。
像一条蜿蜒的毒蛇, 趁可怜的、无助的幼兽四处张望时, 将毒液刺进细嫩的皮肉,直至蔓延到所有肌骨中。
“不是的。”黛争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手指间还残留着指甲深陷的痕迹。
“明天会叫你那个婢女把御医的方子拿给你看。”
见他没再逼迫,黛争的语气也软了下来,她只想赶紧结束这场闹剧,把这尊大佛送走。
“总之多谢殿下惦记,我会按照您说的去做的。”
瞧她多低眉顺眼,多乖巧听话,所以赶紧走吧。
傅兰萧当然能懂她是什么意思,微微俯下身看她:“你不觉得苦?”
潜意识的危险提醒她向后稍稍仰身,答道:“苦也没办法。”
“我有。”
傅兰萧熟稔地取下蹀躞上的葫芦型荷包,从中拿出一块被捆的方方正正的小小油纸包,放在她手掌心。
黛争压着疑心,拆开手中的小包,居然是几颗切得整齐的饴糖。
新的味道将所有苦涩代替,黛争脸上终于浮现出雀跃之情,她语气终于焕发出一丝生气。
她难得的冲傅兰萧灿烂一笑,指尖还夹着未吃完的饴糖,“好甜!”
傅兰萧明显感觉到她的警惕变弱,甚至此时有了亲近之意。
他不禁心中冷哂,刚刚还避他如蛇蝎,现在几块饴糖就把她收买了去,还是太好骗了些。
不过,这也算好事,不用再多费神,他是压迫她,可不喜欢她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
张弛有度才能更加持久。
黛争又捻起一块饴糖,倏忽间被他托起了下巴,与此同时,她的舌尖舔了一圈唇瓣,带着天真的引诱。
“有那么好吃?”
“对于殿下来说可能只是普通的饴糖,但我没吃过。”她人在暗处,说话时,双腮带着昏光之下唯一的粉,唇齿沾着糖水,融滑其中。
“不算普通,好歹也是宫里做的。”
傅兰萧躬身,执住她的手,将她指尖上的饴糖卷进口中,舌尖碰到她的手指,带起一层酥麻的震颤。
“还行。”
他做出品鉴,没给她做出反应的机会,便说道:“现在来说说今日你遇到的事吧。”
怎么就送不走了?
黛争轻轻蹙眉,想到今夜的他除了嘴上不饶人,其他还算正常,甚至应算得上不太“正常”,也只是跟他说:“今日出行偶遇了魏小郎君,就跟他一起用了晚膳。”
“那还真巧了。”
他说这话时语气淡淡,但黛争已经从中能体会到他的阴阳怪气。
“那你的脸是怎么回事,被他打了?”傅兰萧捏了一下黛争的脸蛋,惹得她吃痛一声,说:“没被他打。”
“那被谁打了?”傅兰萧面无表情,轻轻一拽她,布料凹陷进去,用一只手就能圈住清瘦的胳膊:“你在外面挑事了?刚刚任了个职那就做这样的事,你打得过别人吗?不如在府中先给你请个武术师傅,强身健体之后再去报仇。”
“哪有你说的那样!”黛争哭笑不得,“我看起来很像与人结仇的人吗?”
他当然是在说笑,毕竟他不相信黛争是那种与人起冲突的人,她就是个软包子,狗都能上去欺负她一下。
所以才蹊跷,谁弄的?
“那是怎么一回事?”
虽然黛争于他来说,也不过是个小玩意,但没让她受什么伤。
黛争撇过头,下颌又被他重新捉住,她迫于无奈地对上他的眼,烛光明灭,就连他的墨瞳也在闪烁。
她在他眼中看到了自己,眼中的少女睫毛微颤,眼中像蒙了一层雾气,每个动作都透着模糊的倦意。
或许是那饴糖太甜,让她差点忘乎所以,倾诉欲被甜蜜再一次充盈,想把今日的事一点一滴讲予他听。
“好,那我说。”
她跟他说今日的见闻——当然去掉了她要买账本的小事。她跟他说自己见到了阿娘,可是她好像已经有了新的孩子,而且不认识她了。
脸上巴掌,就是阿娘给的。
她尽量长话短说,不像在汝城时,总要讲究一个漫长的前因后果,毕竟那样可以跟傅兰萧多呆一会。
说罢,她望着他,感受傅兰萧的情绪,他的眼中,仿佛含了一层化不开的寒冰。
似乎,他还有刹那间的分神。
他盯着她问:“那不还是跟你那帮亲戚说的一样。”
被抛弃了,不要她了。
“我现在跟以前长的不一样,若是她没认出来——”
“你为何要骗自己?”傅兰萧不理解,“当初是她嫌你是个累赘,丢下了你,现在的你也不需要她,还是说你真的觉得她会要一个不清不楚的孩子吗?相认只会让她的地位不保,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蠢。”
“你是嫌现在的好日子过够了,还打算在那种筚门圭窬苟且?”
她原来住的屋子,白日闷热,夜晚漏风,阴天能让他的腿伤痛到刺骨,差点落下病根。
为什么总爱跟那帮蝼蚁难舍难分。
她母亲都不是这等人,怎么就生出了她这种。
“你要听我说,那我为什么不能发表自己的看法?”
她站在他身前,不知道在坚持什么。
谁都觉得她在痴心妄想,谁都可以说她一句,你想的根本不可能,就像她不值得为此辩白一般。
或许她是把自己置入了一个绝望的境地,但她需要一个人来拉住她的手,拍拍她的肩膀,拥抱住她,告诉她不必如此逼迫自己。
一切都能过去的。
她摇了摇头,自嘲地笑了一声,像是一个被定格的,脆弱的永恒。
罢了。
心被饴糖动摇了,还以为傅兰萧好歹能够做到默不作声。
傅兰萧知道她在想什么,可他觉得她总该学会面对现实。
想那么多没用,到头来不过一场空。
他叮嘱她要记得喝药,并未继续停留。
黛争在他走后不久就洗漱休息了,明日是她就职的第一天,可不能起得太晚。
校书郎的工作十分清闲,但因身在长安,有任何风吹草动就能第一时间知晓,抓住机会向上爬的概率尤大,所以当黛争来任命时,同僚七嘴八舌的不在少数。
自古都爱说“长舌妇”,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实在为污名。
就算黛争是燕朝近年来最年轻的新晋进士,就算他在罂粟案有功,身在都是男子的官场中,黛争无时无刻不被人诟病排挤。
因她面容清丽,身形瘦弱,背地里被不少人笑称为某位贵人的娈童。
男子的嫉妒心往往要比女子可怕的多。
不过数日,黛争坐在堪堪九品下阶的校书郎已被折磨的疲惫难堪,以前她看长安,到处风景如画,现在的长安,没一个能让她提得起兴趣的。
好在,到这一个月休沐的时候,也不见傅兰萧打扰他,好似被什么绊住了脚。
但黛争觉得这是最好的结果,她希望傅兰萧脚被绊断了才好。
休沐时,她准备四处打听一下,她阿娘如今是哪家的娘子,她定是不会再打扰她了,但好奇心人皆有之,她也只是想再看看。
天光大亮时,通向其他街坊的门才完全敞开,她还没走出安乐坊,就被人拦去了去路。
“殿下有请。”
她不认识那群人,看着尤为陌生,为首的男人口中所述“殿下”,她第一个反应是傅兰萧找她,便跟着他们上了马车。
马车走得很快,她不知道自己被带去了哪里。
又过了一会,她的车窗被人打开,从窗口透出的阳光让她不适地眯眼。
而在对面正襟危坐的人有一双桃花眼,他的马车未落车帘,正睨着她笑。
“不知校书郎近日可好?”
黛争吃惊愣了一瞬,恭敬地要起身行礼:“拜见太子殿下。”
“免礼了。”傅兰佑挥了挥手,端起一杯茶抿了一口,“孤本以为你会很快地有求于我,结果你根本没去找过惠静师父。”
“这,让殿下担忧了,鄙人无所求,惹殿下不快了。”
怎么回事,怎么连太子都想找她的麻烦?
没有需要帮助的地方,为何还要找太子?
傅兰佑啧了一声,让下面给黛争点压力,看来一点压力都没给到啊。
“直说吧,那个位置本就不是给你准备的,只是被傅兰萧率先安排了,现在孤的人没地方放,需要你空出这个位置,”傅兰佑给自己的属下使了个眼色,有人将一袋白花花的银两放进黛争的马车里,“这里有五百两,孤会给你迁到柳州去做个县令,你看如何?”
她一个九品官,哪来这么大的谱让太子殿下专程来问?
黛争知道,太子殿下就是和傅兰萧不对付,知道她和傅兰萧的关系“匪浅”,猜不出为什么傅兰萧这么快要给她安排个官职,便想着方法要让她滚蛋呢。
这倒是让黛争如意了,傅兰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的安排傅兰萧怎么可能翻的了,这不是可以让她名正言顺离开长安吗?
虽然再见不到宋侍郎,实为可惜。
她心中窃喜,表面强装镇定,“那,殿下那边知道吗?”
她指的哪个殿下,傅兰佑自然知晓。
“他今日正要与阮家议亲,恐怕抽不开身。”他故意将此事说出来,就是想看到黛争悲痛欲绝的表情。
可黛争却觉得太好了,怪不得最近他都不见人影,原来是三礼六聘忙的他抽不开身。
真恨不得她已经去柳州就职了,才发现她已经被迁走了。
傅兰佑没在黛争脸上找到他想要的表情,以为黛争是不愿意,正想威胁她,就听她说:“殿下都这么说了,我自是义不容辞。”
呵,还算知趣。
待黛争的马车出了长安,傅兰佑派人调转马头,指着他的心腹说:
“去,告诉傅兰萧,看看他的反应。”
作者有话说:
双向掉马马上就要来了!!!
第32章 逃跑
“且慢。”
傅兰佑的下属领命, 又被他重新叫住,“时辰尚早,你掐个他上门的时间去给他的侍从透露消息。”
当然,傅兰佑并不觉得傅兰萧会放弃自己的利益, 但这事一直让他不爽快。
本来要将他好男风一事公之于众, 不仅这事在杏园那夜不了了之, 还被他挖掉了好多探子。
近日的罂粟案又让他大出风头,太子地位不保一事, 竟都传到自己耳朵里了。
主要是父皇他还不给他封/王,摆明了是让他在长安呆着, 父皇的态度更让他坐立难安。
是啊,他都这么难受了,傅兰萧凭什么又议亲又能在外面养姘头?
还给这个叫黛争的闲官当, 想得倒美。
他要把他的小姘头弄掉,恶心他一阵子也好。
等马车出了城之后,道路变得凹凸不平起来, 在颠簸的路上, 黛争望着身边的五百两雪花白银出神。
黛争没有见过这么多钱, 就连当初, 她问傅兰萧要钱的时候,也只敢最多要五十两——她甚至还觉得自己狮子大开口了。
她知道一个太子,拿出五百两当然是随随便便,只是五百两怎么也得有三十斤重。
她若一路带在身上,被有心之人见到了, 出了事可怎么办?
她的唇抿成了一条线, 思索许久, 伸手打开车窗, 只露出半只眼睛,“郎君,出城只有你送我吗?”
“你莫要顾着这些,只管你平安到了柳州便可。”骑马走在她身侧的护卫语气不善,好似他护送的并不是一个外地父母官,而是一个流放的罪犯。
“不是的,我只是有些饿了,”黛争隐隐觉得不对,在来长安之前就遇到过此类事件,便一下子分辨出了他眼中的深意,是好还是坏,“郎君,可不可以找个歇脚的地方,买些吃食在上路?”
“你倒是事多。”
“去往柳州一路总归是要三天的,总不能不吃饭吧?”黛争讨好地笑了笑,心想着要不要拿出一点银两“贿赂”一下他时,那侍卫盯着她的眼,愣了一瞬,叹了口气说道:“行吧,再走几里有个茶摊,在那休整一下吧。”
黛争身上还有上次魏扶危塞给她的钱两,不过已经被她兑换成了碎银,身上约末带上了三两,本是为了更好的藏匿,没成想在这段路派上了用场。
等到达茶摊的时候,东家上了几碗大碗茶,见那侍卫一直盯着她,便将茶碗推向他,借机问道:“为什么我们不走管道,非要来这么个盲肠小道?颠久了,大家都受不住。”
黛争的讨好十分受用,只见那侍卫举着大碗茶直接半碗进肚,揪着圆饼,塞入口中,含糊不清地说道:“柳城的县令年事已高,急需有人接任,走这条小道比官道安全的多,你放心吧!”
