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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穿耳

    黛争预感不对, 转身就往外跑。

    可男人的行动更快,先她一步按住即将开启的房门。

    捂住她即将脱口而出的拒绝,将她整个人拖向圈椅中,任她如何扭身蹬腿也不管用, 用不知从哪里找到的麻绳将她四肢捆在扶手和椅腿上。

    “傅兰萧, 你又发什么疯!”

    黛争不知道他用了什么系法, 绳子竟越挣扎越紧。

    她干脆不动了,垂眼看了一眼掉在地上的乌纱帽, 重重呼出一口浊气,吹的她零落在脸颊上的碎发都随之而动。

    “怎么, 你是因为今日成了长安城的笑柄,又要拿我找乐子?”

    他看到他对外吩咐了仆从一番,又重新落座在一旁的胡凳上, 重新将那根银针在火上反复烧灼。

    “也不尽然。”他说的话意味不明,又伸手去摸黛争的耳垂,冰凉的指腹让她不禁浑身一阵颤栗。

    她刚想说什么, 就见仆从在外面问, “殿下, 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准备好了, 可以进来吗?”

    黛争睁着他,压低自己的声音,“不行的。”

    可傅兰萧并不管她,“嗯”了一声,让那几个仆从提着冰鉴进到书房, 摆放整齐后, 又低头退了出去。

    虽知道王府的仆从不会将主子的私事往外说, 可黛争现在这副模样, 他们也定是瞧见了的。

    这使得黛争白净的脸上染上一层红晕。

    气的她咬牙叫他的名字。

    当他随意取出几块小冰时,黛争就知道他要做什么了。

    “傅兰萧,你何必这样兴师动众,”她脑袋歪着,不想靠近他手中的东西。

    那么冷冰冰的东西,跟他本人一样。

    但他总能先发制人,强行用两枚冰块夹住她的耳垂,“我不想让你动。”

    爱打扮的娘子自小就穿耳,黛争虽说不怕疼也不怕苦,可见着那尖锐的银针,想到那处要从自己的耳肉中穿透过去,那处的感官一下子被放大,好似那根针已经和她的皮肉相接,已经痛不堪言了一般。

    “我不会动的,你先放了我吧。”黛争无可奈何地软了脾气,去跟他说些好坏,好让他不再他继续发疯。

    “你在撒谎。”

    他轻而易举地看穿她的谎言,借着冰块融化生出的凉水揉了揉她的耳垂,“我看过书,不会太痛的。”

    “为什么?”

    她从来品不出傅兰萧的意图,

    “我不知道你和阮家娘子发生了什么,但你不应该先去寻她吗?”

    何必在这里,折磨她呢……

    “阮婉莹……”他的表情就是她忽然提起了一个很遥远的人,强行把那人从他的记忆深处拉出来一般,“提她做甚?”

    “当然要提!今日本䒾㟆该是你和她的新婚之夜,她虽然还未过门,但三礼六聘不是假的,况你们还去求过姻缘,有菩萨的见证!你现在来弄我,又算什么!”

    她努力将话题往阮婉莹身上赶,她并不是疼惜这个女子,而是觉得他们一样会为了自己的利益不顾一切,不择手段,他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她夹在他们中间,只会窒息。

    “我没有求过,”傅兰萧漆黑的双眸,宛若化不开的墨,紧紧盯着少女的面颊,没有放过她的任何表情,“我说过我不信那些。”

    他不信通过向虚无缥缈的形与象祈求就可以得到的东西。

    “可你……”

    终究还是去了呀。

    罢了,黛争不想跟他去争这些有的没的,无根无果,只会徒增烦恼。

    她心中一阵烦闷,根本想不出新的借口拖延,却听他说:“我与阮家各取所需,无论如何,现下是他们先悔,他们不仅仅是愚弄的我,更是愚弄了父皇,他们应该比我更着急。”

    黛争忍不住嘲讽他,“你是在跟我解释吗?”

    傅兰萧看着他,眼色极淡,眉头越蹙越紧,“你说什么?”

    趁他恍惚的一刻,她扭动着身子,用力将重心往桌案处靠,椅背撞到桌案,整个桌面上的东西顺势而落。

    傅兰萧眼疾手快地捉住灯柄,才没让烛火落在地上。

    当她看到文书上隐约的“退”字,她忽的愣住。

    这约莫是一件退婚文书,她擅长舞文弄墨,根据污渍浓厚和薄尘堆积的时间,隐约能算出个草拟时间。

    可最终这封文书还是留在了书房中,并未送出。

    黛争心底有什么难以言说的情绪从心中翻涌出来。

    她现在可以确定的是,阮婉莹找来刺客刺杀她失败之后,彻底对傅兰萧失望,对婚姻充满幻想的女子选择了不顾家族利益逃婚。

    而傅兰萧是想过在那件事发生之后退婚,可犹豫之后,还是放弃了。

    他选择了一个可以让他握住主动权的方法,让阮婉莹逃婚。

    甚至,或许他是知道阮婉莹是藏在东明宫,根本没管呢。

    他来东明宫,无非是走个过场,确定自己的计划是否进展顺利。

    那么岂不是知道了她对他撒谎,所以现在这么对她。

    无论如何,最吃亏的只有阮家,圣上自然会惩罚他们,最严重的会剥夺他们手握的兵权,可是这份权利会归到谁,就没那么确定了。

    或许是太子,或许是傅兰萧,又或许是金茹,也可能是其他人……

    他用一种比较危险的方式想把阮家手中的权利抓到自己手中。

    他饶了这么大一个弯去赌他本来可如囊中取物的东西,黛争不可能再装傻,他不是为的她。

    因为阮婉莹做的过了火,所以他动了怒。

    她也就是深知他因何,有唏嘘,有荒唐,同时又有可悲。但并无半分感动。

    她只感受到了惶恐不安,他的心思实在太深,太复杂。

    如果是真的,他那些誓言,还能作数吗?

    她不确定,也不可能直白地问他。

    唯有试探。

    她因为吃过的亏,她明白,爱与喜欢皆是软肋。

    黛争不知道他这块软肋可以伤他到什么程度。

    她只需要把握住这个机会,彻底离开他。

    “傅兰萧,你帮我松开好不好,我绝对不动,只是穿个耳,我什么都能忍的。”黛争放轻了声音,声音清脆又可怜,若是平常人,定会心软,可傅兰萧不会,他是个十足的混蛋,他听着黛争这么说,只淡淡一笑,不知是不是冰鉴的原因,让他周身都泛着骇人的冷意。

    “我不信你。”

    他重新用火烤了银针,手指抚摸过黛争的眉眼,享受着她自皮下因恐惧引起的每一分寸的颤动,那是他带给她的。

    “放心,一定会很痛的。”

    黛争反问的话还没说出口,她就感受到银针刺破血肉的疼痛,除此之外,她还能感受到血珠地落在她的肩膀上,润湿了自己衣袍。

    一瞬间的刺伤被他延绵了很久,才用一根透明的蜡棒堵住。

    黛争双眼垂泪,愤恨地瞪着他,而他却笑得十分满足,捧着脸去亲她的眼泪,似乎是正对待着什么珍宝似的。

    他细细地舔吻,一面问她:“是不是很疼?那你有没有记住?黛争,这是我给你带来的。若你背叛我,有千百倍的疼痛等着你,知道吗?”

    这个小骗子庡㳸,以为真的能靠她几句话就能将他瞒哄过去,他看不惯她为傅金茹说话,看不惯她得意洋洋的模样,看不惯她刚才似乎看透了什么,十分嚣张的语气。

    他在警告她,“我把你捧到这么高的位置,不是让你去当一个墙头草的,黛争。你应该知道,我的一念之间,可以让你生,也可以让你死!想好怎么讨好我吧!”

    她被他吻到什么都不想说,直到他用匕首将她的手脚的麻绳断开,她坐在圈椅上缓了片刻,蓦地伸手去够他的肩膀,傅兰萧以为是她知错的讨好,顺势将她拦在怀中,抱着她转过身,二人互换了一个位置,由他坐在圈椅内。

    仅仅因为她的一个动作。

    “好了,好了,没事,我原谅你了。”他摸着她的发顶,一时温柔缱绻,若忽略了方才他的所作所为,还以为只是一对如胶似漆的恋人。

    “就算你不跟我道歉,我也谅解你了。”他望着这个跟他完全不同的少女,自言自语道。

    在黛争的世界中,充满着家徒四壁,几两碎银,好好活着和坚韧的希望。

    在傅兰萧的世界中,充满雕栏玉砌,千金难买,图谋算计,无聊透顶和失望。

    不知何时,他们已经互相带对方走进了彼此的世界。

    可黛争并不是想与他依偎,她适应了疼痛,双手从他的双肩向上攀去,停留在他的脖颈处,急速收紧。

    她被他惹急,恨不得就与他同归于尽算了。

    什么都不想,就简简单单地要了他的命,鱼死网破一次。

    他被她扼住喉咙,喉间溢出一丝呻/吟。

    但马上的,又变成一阵低沉的闷笑。

    黛争总是有趣。

    她纯真和疯狂他都要。

    其实,她还残存着一丝理智,她已经做好被傅兰萧会迅速反杀的结果,可他没有。

    他比她想象的要疯许多,那副皮囊之下,隐藏的疯狂与欲望,在这瞬间迸发而出。

    她甚至能感受到他的神色发暗,圈着她不让她这个“凶手”离开,在她反应过来时,已然坠落沉沦。

    她觉得不可思议,难以置信,却又无法脱离。

    满眼是刺目的,喜庆的大红,她不是身在书房而在红的海洋中驰骋。

    这么说,烛光也本不该摇曳。

    室内这么冷,跟冰窖一般。

    她却觉得怎么如此难解。

    她被他那股疯狂所激怒,傅兰萧仿佛也被她的愤慨与懊恨所侵染。

    她知道她此时进入了一个与之前种种都不同的漩涡。

    作者有话说:

    唉,这种情况下如果不来个【】实属浪费。

    既然争争察觉到了狗子对她有意思,离第二次跑路不远啦。

    狗子:我发疯媳妇也跟我发疯好开心好感动!

    争争:?

    明天有二更。

    第62章 秘密

    翌日, 云霄雨霁,黛争拖着疲乏的身子,从锦衾间露出一个黑色的脑袋。

    她这次难得的挣扎了一下,伸出一截白皙的小臂, 闭着眼摸索置在榻底的鞋屐。

    “黛娘子, 殿下说你着了凉, 今日就在这里好好歇着,等好了再进宫。”

    身边传来的声音, 让黛争刚刚勾住鞋屐的手指一顿,掀开锦衾, 睁大眼睛看着正端着水过来的婢女。

    “我、我不是……”

    她眼神躲闪,一激动,咳嗽不止。

    黛争抟着松散的里衣, 着急道:“这里没你什么事了……”

    “娘子莫怕。”

    那婢女将水盆放在一旁的架子上,上前弯腰轻抚着黛争的脊背,“娘子的事情, 只有我知道, 是殿下特意嘱咐给我的, 娘子别看我年纪不大, 可从小就在宫中侍奉,殿下交代的事,绝对不会透露半分。”

    待黛争缓过神来,定睛打量着这位婢女,她看着萝衣大几岁, 但总还是青春年少, 生着一张笑脸, 让人讨厌不起来。

    “娘子放心, 叫我雪嫆即可。我给你先擦擦脸,好吗?”

