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1 章
晚上等林大嫂和杜元回来以后, 林言就把做好的香膏拿给他们。
林大嫂把盖子打开闻了一下,惊喜道:“这就是你说的香膏吗, 真香啊。”
杜元着急道:“言儿, 这东西怎么用啊?”
林言还没说话,旁边的海壳踮起脚,积极道:“我会, 我来教你们。”
海壳一边做一边解说,“小叔说这个不能擦太多,不然会香的难受,只要一点点就好啦。然后像这样擦在手腕和耳朵后面, 阿爹你把头低下来。”
林大嫂顺从地把脖子弯下去让海壳示范了一遍。
“原来是这样。”
海壳说完以后就期待地看着林言,林言摸摸他的头, 赞赏道:“海壳说的对, 就是这样用的。”
海壳嘿嘿一笑。
大人们笑了一会儿,就坐下开始吃晚饭。
杜元把香膏塞进自己兜里,“言儿, 一会儿你把香膏的做法给我, 明日我就安排大家开始做。”
“不着急, 香膏做起来快,我有个想法,元儿,你明日和我一块儿去看看铺子吧, 以后把草露和香膏都放在铺子里卖, 只要安排几个人盯着就可以了。”
杜元想了一下,点头道:“也好, 省的每回都要出摊, 麻烦。”
林大嫂也觉得不错, “那安排谁来做铺子的掌柜呢?”
林言在桌上看了一圈,显然大家都不合适,每个人手里都管着一大摊事呢。
可是铺子的掌柜必须要自家人才行,不然他也不放心。
正思索中,突然听林三哥来了一句,“让束宁去吧,他武艺高强,一般人不敢惹,而且他性子不错,就是话少一些,我会教他的。”
林三哥和束宁的事家里人都知道,但大家很少直接提起,毕竟林三哥自己有主意,不需要别人帮忙。
这还是他头一回主动在全家人面前提起束宁。
林言笑了一下,“束宁来自然没问题呀,只是……”
他看了眼林大嫂,林大嫂回了他一个满含笑意的眼神,把他的话接了下去。
“三弟,这铺子的掌柜必须得咱们自家人才行,你明白吗?”
一想大大咧咧的林三哥居然红了脸,“我知道。”
“那……是不是该给你们办喜事了?”
林三哥脸更红了,“这个……我还要问问束宁。”
林阿爹高兴坏了,恨不得连饭都不吃了,马上就要起身出去置办成亲用的物品。
“太好了,正好趁着言儿和墨远还在袁州,赶紧把喜事给办了。老三,你明日去问问束宁,他有什么要求,咱们可别慢待了人家。”
林三哥放下碗筷,无奈道:“阿爹,言儿他们还有四个月才走呢,这么着急做什么?”
林阿爹瞪了他一眼,“叫你去你就去,成亲不要准备啊,四个月我还怕来不及呢,现在就去问,饭也别吃了。”
林三哥直接被赶出来了。
束宁现在还住在府衙里。
在家里的时候林三哥还有点不好生意,一出门就迫不及待地往府衙跑。
最近束宁态度软化了不少,没人的时候他拉个手也不拒绝,看来是接受他了。
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答应成亲的事。
林三哥步子越来越快,一刻钟不到就到了束宁屋外。
屋里本来已经熄了灯,他一到灯就亮了起来。
林三哥露出一个大大的笑,“束宁,是我呀。”
很快门就开了。
束宁面无表情,“你怎么过来了?”
林三哥完全不在意,依旧笑眯眯,“你是不是早就听见我的脚步声了?”
束宁眼神闪躲了一下,不自然道:“胡说什么?”
林三哥笑,他知道束宁不好意思,所以也没再调侃他。
“我来是想和你说,言儿他们想开一间铺子,卖草露和香膏。”
束宁点头,“夫人需要什么吗,还是需要我做什么?”
林三哥摇头,“都不是,我想让你去做铺子的掌柜,你想去吗?”
束宁愣住,“我只是一个护卫。”
林三哥目光幽幽,“你只是当护卫吗?”
束宁不说话了。
林三哥大着胆子走进屋去,反手把门关上,然后压低了声音道:“束宁,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束宁低着头,小声道:“什么怎么想的?”
林三哥急了,“就是我们俩的事啊,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束宁有点不自在,“大人和夫人马上要回京城去了,我自然也要跟着一块儿去,我们的事只能……”
“什么?”