“郎君,我们有出城的通关文牒吗?”黛争说罢,又觉得自己的目的性太明显,赶紧补充道:“今日走得也太匆忙了,我连自己的文牒都没拿出来,就已经前往柳州了,到时候不会不让我进城吧?”
侍卫吃着饼,打了一个嗝,才对她开口:“我们自由上头的特令,你慌什么?”
“好,那就劳烦郎君一路护送了。”
黛争心下有疑,只想着再走远一些再作应对。
戚无这边先得到了消息,那时他手中还拿了两只大鹅,他蹙着眉头,第一时间吩咐下属去找。
“拿来。”傅兰萧对这门婚事兴趣缺缺,虽穿着极为正式的礼服,但并无半分喜悦映照在脸上,就像是为了走个过场一般。
他无意瞟了一眼戚无的脸色,问:“怎么了?”
戚无只能硬着头皮将此事一五一十地告诉傅兰萧。
傅兰萧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嗤了一声,“真傻,还真以为旁人允她的就是真的,戚无,你也去找她,在傅兰佑动手之前务必找到。”-
黛争一行人没耽误多久就继续赶路,日光渐弱,残阳昏黄,马车拐进丛林深处,不等黛争多问,前方马匹嘶鸣,伴随着的,是短兵相接的打斗声。
黛争连忙把五百两藏在胡凳下,只拿出几枚放在荷包里,她不知道外面是怎样的光景,也不敢打开车窗,只吓得全身缩成一团。
等到马车外的哀嚎与刀剑声逐渐褪去,她才强打起精神,重新将车窗打开一条缝,不等她向外窥视,就被人蛮横地拽出马车。
她险些摔倒在地上,踉跄了几步,才看清楚拖拽她的人的面容。
“郎君,你、你没受伤啊?”
可安排给她的侍卫一声不吭,只拉着她往树林深处走去,留下几个还在向外渗血的尸体。
她回头往那些血脸上一瞧,这人数跟他们来的时候并没有区别,死的那都是自己人啊!
“郎君,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的话音未灭,那人就大力将她往地上一甩,“住嘴!不知趣的东西,还不明白殿下的意思吗?!”
事到如今,她不想明白也得明白了,什么去柳州上任,纯粹是想杀人灭口!
可她一个九品校书郎,也就见过太子三次,跟他无冤无仇的,无非是与傅兰萧有仇,要拿她开刀罢了!
“郎君你放过我吧,你我本来无冤无仇,何苦为了我造下杀孽,那有五百两银子,你都拿去——”
她知道这等求饶实在无力,只是试图拖延时间,寻找脱险的机会。
谁知,眼前这侍卫,将她拖入深林,竟开始解裤子!
黛争看着他一手握住杀过人的血刃,一手将那玩意从亵裤中掏出来,大叫道:“我是个男子!”
“男子又如何,听殿下说,你就是个让别人弄的玩意,惹怒了殿下,才把你安排给了我,老子就是喜欢走后门,有个洞就行,你把衣服脱了,我还能送你一个痛快,不然的话……老子就把你眼珠子挖出来,挖出来也要女干你!”他的目光猥琐,怪不得他一路上一直盯着她,原来是有这种心思。
他看黛争一副柔弱的模样,便将长刀扔在一边,急色地要将黛争的衣服剥下来。
没过多久,她就看着他脸涨成猪肝色,也像禽兽一样叫着。
好恶心。
黛争脸红的要滴出血来,她的力气不敌这人,只能靠着寸劲用膝盖朝着那人下面踢去,在他尖叫的时候,拿出荷包砸向他的太阳穴。
荷包之前被她放了几枚白银,现下沉甸甸的,硬如磐石。
又砸了几下后,她看男人昏死过去,才将压在他身上的男人翻了个个,十分嫌弃地从他怀中搜出了文牒和出城的令牌。
她不敢休息,生怕太子还有一手,忙拾了几个银两,带上她的就任文书,趁着落日之前向前方奔走。
她并不能确定自己可以走出这个树林,只能祈求在夜深之前赶到大道上,遇上好心的人家。
等到她离开这片树林时,身上已有些狼狈,平日里宝贝不行的衣袍沾满了泥土,脸色也近乎苍白,眼瞅着要下雨了,黛争站在道口等了接近半个时辰,才看到一架马车缓缓驶来。
一开始,驭车的车夫还将她当成哪里来的乞丐,轰了她许久,就算她将荷包里的银两全部掏出来,他还摇头道:“真不是钱的问题,小郎君,我们车里坐的是女眷。”
她还在坚持,“我今日怕是再等不到一辆马车了,你行行好,可不可以去帮……”
车内传来冷淡的声音:“让她进来吧。”
“这,娘子……”
“谢娘子!娘子我定不会白坐,这里我的全部家当,我……”她一边提着手中的荷包,一边掀开车帘,却在看到车内的人时噤了声。
那是一张和黛争十分相似的脸。
只是她的双眸静如深潭,望着黛争戛然而止的笑脸,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反倒她身边的小郎君先指着她灰败的脸笑了出来,“呀,臭叫花子!”
那女子斥道:“良思,不得无礼。”
黛争僵着脸坐在马车的最角落,看着阿娘的脸,欲言又止。
“你有什么想问的,便问吧。”她叹了一口气,“不过现在你要叫我慧娘。”
黛争自然是有很多想问的。
她想问,那年她们遇到山贼后,阿娘是自己跑了吗?姑父姑母说的是不是真的?
那她去了哪里,现在过得好吗?有没有想她?
但她开口便是:“他是什么时候有的名字?”
慧娘眼角上的细纹微动,转眸看向那个小郎君,将他抱在怀中,脸上是她怀念着的母亲的莞尔,“大约是满月时,家中的大爷取的名字。”
母子相依的模样,好似将黛争隔绝在另一个世界,她的灵魂,像是一抹孤烟,从马车上溜走,独自飘零在世间。
“你呢,你现在要去什么地方,怎么成了这副德行。”
她完全没有提上次见面,她骂她醉汉,还扇了她一巴掌。
她还未能完全消耗慧娘的话,像个闷葫芦一般,不愿意多说,“要去柳州,遇到了山贼,要是前方有农家,我即刻下车,不能辱了娘子的清白。”
“我们正巧也要路过柳州,就当是顺路,送你一程吧。”-
戚无望着满地的尸体,备感不妙。
除了傅兰萧上次出事,他从未如此心慌过。
幸好搜寻了一圈,并未发现黛争。
他心中舒了一口气,连忙将情况报给傅兰萧。
傅兰萧的脸色也不是很好,身上是未换下来的深色礼服,坐在马车里,眼中泛着剑刃般冰冷的光。
“还有一人活着,只是他褪了亵裤,地上落有精华……”
傅兰萧蓦然一笑,如沐春风般,只是嘴上残忍无比:“剁了喂狗。”
“是,属下经过搜身,那些人手中无文牒,也无玉令,应是被她带走了,刚刚属下清点了一遍,马车里大概有四百六十五两纹银。”戚无得令,立刻就可在身后听见拖行人体的声音,“循着那奴婢的脚印,大约是往东北方向走的。”
“黛、争,黛争。”
他念着她的名字,有一种拆骨入腹的狠劲。
“被人愚弄了一顿还不好好滚回来。”
年轻俊美的青年眸光潋滟,腰背挺直,仅有手中的扳指在轻轻转动。
他的笑容更甚,甚至看上去仅仅是一位不经世事的清风霁月佳公子,“限你一日内将她找到,带到毓庆宫来,我亲自喂。”
作者有话说:
喂狗?还是喂啥说清楚啊啊!
第33章 约见
黛争坐在马车上, 仅有那个名叫良思的小郎君说话。
“你是男是女?我怎地看不出来?”
虽是童言无忌,可黛争心里也有一股气,不舒服,不想理他。
“你莫要再问人家这些问题。”
“可阿娘, 不是我们把她叫上来的吗?我们不应该是他的恩人吗, 问几个人问题也不行?”
良思坐在慧娘的怀抱中, 歪头看着她。
慧娘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好好好, 你问你问,”她虽这么说着, 还是先行问了黛争:“怎么穿着男子的衣服,可发生了什么事?”
黛争面色僵硬,根本不能分辨, 自己心中是算什么滋味。
酸楚,苦闷,无奈全部混杂在一起, 将她烫灼得体无完肤。
“说来话长。”黛争瓮里瓮气的, 本打算说出来, 看看阿娘什么反应, “在你走后,姑父姑母为了凑齐表哥的书院学费……”
正当这时,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慧娘向前探头,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车夫的声音隔着车壁传来:“回娘子,遇上了几个流民, 正跟我们讨吃的, 赶也赶不走。”
大燕百年来国泰民安, 保泰持盈, 只是去年南方突发水患,至此多了些迁徙的流民。
“扔给他们些吃的,趁机甩开他们。”打发了流民,慧娘才继续问道:“走后怎么了,你再说一遍呢?”
“没什么。”黛争又泄了气,十几年后,再次面对生母居然变成了别人的母亲,面对不关心自己的亲生母亲,她只想做些别的转移悲伤。
车轮转动没一会,车夫大喊一声,猛地拉动缰绳,前方的马儿高抬前蹄,嘶叫不已,本坐在前座的慧娘和良思前后栽倒,良思磕到了头,正哇哇大哭着。
“又怎么了,你怎么驾车的?!我儿的头都磕肿了!”慧娘发起火来,跟乡村野妇无异。
她低声哄着怀中的小郎君,一边骂道:“好好开你的车,不然后面叫大爷将你赶出去!”
可那车夫并未回答,她以为是车夫要试什么坏心思,正要继续骂,就看到车夫撩起了车帘,颤颤巍巍地对他们说:“外面的爷说、说请里面的黛郎君出来……说、说是主子有请……”
他的脖子上,还架着一把亮的发光的长刃。
“是、是土匪吗?!”慧娘抱住自己还在啼哭的孩子,此时双眼满是黛争,她向她暗示,向她求救,“你是得罪了什么人逃出来的?”
“她是我们半路遇上的,瞧着可怜就上了车,各位郎君,各位爷,行行好,不要伤害我们母子……”
黛争沉默了片刻,她不知道为何戚无来的这般快,她太小看皇族的实力,天下都是他们的,她就算拿了别人的文牒,拿了太子的令牌,还是轻而易举地被捉住。
“我不是阿娘的孩子吗?为何阿娘只护住他,没想过我?”
“你不是我的孩子,别胡说!”她害怕极了,身子在往车里缩,手却想将黛争推出去,“那时候我们都不快乐,我那会怎么样你?你知不知道我当时受到了多少非议?只有离开了汝城,我才能活的好!”
也是在此时,她的心完全破碎了,想要抓住的属于亲情的线在指缝中流逝,她多想学着傅兰萧那样,仅仅付之冷笑就可以就此揭过。
“阿娘,我本有许多话予你说,可事到如今,有些事已死在我心里了。”黛争静然卓立,在走下马车时灿然回眸,“我再不会是无名的小儿,现在已经有了新名字,希望你知道,不苛求你记住,我叫黛争,‘凡有血气,皆有争心’的争。”
“再也不见了,慧娘。”-
黛争跟戚无回长安的路上是安静的。
不过,他们二人似乎对彼此的印象除开冷血,呆滞之外,都有安静一词。
黛争觉得戚无就是傅兰萧养的一条狗,随叫随到。
而戚无觉得黛争也是傅兰萧养的一条狗,只不过是他用来解闷的,他们站在一起的时候,这个叫黛争的奴婢总是话少,要等傅兰萧问一句,她才会跟个闷葫芦一样答一句。
真不知道主子是在哪方面被愉悦到了。
“主子让我带话,你擅自逃跑,他会罚你,让你记一辈子。”
黛争还沉浸方才和阿娘分别的决绝中,她也没往深处想,只含糊地回了一句“喔”。
这是第一次戚无跟黛争主动开口说旁的事,“若是你想知道你娘当时是抛弃你的,可以等主子消了火,让他帮帮忙。”
“那很重要吗?”