    黛争低下头没再吭声,雪嫆就当是她是默许了,用热水打湿帕子,拧干后敷在脸上。

    黛争被人服侍的次数掰着指头都能算出来,热气铺在脸上,直到雪嫆重新去洗了帕子,她依旧保持着那副松愣的神态。

    昨夜跟发了疯一般,在书房四处作乱,再好的身体也抵不住几鼎冰鉴之下的凉气,硬生生发了热。

    不知道傅兰萧是不是也如此。

    才堪堪得到公主的一分信任,第二日就见不到公主,不知道公主那里怎么想。

    她的表情容易被人看透,连雪嫆也猜到了几分,她记得傅兰萧临走前的嘱咐,“娘子就安心歇着,殿下说公主那边他自会派人去处理。”

    黛争“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她眼皮拉拢着,看着雪嫆来回走路的身形,都是上好的催眠。

    许是警觉散去,疲惫与病痛就会加倍袭来,她垂着眼,任由雪嫆给她擦身体。

    看到她身上的痕迹,雪嫆也不免面热,看着清心寡欲的齐王殿下,原来私下也这般放肆……

    早几年,还有人传言殿下喜好龙阳,不近女色。

    现在这谣言也不攻自破了。

    黛争闭着眼,尽量不去想旁人怎么看她。

    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心情平复一些。

    在雪嫆擦拭完之后,即将重新倒回榻上时,雪嫆又叫她,“黛娘子,且坚持一下,殿下说这是你以后经常要服的药,还有这里……”

    她又将一旁桌上的汤药端过来,“现在温了,正好喝,桌上还有蜜饯,我稍后给娘子拿。”

    她递给她时,又顺手拿来药膏,“这药膏涂抹上去,可以让那些印子快些消去。”

    冰凉的药膏如同又带她回到了昨日的夜间漂流,轻重缓急,潮涨潮落。

    黛争对此见怪不怪,一口喝完了汤药,等雪嫆上完药,也没说苦,只是拉过软衾,又回到了温暖里。

    雪嫆见她盖着自己的头,等了一会,怕她闷着,帮她拉到腋下,不过一会又恢复了原样,又反复了几次,只得作罢,安静地在站在一旁。

    这一觉她睡得晕晕沉沉的,不知今时几何,唯有黑暗作伴。

    直到有人再次拉下她身上盖的衾被,处在黑暗中的她被人强行拨开了眼皮,冰凉的手背贴上她温暾的额头,她以为是雪嫆,不禁一恼,挥手将还在动作的手挥开,不耐烦道:“都说了不要再打扰我了……”

    谁知,那烦人的又来犯浑,似乎是故意一般,又用什么贴上她的脸颊,凉意扰了她的安眠,不由得火气大盛,“做什么,不是让我好好歇息,我还累着呢!”

    她抓住牠的手,待聚睛到始作俑者时,她泄了气一样开始扯她的软衾,只见那人笑问:

    “怎么这么凶?”

    她见他没有昨夜那么放肆,似个正常人的模样,懒得解释,也问:“几时了?”

    “未时了。”

    傅兰萧兀自褪下身上的朝服,换上一身素雅的常服,长发也随意披散着,在桌案前撰写了几行文书,便问她:“你饿不饿?”

    还未等黛争答话,他又说:“我看着你不发热了,再睡一会起来用膳吧。”

    可自打知道和傅兰萧共处一室后,黛争就再也闭不上眼,她无奈地从榻上爬起来,收拾好自己的衣裳,头还有些晕。

    傅兰萧自顾自地写着文书,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等她的回应。

    但是,此时此刻,她觉得他们就像两个陌生人呆在同一间房间,让她不知所措。

    回答他,就如若共同生活很久的亲昵伴侣,可他们之间的联系反倒没有那么浓烈。

    明明是点头摇头的回答,一时却让她找不到措辞。

    被她盯久了,傅兰萧停笔,转过头看她,“为何不言?”

    黛争这才发现,傅兰萧的侧脸有一处指甲盖大小的红印,常服的衣领也相对于这个季节的偏高,她有些尴尬,那都是她昨天弄的。

    不过,这份尴尬没有持续太久,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快意。

    她想着他今日顶着这块疤痕处理乱七八糟的事情,想到神态各异的朝臣,就觉得舒爽,可以给予她惬意活在长安的慰藉。

    黛争摇了摇头,“不饿,一会再说吧。”

    傅兰萧点点头,从荷包中拿出用粗绳包的方正的油纸包递给她,黛争结果后拆开,眼睛的亮光一闪而过。

    是饴糖。

    不过她没有第一次吃时那般欣喜,她还是爱吃的,拿出一块放在口中将它含化,才会去取另一个。

    “甜不甜?”

    黛争干脆地回应,“是甜的。”

    心里却在想之前他也曾给她过饴糖,第一次她当回事了,第二次便没觉得有多甜蜜。

    不过她需要更多的饴糖,不会再被几块饴糖哄到就全数托付,

    毕竟她找到了他的软肋,她要用它变成一根深入肉中的刺。

    “黛争。”

    他看着她浅笑,突然之间将她带到自己怀里,捏着下巴左右她的侧脸,又俯下身亲亲她的耳边,“今日我命人打了一些耳饰,到时候你可以挑一挑,选自己喜欢的带上。”

    黛争想到那会就来气,她忍了又忍,说道:“我不能带女子的样式。”

    “无妨,只带给我看就好。”他捏了捏她另一边完好的耳垂,有所感叹道:“不是你生气了,我还想再给你打一个。”

    又发疯!

    黛争挥开他的手,“早知道我就该直接发火,你要喜欢这些,为何要在我耳朵上折腾,你自己弄一个去吧!”

    谁知傅兰萧答应道:“好啊。不如你来为我穿一个?”

    黛争感觉头疼,“我才不、”

    她话说到一半,又收了回去,为何不呢?她也要让傅兰萧尝尝这种建立在他人之上的痛苦,忙改口道:“不过我不会,我是第一次。”

    “而且我的病刚刚好,不能再受凉了。”

    意思是她受不得冰鉴,也拿不了冰块。

    “这不碍事。”傅兰萧命人去书房取了他昨夜用的工具,摆在她面前,坐在圈椅前等着她的动作。

    黛争凭借记忆中的步骤,将银针放在火光上烤了几遍,微微蹲着,捏着他的耳垂,马上刺下去时,被傅兰萧挡住。

    “殿下,你莫不是要反悔吧?”

    “你坐前面来,”他摇摇头,拉过她,让她的双腿弯在他身侧,搂着她的腰才说道:“继续吧。”

    黛争抿着唇看他,觉得他也忒无赖了。

    不过既然是报复,她也顾不了太多,尽量满足对方的要求,又将工具烧了一边,弯下药,慢慢地用针戳穿了他的耳垂。

    她这时才知道,这般穿耳要留多少血,她实在穿的太慢了,故意磨蹭,让血留了一手,自己都觉得恶心。

    她好残忍。

    她不禁闪过这样的念头。

    但她没错。

    她只是以牙还牙罢了。

    但对于这位报复对象来说,他居然一声不吭,任由黛争如何做。

    他们贴的极近,她都未感觉到傅兰萧的呼吸有丝毫颤抖,反而她感到侧脸一湿,他还趁机亲了她一口。

    紧接着,是下颌,唇角,美丽的双眸。

    “黛争。”

    他低低地笑,扣着她的脑袋在她耳边说,“你在报复我。”

    他看到她眼中透着胜利的光辉,属于得意的斑芒在闪烁。

    被人看穿的感受其实很差,她听他说完,便索然无味地将他的耳洞用蜡棒堵住,敷衍着用帕子擦干净了-

    夏日过的飞快,秋高气爽时,宫中除了每年的祭天大典之外,还会带着各路勋贵去围场游猎。

    前些日子,圣上收回了阮家的一部分兵权,阮婉莹也从金陵被找到,时到今日,阮家也不复从前。

    黛争对骑马之流一向接受无能,又只当起金茹的跟班。

    她的耳洞一只用蜡棒堵着,一般人不凑近看,是看不出来的。

    但黛争总在金茹左右,她早已发现了端倪,况在她耳洞出现不久之后,她发现傅兰萧也有了一只。

    两位穿耳师傅好似技术都不太精湛。

    她似有所悟,但也没说出来。

    可几个月后,她年纪小,实在好奇的要命。

    中场休息时,她命人去收集她刚刚射下来的飞鸟,把黛争叫到一边的帐篷内,问她:“你这是不是跟九哥的是一对。”

    黛争歪着头,不知道她指的什么。

    金茹指了指耳朵,“本朝男子有这样的事,也不是什么新奇的。”

    黛争不知道怎么解释,就先等金茹说下去。

    “我想过,你这么排斥傅兰萧可能也只有这一个原因,”金茹一身轻戎装,豪放地坐在兽皮毯上,因为见她真的瞒过了傅兰萧,后者又没有追究,对她有了点信任,“不然,一个人可以给你地位,你怎么不会死心塌地,非要来投靠我呢?”

    “自然是因为公主您是女中豪杰……”

    “别说那有的没的。”金茹“啧”了一声,“黛争,你是真的不会说谎,九哥不是傻子呀!放心,我没那么龌龊,不至于用这个威胁他。”

    毕竟,她觉得如果用了这个把柄将她踢出局,傅兰萧要在她身上割下一块肉来。

    而且,黛争在此之前可能就要被灭口了。

    金茹一向对傅兰萧颇有微词,既然说到这里了,她垮下脸,神秘地说:“要不要听他的秘密?”

    作者有话说:

    第63章 因果

    金茹示意黛争靠近, 低声说:“我不喜欢那个世人称道的哥哥……”

    黛争眨了眨眼睛,立刻表示衷心道:“我也不喜欢的,公主。”

    “我跟你说的不一样。”金茹瞪了她一眼,用眼神告诫她别抢话, 表达着只想让她听进去的,

    “他真的很坏的, 我和十哥都怕他。”

    “十哥,唉, ”金茹轻轻向后靠,半个身子都窝在长绒兽皮间, “是宫闱中的老事,我与你说,是看得起你。”

    “公主您请说。”

    公主的嘴和傅兰萧一样, 黛争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有了一个冤家,已经不想增添另一个来费她的心神。

    “九哥年幼时,曾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其实, 他那会也总是生病, 平日也不出寝宫, 我们见他的次数都很少, 我的母妃也并不让我去探望他,说怕染了瘟。所以我并不知道那是什么病,偶尔望见一次,也觉得满面病容,并不如现在风采。”

    黛争竟然从金茹的讲述里, 想象出了一个小小的, 病恹恹的傅兰萧。

    “不过, 你先不要可怜他哦, 我和十哥可是亲眼见过,他徒手将他养的小白蛇的头骨捏碎了呢!”

    黛争又给想象中的傅兰萧增添了一分如今的戾气,在他幼态的脸上,一点也违和。

    金茹让黛争给自己倒杯茶,好润润嗓子,看似故事不短。

    “但我偷偷听母妃说过,他这病是先皇后故意酿造,后宫佳丽如云,先皇后敏感多疑,父皇又迟迟不立储君,他的子嗣不算多,而其中九哥算是比较出挑的,九哥生病,那不可得多去探望几次,被吹吹耳边风吗?”

    金茹抿了一口茶水继续说,“不过,那也都是我母妃说的,她和先皇后不对付,话你要信一半。”

    “父皇一共有两位皇后,九哥的母亲是第二任,她手段足,心思细,她对立足于皇宫,让自己的儿子为太子有疯了一般的执念。”

    金茹失笑,啧啧称奇,“不过,父皇也总有腻的时候,他那会也算壮年,还有机会有子嗣,九哥的身体每况愈下,任谁的爱也有散尽的时候,怕是先皇后也知道了,也想放弃九哥这个借口了吧,我记得当时,她已经说动了父皇,让他立十哥为储君,各个宫中都传出了这个消息,说诏书近日便会下达。”

    “可第二日,十哥就死了!”金茹的表情变得很难看起来,“十哥跟我年纪相仿,我们儿时经常结伴玩耍,若他成了储君,我也不会怨的。”

    “十哥的尸体从冷宫中的废井中被发现,听宫人们说是头朝下甩了下去,磕到了井壁,晕过去溺毙而亡。”金茹脸色苍白,她好似真的对这个哥哥十分想念,“在那日之前他本连宫门都没出,为什么会去冷宫呢?该问的都问遍了,该查的都查了,那日他本应该和九哥在一起的!”

    金茹将手中的茶盏重重置在矮几上,茶水洒落在周围,也不关心。

    黛争刚想再给她斟上一杯,却被她抓住手,问道:“你觉得呢?九哥生了病,他不会乱跑,但是只有他,没有人有证据,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成了件鬼案!”

    “他不是杀了十哥的凶手,谁信呢?”