黛争不理解,为什么要求傅兰萧帮忙。
况且,阿娘的事情,对于她来说,年幼的记忆则是自己和阿娘被山贼捉住,最后官兵救了她,却没有救下阿娘。
至于其中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对于她来说都不重要了。
她从那时起就已经被抛弃了。
此时此刻,她才放空了自己的内心,取而代之的,是傅兰萧给予她的深深的恐惧。
戚无跟他主子一般冷哼一声,“不识好歹。”
但傅兰萧要求的事还是要完成,戚无拿出一封密信,说道:“这是主子给你的,命你到毓庆宫时再打开。”
黛争不明所以,不知道傅兰萧再跟她玩什么神秘。
她接过来就打算拆,结果被戚无打了手,还将她整个人捆了起来,到了毓庆宫才给她松了绑。
毓庆宫前不远就是御花园,此时天色已晚,黛争孤零零地站在园中,看着零星几个內侍走走出出,不知道在忙活什么。
他们把黛争当个透明人,不叫她离开,也不理会她的询问。
黛争连衣服都没换,还穿着那身脏兮兮的长衫。
她有些尴尬地搓搓手,这才想起她还有封傅兰萧给的密信没看。
真不知道他在搞什么名堂。
她想着,总归是太子让她走的,况且也是太子想要至她于死地。
她自己逃出来了,还不是她急中生智才没被那人女干污,不逃怎么办?她为什么要回去找傅兰萧?
这人实在太霸道了,只要不符合他的意,他就会变本加厉地给你安插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让你朝他低头认错。
她拆开那封信,在看到信上的文字时脸色变得惨白,她的嘴唇都在颤动,难堪得说不出话来。
“黛争。”
殊不知,傅兰萧已经走到了她身后,直接掐着她的后颈,不容置疑地将她往前方的假山处压。
黛争一天经历了太多事,本身就累,连反抗都是那般无力,前胸被嶙峋的假山硌的痛呼出声。
“给你脸了。”
跟傅兰萧根本谈不上什么怜香惜玉,他狠毒阴鸷的模样就像一只正在捕猎的恶狼,似玉一般的眼眸中蕴含着淬毒。
“给你的校书郎你不做,你偏要去信傅兰佑,他承诺你了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假山
“没、没许诺什么, ”明明有人将她的身形完全笼罩,挡住了夜间的凉风,她却脊背发凉,只敢轻声嚅嗫道, “你先放开我, 我们有话好好说不行吗?”
她的话音刚落, 身子就被傅兰萧强行翻了个面。
正对着这人时,他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威压使她不敢睁眼瞧他, 只将视线停留在他的喉结处。
她看到他的喉上下滚动,话锋犀利:“你现在再跟我提好好说?给你的自由日子, 清闲官当你不珍惜,被别人唬两下就听之任之,真是犯贱。”
不知好的贱奴, 他就不应该给她太多机会,大发慈悲只会让她想着顺杆子另摘高枝,就应该关起来当个被人玩狎的货。
“你是觉得他能给你更好的东西?”
“不是的……”黛争的背靠在假山上, 这并不比方才好到哪去, 她的余光望见了趁着夜色在御花园中增添饰物的内侍, 应是近日有什么重要的宴会。
她本想用双掌将傅兰萧推开, “殿下,那边有人,你我都是男子,若是被人瞧见了,于您的名声不好。”
可谁知, 这番举动竟只让傅兰萧更为不悦, 二人之间被挤压到根本没有空隙, 她的后背几乎可以描绘出山石的形状。
可对于傅兰萧来说, 怜香惜玉,不懂,更不会做。
他犹如一头低伏的雄兽,衔住受到威胁一动都不敢动的她,覆在她耳边冷笑:“心思全用在对付我身上了,黛争。”
他还在笑,夜空之下,眼若星辰,可谓是万千少女心中的如意郎君。
前提是在她不认识他的情况下。
“你是男子?”
她倍感不妙,却还是点头,企图避开恶狼的獠牙,顺着他说道:“是的,殿下,为何要问我这件事?之前你不是还总说我是断袖,看不起我……”
“断袖。”傅兰萧收了笑容,面无表情的模样尽显冷淡疏离。
黛争有那么一瞬间以为傅兰萧会跟以前那般,冷哼一声,说她恶心骂她贱,再不屑一顾地拂袖离去。
她甚至在心中舒了一口气,结果,就在她从假山中微微起身,面前的男人却倏然毫不怜惜地将她重新压倒在假山上,就像是故意让她疼一般。
他不管黛争的反抗,大手掀开她的衣摆,隔着轻薄的料子抟弄,差点将她自制的布袋从亵裤中扯了出来,
“你是男子?!”
“殿下——”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不仅知道,还知道你曾心悦于我呢。”
他指的是密信中的内容——他真是存了挑弄她的心,将她在汝城所写的话本中,最热忱、最真挚的话写在密信上。
‘青鸟不传云外信,丁香空结雨中愁。’
她羞愧,她后悔。
他真的很懂何为杀人诛心。
黛争近乎尖叫出声,却又被傅兰萧的手掌捂住。
不远处的内侍听到细微的响动,抬头四处张望。
他的声音充满了嘲弄与残忍,“黛争,你知道欺君之罪会被如何处置吗?”
黛争想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她拼了命地想扒开傅兰萧的手,他是什么时候知道她是女子的,在找到话本之前,还是之后?!
傅兰萧咬着牙,力道大到近乎将少女的双颊勒到变形,“你再动一下试试。”
她不听他的,理智已经被融化的一干二净,她只想跑到人多的地方去,藏起来,躲得远远的。
“黛争!”
他绝对不会如她所愿放过她,他看着她毫无血色的脸,仓皇之间衣衫凌乱,好似又回到了那时大火,她在绝望中祈求生存。
像是在潮汐退尽时,搁浅在岸边的生灵。
需要他救赎,又需要他摧毁。
他天生有着一副温润如玉的相貌,可内心的嘲弄、鄙夷、嫌恶却在加剧凸显在这等面孔上。
他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疯狂,狠狠地扣住她的腰,将她扯在明面处,不紧不慢地说:“想求救?好啊,我给你这个机会,黛争,我就将你扒个干净,让你□□地走出去,如何?”
他欣赏着黛争胆战心惊的面庞,手掌掐了一下腰,示意她表态。
“殿下,您这边是遇上了什么事?”
胆大的内侍寻着声音来到此处,却看到的是九皇子和人在这说话,那人衣衫不整,直往傅兰萧的身后缩。
这不是他应该看见的场面。
他心中一凉,已然发觉自己来错了地方。
内侍的眼睛一转,人精一般说:“殿下,御花园已按照您的吩咐布置好了,宁王和嘉王假以时日便会回来,届时一齐为十一公主庆生。”
傅兰萧嗯了一声当作回应,手下动作却再将黛争往身前带。
黛争怕他来真的,费劲全身力气去抵抗他,双手将他一丝不苟的长衫抓出这周,嘴中却只敢发出“嗯,嗯——”的声音来表达自己的想法。
直到这时,蛮横强硬的力气才从她身上离开。
“下去吧。”
內侍了然,朝着傅兰萧叩首,眼睛死死地盯着地下退远了。
过了一会,布置的声音悄然消失,御花园除了傅兰萧和黛争,再也没了旁人。
黛争缩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握紧,不会说话了一般定在原地,组织了许久语言,才喃喃道:“……你是九皇子?”
看着她有片刻的乖巧,傅兰萧托起她的下颚,面带嘲意,“你现在才明白,是不是太晚了些。”
她本就牵扯不到皇家事,朝中更是没有朋友,仅仅直到当今圣上有四位皇子,三位公主,哪个皇子在哪里,要做什么,她怎么可能会知晓。
听那个內侍说,二位王爷还未归来,那么除去太子傅兰佑,傅兰萧就是九皇子了。
她听人说过,九皇子的风头正旺,说不定能取代东宫的那位。
兰玖、兰萧、傅兰萧、九皇子。
她从未听他跟她解释过半分。
所以,直到今日今时,她才将他与那位名声赫赫、乖戾恣睢的九皇子划上等号。
她眼睛泛酸,“我不知道,那是因为你也没跟我说过。太子殿下想让我死,还不是因为你吗?你跟我生什么气!你要是早早放了我,我还会遇到那些事吗?我能怎么办啊,我难道要拒绝太子吗?离开这里不是最好的选择吗?”
黛争想到喘着粗气的男人在她身前用手抓着自己,若不是她急中生智,说不定就要被他给夺了清白。
她好不容易才清掉了衣服上的脏东西,可事到如今,依旧令她作呕。
她不知道傅兰萧是否听懂了她的意思,只是觉得他脸色愈发阴沉,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
“黛争,我不是你,没有那么好骗。”
黛争被他的话激地一抖,发泄式地冲他骂道:“是,我好骗,心眼实,你是九皇子,心思沉稳,所以你何必跟我过不去!我们两个是一路人吗?!”
下一刻,她看到傅兰萧欺身下来,恐惧使她奋力挣扎,直到他薄凉的唇覆了上来,与她的相贴。
但那不能称为一个吻。
她曾经撰写的话本,在那些存在于过去的旖旎缱绻中,吻是一个轻柔的美梦。
而现在,更像是单方面的啃咬舔舐,品尝着窥伺已久的猎物一般。
黛争咬紧牙关,不让他更进一步。
傅兰萧只觉她真是个硬骨头,又硬又难啃,却无时无刻地激发着他的征服欲。
硬骨头是吧,看他能不能把她给磨碎了。
他吻的毫无章法,稍许生涩,但比梦中更爽快,更令人餍足,他恨不得将她完完全全地刻上他的名字。
她连身子都没净,身上的衣裳还带着泥巴,他嫌弃死了,又脏又贱,还不听话,但他依旧没有停下。
他将她囚在怀中,狠厉地咬住她的柔软,趁她吃痛时探入其中,变本加厉地侵/占。
过了许久,黛争上气不接下气地倚靠在他臂膀内,眼中含恨。
“是不是身为女子的罪过要比奴籍的罪过更甚,若单是奴籍,或许拥有一技之长还可翻身为你一用,就算动情,也只用将我忍痛割舍去。若我既是女子,又是私奴,在你眼中岂不是罪加一等,只管把我当个妓子。”
就像是她生而携带的原罪。
黛争颤抖着,呢喃着,唇瓣被咬出血来,像是鲜艳的口脂,将她素白的脸装饰的艳丽无比。
傅兰萧愣了一瞬。
沉默片刻后,便讥诮道:“妓子?那夜你爬上我的床时,也是这么想的吗?”
“我何时——”黛争的声音戛然而止,杏园那夜她确实什么都不记得了,翌日还是在殿内醒来的。
她根本没往身里想,恐怕也是那时候暴露了身份,他只要装出一副不知道的模样,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将她糊弄过去。
所以他才会让她穿女装,来试探她?
结果她什么都不知道,还以为是为了罂粟案的迫不得已。
侍妾,供人玩乐的玩意。
他说她是,他就是这么看她的。
“……我们做了什么?”
名为羞耻的东西在心中变成一团火,灼烧着她的面。
她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啊?她绝不是那样饥渴的人!
是那枚解酒丸出了问题!
断了线的记忆忽然重现在她脑海中,她隐约记得自己身体发热难受,克制不住自己的痒意向傅兰萧讨欢。
正当她回避那些突如其来的记忆时,她突然被他环着腰抱起来。
傅兰萧很高,她勉强用脚尖点着地,双手捂住嘴巴不想被他欺负第二次,却脖下一痛。
傅兰萧将她锁骨处的皮肉咬出了血珠。
“还你的。”他贴着她的肌肤,细嗅她身上的花香。
“至于做了什么?你等会就知道了。”
明月高悬,映照着不言而喻的堕欲。
第35章 浴池
毓庆宫的宫人们知道这的主人一向早眠, 在戊时就会换好热汤。
黛争一路被傅兰萧带着走,被宫人看见时,她都会下意识地低头,躲到傅兰萧的背后。
也不知怎么了, 方才还能和她纠缠在一起的傅兰萧此时又像十分嫌弃她一般, 不让她离他太近, 脚步加快,只让她跌跌撞撞地跟着她。
虽然早就知道皇室的吃穿用度穷奢极侈, 但黛争看着蒸腾着热气的巨大浴池,还是不免吃惊。
不说用具外饰丽都浮艳, 就连出水口的雕头都是由鎏金雕琢而成。
“替她清理干净。”
她被他甩到两个宫女面前,看着年纪较大,应是宫里的老人了。
二人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便上手去褪她的衣衫。
“我、”黛争张了张嘴,她下意识想拒绝他人伺候,可一想到傅兰萧, 就闭上了嘴。
宫女们已经将她的外衫褪下, 正欲解她里袍的腰带, 黛争用手挡了一下, 但是失败了,这两个人只听傅兰萧的命令,虽然动作温柔,但暗自发力,将她的腰带也。
可傅兰萧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另有一位宫女脱掉他的外衫, 将他的衣裳工整地摆放整齐。
黛争的心兀地一跳, “你不走吗?”