    “就连先皇后也不信,她只有两个儿子,九哥当时被人怀疑,又生着病,自然是跟储君无缘。后来,这件是闹到宫中那年失火,先皇后葬身火海,宫里的人换了一批,留下来的老人也对此闭口不谈。”

    “九哥的身体慢慢好转,他惯会讨人喜欢的,让大家都对他称赞有佳。”

    “我本以为这件事会成为永远的秘密,可谁知父皇老了,病了,糊涂了,宠爱他曾经也厌恶的孩子,无非是因为他长得和先皇后最像。”

    “可我还记得,我记得十哥因何而死,记得宫中那场大火,记得九哥对着他死掉的蛇发笑。”

    金茹嗤了一声,“不瞒你说,太子哥哥手段龌龊,他本就是父皇气先皇后利用的棋子,后来先皇后死了,他也没借口再废。”

    “不过,这天下谁来坐还说不准,但我想让他无缘这个位置。”

    除了太子哥哥,还有我呢。

    黛争抬眸,将金茹的野心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又给她倒上一杯。

    她想着,无论公主的实力如何,她肯定够傅兰萧头疼一阵了。

    到时候三足鼎立,傅兰萧哪有时间顾及她。

    到时候,她在离长安远远的地方,隔岸观火吧。

    没有得到追捧答复的小公主,不满意了起来:“喂,你怎么一点表示都没有啊!这个时候不跟我表明忠心吗你个断袖!”

    黛争“啊”了一声,解释道:“我以为公主不让我说话,让我仔细听呢。”

    “你怎么跟九哥越来越像,说话这般阴阳怪气。”

    黛争不喜欢别人拿自己和傅兰萧对比,“公主,我是实话实说的。”

    “罢了,跟你说话就是费劲,我告诉你这么多,无非也就是让你防着点傅兰萧,他不仅可以毫不犹豫地杀掉自己的心爱的宠物,甚至是亲兄弟,他也敢。”

    “公主,我是向着你的。”黛争目光炯炯,“我一直是这么说的。若是您有让傅兰萧失去自由,那我必将配合。”

    “看来九哥也有失足的时候,”金茹的讥笑传入了黛争的耳中,“不过这正合我意。”

    黛争从金茹帐篷中出来的时候,没走一刻钟,就撞上了正在整马的戚无,他身边的傅兰萧一身劲装,趁的他身材高挑,长发十分罕见地竖起马尾,竟然也不失鲜衣少年意气。

    更何况他扎了一个耳洞,虽为了不让耳洞长死,只用一个透明的蜡棒去堵住,却又增添了一股不羁气质。

    “谁给你的?”

    他走过来,双手抱臂,眼神不善地盯着她的耳垂。

    “公主瞧我有耳洞,就将她的送给我了。”

    黛争摸了摸耳垂上的红色金雕宝石,指着不远处上马的金茹,和她耳边的正好一对。

    她不傻,看得出来,他应该是挺嫉妒的。

    作者有话说:

    就让狗子沉迷于他自以为的爱情几章吧

    (伪甜甜,同时,也是逃跑倒计时!

    第64章 游猎

    到底还是只是公主的伴读, 黛争不能和金茹单独在一个帐篷内呆太久。

    她先行一步离开,金茹贴身婢女走了进来,一边整理好矮几,一边低声跟金茹说:“奴婢没让任何人靠近这里。”

    “不过, 公主既然拿到了他的把柄, 为何不现在就借此将他剔除, 省的节外生枝呢?”

    作为金茹的婢女,自然会武, 耳力好,被公主交心信任。

    “现在局势未定, 若将他除掉,三足只留太子一足,那我要作何, 岂不是都名不正言不顺。”金茹抚摸着耳上质地上乘的红宝石金坠,“况且,他对我的伴读用了几分情, 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且让她自己去探一探。”

    金茹叹了一口气, “横竖她也要死的。”

    那婢女低头, 恭顺答道:“公主说的是,是奴婢想的太少。”-

    “太女气。”

    傅兰萧扫了一眼她的耳坠,这话说的其实不假,镶金的宝石从底座坠下一串金链,随着她的走动而轻轻摆动, 想不惹眼都难。

    偏偏黛争生的白, 这耳坠挂在她耳朵上, 只衬的她素净的面庞更娇艳, 她从帐篷出来,已经有几个人注意到她,打听她的身份。

    “也不适合你。”

    “不合适吗?”

    黛争摸了摸自己的耳垂,纠结着是不是该取下来。

    “适合金茹的东西,若是在你身上也合适,那岂不是拂了公主的脸?”傅兰萧的手指勾着她耳边乱晃的金链,希望它能消停一点。

    她以为自己与他相处久了,知道他的脾性。

    刚才听他的语气,还以为是吃味,现在则不然。

    他话头里有愠怒,有不屑,还有地位被挑衅到的不愉。

    唯独是没有欣赏的。

    好在她早已习惯了没人夸奖的日子。

    黛争心道自己也是女子,自然是有女气在的,带这个也不算过分。

    “我是公主的伴读,自然她赏我什么,我就要听她的话。”

    “这里人多眼杂,公主赏你的你就直接带上,被人看在眼里,会怎么想?”

    黛争“嗯”了一声,讷讷地说:“也是。”

    她现在还是不要给公主找麻烦。

    不过,她已经不想跟傅兰萧继续说话,也没用继续观赏他一身劲装的心思。

    将耳坠取下来后,宝贝地收起来。

    对傅兰萧点点头,说道:“那我先走了。”

    他的余光看向金茹,那里围着一堆人跟她讲话,她就坐在马上,趾高气昂,“去哪?”

    “公主说让我过去,要教我骑马。”

    “骑马?”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他知道她怕马,连挨着马都不肯,今日非要骑马,可谓一大奇事。

    傅兰萧扬起眉梢,“你?”

    “不然呢?”黛争说:“公主喜欢骑射,我作为她的伴读,我也要克服一下,学会骑马呀。”

    当然,她想着,如果以后要离开长安,定是要学会骑马,紧要关头是有大作用的。

    她不能总是对马匹抱有恐惧,一辈子走不出来。

    “黛争!”

    阳光下立身的金茹冲她扬了扬马鞭,逆着光的身影看不出表情,“你还在磨蹭什么,还不快过来!”

    面对即将到来的挑战她不免紧张,她扭过头望了一眼金茹,复而转身,刚想跟傅兰萧道个别,却看到他觑着眼,脸色阴沉,把黛争吓了一跳,倏地就想到金茹跟她讲的他杀了自己的宠物,杀了幼弟的事。

    在故事中,和她的印象中,他一直是一个残暴的人。

    她只得低下头,嘟囔了一句,也不管他听没听清,速度跑到公主身旁,喘着粗气说:“公主,您打算怎么教我?”

    几位打扮富贵的王孙勋贵,打量着这个细皮嫩肉的奶油小生,有的是原本就在长安,知道她是谁,有的是从外地过来,更为好奇。

    “好了,我的伴读回来了,我先不与你们说了,我答应她要教她的,先行一步了。”金茹让他们让出一步路,黛争环视四周,只觉得这些人只见过她一面,却因为公主几句话,便对她不善。

    明明是与他们无关,但黛争还是被记恨上了。

    因为尊贵的,是要被捧着的,转而去欺负弱小的,这便是人的通性。

    不过作为公主跟前的红人,他们也不能明面对她怎样。

    金茹命人找来一匹稍矮一些的马,让她牵着,“你就骑这匹,先与它熟络一下,我再教你其他的。”

    黛争得到的马儿看着温吞老师,眼睛亮晶晶的,在她摸它的鬓毛时,还会转过来舔舔她的胳膊。

    这让黛争对接下来的步骤减轻了一些慌乱,在金茹的带领下,她第一次靠着自己骑上马,颇有些自豪地握着缰绳,同时也腰杆挺直,不敢多做动作。

    缓和了好一会,她才和公主小心翼翼地说:“公主您让我去探的事,恐怕还要再等一段时间。”

    她本以为傅兰萧对她是有几分用情的,但其实傅兰萧依旧看不起她,觉得她配不上他们这群高高在上的贵人。

    她总觉得用情和喜爱是不同的,用情是更偏向爱恨痴嗔,而喜爱可以是,单纯的喜爱她的身体。

    她自甘下贱,成为这群人的玩物,仅仅是为了一个离开的机会。

    黛争绞着手指,有些不知所措。

    与阮家那事,是不是他偶然倾泻出的堕落,是最大的让步。

    “要多久呢?”金茹说的轻松,和帐篷中的她好像不是一个人。

    “我也不知。”

    让她成为他心尖上的宠儿,哪有这么容易的事,

    况且这个宠儿带着目的,一到那个位置,就要反手给他一刀。

    “你不要怕,现在局势还不稳定,急也急不得,他又不是个大情种。”金茹慢慢施压,威逼利诱,“你已经和我一路,只需摆正自己的身份,知道你效忠的人是谁,最后我的人会接应你,你会得到你想要的。”

    金茹当然不会认为九哥能为了黛争做什么牺牲,甚至他与阮家退婚,也应是另有所图,但也足够被她利用。

    不久的将来,皇宫势必迎来一场宫变,她只需要黛争这枚棋子可以绊住他一段时间足以。

    黛争还想说什么,就听见远处传来嘹亮的一声:“休整结束!!!”

    金茹赶忙调转马头,看着天色,“下半场游猎要开始了,趁着这天气还可以再跑几个时辰,你先自己回去吧,这马儿温顺听话,牢记我跟你说过的。”

    说罢,她就骑着她的爱马奔走了。

    黛争努了努嘴,看着诸多公子王孙一齐向远林中冲去,自己也调整着马绳,决定安分地回去,吃茶等公主回来。

    可没走到一般,便听到一声转了几个弯的口哨声,他的马儿也忽然转了个身,任凭她怎么拉扯,都无法控制她往口哨的方向跑去。

    马儿越跑越远,她周围也开始有人同行,乍一看都是黛争不认识的生面孔,再仔细瞧,却是之前围着公主的那几位贵族子弟。

    “哟,这位是黛郎君吧,不会控制马吗?原是家里没教过?”

    他们和她肩并肩同行着,有的甚至比她还矮,公主哪能看的上他们,无非是身份显赫,才能来这里露脸。

    “哎,姜郎君,你忘了方才是公主亲自叫黛郎君骑的马,看来学的不错,屁股都能坐上面了!”

    “我忘了,黛郎君出身寒门,如果没有公主提拔,哪能在这骑马,做个马童,可能都悬。”

    “我是进士出身,你们修要胡说!”

    什么马童不马童的。

    黛争气不过,反驳道。

    这是公主不在身边,他们就一窝蜂上来了,明着不行,就来暗的。

    黛争有些无语,恨这马不仅能听她的话,谁的话它都听!

    科举制度刚刚兴起,先前更盛推举,士族有族学,只要再族学中争气,极大的可能可以入朝为官。

    可现在不同,寒门与士族要一起一争高下,可就算如此,这些士族的公子哥,也觉得是寒门子弟抢了他们的名额。

    愈发的看不起黛争,“也是因为这几年科举制推行,需要提拔寒门,才能让你当上伴读罢了!”

    “我不与你们争,我要回去了。”何必呢,他们是讨厌她,她说再多,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只是她被他们一行骑马的夹在中间,她也不知如何调转,眼看着一起进了深林。

    “若我有什么闪失,公主必定会责罚你们。”

    她拉来公主。

    那些人却充耳不闻。

    “可我们并未与你动手动脚,只是你的马跟着我们走,难道这样也是我们的错?”其中稍高的一人,刻薄地说:“罢了,各位,本来还想多带着这位郎君一同狩猎,结交新人,见见世面,可却是个不领情的,咱们散了吧。”

    说完,这几个男人都拉动缰绳,驾着马,背着弓箭,朝其他方向走了。

    “那你们先让我的马停下!”

    黛争冲他们喊了好一会,那几个身影不见许久,她又被深林的枝繁叶茂挡了好几次视线,只得作罢。

    之前是怎么让马停下来的?