此时她身着的衣裳已经被褪到只剩小衣, 看着宫女们沉默地来又沉默地走,她倍感不妙,那夜发生的事隐约回荡在她脑中。
她现在可是分外清醒,不愿与傅兰萧来一个二次回忆。
黛争绞尽脑汁地想着如何逃过这次:“殿下,您今日可是议亲了,实在是……不妥。”
可她的话音刚落,傅兰萧就朝她走了一步,吓得黛争赶忙后退。
结果一脚踩空,直接落进了浴池中。
虽然她会水,但依旧被灌了一口水,全身湿透地站在池中咳嗽。
小衣被打湿后,紧紧贴在皮肤上,隐约露出其下白皙的身子,水雾弥漫在整个浴池周围,更增添一层暧昧。
紧接着,她看到傅兰萧宽衣解带,想也没想转身就跑,而后只听到下水声音,傅兰萧三步两步就将黛争捉了回来。
黛争的后背紧紧地贴在他的胸膛前,眼神空洞地看着腰间的水波一层又一层地荡开。
在她身后的人,好似一块暖玉,外热内冷,再热的池水好像也灌不进他心房似的。
黛争捉住他解衣的手,而那只手犹如枷锁一般牢固,令她窒息。
她束胸的布带子,在非就寝时间被剥下,真真让她十分不自在,总觉得哪里空了一处,比衣不蔽体令她不安。
“殿下不用再告知我们做过什么了……”她根本无从抵抗,声音越来越弱,“若是因为我女扮男装让您有了兴致,是我的不对。我就是个从边地出来的山野村妇,我没伺候过人,一点都不能让殿□□会到床笫之间的乐趣的!莫要让我唐突了殿下,要是殿下需要,就让我出去叫别人来,行吗?”
“你这是跟谁学的?”傅兰萧面色见冷,手下还在逗弄她,捏了捏她的腰,冷哼道:“是在画舫见多了,自己也会说几句?”
黛争对这种事又不是不懂,她幼时寄人篱下,姑父姑母做那档子事也从来不避讳她,到了周府,混进了男人堆里,总要听旁人吹嘘一下自己的哪方面的能力。
男人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如何跟勾栏院的娘子们翻云覆雨这件事,说不定她听的比傅兰萧还多。
所以,她一直算一个“早熟”的孩子。
她只是觉得事到如今,她委婉了好几次,傅兰萧都不明确回答她,不如不再跟傅兰萧兜圈子,直接简洁明了地说出来,再想下一步对策。
她还在坚持从傅兰萧的身边脱离,水波萦绕在他们周身,二人身上滑腻到不行,“您一次次地不放过我,借机磋磨我,无非是鲜少见过我这样的女子,只是觉得新鲜罢了。”
她讲的道理足够多了,若是头牛听完都要回头了。
“但只要您仔细想想,我能跟其他女子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样貌和身材都不是顶尖,在长安城,殿下随便看到的女子都比我的家世清白,我——呀啊!”
带着阻力的巴掌是拍在了黛争的股上,让她惊叫一声。
并且再次提醒了她,她现在是空荡荡地被他抱在怀中,她不仅能感受到水涟的流动,还能感受到他逐渐苏醒的孽欲。
她的话再次被打断了,
“说够了?”
傅兰萧用拇指大力挼搓着她的唇珠,让她嘴上的血色逐渐化开,“说够了就换个我喜欢听的,上次跟你说的按摩,你自己做过没。”
这样的话他难道是第一次听吗?
“殿下!你是不是疯了!”黛争眼热身热,她双手护在胸前,尽量让自己的身子往下沉,“你当时已经知道我是女子了,还要让我做那样的事!”
“你怎么不说,是我看在你是个女子的份上才让你做这般事?”
他倒是道貌岸然,即便二人已经坦诚布公,紧紧相依,他能忍下去的时候也能用正常人的脸色跟她说话。
无所谓,反正之后就要变本加厉地还给她。
“衣冠禽兽!你自己弄去吧你,登徒子,腌臜货!去死!”
黛争却忍无可忍,她的耐心可不比傅兰萧,只要稍微一激,就能原形毕露。
她直接抱着他的手臂上牙,还他一个血涔涔的伤口。
傅兰萧就喜欢她这样气急败坏,拼命反抗,却又无能为力的模样。
这样才会让他心中犯痒,难以忍受,恨不得直接捅进去。
“你就这么喜欢咬人?”傅兰萧捏住她的脸颊,迫使她松口,将她摆正,见她唇齿间又沾满了血。
“跟个野猫一样。”
“那也有人想跟野猫发生点什么!”黛争骂了回去,话语间都带了点乡音,“我那处如何关你屁事!”
呸,亏他还是劳什子九皇子,若没这头衔,不过就是个市井登徒子,长得倒是一副人畜无害的脸,亏她还曾经总将她视为高悬的月亮,什么狗屁,尽做哪些腌臜事!
他看着她满眼水雾,红唇微肿,倏然一笑,俯身再次吻住她。
她承受住他再次施下的力道,但她这次也毫不示弱地反咬回去,相互驯服不得,互相各占上风。
她大错特错,顺从从来不是最优解,反抗才能夺得先机。
只是她并不得知,她现在他眼中是一番怎样的美景。
傅兰萧自己也好似领悟了什么。
在他眼中,黛争并不漂亮,这是实话。
他见过比她漂亮千八百倍的女子,但他对她们提不起兴趣。
可黛争不一样,就连因愤怒而稍稍扭曲的表情,也是美丽的。
是生机,是野性。
一吻下来,黛争气喘吁吁地看着傅兰萧,狠狠地抹去嘴唇间的鲜血,以及湿咸的味道。
她流着泪,希望能在傅兰萧身上找到一丝反感。
他脸上的表情极为复杂,就连黛争也十分迷惑,为何一个人能露出这番嫌弃、卑鄙、怨恨的表情的人,能长得如此仙姿玉骨,蒙蔽了那么多双眼睛。
她受到到了他的双手在她身上游走,膝盖抵开了双腿,她知道今日已经逃不过去了。
她也逃不到哪去,或许在自己暴露身份那时,成为他的床下之宠已经板上钉钉。
不过……
等着吧,她这条野猫,总有一天咬的鲜血淋漓。
傅兰萧看着她线条流畅的身形,手抚弄在她心中上,又吻了她一遍。
他渐渐食髓知味,抵在她那处摩挲,声音喑哑。
“何必呢,你本就心悦于我。”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永远心悦你?”黛争也止不住地轻嗤,热气氤氲,她身体的温度一直在升高。
他的动作未停,黛争么,就是一块硬骨头,傅兰萧犹如一块巨锤,毫不留情地将她凿开,欣赏着她因他产生的痛苦、绝望,和满室的低喘。
他在她耳边冷哼,写着话本意/淫自己,又嘴上说着相信他,还要不自量力地保护他。
可她纯粹是个骗子,做完这些事,便欣然选择了他人,好似世上任何一个人都比他值得选择一样。
想到这里,傅兰萧的理智回了大半,更加毫不留情地摆弄了她一番。
梦中的场景终于和现实中合二为一,少女白皙的身体生着红润的光泽,长睫落上了水珠,就像有珍珠落在她脸上,那般的晶莹剔透。
了了结束了一次,他便将软成一团的黛争抱了起来,让她靠着池边坐下。
他盯着她的红肿,纵使池水已然清洗过一次,但还是有一部分从中流了出来。
“黛争。”
他唤着这个,自己给她取了名字的有趣的小玩具,微眯了眼睛,面露餍足,吻着她细瘦修长的腿。
“真有趣,你怎么长的。”
他只评价她的骨骼,说她生的很好,是他喜欢的比例。
他抬起她的一条腿,像是对先前夸奖的自我奖励与探究。
可这姿势和从后面来的就不太一样了,她是可以看到他的。
这让她羞的赶紧双腿并拢,扭起身子便要往外爬。
这更给予了他可乘之机,抓住她的脚踝往回一拉,近乎是坐在了她的腿肉间,面不改色地去掂量她的一点都不多余的肉。
“若你自己不弄,便每日来我殿中,我给你弄。”
“我去你殿中,我现在好歹还是个校书郎吧,殿下。若是被有心人看到,倒是成就了宫廷佳话!”这话她都说了多少遍了,可傅兰萧根本是当做没听见,偶尔听见了,就用更加难以启齿的方式回应她。
“那便在安乐坊等我,我去看你弄。”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选择
“就没有别的选择吗?”少女被压在金砖上, 耸起肩膀,伸长胳膊企图爬出他的掌控。
“你总是问这种问题。”傅兰萧并不喜欢黛争这种明知故问,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态度,“你还有别的人选吗?”
随即, 就像不想从她口中听到别的名字一般, 宣誓了自己的主权:“你没有。”
“那个欺负你的人, 我已经叫人剁了。”他伸手摸了摸她被打湿的长发,一遍又一遍。
“还有, 我不太喜欢首辅家的那个毛头小子,娇生惯养, 纵情享乐,不成气候。”他思索片刻又说道:“宋仙舟单看一张脸还行,但他出身太好, 性格温吞,未必能为了你舍弃什么,跟你不搭, 至于汝城的那个卖书郎, 我记得他的名字叫……罗文之, 他那点家当倒是跟你很配……”
黛争莫名其妙地瞪了他一眼, “你为什么要把他们也扯进来?”
“我的意思是、”说话间,她伸出的手又被傅兰萧捉了回来。她的手背被傅兰萧的掌心覆上,他的手指从她指缝中穿过,甩都甩不开。
“这是我自己的身体,它怎么样不用你管。”
她吸了一口气, 她就不能选择顺其自然吗?
黛争小时候就饿惯了, 哪里都瘦瘦的, 可要说她发育不够, 她个子又长得挺高。
“怎么就不用我管了?”
他的手捞住那处搓弄,“那天冲着我喊胸闷的不是你吗?”
他的手指在粉晕处的牙印打圈,引得黛争吃痛一声。
她没算这一次下来他用了多久,只觉得自己现在腿还在打摆,那处也痛的厉害。
她知道他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身后的傅兰萧已经给予了她滚烫的暗示,正抵在细缝之间,用手将她摆出新的姿势。
她倍感羞耻,可身子已经受不住了,“你能不能要点脸!骂我不知耻,那你是什么?冠冕堂皇的伪君子……”
“再骂?”
她看着她一抖一抖的肩胛骨,说是在蛹中挣扎的蝴蝶也不为过。
可蝴蝶活不长久,他摩挲着她颤抖的脊背,将破茧的蝴蝶掐死在它自己的温床中。
他又要了她一次,比起第一次来更熟练,更长久。
傅兰萧比黛争聪慧许多,他就像是对黛争的身体抱着一种探索的好奇心,想在她身上的所有地方都留下他的痕迹,借此来观察她的反应。
偶然碰到能产生共鸣的地方,他会抱着深入了解的想法,多去感受一下。
他心底将这些地方逐一记了下来,打算下次试验。
至于为什么下次,因为他看黛争支撑不住了,她就像一朵鲜艳的长在山间的野花,被他揪断在手中把玩,将花瓣一片片剥落。
并且明天还要上朝。
所以,他决定大发慈悲地放过她。
但黛争只觉得他是个疯子,像是在她身上标记属于他的记号那样,在某些时候,必须要听到她出声,他才会满意。
黛争用手背揉着她的眼睛,只叫她的双眸越来越红,“我不是你狎玩的妓子……”
他蹙眉,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用他的衣裳将她包裹住。
“你觉得我会对妓子感兴趣?”