    她想着之前宋仙舟救她时的方法,深吸一口气,拉紧缰绳,同时腿夹紧马肚,用尽了全身力气向上抬马头,这才上马匹减速,快撞到一棵粗壮的树木时,将将停了下来。

    可紧接着,她又犯了难。

    这里她根本不知道怎么走出去,只能稍作休息,靠着记忆往回走。

    她的手勒出了伤,浸出了汗,总是用一阵又一阵的疼痛提醒着她。而她今日本没打算骑马,穿的也不是收口的衣裳,在丛林中穿梭,已经将它勾的遍体鳞伤。

    黛争心疼死了。

    看着天色渐晚,她又听到很远处传来一阵角笛声,便知道今日的活动已经结束,她更心急了。

    不知道公主会不会发现她是走丢了,能不能能来找她。

    黛争是很惧怕深夜的丛林的,在汝城时也绝对不天黑进山。

    因为夜里栖息着吃人的野兽。

    等到天完全黑了,她决定先在一处空地停下,稍作休息。

    她将马栓在一旁,捡了几根干树枝搭好,用干燥的叶子配合着生火。

    黛争还算适应这种野外。

    “你以后不能总是听别人的,这样会被欺负的,明白吗?”

    她也不知道是在对她的马说,还是对谁说。

    道理都懂,做起来其实是难事。

    它只是一只性格温吞的马罢了。

    她还找来一些新鲜的树叶,不知道它吃不吃。

    不吃。

    皇家养的马是□□粮的。

    火光微动,她听见一旁有奇怪的声音,伴随着簌簌的树叶,正急速向她靠近。

    她的喉咙微动,拿上一块点了火的粗木头,警惕着看着高高的树丛。

    她心惊胆战,准备等它窜出来,她就用火把将它赶走。

    “你别过来!”

    火焰在她身前挥动,显得凶神恶煞。

    还来不及她用力时,火光正好打在他苍白的脸庞上,为他镀上了一层暖色。

    “是我。”

    夜里有吃人的野兽。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更,要晚点,大家明早看也成,不要熬夜么么。

    第65章 归来

    “傅兰萧!”

    她因为想要驱赶野兽, 而故意搬出的狰狞相在看到来人时一松,变得有些滑稽可笑。

    傅兰萧手指弯曲,关节抵着木棍乜过,身后跟着她今日见过的马。

    黛争微愣, 犹豫片刻, 又道:“你怎么也走丢了?”

    话音刚落她就笑了, 大概是觉得自己说的也挺可笑。

    傅兰萧怎能走丢,他是来找她了。

    凭这一点, 足以令她开怀。

    并觉得傅兰萧好似对她也不是很差,要是他不看轻她, 说些好话就好了。

    此刻,她就可以将他们的初见就始于看轻给忘却。

    他用一种匪夷所思的眼神看着她,拧着眉, 只是问:“你是打算在这里过夜?”

    黛争看他指的是自己已经生起火来,摇了摇头,“不打算的, 但火光能驱赶野兽, 入夜了, 可能会有狼。”

    她招呼傅兰萧到火堆旁, 问:“要稍作休息再走吗?”

    看着凝着火光,不知道在想什么,忽而想起傅兰萧曾经的要求。

    可每次发生那些事的时候,她的主动都由她的被动引起。

    她扭捏了片刻,还是决定跟傅兰萧真诚的道谢。

    傅兰萧感受到一双手攀到了他的臂膀上, 上臂一沉, 是少女的脑袋靠了过来, 周围虫声轻语, 鸦雀鸣叫,她的声音却清晰入耳。

    “多谢你来救我。”

    她的头发有些凌乱,鬓发垂到脸颊,衣上几处剐蹭,还沾着灰与落叶。

    她见到她时,受惊的面庞突然生出笑脸,刚在他身边不自在的纠结样,都成了一张画。

    是傅兰萧曾经想到过的,林中精怪。

    他为她摘下身上的叶片,顺手将她腰间的荷包摘下来,拿出她早些时候收整起来的耳坠。

    她看出了他的动作,忙道:“你不能扔!”

    “这是公主给我的东西,你觉得配不上我就不带了,哪有扔的道理!要是公主问起来,我还怎么跟公主交差!”

    “金茹不会记得这些不入流的小玩意。”傅兰萧见她着急,便收回了手,将耳坠收到了自己的荷包里,“你喜欢什么样子的,明日可以告诉雪嫆,让她去库房挑些。”

    黛争摇了摇头,她话说了一半,纵然公主是将这个给她,若是丢了怕不好交差。

    还有一层,是她专门检查了一圈这个耳坠,大概是西域上供的东西,是私造的玩意,是可以用来卖钱的。

    她有朝一日离开,需要不少银子来铺路。

    眼见着月盈星淡,黛争将即将燃尽的火把熄灭,把自家马儿的绳子解开,跟他说:“我们回去吧。”

    她刚要抬腿上马,忽的被傅兰萧拦腰搂住,将她抱上另一匹马,还未等她反应,自己也翻身上马,将她揽在怀里,轻轻挥动缰绳。

    “我现在会骑马了。”

    黛争能感受到从他胸前传来的起伏,和自头顶传来的热气,她猜到,他现在在低头看她。

    她受不了这样的视线,微微抬头去看他,倏地被他吻住。

    他这次的吻温柔,却依旧带着不可质疑的侵蚀性,在她透不过气时舌头趁虚而入,在里面攻城略地。

    他亲她的时候,手也不老实。

    他总爱这样,抚摸着她的心口,逼的她一起动情。

    黛争想,明明他们只彼此亲吻过,为什么傅兰萧总能让她当缴械投降的那一个。

    她的学习能力也不差吧。

    最终她与他轿了一会劲,还是呜咽地挣开,后仰着与他贴的更近。

    她身体软到一塌糊涂,可嘴还是硬的。

    “我那匹马没人骑了,怎么办?”

    亲吻过后,只有傅兰萧跟没事人一般,神色如常,眉宇之间还透着一股冷漠,他伸手冲着那匹马吹哨子,竟然跟欺负她的那几个人吹的是同一个音调。

    她的那匹马听到哨子声,就顺从地跟在身后。

    黛争不懂,“这是什么调子,为什么你们都会?”

    “这里是供皇家游猎的地方,偶尔举行宴会,会让其他人跟着一起来,有资格的人,都会知道这里的马听得懂什么命令。”

    “公主没教过我,不然的话我也不会在这里呆这么久。”

    “她能教你什么,骑马你大可以找我学。”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感觉是长了些肉,“你平日下值,便可以叫下人牵马来练习。”

    “这不成。”黛争恢复了些力气,转身去看那匹马果真一直跟着,紧接着说:“我本来在你的府中住着,就会被其他人说的。我还要在你府中练马,那更不合适了。要被有心人看到了,会欺负我。”

    仅仅是公主教了她几个上马和骑马的姿势,就被几个人围攻。

    他没有背景,而那些人都有,他们不会为了一点小事将他们怎么做的。

    她习惯了自己忍耐,看到傅兰萧对她好时,又忍不住对他倾诉。

    黛争也觉得自己很矛盾。

    可没办法,时事造人。

    感受到胸膛一轻,傅兰萧不动声色地蹙紧了眉毛。

    “那些人因为金茹而欺负你,我的府上不会有人欺负你。”

    “我知的。”-

    回到猎场后,黛争和傅兰萧踏上回城的马车,她有些累了,靠着车壁闭上眼,没过多久就入了梦。

    她再睁眼时,迷迷糊糊地感受到身子悬空,她虚着抓了两下,又垫着墙壁睡着了。

    来接应的雪嫆看着被黛争靠着的墙壁,“殿下,一路辛苦,奴婢已经备好水了,接下来就让奴婢来……”

    傅兰萧:“不用,我来。”

    他的身形一顿,与她说:“明天你去问问她喜欢的样式,找人给她打一对金的。”

    雪嫆看着黛争的单个耳洞,低下头,了然应下。

    “还是玉的吧。”

    黛争彻底醒来时,她半身已经下了浴池,脚尖点在浴池底。

    这里跟毓庆宫的模样如出一辙,怕是就按照毓庆宫打造的。

    她睡眼惺忪地看着傅兰萧握着她的手腕,拿着雪白的药膏涂在她的手心。

    完事后跟她说:“别沾水了,上完药沾了水会更疼。”

    “那我还怎么洗呢?”

    她睡得有些松愣,也忘了二人均一/丝/不/挂。

    她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在他淡淡的笑意下,黛争觉得傅兰萧就是故意的,只让她撑着手,哪里都不能碰。

    他却可以碰她的任何地方。

    让她忍不住,发出深夜中最缠绵的喟叹。

    作者有话说:

    日常,狗子这人就是爱瑟瑟啦!

    不过甜甜的日常应该用不了几章就结束了,狗子要做一个超级狗的事情…嘎嘎

    第66章 纸鸢

    长安已然入秋, 褪下夏衫,换上秋裳,聊解凉意。

    黛争本来呆不得齐王府多久,毕竟, 一个长安外来客, 九品校书郎, 若是在安乐坊倒也正常,可常常出入齐王的地界, 不免要遭人诟病。

    不过金茹是想让她继续呆在里面的,便接着公主府还未建成等大大小小的借口, 让黛争有名正言顺地理由借住在此。

    对此,老一辈的朝臣们还借此事争吵了一番,口诛笔伐公主实在刁蛮任性, 哪有叫自己的伴读去借住与王府,于理不合。

    可最后齐王府的主人没做任何表态,而此事也确实只是一场小事, 吵几次便作罢。

    也有人觉得这可以算得上是公主的私事都拿来在朝堂上争吵, 是否为暴风雨前的最后一片白云, 看当今圣上满面病容, 三番五次体力不支让太子代劳,朝局暗流涌动,最终鹿死谁手,又不得而知了。

    黛争从公主殿内出来,手里卷着一本封皮蜡黄的小书, 回到齐王府, 她才如做贼一般打开, 对迎来的雪嫆说, “你拿去收好,切莫让他人瞧见。”

    “这是什么?”雪嫆虽然嘴上在问,手下还是干净利落,看到封面上的断袖二字,不由得讪笑,点头称是。

    黛争摇着头叹气,谁知道今天公主从哪里给她找了一本男版避火图,让她回去好好学以致用。

    公主就是对这种事情太好奇,变着法的想多掺一脚。

    她平日下值,若是秘书省又无事,就会去书房里练字读书。

    自那日之后,书房又每日差人来打扫。

    黛争现在的字和傅兰萧的有八分像,也是她刻意为之。

    而傅兰萧对此似乎并不介意。

    傅兰萧忙的时候,会将一部分文书拿到书房来处理。

    “你买了新书?”

    傅兰萧进门时风尘仆仆,浑身带着煞气,怕是今日在朝堂遇到了什么难缠的事。

    他堪堪扫了书柜一眼,便发现了不对。

    “我没有。”她古怪地向后望了一眼书房,也觉得没有什么特别的。

    傅兰萧乜过她,手指抚上某本书,“之前这本书不是放在这里的。”

    “那可能是收拾的下人,给你换了位置。”

    她觉得奇怪,她以前在周府晒书的时候,每次摆放的位置都不一样,周府的主人不是个好学的,不关心这事,但就算换了位置,这又有什么呢?

    黛争觉得傅兰萧在某些地方也异常龟毛爱计较。

    傅兰萧蹙着眉毛,向外喊了一声,“将雪嫆叫过来。”

    黛争微愣,约莫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了,为了不闹的尴尬,忙说道:“不用让她过来!”

    在傅兰萧略带疑虑的目光下,她放下笔,打量了一番,她扯出一丝笑容:“约莫是我带回来的书,我让雪嫆收起来,她收到这里来了,你不要怪罪她。”

    傅兰萧的手指点着几本古籍,便从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抽出她今日带回来那本,随手翻了翻,脸色渐沉,“金茹给的?”

    “是,公主年纪小,对这些事多有好奇,塞了些奇怪的书给我。”她颇为尴尬,伸手去抢,被他偏手躲过。

    “她已经及笄了。”他将那本书扔在书案,还是叫来了雪嫆,命她拿去烧了。

    “那是公主给我的东西。”

    傅兰萧知道黛争暗指什么,他垂下眼,看着她:“若还有下次,你直接拒绝。”

    “我能拒绝?我怎么拒绝呢?”黛争觉得他莫名其妙,便也多嘴了几句:“那我也听公主说,圣上想为你另择良妻,那你怎么想,你要直接拒绝吗?”

    他的位置再高,也有一人他拒绝不了。

    她的语气是不善的,甚至还有些咄咄逼人。

    傅兰萧不怒反笑,手指托起她的下巴,将她眼中的怒意尽收眼底,“怎么,你想当?”

    他只淡淡吐出几个字,她便觉得可笑荒诞,徒有一种无形的巴掌拍在自己脸上的感觉。

    讽刺的她不知说什么好,只得摇了摇头。

    但不妨碍她把他的手拍开,坐会圈椅上开始练字。

    傅兰萧的手在空中顿了片刻,说她:“脾气见长。”

    黛争没打算再回他,思绪却在乱飞。

    她今年也十八了,按照平常的娘子,早该成亲嫁人,多数也抱上了孩子。

    可是她呢,细数自己的十八年,到底过了什么样的日子。

    被阿娘抛弃,被人贱卖,艰难的活着。

    自以为遇上了良人,却落得那般惨状。

    一步错步步错,来到长安后,本以为自己能活的更好,一雪前耻,却得到的是更深层的束缚。

    她位置再高也无用,依旧是个没有背景,任人轻贱欺负的货色,甚至连最开始的摆脱奴籍都没做到。

    更不说如何再做回一个普通人,一名女子了。

    黛争,活的真失败啊。

    想到这里,黛争放下笔,将练好的一纸字叠好,收拾好位置,让给了傅兰萧。

    傅兰萧斜睨了她一眼,说:“跟我出去一趟。”

    说罢,不等她如何回答,强硬地拉着她回了房,霸道地将她剥地一干二净,给她套上一身裙装,也不管她如何骂他,抱着黛争上了马车。

    “你又在发什么疯!”

    黛争发现自己经常用这句话来问傅兰萧,实在是他太过难猜,无法预测他的下一步行动。

    她怎么会知道,他这般行事匆匆,只是为了带她去放个风。

    等到到了郊外的草地,她看着天上的风筝,又看了看手中的纸鸢,递给傅兰萧说:“我不会放。”

    “你不会?”傅兰萧挑眉,“你以前没见过人放?”

    “只远远的见过,”黛争瘪嘴道:“你不知道能在小郎君面前捡风筝的,都是他们跟前的人,哪轮得到我?”

    她的话音刚落,就看到傅兰萧的脸色变得奇差无比。

    可能他觉得,曾经一个连帮人捡风筝都不配的私奴,现在却跟他站在一起,变成床笫之间很亲密的人,他本人也觉得难堪吧。

    傅兰萧沉默过后,说:“我教你。”

    黛争疑惑地看着他,她还记得,金茹公主是说他小时候一直生病,久病的人,也有天天放风的机会吗?

    不过,皇宫那么大,总有他可以玩耍的地方吧。

    但马上的,黛争就知道傅兰萧哪里是教她,他自己也不会,一边看着旁人放风筝的模样,一边给她当老师。

    她顿时有些无语,没拆穿。

    她学的也快,他们怕是看的是同一个人,最后手上的动作也诡异的同步了。

    傅兰萧干脆将她搂在怀里,跟她一起去摆弄不太听话的纸鸢。

    眼见着风筝越飞越高,他还理直气壮,装模作样地说:“你看,学会了吗?”

    黛争在他怀里翻了个白眼,连连称是,跟在秘书省敷衍上司一般。

    “你的纸鸢缠到我的了!”

    短暂的宁静被打破了,不远处的一名身量不高的小小郎君将手中的绞盘往身旁的随从身边一扔,怒气冲冲地过来,指着二人:“我在这里放的好好的,你们缠着我的老鹰了!”

    黛争看着天上,许是几人的技艺都不精,看着老鹰和小纸鸢缠斗在一起,老鹰尖锐的爪子抓破了纸鸢的身体,让它完全挂在了上面。

    可谓死相惨烈。

    黛争倒是觉得没什么,可仔细一看那小郎君,她从心底生出一股恶寒。

    她还记的,这个人叫良思,是慧娘生的孩子。

    他看着长高了一些,应是被宠坏了,正指着傅兰萧的鼻子直哼哼,完全不知道他得罪的人是何人。

    “你们赔我的老鹰!”

    傅兰萧看都不看他,“我们没有走动,是你乱跑,才让它们缠上的。”

    “可是是我先来的!”良思不依不饶,不知者无畏,他嚣张地让随行的小童揍他,可自幼看惯了人脸色的随从只忘了一眼,看着二人衣着不菲,就知道定是不能得罪的人。

    有一个机灵的,已经去搬救兵了。

    见着几人不上钱,良思便自己上前,人都未到傅兰萧半个身量,伸出拳头就要打他。

    被傅兰萧一脚踢到一旁,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呜呜,你欺负人!”

    “良思,这是怎么了?!”

    远处的妇人得了信,看到自己的孩子被欺负了,连忙跑过来,抱着安慰良思,看到傅兰萧,猜到了他身份显贵,正想着说些什么摆脱。

    又身后缩着的黛争,一时不言。

    黛争低着头,看到此景依旧眼热,支支吾吾地说:“我、我去捡纸鸢去了。”

    她也不等傅兰萧,凭借着自己的记忆,只想赶紧逃离这个地方。

    最后,她从一道灌木丛中找到已经支离破碎的纸鸢,刚要去捡拾,被灌木粗壮凸出的根绊了一跤,摔了进去。

    摔疼了,她可以忍。

    没关系。

    她手里拿着纸鸢,被刚刚她摔到时又压的更破,已不能修复了。

    叹气的同时,眼泪也涌了出来。

    为什么会这样呢,黛争。

    她想不通,想不透。

    明明她才是那个最乖顺,最听话的人。

    却往往得不到其他人的喜欢。

    看到她这副德行,

    他留有一瞬间的冷静。

    “怎么天天让自己落得这般狼狈?”

    鬓发乱了,衣服脏了,手掌破了,纸鸢也不能看了。

    不成事的东西。

    他跨进灌木丛,手伸进她的腿弯处,将她抱在怀中,看着她双手环着纸鸢,哭的丑,声音也难听。

    “黛争。”

    “我就在这等着你哭完,你什么时候哭完,我们再回去,声音最好再大些,让大家都知道你在这里哭。”

    这样,他才感受到怀里的人呜咽着说他太坏。

    可他本来就不是好人,只低头亲亲她的额角,以资奖励。

    他不是没有察觉到那几个人之间怪异的关系,只要稍作调查,就能查到三人之间的关系。

    他倒不觉得她阿娘做错了什么。

    也只有她这么傻了。

    近几日傅兰萧夜里不缠着她,黛争睡都早。

    而他却辗转反侧。

    或许不应该如此。

    或许不应该至此。

    心事摇曳,不知所措。

    父皇真的有意再给他相看合适的世家女子,画像往他手中送了不少。

    不乏国色天香,或端庄大气,或知书达理之辈。

    娶这样的人为妻,要节省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黛争比他们差的多。

    她连捡风筝都会摔倒。

    她也就懂一些文章。

    每当这时,傅兰萧还是会去找她。

    捏着她的下巴,势必要将她看透。

    到底是哪里来的妖精,对他下了什么咒。

    要了几次,偏哭着说不给,偏要说些好话,才勉强硬撑着说好。

    卑劣、可恶的贱东西,怎么每次还要他哄着。

    夜里,每每他吻掉她喉间的汗珠,他都要这般责问自己。

    可只要与她同塌而眠,才能有片刻的安神。

    “……你是我的,黛争。”

    作者有话说:

    日常x2搞事倒计时-1,不出意外还有一章甜甜就开始真的搞事(看得出来甜甜也存在着很多隐患,所以他们必须要破除隐患,才能追到啊狗!)

    昨天睡太晚了,今天写的慢了就。

    第67章 娇娇

    “你莫这样。”

    每每傅兰萧说出这种羞人的话, 黛争就会伸手去推他凑上来的脸,侧过头去不理他。

    但每次她这般,他就会更加放肆,非要磋磨半宿, 最后哭不许哭, 忍也不许忍, 要她也说些好话,才罢休。

    翌日, 黛争不愿意理他,知道他们都要赶早, 不会有太出格的举动,兀自坐在台前对着铜镜梳头。

    这时候傅兰萧的外裳都是雪嫆服侍穿好的,伺候完主子的洗漱后, 又换了一床干净的被褥,察觉到了空气中奇怪的气氛,还是忍不住提醒一下黛争, “快要入冬了, 着凉可麻烦了, 我来帮娘子换好官服吧。”

    “不用, 我自己来。”

    她不知是不是昨夜睡得晚,现在头还晕沉着,要被人服侍穿衣,恐怕要直接睡过去。

    雪嫆点点头,不再打扰, 退了出去。

    黛争甫一换好官服, 透过窗户洒进来的光就被一道高大的身影挡住, 他轻抵着桌案, 伸手扣住她的下巴,故意让她做出一副滑稽的表情。

    还从妆奁中取出口脂涂抹在她的唇瓣上。

    他逆着光,她看不清他的表情,约莫可以猜出在觑着眼审判。

    随即,在她还在思考怎么摆脱这人时,他便俯下身来,在她的唇上印上了他的痕迹。

    不仅如此,他还使坏掂量着她的几两肉,面不改色地说:“你说,我日日碰你,也该怀上孩子了吧?”

    “你混账!”黛争燥的双颊通红一片,知道他是故意说这些话逗他,他们虽关系亲密,可也只是各取所需。

    每日的避子汤都没有叫停过。

    傅兰萧不置可否,黛争却不想跟他再说什么,在他二次开口时逃了出去。

    立冬快要到了,燕朝对四立向来重视,除了一些休假之外,还会举行盛大的节日。

    圣人拖着病体,依旧要在这几日准备祭祖,但毕竟还是身体不适,许多事情就由皇子代劳,傅兰萧也闲不着,近日都宿在宫中,黛争已经三日没见到他了,夜里睡不好,早晨打瞌睡。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她心慌不已,生怕自己对傅兰萧产生了依赖。

    雪嫆在傅兰萧不在时,便会睡在耳房,照料黛争的起居,也见她近来憔悴,问道:“娘子最近食欲不好,夜里也不停翻身,我叫郎中过来给娘子看诊吧。”

    黛争摇了摇头,她还是没过惯被人照顾的生活,还觉得奇怪,只是晚睡贪睡,又少吃了一些东西,为何还要兴师动众的叫郎中。

    她眨眨眼,“春困秋乏而已。”

    其实她不愿意面对郎中,还有一点——她居然觉得夜里如果没有傅兰萧缠着她作甚,她会心痒难耐。

    这太吓人了,她势必要离开的,怎么能因为这些就绊住脚。

    雪嫆还是把她的情况告诉了傅兰萧,黛争对她有些不满,但一想到她本来就是傅兰萧的人,又泄了气。

    这座府邸的所有人都听他的,无论平日里对她多和善,无非也是沾了傅兰萧的光。

    “拿了我的牌子,去把张太医请过来。”

    “作何非要去请太医?你是嫌宫里的都不知道我是公主的伴读吗?”她给雪嫆使了个眼色,先让她出去。

    “他不会说的,我手里还有张太医的一件案子,他不敢。”傅兰萧批着眼前堆积的文书,捏着眉心,“况你只用给他伸出一只手,借口为家中妾侍,不露脸的话,怕什么。”

    “那也不行,你哪里纳了妾侍,从宫里请人过来,总会有有心人怀疑的。”黛争又劝道:“左右就是一点小事,我现在也无事了。”

    “那就叫雪嫆去请外面的郎中。”

    “那也不用,我只是最近……”黛争并不觉得自己是被豢养在府中的娇娇客,不用什么事都小题大做。

    她从前饿的面黄肌瘦,去乞别人的剩饭剩菜,被打到腿上到处是血痕,也不用看一次郎中,十几年都没生什么病。

    黛争豁出去了,挤进他怀里,低着头说:“最近你不在,睡不好,并不是病了。”

    她的头顶传来他沉重的一声叹息,约是觉得她现在惯会耍性子,将她的脸蛋又掐红了,才继续手中的事情。

    真到了立冬那日,傅兰萧更是腾不出空来。

    黛争今日休沐,虽然雪嫆再三推辞,但她依旧没有阻止黛争跟着她一起打扫了书房。

    她总想着,从俭入奢易,到时候从奢入俭,不知道要下多大的功夫才好。

    她曾经负责周府的采买,便又想着重操旧业,去集市上买羊肉回来。

    齐王府根本不缺她这份力,可雪嫆拗不过她,只得要求跟她一起去才可。

    雪嫆还将她打扮了一番,说若是别人见到是校书郎去采买,被人发现肯定与公主和殿下不利。

    本想穿着短褂上阵的黛争只得换上了裙裳,不料却在集市上与人讲价时碰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筝娘!”