黛争没回,她虽在之前决心要和傅兰萧对着干,可她在这个计划成功之前,必须要等待机会。
可在那之前,难道她真的要变成供他玩乐的小雀?
她不知道怎么样想才能让她自己好受点,现在的自己,浑身酸痛无力地躺在他怀里不知所措。
低头嗅着她身上的味道,问她:“你到底为什么这么香?”
“什么?”黛争被囚在自己的悲戚中,她听到傅兰萧的声音先是一愣,以为他又在同他说笑,伸手去推他的头,却看到连自己的胳膊上被有青紫。
她再次悲从中来,在那个渺茫的机会来临之前,她都要和这个男子这般缠绵吗?
等他厌弃自己之后,他会怎么做呢?
更何况,他是有王妃的,他就在议亲之后的第二天要了她,之后被抛弃之后,要是那位阮娘子知道了,她应是再也没命活着了。
她看起来很爱他。
黛争心想,本来来长安,不是为了让自己生活的更好吗?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黛争抿紧的唇线终于张开了一条口子,从中发出的哑声她自己都不敢相信,“避子药你定要让人隐蔽着点送来,我明日也要当值,并不想暴露身份。”
“什么避子药?”这回轮到傅兰萧疑惑了,他似乎和黛争行事时根本没往这处想。
“我们一共进行了两次,虽然有一次你拔了出来,但是我知道,这也是有几率的。”
这些知识,她是从赵家娘子那处学来的,她们还说,有一种叫做羊肠的东西,男人用的话也可以起到避子的作用。
但是她确定傅兰萧没用这种东西。
若是怀了孩子,要是一般的宫女,或许还能得个好,母凭子贵。
但对于黛争来说弊大于利。
她从未觉得自己会有个孩子,尤其在女扮男装生活这么久之后,她现在还有个官职,她是个进士,是要做官往上爬的,怎么可能为了孩子放弃这些?
况且,孩子这事,总让能想起她的阿娘。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期待中诞生的,更不知道她阿娘在照顾她的时候是一种什么心态。
她从未见过她的父亲,跟阿娘曾经的记忆是美好的,她没看出有任何不对。
若她的肚子中有了傅兰萧的种,那牠一定也是一个失去父亲的孩子,会变得跟她一样。
见不得人,上不得台面,奴籍,卑贱如尘。
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跟阿娘一样变得冷漠,甚至到最后弃牠而去。但她知道,如果真的有一个孩子因此降生于世,那他们都不会快乐。
“你倒是知道的多。”傅兰萧的笑容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放心吧,我也不让你怀上。”
给她抬身份的事她不要,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
他觉得不配。
傅兰萧到头来没有将她送回安乐坊,皇宫中的耳目太多,夜里出了毓庆宫,被什么人带走了都有可能。
他叫宫人拿来了干净的衣裳,看着黛争自己艰难地整理好自己,便将她带回自己的寝宫,命人煮了一碗避子汤,亲眼看着她喝了下去。
傅兰萧身着寝衣,坐在雕花榻上,长发如瀑。
他看着黛争一副坚决的表情,心里愈发的冒火。
“我喝了。”她是给自己说的,听说这药或多或少都会伤身体,她要告诉自己不能后悔。
同时也是在问傅兰萧,“我今日要睡哪里?”
她总不能跟他再睡到一起,谁知道后半夜会发生什么。
她已经处于极度疲惫的状态,身体和心理都有,给她块布都能直接睡着。
“总之不能回安乐坊,我差人把你的官服从那边拿过来了,睡哪里你自己想。”
她如此不识好歹了,怎么叫他再给她好脸色看。
好似浴池中那些缱绻暧昧都不是他造成的,他抬手自己灭了宫灯,入榻而眠,只留黛争在桌前望着避子药出神。
她愈发觉得自己的选择没错。
她不可能厚着脸皮跟傅兰萧上同一张榻,去问外面的宫人更不太可能,好在他的寝殿够大,她随便找了个舒服的角落和衣而眠。
偌大的宫殿中,只留下她的轻叹。
翌日她是被傅兰萧叫醒的。
“怎么跟个狗一样随处乱睡?”他正被人服侍着穿衣,登天履的前端碰着她的胳膊。
那些宫人完全把她当隐形人,看都不看她一眼,好似她真是个傅兰萧养着的可有可无的小宠。
黛争真想回他:因为有狗已经占了最大的窝了。
等宫人走后,黛争穿好了她的官服,与傅兰萧一前一后出了宫。
确切的说,是在傅兰萧后半个时辰才被马车接走的。
经过了一晚上,她身上加倍泛酸,浑身就被人碾过一般,在换衣裳的时候更是能看见昨日存在的和当时没见到的淤伤浮在自己身体上。
她整天校书都无精打采,又怕同僚弹劾,硬撑着做完手上的稿子。
不过,秘书省当真清闲,她不用每次当差,同僚之中一个月来两次的。
但来的次数多,必然知道的会多。
比如今日,在午膳时,她的同僚说:“听闻圣上要给十一公主封号了。”
她敏感地捕捉到了昨夜入耳的十一公主的事情。
“据说中书省那边已经在草拟了,就在不久后的及笄礼公开。”
“十一公主是圣上最宠爱的公主,她的生辰可是要全城休沐三天,举行同万寿节一般隆重的节日为她诞辰,就连在封地的王爷也要赶回来博她一笑。”
“我们倒是沾了公主的光了。”
“这些倒不是最主要的,最重要的是,我听闻,圣上要给她的公主找一个伴读,到底谁有这样的好运气呢……?”
公主的伴读。
黛争灵机一动,手上吃饭的速度变快。
她是新进士,比公主大不了几岁,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有这个机会。
她暗自记下了,希望自己有机会参加公主的及笄礼。
下了值,黛争忍着全身散架的架势,拼命强撑着自己回安乐坊,不想让别人看出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有还算相熟的同僚路过她身边时,拍了下她的肩膀,都能让她浑身一颤,差点跌坐在地上。
“黛校书郎,怎么了,昨夜夜游画舫去了?这么虚了?”
黛争扭着自己的脚踝,脚尖点地,尴尬地干笑道:“你别胡说,我不是那样的人。”
她的解释依旧干巴且没有可信度。
傅兰萧也早早下了朝,不知怎的就来到安乐坊坊口。
他恍然了一瞬,问驾车的侍从,“为何来此?”
“殿下,是您叫我来的啊……”驾车的侍从捏着缰绳的手都有些紧张了,车内没了声音,让他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惹了里面的贵人不愉,“那殿下,您要回宫吗?”
傅兰萧揉了下自己的额头上的穴位,眸子顺着敞开的车窗看到不远处高高瘦瘦的身影正在和另一个男子说着什么。
她看着面色有些尴尬,脸上还带着不自然的红晕。
“罢了。”
侍从那边得了令,心里舒了一口气。
傅兰萧看着黛争身着官服,是很衬她的颜色,或许是有了昨夜的事,他看黛争都觉得,她全身都带了一丝别样的韵味。
像一朵青涩的花苞转而变得成熟,绽放着,释放着芬芳。
有什么想法一闪而过。
如果她的小腹隆起,再配上他给她的官服,一定更为耐人寻味。
黛争跟同僚客气了两句,转而看到了傅兰萧的马车,她悻悻地低下头,想当没看见。
“叫她上来。”
侍从得令,刚要下车去请黛争,就看到黛争转过身,硬着头皮跟他说:“不麻烦了。”
她刚拉开车帘,就被傅兰萧捉住手,往他怀里带。
他摸着她软润的耳垂在她耳边低语。
“别的娘子都会穿耳……”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换装
黛争不知道他是哪根筋搭错了。
真是喜怒无常的。
之前还骂她是条狗, 现在又觉得好了。
她又不是寡廉鲜耻之人,被傅兰萧抱着咬耳朵,会觉得太亲密太暧昧,可是身体又会不由自主地荡漾起一层又一层酥麻的感觉。
她的耳朵很敏感。
“别的娘子如何, 又跟我有什么干系, 我本就不喜欢打扮……”
她话说到一半, 又觉得自己脱口而出的反驳,跟撒娇无异, 便又闭上了嘴。
傅兰萧听出黛争的意思,不觉有些有趣, 如情郎一般与她耳鬓厮磨,扣住腰肢的手在收紧,“要不要我帮你弄一个。”
弄什么, 要穿耳吗?
贫苦没有让她养成打扮的习惯,大燕男子都有扑粉簪花的爱好,她永远是一身素衣, 不施粉黛。
“不必了, ”黛争把头移的更开, 用双手捂住耳垂, “我也没有什么饰品要带在耳朵上的。”
傅兰萧没说话,伸手帮黛争把耳边的碎发撩至耳朵后,看到她耳根微红。
同时,黛争瞥过眼过来瞧他,清隽的面容上带着笑意, 见惯的戾气也消失无踪, 看着心情不错。
她便小心翼翼地问:“十一公主的及笄礼, 像我这样的九品官能去吗?”
傅兰萧摘掉了她的官帽, 问:“你要去做什么?”
“我也想见见大世面,”黛争看傅兰萧的面上没有太多变化,以为这事能成,又说:“听闻圣上极其爱戴这位公主,还为她举行连着三日的庆典,要是我能一睹公主芳容,怕是永生难忘。”
傅兰萧没想提醒黛争以后撒谎一定记得不要眨眼,这话说的太假大空,骗三岁小儿倒是可以。
“你也打算入了十一的眼,去当她的伴读?”
被戳穿的心事让黛争的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假装说:“还有这种事吗?我不知道呀,不过伴读这种事,根本轮不到我吧。”
傅兰萧假装不知道她的小心思,说道:“你有上进心是好事,若是我尽兴的话,倒是可以带你去。”
“是吗?那太好了。”黛争暗自窃喜,幸好傅兰萧没说什么,她一定要好好准备,她自己的年龄、学识大约都符合标准,就是要看看到时候怎么才能入了公主的眼。
但她马上就高兴不起来了,她感受到自己身上的腰带正被人解下,一只手撩起下摆伸了进去。
“殿下!”她两只手抓住那只正在四处作乱的手臂,紧咬下唇,“您这又是做什么?!”
“不是说了让我尽兴吗?”他按住黛争挣扎的双腿,下巴置在她的肩膀上,“黛争,你要知道,凡事必须要有人推波助澜,你需要我。”
她刚刚完全无视了这句话,“可这时是外面,在马车,你的侍从还在外面,况且……”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仿佛已经看到、听见了旁人的围观,“我也有同僚住在这附近啊。”
傅兰萧毫不在意,“所以这次你小声点,外面的人问起来你可解释不清。”
他的侍从是极有眼力见的,他们知道自己的主子跟人谈事的时候不喜欢另有他人在场,早已经悄悄溜走。
至于其他人么,他不太在乎。
“殿下,”黛争气绝,真想骂他禽兽,又怕他的侍从听到这句话拿刀进来看到这么一番场景,只能实话实说道:“我近日不行,我很累,哪里都疼,求殿下别再磋磨我了……”
傅兰萧哼了一声,伸手钻进她的亵裤中,语气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甚至有些得意,“算了,先回周宅吧,我命人拿点药给你。”
饶是逃过一劫,但黛争脸红的滴血,浑浑噩噩地跟他下了马车,一边整理着腰带,而傅兰萧连衣角都没皱一下。
萝衣找来了伤药,好奇地看了她一眼,正问道:“郎君可有那里伤到了,这是治淤青肿胀的药,您给我瞧瞧,我给你涂吧。”
看到傅兰萧负手而立站在黛争身边,仅仅瞄了她一眼,萝衣就赶忙低头认错:“奴婢是心疼郎君,是奴婢逾越了。”
得到出去的命令之后,萝衣如释重负地走了。
可黛争却如临大敌,看着那个小药瓶左右不舒服,最终还是发现原因,是傅兰萧在这里,让她十分不舒服。
只见他拿起那个药瓶,拔下布栓,在瓶口嗅了一下,说道:“药是可以用的。”
黛争朝他张开五指,“给我吧,殿下还有什么事?要不殿下先去处理。”
“不急。”傅兰萧净了手,坐在她的床榻上,将药膏延展于手背,示意她也坐过来。
“我不想!”这次黛争是真的着急了,“我自己有手有脚,用不着您这么金贵的人亲自帮我!”