    这样的叫她的,还能有谁呢?

    魏扶危看着又高了不少,他现在的个头跟傅兰萧也差不多多少,可以俯着头看她。

    他手中掂着一包用油皮纸包好的糕点,眼中含光,笑眯眯地跟她说:“好久不见。”

    “之前听你兄说你去了金陵,后来我也去了,可惜没见到你,还担心了你好一阵子。”不知道在金陵发生了什么,他的语气带着惋惜,不过在一瞬间又恢复了惊喜,“不过还真是巧,我们总是巧遇。”

    确实,他与魏扶危总因巧合而相遇,但又因巧合而错过。

    黛争笑容讪讪,心中因那句谎言对他所有愧疚,只好岔开话题,问:“你今日是来做什么,为何没和家人在一起?”

    “筝娘,你是不知道,”他故意挤开一旁的雪嫆,和她熟络地肩并肩走着,“我父亲让我今日去给族学中的那名夫子送礼,人家教出过宋仙舟,谱大的很,非要让我登门造访才行。”

    黛争想,首辅家的嫡子,确实也配的上这样好的夫子。

    只是魏扶危的心思从来不用在学习上,恐怕要惹人生气,她好心劝解:“那你可要好好读书,莫要因年少贪玩,误了大事。”

    魏扶危“嘁”了一声,调笑道:“你这点倒是跟你兄很像,爱读书的小顽固。你知不知道,当初我还让他给我当夫子来着,只是后面出了事,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黛争眼神闪烁,撒谎了,“我不知道,我没听她说过的。”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如果那会成功了的话,说不定我也能早早认识你。”魏扶危解开油皮纸,里面是一个精致的点心盒,他从中拿出一块模样造型皆为上等的荷花酥,递给黛争,“你尝尝,如果你觉得好吃就都拿去。”

    “你不是要送给你的夫子吗?”黛争不接,叫他快点放回去,兴许还能摆成方才那样好看的样式。

    “他那边去不去都行,你可有所不知,那老头傲得很,说不定还瞧不上我呢!”少年爽朗一笑,非得将荷花酥塞到她手中,“我就不喜欢读书,我父亲偏爱做梦,想让我在朝中谋个文职。”

    “谋的成谋不成我不知道,但我这荷花酥可是货真价实地从早晨就开始排队买的,没有雇佣任何一个人帮忙,童叟无欺!你要不要尝尝,再放几个时辰,就不是那种味道了。”

    黛争被他都笑了,一口咬去半个荷花酥,吃的毫无形象。

    魏扶危看着她嘴角的残渣,十分殷勤地拿出自己的帕子,“这是我的新帕子,你这次拿去擦嘴吧。”

    黛争忽然想到之前她留了他的帕子用来包扎了脚,这次又拿了个新的擦嘴,不知怎的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呛得她将渣滓都差点喷到魏扶危脸上,又忙道歉,拿了他的手帕:“对不住,我吃相太不好了……”

    他却笑得满不在乎,“这有什么的,筝娘随意一点,你是没将我当朋友?”

    “不是的。”她擦干净嘴,手指搅着手帕,“多谢你,只是……”

    魏扶危好似都知道她要说什么了一般,截住她的话头,故意说道:“你若还未摆脱那人,我不着急,反正你我年龄不大,还有时间继续等待,你不用这么拘谨,平日见到我也不用躲,只与我聊几句话便可。”

    他又恍然大悟了一般,看着是十分犹豫是否要将这话说出口。

    可他还是说了,“还是说那人管得你太严,让你不能同其他郎君说话,哪有这样的道理,若是我便不会如此。”

    “黛娘子,我们不是还有其他事吗?快些做完回去吧。”

    她本早就想赶这魏小郎君走,奈何黛争与他很是熟络,他又总是带着黛争讲话,一时间聊得火热,插不进嘴。

    雪嫆嘴巴一瞥,插话道:“这位郎君,黛娘子还有其他安排,先行一步了。”

    黛争不免有些尴尬,她冲魏扶危点点头,又怕雪嫆回去跟傅兰萧学,惹的他不快,她也要受罪,“我确实是出来采买,不如今日就先行别过……”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感觉到一股头晕目眩,她耳边有人在问她话,隐约听着是什么“有没有事”,“怎么回事”,她轻轻摇了摇头,看着他们的轮廓越来越模糊,最后两眼一黑,向前栽了下去。

    黛争醒过来的时候闻到一股药香。

    视线摇摆片刻,终于对上面前的雪嫆。

    她喜大于忧,正笑着,“娘子醒了!”

    魏扶危的表情却不怎么好,脸黑如炭,翘起二郎腿,双手环胸,见她醒了,却没有犹豫地站起来,去叫外面的郎中。

    黛争被雪嫆扶起身子,脸上带着一丝疲惫,问:“我这是怎么了,我很少生病的。”

    这种忽然在街上昏过去的状况,更是从未有过。

    她有不好的预感。

    “娘子,你且等一下,让郎中替你再把把脉。”

    魏扶危手背拂过门帘,说道:“叫来了。”

    来着是一名上了年纪的郎中,一身青衣却看着很干练。

    他端过黛争的手,手指点上她的手腕,嘴里还振振有词,“瞧你家夫人衣着鲜亮,并非不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岂能让她出来做采买的活。”

    黛争这大半年被养的长了肉,更白了一圈,只有手上未曾消去的薄茧在告诉旁人,她之前干过粗活。

    “这是小事而已,为什么不能做?”

    “夫人,您已经有了身孕,是不能做粗活的。”

    “什——?!”

    她立时整个人寒毛竖立,胃里有什么东西即将要翻涌出来,心脏也狂跳不止,像是要突破自己的胸膛,将自己完全撕裂开。

    “看你也是年轻的,怎么照顾的?”郎中扭头就说起魏扶危,“已经一个月有余了。”

    作者有话说:

    第68章 身孕

    “不是……”魏扶危的声调刚刚提起来, 伸手抓住那郎中的衣领,余光看到黛争的面色惨白,又降了下来,手也松开, 问黛争, “筝娘, 你有哪里不舒服?”

    黛争面沉如水,她听见有人在问她话, 恍惚地望了一眼魏扶危,伸手死死地拽着他的衣袖, 就像是受潮了的木头,即将面临腐朽一般。

    “你没事吧,筝娘?”魏扶危看她这副模样, 心里也不是滋味,在他的潜意识里,有身孕是一件好事, 毕竟在他家, 无论是他母亲, 还是他那些姨娘, 都是希望自己有喜的。

    面对自己心悦的娘子,他不希望她有了其他人的孩子,但也不应该是这副悲戚崩溃的神色。

    “你还要歇息会吗?”

    许是震惊?毕竟筝娘也年轻,但也不至于……

    只见黛争总算恢复了点血色,她拼命摇着头, 手指紧紧抓住魏扶危的衣角, 好似这样, 才能让她堪堪正常站住。

    倏忽间, 他不知道她哪里使出的力气,一下子将自己推到一旁,冲了出去!

    雪嫆感到不妙,她来不及去拦,忙叫着魏扶危,“郎君,拦住娘子!”

    魏扶危这才反应过来,侧身从惊魂未定的郎中身边快速略过,从医馆中哀声哉道的人群中穿梭而行,耳边尽是他人的埋怨——

    “等了这么久,到底什么时候才轮到我呢?”

    “刚有个娘子冒冒失失地冲出来,也不瞧人!”

    “那小娘子爬树做什么!”

    “筝娘!”魏扶危眼疾手快地借着树干跨上书,将黛争从树上报了下来,“你做什么?”

    黛争嘴里喃喃,“完蛋了……”

    “什么?”她的声音实在太小,必须魏扶危俯身靠近她的唇瓣,才能听到她的呢喃,“你是不是不想要这个孩子?”

    又听见她委屈无助的嘟囔,对上魏扶危的双眸,问他:“我该怎么办?”

    “你说会不会是郎中误诊了?”黛争忽而笑了一声,如黑暗中有微弱的火光点燃了希望,“他每日有那么多人需要看诊,若是误诊了,也是情有可原的。”

    “筝娘……”

    “我觉得应该让他再瞧一次,”黛争的话说到一半,打胃里生出的不适感让她忍不住恶心,挣扎着下地扶着树旁干呕。

    看来事已定局。

    黛争知道不能再骗自己了。

    她缓了缓神,说话时已经瞧着很镇定,只是脸色依旧憔悴。

    她不能被压垮。

    孩子只有一个月,她还有机会。

    “魏小郎君。”她因刚干呕了一场,眼眶里还盈着眼泪,悄悄与他说:“你去帮我开一副滑胎药可以吗?我真的不想要这个孩子,牠会毁了我的,你就帮帮我,好吗?”

    她知道不能把魏扶危牵扯进来,但她也没了办法,现在可以帮她的只有魏扶危。

    “你一会偷偷给我就行,我会将雪嫆引开,可以吗?”

    魏扶危的表情复杂,但最终以几乎看不见幅度的颔首答应了她:“好。”

    “娘子,您别再做傻事了,这明明是好件好事。”雪嫆好不容易从水泄不通的医馆中挤出来,看到黛争好好地站在魏扶危身旁,神情也不似方才的怆然,放下心来。

    她敛了表情,可算给了魏扶危好脸色,道过谢后,她又对黛争说:“您好好的,殿下他知道一定会很高兴的,这是殿下第一个孩子,以后会对娘子更好的。”

    黛争扯出一丝冷笑,“那这孩子是什么身份呢?”

    雪嫆也答不上来,只能说:“殿下自有定夺,定不会苦了娘子的。”

    她觉得黛争只是一时没有接受,殿下对娘子不差,等孩子大些,娘子就明白了,以黛娘子这样的身份,能有这样的待遇,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看黛争不答,雪嫆咬着唇,说道:“娘子,别在站着了,我扶你到车上,你歇息下,我去拿上安胎药就走。”

    黛争点了点头,看见魏扶危已经拐进医馆,才安心地跟雪嫆从后院门出去。

    等到魏扶危取了药,敲了敲车门,黛争就对雪嫆说:“我想吃点甜的,可以吗?”

    “娘子且忍忍,回了府让府上的师傅给你做出花都行。”

    “我现在就想吃,你能去给我买吗?”黛争望了一眼不远处的小贩,说:“我就想吃外面的米糕,用米糕沾糖吃。”

    雪嫆知道孕妇难伺候,也不是什么大事,“娘子等着,我去去就来。”

    雪嫆下了车,发现魏扶危还在车边,“魏郎君,今日的事多亏了你,不过我们娘子要回去了,不能再与你一道了。”

    “我知道,我就是想跟筝娘再说两句话,这不行吗?”

    雪嫆知道今天得亏有魏扶危帮忙,才没让黛争继续做傻事,对他客气了几分,但还是要警告他:“娘子是殿下的人,还望魏郎君与娘子保持距离。”

    “我只知道齐王殿下与阮家退婚了。”

    “你……”

    “雪嫆,米糕还没买到吗?”

    车内传来的声音,让车外剑拔弩张消散了几分,雪嫆没再给魏扶危好脸色,赶忙去买黛争想要的东西了。

    魏扶危看她终于不三步一回头,也撩起车帘将方才被郎中念叨许久才开的滑胎药放入了黛争手中。

    他又将整盒莲花酥给了黛争,“筝娘,你保重,有什么事来安乐坊找我。”

    黛争心里叹了口气,“多谢魏郎君。”

    她赶忙塞了一口莲花酥,把滑胎药放进了空出的位置-

    他们之间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若是黛争着女装,就要从接近后门的一道朱红雕花侧门进出。

    她不知道这扇门是一开始就留了这样一个作用,还是临时上任。

    总之也没瞧见其他人从这里进出。

    黛争进了屋歇下,雪嫆就去叫人通知傅兰萧,隐晦地告知他尽快赶回。

    她趁这个时候,将滑胎药藏在角落那个有半人高的花盆底。

    她必须要想办法这几日将这副药煎了。

    这时宫中正在祭祖,等到傅兰萧得了信,推了接下来的宫宴离场回来,已经到了夜里。

    他走得很急,到房前听雪嫆小声地说了几句,纵使平日里沉着不动声色的脸明显露出几分笑意。

    乍一进屋,就看到黛争正咬着自己的手指,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刚想与他说话,又急急地褪下自己今日祭祖着的正装,才披着寝衣搂住黛争的肩膀。

    “我听说了。”

    “黛争。”他抚摸着黛争的披在肩上的长发,在尔虞我诈的朝堂间得到了片刻的喘息,“这是我们第一个孩子。”

    “你很开心吗?”她拂开他的手掌,想从他身边逃离,可他的手如枷锁般坚固,没让她得逞。

    “你不开心吗?”

    她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强忍着心底的恨意,“我在想。傅兰萧,我次次避子汤都没落下,为何还会怀上孩子?”

    “我想到了,后来我在王府住下的时候,那药是不是就换了,我当时只觉得不对,并未怀疑,换成了其他药?”

    “那是给你补身子的药,你若次次都喝避子汤,你也不想想你现在的身子撑得住吗?”

    持续喝避子汤大半年,好好的身体不都被它毁了。

    “所以为什么不跟我说?!”黛争趁着傅兰萧松手时机,从他旁边溜走,指着他斥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骗啊?觉得你不仅仅成功地玩弄了我,轻蔑我,还可以让我给你生孩子是不是?”

    “你是不是觉得,我有了孩子,就会安心地呆在你身边?”她越想越生气,眼泪夺眶而出,她甚至想从树上摔下去能不能让孩子落胎,她不需要一个不能拥有身份的孩子。

    “承认吧,你只是想将我驯服!”

    傅兰萧登时脸色也变得不好起来,几个月的相处犹如行走于冰尖,甜蜜假象的背后,裂痕越来越大,终于全线坍塌。

    “黛争,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他站了起来,烛火将他的阴影扩大到墙壁上,像一只狰狞的野兽,将渺小的她吞噬。

    “我不满足,我为什么要满足!”

    每个人都觉得她应该满足,可从未有人问过她想要什么。

    “凭什么你们要把你们的想法强加在我身上,在后山上你怎么答应我的,你给我恢复奴籍了吗?我要离开长安你把我抓回来你吓我,你还要杀我!你逼我委身于你,你还沾沾自喜觉得我应该满足!”黛争像一只炸了毛的小兽,拼尽全力去反抗比她强大许多倍的敌兽,就算轻而易举地被制服,她也要继续骂他,用他最不喜欢的乡音,强调他最看不起的身份,说许多遍来激怒他。

    “我告诉你傅兰萧,每次我在你身/下时,我都觉得恶心,我恨不得捅死你,”她看看着怒意满溢的眼神,她被他抵在桌案上,背靠着冰凉地桌面,报复性地笑,“你怎么不说话啊?你平日上我的时候都好多话,也让我说,朔狸,你现在怎么不说了?”

    朔狸是傅兰萧的小字,情到浓处,他总想要她这么叫他。

    “闭嘴。”傅兰萧手背撑着她的腰,为着能让她好受一些,“黛争,你最好别挑战我的耐性。”

    黛争说完,又嘤嘤地哭起来,她根本控制不了自己又怒又笑,也怪自己对月事推迟不上心。

    种种迹象都应该是有身孕的预告,她不懂,没人教过她!

    “傅兰萧,你答应过我的,你发过誓要放我走,你不得好死。”

    “别哭了。”傅兰萧说:“我是说过,你走可以,但要我给你安排。”

    “况我不信来生,来生随便吧,反正今生你要跟我走在一起。”

    “这是孽缘。”她哭了好一阵子,哭到上气不接下气,没有力气再反抗,“你何必毁了我……”

    她甚至都感受不到她腹中的生命,就是这样一个牠,也可以让她为牠付出吗?

    傅兰萧将她抱到榻上,替她掖好被衾,“奴籍我已经给你去了,今后金茹那里就不必去了,我会告诉她,校书郎患了病,会有很长时间都无法出门。”

    最后还是决定强硬地挤进榻间,这本来就是他的王府,他的房间,自然这里的一切也是他的,包括她。

    只要他想,没有什么他不能得到的。

    黛争扭过头不去看他,她不会要这个孩子的,

    见不得人,上不得台面的孩子,在王府中就是一个笑话。

    如果带着这个孩子离开,牠也会成为另一个自己,被人嘲笑着长大。

    她无法做好一个好母亲,傅兰萧也无法做一个好父亲。

    都是假的,她不会再相信傅兰萧的任何话。

    她恨死他了。

    作者有话说:

    现在是逃跑倒计时了

    傅兰萧自负又疯,二人三观不同。

    如果不理解彼此,是不会在一起的。

    还有一件事,因为我第一次写更新量较大的原创,这也是我第二本古言,所以很多次没有准时,在这本完结之后的下一本会更好的制定计划,尽量规定时间,不让大家就等。

    第69章 说客

    曾经她上完值, 还能顺着朱红的宫墙慢悠悠地踱到东面的那道宫门,观察宫人们四处忙碌的身影,来猜测后宫中的哪位又做了什么,也可以欣赏宫中奇景, 无论是从假山之间乱窜的宫中小宠, 还是花蕊上翩翩蝴蝶, 都能争相入眼。

    她还可以从宫门出来再绕一段路,先去一趟西边的集市, 去瞧一些胡商新带进长安的新奇玩意。

    可黛争现在哪里也去不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自身给予了暗示,她怀孕的反应强烈无比, 有时整夜都睡不着觉需要别人照料。

    于是她每天看到只有傅兰萧,傅兰萧不在时,就是雪嫆。

    她曾经在周宅住的时候, 就像养在笼中的雀鸟,现在更甚。

    除开密不透风的窒息感,黛争也无法将花瓶底的滑胎药拿出来。

    这是个大问题。

    她也再不用以男子装扮示人, 每日就坐在梳妆台前, 让雪嫆给她打扮。

    她看着铜镜中的女子, 恍然不认识那是谁。

    雪嫆想说些话给她解闷, “娘子生的很好看。”

    只见镜中的少女眉头微皱,不一会直接拧成一个川字,“是么?”

    “娘子你就是太爱否定自己了,娘子是我见过的娘子中,数一数二的好看呢!”雪嫆嘴上夸着, 用木梳将她的长发梳顺, 看到黛争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 再接再厉道:“娘子想带什么样的钗?”

    黛争双眉有所缓和, 她的乌眸在雪嫆脸上转了一瞬,还是觉得雪嫆说的这话太假,她觉得她在西市看到的胡姬,随便拉出来一个都比她好看。

    她从妆匣中拿出几个镶嵌着宝石的簪子,也不知道挑哪个,干脆说:“我不会搭配。”

    “没关系,那就一天带一个,每日都不重样,娘子带什么都好看的。”

    “你说的太过了。”黛争终于扭过头,正视雪嫆,声音依旧清脆,却带着冷调,“你不能说实话吗?”

    雪嫆面色一僵,马上就扯出笑容掩盖,“娘子为什么觉得是假话,若娘子不相信我,也该相信殿下,这都是殿下为你准备的,殿下定是觉得娘子这样好看……”

    提到傅兰萧,黛争的脸色更难看了,她将一根簪子攒在手里,那根异色宝石花簪随着她的握紧而抖动。

    “我在问你,关他何事?”

    “奴婢只是让您相信殿下……”雪嫆跪了下来,安抚道:“您别气,也别握着簪子,那东西太利,娘子,别伤到自己。”

    黛争看到第一次有人冲她下跪,她觉得不可思议,又发觉自己从傅兰萧手中获得了权利,这种感觉令她炫目恶心。

    “你站起来,别跪我!”黛争很容易心软,她不断地告诫自己,雪嫆是傅兰萧的眼目,她就是为了监视她才一直呆在她身边,才勉强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冷静:“我不会伤着自己的。”

    除了拿掉自己腹中的孩子,她不会犯傻,去做伤害自己的事。

    她为何要惩罚自己。

    黛争慢慢退后,又听到雪嫆说:“娘子,外面天冷了,您最好别出去!”

    她不会听她的,这里的人谁也别想让她听话,别想让她被慢慢的驯化。

    她转身打开门,正巧有人走进来,

    “你在做什么?”

    来人声音低沉,略带哑意。

    屋内的氛围因为傅兰萧的到来而更加剑拔弩张。

    黛争连想都没想,她开门的手变成了环住他的腰,昂着头冲他笑的极艳,又将脸埋在他的胸膛前。

    她深吸一口气,登时将手中的簪子向傅兰萧戳去。

    但这根本伤不到他,花簪很快就被扔在地上,人也被他反剪着手推进了屋。

    “你是不是太小看我了?”

    雪嫆早已消失不见。

    傅兰萧环着她的腰将她提起来,这动作将他们二人的距离拉的更近。

    或者说,让他的下巴可以置在她的肩窝处,呼吸间喷洒的热气,正好可以透过衣裳间的缝隙,延绵到肌肤上。

    “这是第几次了,嗯?”

    从她足不出户开始,他就会被她能找到的所有利器攻击。

    无论是同塌而眠,还是像方才那般卖乖偷袭,他这段时间变着花样见识了不少。

    但傅兰萧没有阻止,没有命令雪嫆将她房间里所见的尖锐物都收缴起来。

    像是棋逢对手,又像是毫不在乎这番蓄意报复。不仅如此,傅兰萧对她接下来的小伎俩还颇有期待。

    因为他运筹帷幄,将她玩弄于股掌之间,所以他根本不会怕她。

    “今日就别闹了,”他捏着她的双颊,手上的扳指硌着她不舒服,“我寻了人陪你说话。”

    “还不舒服?”他手摸着她的唇,“不如你咬我两口?”

    “呸,谁要咬你!”

    真是个疯子!

    说话间,她嘴就被他的手指撬开,骨节卡到刚刚好的位置,可以让他的拇指肚碰碰她的两颗小尖牙。

    “只限今日。”他的眸色暗淡,似乎是在忍着什么。

    黛争扭过头,梗着脖子,正好能对上他的眼,明白那是什么意思,更气了,骂道:“恶心!”

    他明明就是在享受这种自相残杀的关系!

    “殿下,人带到了。”雪嫆在门外说。

    “先等着。”傅兰萧将她带到圈椅前坐下,跟她说:“有事叫雪嫆。”

    傅兰萧平日不会让黛争见别人,今日却破天荒地叫人来陪她,她不知道他安了什么心,心中警惕,却在看到来人时,头皮发麻。

    她瞪着傅兰萧,却只能看见傅兰萧离开时的衣摆。

    来人正好奇地打量着她屋内的布景,察觉到黛争正看着她的时候,又收回了目光。

    “小谷雨。”

    她都没为她取过一个真正的名字,只在谷雨前后出生,她带着她时,便叫她小谷雨。

    黛争已经很久没有听见这个名字了。

    唏嘘的同时,又觉得可恨。

    “慧娘,”黛争稳了心神,心里把傅兰萧咒骂个遍,“他为何将你请来?”

    放纸鸢之后,他应该就查到了她和慧娘的关系,今日将她叫过来,是存心恶心她吗?

    慧娘知道自己的女儿有了靠山,那日见到傅兰萧,她就知道这人非富即贵,但从未想过,这人居然是齐王殿下。

    她不知道齐王怎么看上的她,看上了自己的女儿什么,安心的同时,又觉得后怕。

    怕的是她的女儿会不会因为之前的事,给她家儿郎使绊子?

    她打量着黛争,终是觉得不同了。

    “小谷雨,你现在过得是顶富贵的日子。”她把话往好了说,毕竟她觉得黛争现在的生活,跟中了头彩没什么两样。

    她对齐王这个人,唯一知晓的地方,就是他被阮将军的女儿负了,那日十里红妆,香车宝马,全长安城的人都看在眼里。

    她那个生在小小边地的女儿,被这样一个重情重义、位高权重的郎君看中,是天大的福分。

    黛争想听慧娘会说什么,只纠了她一个错:“慧娘不要忘了,我叫黛争,没有旁的名字。”

    慧娘顿了一下,赶忙点头,“黛争,我希望你不要怪阿娘可以吗?”