“是么。”傅兰萧把瓶子扔给黛争,“那你来吧。”
她看到他的身形未动,就知道他今天若不看着她做点什么,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黛争自然是生气,她心里已经骂了八百遍傅兰萧是个混账,可不得不仰仗着他去十一公主的及笄礼,在自己完全能脱离他的掌控之前,权把这些当作了一种忍辱负重。
并且她希望他之后都公事缠身,再也没精力来找她。
她的床自然是没有傅兰萧的那么大,不过她还是选择了一个尽量能避开他视线的角度,远一点的距离。
就在她开始艰难褪下官服的时候,她发现傅兰萧已经坐在了圈椅上,开始处理之前待到安乐坊中的陈年老案。
黛争不知道他这么做又是什么意思,但总归他不关注她那便是好的。
室内安静地只能听见纸落的声音。
官服之下,黛争借着午后的光线,将自己身上的痕迹看了个仔细。
她心里再一次大骂傅兰萧禽兽不如,怎么能在她身上造出这么多青紫,那处也又红又肿,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消下去。
她前前后后总共上了半个时辰的药,将药瓶放在床前的矮几上时,她才想起之前和傅兰萧绕来绕去,竟是连换洗的衣裳都没有拿。
她快速套上小衫,从傅兰萧背后绕到衣柜前,却听到他淡淡地声音,“黛争。”
突然被点名的黛争攀在柜沿上的手一顿,以为他要做些什么,随手拿了一身圆领衫护在身前。
傅兰萧掀起眼皮,望着她说:“不穿那里的衣裳,去从旁边的箱子里找。”
黛争眨了眨眼睛,面带疑惑地望着旁边用两层革皮捆起来的箱子。
这是什么时候放进来的箱子,她不记得之前有。
打开箱子的刹那间,她“啊”地一声,惊叹不已。
箱子里是琳琅满目,色色俱全的女子的衣裳,她的指腹划过最上层那件朱色石榴裙,面料的质感软到心尖处。
“要我穿这样出去吗?”她毖声道:“我恐怕不太适合。”
她有些执拗,不懂眼色。
傅兰萧最烦她这点,又道:“那边还有一箱,你自己挑,动作快一点。”
她又翻开了另外的箱子,这次是一箱子鞋子,款式她不知道是不是是当下流行的,但看着都崭新,都是顶好的手艺。
她忽而想到之前在醉香归莺阁时,他说会给她添鞋子,原来是真的。
黛争怀疑地看了他一眼,“我们要去哪里?”
“你要磨蹭到几时?”
傅兰萧搁下笔,耐心告罄般,对她冷言冷语:“这次也要我帮你穿?”
“不是。”黛争的头摇了又摇,随便选了一身四瓣花背子,鸟纹提花交嵛裙,配上藏青翘头履,凭借着记忆中的穿法套上。
她身材高挑,穿齐腰裙正能勾勒出她流畅的线条。
这些衣裳正好合她的尺寸,只是交嵛裙长的曳地,走起路来有些不方便。
女子的大襟衫袖长是过手指的,她提着长裙,跟不会走路了一般,小碎步来到傅兰萧旁边,问:“我穿好了,你看看行吗?”
虽说是面对傅兰萧,但黛争也是想得到一丝夸奖。
傅兰萧只瞄了她一眼,便蹙着眉,给予简短地评价:“你不能总是束发。”
什么都没得到不说,还被人点了一下头型。
她眼中明艳的小火苗在那一刻灭了,脸上带着明显的尴尬与焦虑,笑的很难看,“哈哈,我不怎么会盘女子的发髻,配上这么好看的裙子,是有些奇怪。”
她都未去看铜镜,也能想象出来这样有些不伦不类。
他眉头拧的更紧,抬手将她头上的木簪拔掉,缕缕青丝像流水似的倾泻到腰下,她搅着袖口,又道:“算了,我还是穿回原来的比较好。”
“不用,”傅兰萧撩起一缕她的长发,在手中把玩,“不如就让萝衣进来给你梳个……”
“不用不用!那他们知道了我不就惨了吗?”
欺君之罪,开什么玩笑呢!
况且,黛争虽然还是很喜欢跟萝衣说话,但也知道她是个大嘴巴,若是知道她是个女子,定会让周宅所有的下仆认为她就是傅兰萧的娈宠。
“他们不会说的。”
傅兰萧只是随口说说,他观察着黛争的表情一会一变,甚是有趣。
刚刚还哭丧着一张脸,瞬间变得鲜活了。
“我还是自己梳一个吧,”只是她不自信,不知道自己梳的发髻,会不会更让她不衬这身衣裳。
她坐到铜镜前,仔细回忆着在画舫时,赵娘子们是怎么梳妆打扮的,手笨到不行,又不敢招呼其他人来帮忙,囫囵吞枣自己做出来一个将就着能看的交心鬓。
傅兰萧也没说什么,步履匆匆地带着她从后门上了马车。
行驶间,黛争无时无刻不再摆弄着她的头发,衣裳,总觉得哪里不妥。
最后被傅兰萧冷斥一声,才安静下来,不安地从车窗向外面离安乐坊间越来越远的街景。
“坐到我身边来。”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马球
黛争是正对着傅兰萧坐的。
黛争对自己衣着的关注早就盖过了对傅兰萧的, 引发了他的不满。
他习惯了软硬兼施,对付黛争这种人就该松弛有度,让她喘息片刻,就能恢复生机。
他长腿一伸, 用鞋尖点着她的小腿, 说:“坐过来。”
傅兰萧的马车最起码可以容纳五个人, 两侧围着可以堆放器件的雕花柜子,甚至摆得下一个可供一人处理事务的桌案。
黛争坐在次座, 垂眼去看傅兰萧的主位,她觉得那个位置, 都可以供她睡觉了。
“怎么不听?”
眼见着傅兰萧的手指一动,黛争赶忙站起来,提着她的长裙, 极不情愿地去他那处坐着。
黛争扭捏的原因还有一个,她这次没用她的布条,胸脯被舒适被包含在诃子中。
呼吸明明更加顺畅, 可她不习惯, 总觉得空荡荡的。
耳边的鬓发因为她拙劣的技术再一次落在眼角, 黛争抬手将它们勾了回去。
“黛争。”
他把她的动作当作一个信号。
他喜欢叫她的名字, 喜欢看她听到她的名字从他口中出现时,浑身突然一紧的反应。
黛争抬眼一望,便看到傅兰萧的手指抚过她的锁骨,上面的齿痕已经结痂,大大咧咧地暴露在外。
“怎么办?”黛争这才记起这里还留着一块, 面色微红, 问他:“能不能出去买盒香粉, 将此处盖住, 不然让别人看到了该怎么想?”
她这时紧张的模样很合他的心意,也不答,就捧起她的脸轻咬了一口。
“你干嘛……”
她就知道坐到他身边来就要有这么一遭,忙伸手去抵他压过来的肩膀。
可她哪里是他的对手,此时此刻,她也不敢下重手,怕傅兰萧变本加厉起来,要是一会再逼她出去,她还能不能见人了。
“不是说了这回不行吗?”她被他捧起脸舔吻,待她得了空隙说话时,脸早已红透,小声地骂他:“急色鬼!”
她侧过脸去躲他的吻,却被他捉住手,向下按去。
“你也可以摸摸我的。”
野兽一般的暗示,在她手中跳了跳,与她问好。
黛争想缩回去,可手被他攒的紧。
他双眸中带着沉郁的示意,“黛争,也不是非要那处。”
那个谦谦君子哪去了,之前为什么现在要带着她的手上下乱动,一边吻她一边指挥她。
最起码,他就不能去找其他的娘子吗?
不能因为他要在外面装出个人样,就非要需要保守秘密的她做出那么多难以启齿的事情。
就算需求大了一些,除了她,其他人肯定也能满足的。
等结束之后,黛争赶忙用茶水净了手,将车窗打开,将满车弥漫的暧昧气息散尽。
傅兰萧微乱的气息在她做完这几件事的已经已经恢复了正常。
她略带鄙夷地想,他怎么能方才那般,叫她握紧一点,加快些。
现在又装的跟谪仙一样圣洁,他低头望着她,仿佛做错事的是她一般。
见他又要覆手上来,黛争这回是忍无可忍,她躲到一旁,抓住茶壶柄说道:“殿下,您今日就别再折磨我了!”
如果他再要做什么,她就把茶水泼他脸上!
“你发髻松了。”可能是刚刚纾解完毕,傅兰萧白皙的脸上也略带红润,他心情颇为不错,“我来帮你。”
黛争皱眉,手依旧没有离开壶柄,“你怎么会这些?”
“我以前为我母后挽过。”傅兰萧没多作解释,只管把黛争的发髻重新梳好。
黛争见他没别的动作,手重新放好,只想着为什么之前在周宅的时候他没这么做,还嫌她磨叽。
马车在二人都打整的都差不多的时候停下来,她带上了一顶帷帽,堪堪遮住她锁骨上的伤口。
黛争刚踩着脚垫下车,就听见如裂帛般的声音。
“我中了!这次又是我赢了!”
黛争定睛一看,一望无际的马场里,几个身着劲装的人挥动手上的长杆,骑马追逐着场地上的小球。
刚刚欢呼的是一位娇小的娘子,她身上的红裙翩飞,长发在空中舞动,神采飞扬。
原是在打马球。
旷野的风格外凉爽,比马车里的空气让她舒心的多。
她问傅兰萧:“你打马球我也要作陪吗?”
她能做什么啊,上次骑马差点出事还让她心悸到现在,更不说打马球这种她从前根本不会接触的东西了。
傅兰萧指着刚刚那位胜利的小娘子,“那位便是十一,叫金茹。”
黛争“啊”了一声,大燕最受宠的小公主,原来是这般神采奕奕。
不知是不是傅兰萧听进去了,要带她去公主面前露露脸。
“可我现在穿的是女裙,我怎么才能引起公主的注意?”黛争觉得傅兰萧动不动就给她一个新的难题,就算入了公主的眼,这时候的她也不能说自己是今年的进士啊!
“谁让你引起她注意了,你能吗?”傅兰萧怪异地看了她一眼,拉住她的胳膊往自己身边一拽,直叫她痛哼。
“你不是说被我弄的哪里都疼吗?怎么,你要现在又可以上马,跟金茹一决高下了?金茹可是马球中的佼佼者,纵是男子也未必能赢她。”他压低声音对她说道,“让你记个公主的面,别到时候位置太远,连公主都看不清是哪个。”
“我哪说那么露骨的话了……”黛争忙去掰他的手指,“我知了,你放开我吧,这那么多人呢……”
忽见头顶红缨的棕色高头大马扬起前蹄,带着草原泥土的清香,落在二人面前。
上头的小娘子一手牵着缰绳,一手的球杖靠着肩膀,顶着烈阳,逆着光在笑。
“哟,这不是九哥吗?怎么带了个小娘子来?”
有世上最尊贵的人宠爱,便是如此骄傲。
黛争若是以男子的身份出现在这,要是在一旁干看着,她也不缺恭维者,若是跟她比马球,怕不是要在她心中的印象一落千丈了。
“咦,这是谁呀,感觉不像是阮娘子喔。”说罢,她就要用手上的球杖撇开她帷帽下的纱巾。
“金茹,不得无礼。”
傅兰萧将黛争放开,伸手挥开她靠过来的球杖。
“民女拜见公主。”
燕朝见勋贵不必行跪拜礼,只需行叉手礼便可。
“第一次见到公主,民女不甚喜悦……”黛争的话中带着憧憬与羡慕,她是十分喜欢这般外放自信的娘子的。
可金茹压根没想理她,还没等她说完,又对傅兰萧说:“好吧,我还以为从来不进女色的九哥不会带娘子出来呢,看来只是时机未到,恐怕是婚事已定,佳人已入怀,九哥便不装相了吧。”
说罢,她就大笑起来,“别误会,九哥,我对你没意见,只是我也是第一次见罢了。”
傅兰萧保持着微笑,没说什么。
黛争没由来地被二人的对话刺了一下,但这种感觉没持续太久,因为金茹依旧收不回好奇的目光,黛争想跟这位公主多说些话。
可她一个草民,又没用在马球上的天赋,更不可能加入两位皇家人的对话,便闷在一边,百无聊赖的看着马场上的人。
“不打了,没劲,也就跟金茹打还有点意思!”人群中的高马尾少年从马上下来,就有马侍立刻上前给他牵马,还有几位小娘子簇拥到他旁边,与他说话。
黛争仔细一瞧,这不是魏扶危吗?
她不禁感叹,贵人们的活动真丰富啊。
他抓来羊皮囊就猛灌几口,这副模样可是会被娘子们称之为豪放不羁。
黛争这才知道,魏扶危也不是天天闲的没事招猫逗狗,走马游街,他还有这么多小娘子喜欢呀。
也是,一个首辅家的嫡子,怎么可能没人追捧呢?
傅兰萧被金茹缠着,必须让他打几场马球,黛争什么都不会,就坐在一旁的胡凳上,安静又格格不入地注视着一切。
“魏郎君,殿下这次都来了,你不上场吗?我还想看看哪位更胜一筹呢。”
黛争说不清楚说话的娘子是哪位,但一定是顶矜贵的人,但她头上的点翠花饰,就价值连城。
“啊?殿下,哪个殿下,哦,九皇子吗?确实是位稀客。”他朝着马场的位置望了望,看到傅兰萧在换护手,想到许久前见他的一面。
其实傅兰萧他实在接触不多,只知道他是位淑人君子,长安里心悦他的娘子繁多,不过早就定下了亲事,便都当个梦中郎君想想。
但他那次给他的感觉,不是那种人啊……倒是觉得很不好惹。
“我就不去了,累了。”他耸耸肩,“人家兄妹打球,关我外人什么事。”
再一偏头,他看到坐在角落的黛争。
她正摆弄着一旁替换的马球,像是没见过这样的小玩意那般稀奇。
只有她一人头顶带着帷帽,既没有被傅兰萧吸引,也没有跟其他娘子一样围坐在他身边。
她在玩他们都司空见惯的东西。
这是哪里来的土鳖?
魏扶危轻嗤了一声,抬腿走向黛争,问她:“你是谁带你来的?”
在这马场中,居然还有人理她,黛争自己都没反应过来,手中的马球掉到地上,滚到魏扶危的脚边。
黛争平日里说话会刻意压低嗓音,恢复正常声线说话,倒是不怕被魏扶危从其中发现不对。
黛争:“是殿下带我来的。”
“我瞧着怎么有些眼熟,我见过你吗?”
他甚至觉得这不是眼熟的程度,他这是越看越熟悉,细纱之下隐约的眉眼,怎么那么像……
这么想着,他就要伸手去摘她的帷帽。
“喂,魏家小子!!”马场上的突如其来的怒吼让他立刻去堵耳朵,只见那位红裙公主,用球杆指着他,大声道:“你少动来动去,她现在可是我们的赌注!!”
黛争忙看向傅兰萧,可是他们离的太远了,她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也不知道为何,自己变成了一个赌注。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扶危
魏扶危蓦地收回手, 眼神奇怪地看了一眼黛争。
又冲那边气势汹汹的公主喊道:“什么赌啊?怎么不叫我啊?”
他正觉得有些无聊,“说说看,能不能算我一个。”
“自然是要拿那位娘子比,若是我赢了, 他就会告诉我这位娘子姓甚名谁, 瞧瞧看是什么样子。我还可以把九哥这件事告诉阮娘子。若是我输了, 就让九哥替我选一个伴读。”
他们这种天之骄子,不缺金银财宝, 反倒是一些捕风捉影的小趣闻更讨他们欢心。
伴读一事,就连金茹都知道, 现下这个情况,伴读就跟相看驸马备用人选没什么差别,她输了, 就等于把自己的一部分未来交到傅兰萧手中。
一般来说不会赌那么大的,不过对于十一公主来说,她觉得到时候反悔也没人管得了她。
此事跟魏扶危确实没有半点关系, 但他好事的性格没能阻止他不去参与这场赌局, “让我也来参与一下呗, 要是我能赢过你们两个, 不如公主就让我当你的伴读吧。”
“去你的,”金茹公主嗔了他一句,“就你这种看三行书能要了你的老命的,还当我的伴读?是失心疯了吧!”
但她也没有拒绝魏扶危,下巴抬了抬, 说道:“罢了, 你过来吧, 凑个数。要不然多没挑战性呀!”
实话说, 黛争并不在乎在他们面前露脸,只是十一公主左一个金屋藏娇,又一口檀郎谢女,让众人都十分好奇,帷帽之下,到底是怎样的香娇玉嫩,国色天香。
黛争不喜欢被人围观,像是被当成猴看,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就不能让她就在这里帮忙看马球吗?
好吧,这点事也轮不到她,数不尽的人想在这群王公贵胄前现眼。
魏扶危重回马场后,比赛马上就开始了。
由金茹开球,魏扶危双腿击马肚随之跟上,抢占先机。
金茹当仁不让,骑着红缨马极有技巧地将马球勾回自己身边,先进一球。
战况焦灼,一行人在马场上难分胜负,就连傅兰萧打的也很好,能跟他口中的佼佼者打的有来有回。
众人的注意力从黛争一下子转到了马车的那三位身上,毕竟,刚刚投向黛争的好奇的目光,也是因为他们。
被当个物件看,黛争心里是极其不舒服的,见没人关注她,就提着裙摆,蹑手蹑脚地溜走了。
左右她就离开一会,掐着他们结束的时间再回去,也没什么所谓。
马场是长安郊外的一处草原围成的,等走远了一些,看不见马场的围栏后,映入眼帘的,那便是真正的一望无际的莽原。
她将出垂在脸前的遮面翻到帽檐,明明是轻薄的面纱,可当她能完全看清眼前的青翠时,她才觉得呼吸顺畅,活了过来。
黛争脱下鞋子和罗袜,光着脚提鞋走在翠绿的草坪上,迎面吹来的大风再一次吹乱了她的鬓发,发丝在她的脸上缤飞。
她看向远处逐渐低沉的太阳,为这片草原打上一层暖光。
她张开双臂,交嵛裙舞动出风的形状,她说不出这种感觉是什么,只觉得心中有什么难以言喻的情感要喷薄而出。
披帛从她的指尖措手不及地滑过,她下意识地跟着风走,去追逐如水般流走的披帛。
未经雕琢的粉面似若酣春,笑靥如花,她尽情用自己原本的声音大喊,她的手即将勾住那抹靓色时,脚背撞到了石块,摔倒在草地间。
如从云端跌落现实。
成吨的郁结一下子回到了胸腔内,她看着被草划破的脚掌,苦笑着用手背抹去脚背上的渗出的血液,四下寻觅有没有可以包扎伤口的东西,就算是大片一点的草叶也可以。
“你在干嘛啊?”
她眼前被一团姜黄挡住,再抬头一看,是魏家少年手上缠着她的披帛,低头询问她。
待到他看清楚她的面孔时,十分惊讶地怪叫了一声:“你、你长得跟——跟我一个朋友好像啊!不,不是像了,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你认不认识黛争啊?”
黛争用早已准备好的谎言回复他:“你说的是黛争吗?正是家兄。”
“他都没告诉过我他还有个妹妹呢!”魏扶危并未深想,又想到之前傅兰萧把黛争带走一事,认为他们二人是认识的,自然是信了,“她也不把你带出来玩玩,咱们一次都没见过,太不把我当朋友了!”
“我也是刚到长安,所以没有见过也是正常的。”黛争强颜欢笑,接过他递过来的披帛跟他小声地说了句谢谢,“你怎么过来了,我刚瞧着你是在跟他们一起打球。”
“自然是输了。”他头顶的马尾晃了晃,话语轻松,“你跟金茹比不能真比,公主我可得罪不起,这不,小爷输了还能一见你真容呢,金茹这场赌注真不值当,对吧?喔,你和黛争是双生子吧?”
黛争点了点头,正愁脚上的伤口如何处理,又听到他道:“你受伤了,怎么不说呢?”
黛争愣了一下,她一般是不把自己的伤疤暴露给他人看,犹记上次,她崴了脚,傅兰萧对她那副凶狠的模样。
“要不你用我这个帕子吧,我没用过。”说着,他把巾帕从蹀躞上的革袋里拿出来递给她,背过身去,依旧吊儿郎当的,“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光着脚跑来跑去,摔倒了还在那里笑,要我我恨不得骂人。”
“不过你可千万别跟黛争说,我看到了你的脚,我怕她知道了要与我拼命,小爷我可不是故意的。”
“不会的。”黛争对处理伤口已然熟练,动作利索地用他给的巾帕简单包扎好,又将鞋穿上,鞋边挤压到她的患处,有点痛,但还可以忍受。
“我好啦。”她站起来,手指戳了戳他的后背,示意他已经可以转过身。
“多谢你!”
魏扶危转身望去,少女身后的余晖洒在她的后背,为她渡上了一层金芒,她站在那里,整理肩上的披帛,姿态曼妙,丽若朝霞。
少年郎的眸子微微睁大,问道:“……你怎么不似其他娘子那般调脂弄粉呢?”
随后,自觉自己说话有些唐突,抱歉道:“……不谢。就是别红着一双眼睛了,我怕别人看到了,说我欺负你。”
黛争的手指碰了一下眼角,“我刚刚红眼了吗?”
他第一次敏感地感受到来自他人身上的脆弱,又说:“我可以在这里陪你一会,若还是不舒服,我就扶你回去。”
一旦把她认成了“黛争的妹妹”,他就只觉得她是个被傅兰萧带出来玩的小娘子,跟他没什么旁的关系。
可太阳眼见着就要落山了,还是早点回去为妙,不然马球赛结束了,找不到人,可是要被怪罪的。
何况现在已经耽误了些时间了。
黛争把遮面放下,生怕他注意到锁骨上的伤,会把她往其他方面想,见他抬起胳膊,一副等她主动攀上来的模样,应该是没看到。
“喂,魏扶危!!你做什么呢?!”
不远处,十一公主又扯着嗓子喊:“你把你那狗爪子从人家身边放下来!!”
二人闻声回眸,便看到金茹持着马鞭,牵着她那匹高头大马,冲他们吼道。
她的脸红的吓人,不知是因为刚打了一场酣畅淋漓的马球,还是因为别的。
在她身边的,有几位她叫不上来名字的贵女和郎君,还有一人与他们都不同。
他坐在一匹黑马上,浑身透着令人难以靠近的冷峻气质。他的马比公主的还要向两步,它的主人这才拉住缰绳。
不过,他身形毫无晃动,依旧脊背直挺。
“公主殿下,我又哪里不合你的意了,又骂我?”魏扶危无辜地说道,看见这么多人正在盯着他们,犹豫了一下便放下手臂,冲着黛争说道:“他们应是比完了,找不到人。你吓到了吗?”
黛争摇摇头,她觉得这个时候还是少说话为妙,她既得罪不起十一公主,更得罪不起傅兰萧。
也没难为魏扶危,提着裙子走向傅兰萧。
傅兰萧的眼瞳扫过二人,并未在黛争身上过多的停留,就好似他从来都不认识她。
“不骂你骂谁呢?打输了偷偷过来找小娘子玩了是吗?”金茹哼了一声,进而跃起跨马,噙着戏谑的笑容看着傅兰萧,“九哥,我是愿赌服输,可有人要捷足先登,你管不管?”
傅兰萧这才把视线投到黛争身上,这使她感受到了沉重的无形压力,半晌之后,他才开口:“与我何干,这娘子是我一个友人的小妹,我只不过是带她来见见世面罢了。”
他的话带着慵懒,随意,还有种说不出的寡淡薄凉。
“马球你也输我了,我会选出个合适的人选的。”
说罢,他拉转缰绳,掉转马头,率先离开。
“等等,九哥,阿兄……”金茹一听只是个友人之妹,顿时觉得自己真是个冤大头,轻抽马匹跟上傅兰萧,撒娇道:“不作数好不好嘛?本来就是女儿家的玩笑呀,伴读我也要过眼的呀!拒绝盲婚哑婚!”
看着两位重要人物走远,剩下一行人对黛争的好奇心彻底消散,就连同情和打望都不复存在,也骑着马跟上那两位,只有魏扶危的侍从牵来他的马,问他:“郎君,可也归家去?”