    “阿娘也是没有办法,你知道我带你一个有多辛苦吗?我本以为将你给你的姑父姑母,他们定会好好对你,谁知后来又生了个郎君……”

    “之前那次,你也不要恨阿娘好吗?我当时太害怕了,如果不这么做的话,我可能会被大郎赶出去,你也知道,他要是知道我之前的事,阿娘会流落街头的。”

    “上次良思冲撞了你们,还望你见谅,千万不要怪罪他,他还小。”

    黛争静静地望着慧娘,她面无表情的神色下,内心暗流涌动,她想不通的是,为什么他们一个二个都觉得她十分好糊弄,随便说几句话,就可以得到她的原谅。

    并且自私地让她牺牲自己的感情,为他们着想。

    “慧娘,那你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吗?”

    “可你现在已经是齐王的妾侍了!你不要去想过去,就看将来好不好,我一路过来,也没瞧着其他妾侍,他要只有你一个,你要争气,生个男孩,母凭子贵,之后还愁什么?”

    黛争眼中的光芒黯淡,她甚至都不像再跟慧娘说些什么,她就是傅兰萧的说客,想要把她变成他们想要的模样。

    傅兰萧总是喜欢劝导别人,而他手中总会拿住他人的把柄。

    就像一只巨大的蜘蛛编织出来一张完美无瑕的网,他只用轻轻的勾动手指,就有人为他做事,并且甘之如饴。

    黛争觉得她无需再跟她多说,灵机一动,摆出一副被说动的笑脸,道:“罢了,既然阿娘还记得曾经唤我谷雨,不如阿娘再给我做碗长寿面吧?”

    慧娘觉得自己是起了作用的,事成之后,予她夫君的官职定只高不低,“那自然没问题,你想吃什么阿娘都给你做。”

    黛争笑而不语,在慧娘出门时,偷偷将花瓶底下的滑胎药藏在衣袖中。

    她与雪嫆解释了一下,雪嫆就带他们去了最近的一处膳房,烧水等面下锅。

    她面色如常,与慧娘假意又聊了几句,便找了个借口打发她出去,一时半会回不来。

    黛争其实也不知道该如何煎药,觉得只要多烧一会,总会有用。

    她偷偷将点心盒中的药包拿出来,倒进锅中,又将油纸扔进炉灶烧毁证据。

    煎药是会有味道的,她也只能期望她不要快点回来,或者想个借口搪塞过去。

    总之只要没有雪嫆和傅兰萧,慧娘也是怕她的。

    “你往里面加了什么?”

    她的点心盒应声而落,摔在地上奏出长而尖利的声响。

    她头上的步摇随着她转身而乱荡,其上的珠宝闪烁,应在对面人的脸上浮现小面积的斑驳,

    他眼帘低垂,目光冷如冰霜。

    作者有话说:

    第70章 对峙

    她不知道为何傅兰萧会进膳房, 她才刚刚将这些药材放进水中,他就踩着点出现在她身后。

    黛争不由得想他是否早就知道她会做这样的事,只是明面上装作不知。

    这样的事他也不是没做过。

    可她不能就这样放弃,强装镇定地装傻充愣, “是补身子的药材。”

    只见傅兰萧的视线落在地上的点心盒上, 黛争连忙将它踢远, “甜的也不能吃吗?”

    傅兰萧掠过已经踢远的点心盒,没答一句, 瞳孔抛出的冷冽仿佛将她看穿看透。

    沉默将时间骤然拉长,黛争明白, 他在等她说实话。

    但黛争不会如他所愿,抬头倔强地与他对望,任由药材在沸水中煮开, 飘出浓郁的药香。

    “怎么忽然一股药味?”

    就在互不相让间,被支开的慧娘回来了,看着这一触即发的气氛, 她也明白为何要把她找来与黛争相认。

    应是吵架了。

    可慧娘还是不明白黛争有什么能跟他吵的, 这可是齐王殿下, 顺着他些, 什么样的富贵日子没有?

    “黛争,你在做什么?”

    慧娘提着裙子进来,离近了一闻,眉头狠狠一皱,“这是你自己加的药材吗?”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黛争, 虽说用水直接煮药, 药效差许多, 但她还是可以闻出这副药中特殊的味道。

    她年轻不懂事时, 曾经也用过。

    “你糊涂呀!”慧娘就在二人中穿梭,忙将火灭了,用盖子将整口锅盖住,生怕黛争闻到气味也会对她腹中的胎儿不利。

    “你若耍小性子,切不能用这种方式!你已经是个要做娘的人了。”她揪着女儿的袖口小声道,见黛争没理她,又忙给傅兰萧赔笑,

    “她不懂事,还望殿下大人有大量,饶了她这次……”

    黛争实在听不下去,甩开她的手,肩膀撞过傅兰萧,离开了膳房。

    “黛争!”

    他叫她的名字,可她没有停下,他跟上去,她走的更快。

    他们不是在追逐,而是在漂流,黛争随时都会撞到阻碍她的人,只为让她停留。

    “黛争!”

    他倏然加快步伐,拉住她的手,任她作何也不松开,“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吗?”

    傅兰萧早就知道,黛争就在他布下的天罗地网下,任何动作都逃不开他的眼睛。

    黛争轻轻地“嗯”了一声,“所以你的目的达到了吗?明知我想做什么,让我在快成功的时候被你逮住,你开心了,是吗?好好拿我的挫败当乐子,对吗?”

    他依旧可以在质问下自持冷静,“我只是不愿让你做这些事,盼望你可以自己停下来。”

    “我只恨我做的不够隐秘!”她想,这次不成,以后就更难了,不过她肯定还有别的方法的,就算不被人理解也好。

    傅兰萧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你真是越发不像话了。”

    “你还有脸与我说,我曾经跟你说过,我阿娘不要我了,你为何要将她叫过来刺激我,觉得我能听她的话,听你们的话,乖乖在这里呆着给你生孩子,好接受自己未来的大富大贵生活!”黛争说罢,身子就像一条濒死的游鱼,拼命想从傅兰萧的身边离开。

    识趣的下人已经走远,偌大的庭院内,只有傅兰萧静静地等待着失控的黛争慢慢停下来,喘着粗气坐在石凳下歇息。

    “你现在是不是控制不住自己。”

    傅兰萧看着她,心中也不是滋味,黛争就像是一朵长在山间的野花,因为困于方寸庭院中而迅速枯萎。

    “我、我……”黛争的气息不稳,她确实因为怀孕,情绪大起大落,可她知道自己这样的根源在哪里,也在努力不让自己跌破自己的底线。

    她环视四周,细细地看着由能工巧匠耗时几年才打造好的亭台楼阁,草木山石,交相成画。

    更不说这只是其中一处景,走出前方那道门,是更广阔的壮观的府邸,一眼望不到边界。

    她割裂地幻想着,这里确实很好,她离开了一辈子再也不会有这么好的地方住,若是她生在一个富裕的家庭,倘若是哪个官家的嫡女呢。

    在她自己建造的世界里,她也当一次官家娘子,备受宠爱。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给一个门当户对的郎君,

    偏偏她生的这样差,没有父亲,母亲也跟没有一样,她对自己永远地困在这里,跟傅兰萧痴缠一辈子再没有了傻乎乎的期待。

    一滴雨点落在芭蕉叶上。

    她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明明她觉得,最善良的方式,就是对这个未成形的孩子痛下杀手,让牠不存在于人世间。

    那么牠就可以少受苦,等到傅兰萧有了正妻,牠不会受到冷落,不会挨打受饿,今后也不会再有嘲笑,不会缺失爱。

    但在她一日一日与他们的相处中,她也明白,这个孩子是她的最大累赘,她若是逃不掉除不掉牠,那也只能将牠生下来,将他们抛下,离开这里。

    哪管牠受到谁的欺负冷落,都随他去吧。

    只要她不去想牠之后可能的境遇,她就可以做得到。

    “黛争,下雨了。”雨点打到傅兰萧的肩膀上,他低下身子,将黛争从石凳上抱起来,“先回去歇下吧,不然会着凉的。”

    黛争睨了他一眼,浑身没了力气,放任他抱着回去,躺回小榻,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为她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裳。

    她这时忽然笑出了声,用恢复的一丁点力气去踹他的胸口,放浪地笑的更大声。

    傅兰萧仿佛看到了被他采撷的野花在再次盛开,风情万种、绚烂夺目到难以移开双眼。

    他捉住她还在乱蹬的嫩白的足,跟她承诺:“别闹了,黛争,你在这里安生呆着,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黛争才不会相信他,她就拿他不喜欢的乡音骂他,说他不愿意听的话,“傅兰萧,你就是一条给我解决性裕的狗!”

    果不其然,她看到傅兰萧的脸登时变得难看,顿时畅快无比,同时他握住她的力道缩紧,将她拉到他怀中,把她抱到了里间的榻上。

    她笑的没力气了,翻过身不去理他。

    傅兰萧让雪嫆叫了郎中,为她诊脉,又开了几幅安胎的药。

    他在隔间问那位郎中,“若是产妇的情绪大起大落,该如何?”

    郎中陪着笑,毕恭毕敬地说与他听:“殿下,可能夫人一时很难接受自己要为人母的转变,会有些情绪上的不稳定,不过这些都是正常情况,可以让夫人去做一些自己喜欢做的事,分散注意力,若殿下有闲,也可以陪着夫人一起,这样也能让夫人体会到殿下的关心与不易。”

    傅兰萧面上依旧淡淡,“行了,你下去吧。”

    等夜深人静时,他仍旧会来到黛争身边,固执地要与她睡在一起。

    他刚刚躺下,黛争就醒了,白了他一眼与他分开些距离。

    傅兰萧长手一捞,又将她带回自己身边,他要逼迫黛争去接受这个事实。

    他想着,这个孩子确实给他与黛争之间增添了不少麻烦。

    他很卑劣,他知道想要得到的东西必须自己去争去抢,就算黛争之后如何恨他,他都不会放手。

    如果他放过黛争,与她相忘于江湖,他依旧可以成为他想要成为的人,完成他接下来的计划,但是,他的人生必须要拥有她,他要让她看着她完成所有的事。

    他甚至觉得自己了解她已经达到了透彻的程度,他觉得黛争不会被打败,她会想办法再去杀掉他们的孩子,也会想尽办法逃跑。

    “不要再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浪费时间了。”他话音刚落,就感受到他身边人一颤,蜷缩起来。

    他有些后悔,不应该把这句话说出来。

    不过他马上就让这几分悔意荡然消失。

    曾有一日他在宫墙下寻得一条小蛇,它那么小,脆弱,无害,用一只手便能掐死。

    他的心中生出悸动,或许那就是吴公公说的喜欢,他养了它许久,它乖顺又胆小,直到它毫无征兆地咬了他一口,害的他差点被毒死了,他才明白恻隐之心最无用,当然,在那一刻他也杀死了它。

    他依旧会养蛇,他们有的看似狰狞,有的看似温良,但他并不会像当初那一条蛇那样对待它,不会投入任何心血,他们只会作为他的工具而活。

    他也不会等到蛇足以攻击他的时候再杀死它。

    后悔和善心会让他喜欢的东西越来越远。

    既然黛争厌恶这里,他就要让这里充溢起来,直到她被磨到没有棱角。

    “我不喜欢这里。”黛争在她怀里小声地说:“你说让我走,之后你是不是想把我养在其他地方,想起我和孩子了就去看看?”

    “没有的事,你别多心。”

    “你又说假话,我不会相信你了。”黛争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摸着自己目前还平坦的小腹。

    黛争咬牙,还以为他会把他送到外面当外室养,这样她就可以在他的视线范围内打掉孩子。

    “你是不是喜欢写话本,明日你可以写一些,我让雪嫆拿出去印。”

    黛争想到过去,自己用写话本的钱想为他换一件过冬的衣服,暗叫不值得。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以前是没钱所以才写着补贴家用的。”黛争兴致缺缺,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那你喜欢什么?”傅兰萧说:“我会叫人准备,我不在的时候,你有想要的可以跟雪嫆说。”

    黛争又想骂他了,但是她现在累得不行,不想发脾气,闹得其他人都睡不着,只道:

    “我喜欢的你给不了。”

    傅兰萧沉默了一会,“长安新元的时候,有热闹的庙会,我陪你过新元吧。”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更,依旧明天早上起来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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