“你要走了吗?”魏扶危坚定了傅兰萧不好惹的事实,他刚刚那眼神跟刀子一般,但他就没把源头往黛争和他那处想。
他只没心眼地想,傅兰萧好不容易赢了金茹,金茹居然耍赖,这确实太令人生气了。
“等等。”他转头冲黛争笑了一下,高高的马尾在空中划出一条优美的弧度,“你会骑马吗?”
“我……我不会。”黛争手心里都是汗,她很怕傅兰萧就这么走了,倘若是永远地走掉,那是皆大欢喜。
他定是在马车里等她,要让她认错,要罚她。
“黛争不会,你也不会,正常。”魏扶危脸色淡红,若无其事地问:“你的脚不是受伤了吗?不如我送你吧。”
黛争其实不想骑马,因为她这几天都没睡好,骑马怕是骨头又要散架了。
可脚上受了伤,也不得不接受魏扶危的好意,他们也不是没有同乘过,便点头称好。
“郎君把我送到殿下的马车旁就行,我应该还是跟殿下一起回去。”
可能是现在的身份原因,她第一次感受到了魏扶危这人还可以如此温柔,之前骑马都是拉起她就跑,这次要等她说“坐稳了”才牵起缰绳,也根本不会挤着她,让马漫步回去。
可惜,原本停着马车的地方已经空了,公主也不见踪影,马场里只有几个收拾的下人,倒是都走完了。
魏扶危有些尴尬:“殿下是不是生公主的气了。”
黛争眼皮子狂跳,心说应该不是,是她要倒大霉了。
“你现在也住安乐坊吗?”魏扶危略有兴奋道:“不如我把你送回去,然后叫黛争一起出来喝酒吧?”
黛争干笑着:“有劳郎君了,不过今日我兄倒是忙,不知道能不能一起呢。”
“那要不你——”他后半句缩了回去,又牵起缰绳折返了。
回城的路因为马行的太慢,几乎多行了半个时辰。
但这也是好事,黛争的疼痛没有加重。
待到二人回到安乐坊时,月亮已经爬上了夜空。
“郎君,多谢你,”黛争点着脚尖,“那巾帕我以后让我兄还你一个新的,以及,家兄还说之前欠你二十两……”
魏扶危重新上马,居高临下地说:“这些倒不是不必了。”
他轻咳一声,
“但你,不要忘了还我这个人情。”
不等黛争再说,少年郎便挥动马鞭,绝尘而去。
她是趁着夜色,又从后门溜回去的——门没锁,应是有人告诉下仆要记得留门。
但这更让黛争惴惴不安。
她已经看到傅兰萧的马车停在大门外了,说明他现在就在周宅。
她也看见跟她相反位置的房间有灯火亮起,隐约照出一个高挺人影。
看姿势,是正在处理那些堆积成山的旧案。
黛争心一横,硬着头皮敲起了门。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好想写spank啊(虎狼之词.jpg)
这是一本满足我xp的书!!!
好吧好像我接下来的都是(
第40章 心悦
长安城中的风不如郊外那般飒爽。
“殿下, 你忙吗?”
穿堂风将她一缕青丝送进了口中。
素手勾出发丝绕至耳后,屋内的人还是没有回应。
她努了努唇,歪头望向窗棂,烛边人影依旧。
黛争想到今日傅兰萧的话, 连再敲门的心思都消散了, “殿下, 您今日若是累了,就好好休息吧, 我先回房了。”
就在她转身时,那边传来了低沉的声音, “进来吧。”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刚才傅兰萧不理她其实也挺好的。
她认命地推开门进入,溜进来的晚风碰撞着烛光摇曳。
只见傅兰萧背靠着圈椅, 修长的手指触在额角,轻蹙眉头,双眸半垂, 若不注意, 似以为是浅眠。
她站在房里好久, 也不见傅兰萧多语一句。
脚已经酸了, 身体也像进入了安眠一样困乏。
看着他再一次掀开一页书,黛争忍不住问:“殿下没什么要与我说的吗?没有的话我先回去睡觉了。”
“黛争。”
她看到傅兰萧的下个动作——合上案本,终是抬眸去看她,只是眼中的寒光让她头皮发麻。
“我在等你的解释。”
“我有什么好解释的?”黛争莫名其妙地回答,心底也憋着火, “你之前说过你不喜欢魏扶危, 又不是我主动找他的, 难道我是提前知道了你要带我去打马球, 见公主,然后叫上了魏扶危一起?”
傅兰萧将文书扔在一旁,轻嗤一声,全然没有在人前的模样。
“你倒是怨气很大。”
他理直气壮道:“那你为何不乖乖坐在原本的位置,非要跑到外面去,若是觉得闷,也可以去马车里等我。”
黛争本来来找他,就是怕他迁怒于魏扶危,毕竟他真的做过。
今日能解决的事,拖到明天,他一定会多给她加几个莫须有的罪。
她想直接回答关你屁事,想到后果,又憋成了:“成,那是我错了,下次定不会了。”
这种怒气很大的道歉明显不符合傅兰萧心中所想,他的嘴角上扬出一个微小的弧度,“好,这事就算过了。”
黛争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狐疑地看着他,他的脸色十分正常,看不出半分不悦的痕迹。
太轻易了。
他手指点着桌案,催促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过来?”
黛争僵硬地如同身体不是自己的,几步路走得像背负千斤一般,“殿下,时候也不早了,我明日还要当值,差不多现在就该洗漱了,去晚了是要被怪罪的。”
“我倒不知道校书郎要每日当值的。”傅兰萧给黛争的这个官实在是太清闲了,不过黛争愿意每天都去,一个人甚至做多个人的活也好,总比每天无所事事好多了。
“不是近日圣上下旨要多推行自印一批新书,自然是去的多些。”
她说的倒不假,傅兰萧也知道此事。
她见他瞧了她一眼,便紧张的不知所措,看到他又随手拿起一本文书,扔给了她。
“紧张什么,”他笑她像个木鱼一般,敲她一下才能听到个响,“看着眼涩,便由你念吧。”
只是念书吗?
她不敢再打量傅兰萧的脸,生怕撞上了他的眼睛,又被他瞧出了什么进而发难,便从其他地方搬过来一个胡凳,就坐在傅兰萧面前翻开了文书。
他今日看的文书都是过去几十年间的冤假错案,不知他是要准备为他们翻案,还是旁的。
前几页是接上一册的案件,貌似只讲了一个偷窃的事,因为只有一半,黛争对案情也是云里雾里的,傅兰萧不语,她就只管读,不过脑子。
或许也是自己想错了,他没有再错怪于她,这件事真的翻篇了。
毕竟今日这事也是他有错在先,若是良心发现呢?
可他是傅兰萧啊。他真的有那玩意吗?
到了第二个案件,黛争兴致缺缺,问:“殿下还要听多久?”
傅兰萧将小臂置在桌上,淡淡道:“就这个吧,念完了便就寝吧。”
他看到她听完她说的,立即随手往后翻了几页,发现没过几页也就念完了,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清了清嗓子,开始接下来的朗读。
可没读到半页,她就停了下来,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黛争结巴道:“殿下,这、这个……”
傅兰萧面无表情:“你只管念。”
黛争确认了一下书中所写,真想把文书整个摔到他脸上,再去撕破他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嘴脸。
“我念不得。”她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这哪里是什么正经的冤假错案,这分明就是个难以启齿的话本子!
什么仆人和妾室私通,最后被郎主抓到,可仆人却反咬一口让妾室一人承担了苦果的案子,真的需要写进这种类型的文书里吗?
更可怕的是还写的极其详细,她看着脸都热。
他就没打算给她什么正常的文书看!
他刚刚就是在看这些吗?到底是想怎么折磨她?!
“你要是喜欢看你自己看,”她将文书甩到桌案上,“既然殿下这里没什么事,我回去了。”
下一刻,整个人却被他拖着下/臀抱入怀中。
她本来的位置就离他很近,这样一动作,还让她的双腿贴在胡凳上。
傅兰萧发现了她脚背上鼓起一块,微微俯身去摸,也压的她一同弯腰。
“这怎么了?”
“你放开我!”黛争蹬腿去踢伸开的手,可已经被他固住腰肢,脱了鞋子与罗袜,指腹磨蹭着已经愈合的伤痕。
“今日伤到的?”
他瞄了一眼落在地上的巾帕,不用细想也知道那是属于谁的东西,语气变得差起来,“又拿那小子的东西。”
“不然呢?”每每落入他的怀中,她就觉得像被狼叼住了脖子,怨气十足道:“殿下坐在马上,想的都是怎么与公主拿我做赌注,自然是看不见我的脚受伤了。”
“别学的跟金茹一样。”
怎么可能跟公主一样,她们高高在上,不屑于瞧她这种人。
他是在指责她不应该向他诉说、撒娇吗?
是啊,没必要。
没人会疼惜她。
委屈如同被打开闸门的龙头,倾泻而出,“我没学。难道只有公主才能伤心,才配委屈吗?你利用我引得公主好奇,轻而易举地把她伴读的决定权拿在手中,你曾说会给我一个机会,但就算那个最终人选是我,公主也会知道,我是你的人。”
这跟她预想的大不一样,她能看出来,金茹公主和傅兰萧的关系一般,只是保持着表面上的兄妹情,要是她真能当上伴读,那公主定要提防着她。
她想的是靠公主离开傅兰萧,而不是成为监视公主的一颗棋子,毕竟,她只有公主这一条路。
傅兰萧不惊讶黛争会懂他的计划,语气略带困惑,似乎是不理解,“做我的人不好吗?”
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从汝城私奴变成人上人。
他不懂她在嘴硬什么。
“你的人……”
那他能不能把她当成个人,不要再拿她当赌注,不要把她丢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让她自己解决一切。
“你已经是我的人了。”
黛争知道,他们在意的不在一个点上。
他将下巴落在带着的肩窝处,摩挲着她的细腰,“明日我会命人予你上好的伤药,你的伤口会好的很快,不会留疤,以后莫要跑到我看不见的地方。”
他手背一凉,发觉是她的眼泪。
他突然不是很喜欢她落泪,总归不应该在这时掉眼泪。
“我又不是只有这一处伤。”黛争泪眼婆娑,双手将裙布抓出褶皱,终于不再疼惜好看的裙子,只盼望有一天有谁来疼惜自己。
傅兰萧也不知道说什么,他今日看着魏扶危和黛争站在一起,他心中就不痛快,只觉得黛争这个小娘子,年龄不大,长的也不是绝色,惯会勾引一些位高权重的郎君。
以至于他不想给她好脸色,也不想等她,作为他的人,她应该乖乖等他,他凭什么等她呢?
不过等马车走了,他也有些许后悔,把黛争留在这马场,丽嘉岂不是给二人可乘之机?
但傅兰萧的尊严不允许自己叫停。
他想着,若是黛争回来了,一定要把她关起来好好训诫她一顿,让她认错才是。
可再看到她时,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他的气仿佛消了一半。
故意挑些有意思的文书给她念,黛争害羞不从的样子,他还觉得有些可爱。
“那我帮你涂药吧。”傅兰萧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药瓶,手指灵活地解开了黛争的背子。
依旧不是一个点上。
黛争像只听话的猫一般困在他怀中,她很累了,无力反抗,困乏占领了她的全身,她的意识已经支撑不住了。
黛争的手臂被动环住他的脖颈。
冰凉的药膏涂到温润处,覆盖在遗留下来的印记上,转而被轻柔地铺开。
他轻轻唤着她的名字,似乎受到了某种蛊惑。
“黛争。”
黛争迷迷糊糊地回应他。
“争娘。”
他换了一种叫法,觉得也不错,只是不如直接叫她黛争。
他喜欢她偶尔的从内而外的乖巧顺从,目光肆意游走。
他的声音沙哑,眼神阴沉,像是例行检查自己的可心玩具是否完好无损。
念妄并非凭空而起,是一寸一寸地噬骨摄心。
他将半睡半醒的黛争抱起,让她可以以另一种姿势坐在他的腿上。
期间,他舔了一下黛争的唇角,“那个魏家小子,一定是心悦你。”
同为男人,他不是看不出来。
黛争已经即将入眠,听到魏这个字,差点吓醒了,生怕他忽然又找她的麻烦,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你这说的什么话?”
少女睡眼惺忪,带着迷惘的雾气。
她听见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轻喘。
作者有话说:
我应该什么play(适合的)都会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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