林三哥傻眼了。
束宁抬起头看着他,“对不起,我原本是陛下的暗卫,早晚都是要回京城去的。”
林三哥沉默片刻,然后道:“那我也去京城。”
“不行,养殖场那边根本离不得你,你不能去。”
这事儿之前大家就讨论过了,林三哥作为养殖场的老大,根本走不开。
至少三年,他都去不了京城。
两人激烈地吵了几句,最后不欢而散。
最后林三哥垂头丧气地回家去了。
林阿爹就在大门口等着他,一见他回来便着急道:“如何了,束宁答应了没有?”
林三哥摇摇头,死气沉沉道:“没有。”
林阿爹愣住,“怎么会呢,你怎么和人家说的,你是不是欺负人家了?”
林三哥苦笑,“怎么可能?”
“那是为什么?”
林三哥走了几步,突然往前院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直接大步走过去。
“老三……”
林阿爹一头雾水。
章墨远正在屋里教糯糯写字,糯糯没写几个就开始耍赖,躺在章墨远腿上不肯起来,非说自己手疼。
章墨远也不逼他,笑道:“其实爹爹觉得,那些故事书若是交给糯糯自己来画,兴许能卖得更好哦。”
糯糯立刻竖起耳朵,“真的吗?”
“真的呀,那些故事本来就是糯糯想的,由糯糯自己来画和配字不是效果更好吗?”
糯糯点头,爹爹说的有道理。
章墨远把笔塞进他的小爪子里,“既然如此,那就继续写字吧,下本故事书就交给你自己来完成。”
糯糯:“……”
他还想耍赖,章墨远只问他,“你不想让故事书卖的更好吗?”
“爹爹画的也很好。”
“真的吗,可是爹爹画的都没有全部卖出去。”
糯糯露出纠结的表情。
章墨远把他抱起来,摸摸他的小脑袋,“别想了,快写吧,等去了京城,爹爹就给你开一家书铺,到时候需要很多很多故事书呢。”
虽然当时只是随口一说,但章墨远过后认真考虑了一下,觉得可行。
林言很无奈地答应了,但愿京城的儿童书籍有市场吧。
他倒不是想挣钱什么的,就怕故事大王书卖不出去翻脸。
糯糯这下也不纠结了,抓着毛笔开始埋头苦写。
林三哥在门口轻咳了一声,小声道:“墨远,过来一下。”
章墨远点头,交代过糯糯继续写之后就朝门外走去。
林三哥把他拉到一边,“墨远,三哥问你件事。”
“你说。”
“就是束宁,他说他是皇帝的暗卫营出来的。”
“嗯。”
“真是啊,那他真的要回京城去吗?”
“按理说自然是要回去的,不过他若是想留下也可以。”
林三哥大喜,但理智还尚存,“那陛下会不会怪罪于你?”
章墨远笑了一下,“别担心,暗卫营里人多的是,少了一个束宁对陛下来说不算什么。”
“真的没事吗?”
“嗯。”
林三哥兴奋地跑了。
章墨远转身回屋。
这事儿自然没有他说的这般轻松,但燕俊喆也不会因为区区一个暗卫就翻脸就是了。
林三哥和束宁的亲事很快就定了下来。
林阿爹高兴坏了,他拉着林言和束宁一块儿出去置办物品,正好也把铺子定下来。
束宁很不好意思,表情看起来十分拘谨。
林阿爹问他什么他都说好,然后林阿爹大手一挥,打算全都买下来。
束宁吓坏了,忙道:“老夫人,我不用这么多,太多了。”
林阿爹摆手,“哪里用不着,当年言儿和墨远成亲的时候买的比这还多呢。”
林言想到当年章墨远买东西的风格,没忍住笑了。
见束宁实在窘迫,他就帮着说了一句,“阿爹你让束宁自己挑吧,这几个颜色实在太花了,一点都不好看。”
林阿爹在他背上拍了一下,嗔道:“管你好不好看,又不是给你买的?”
说完他就看向束宁,问他:“束宁,你觉得好看吗?”
束宁看了眼林言,林言笑了,“阿爹,真的不好看,你就让束宁自己挑吧。”
话音刚落,林三哥满头大汗地从外头进来。
林言拉着林阿爹往外走,“我昨晚和大嫂元儿商量着写了一个单子给三哥,让他们自己挑吧,你陪我看铺子去。”
束宁朝林言投来一个感激的眼神。
他真的很不会和长辈打交道,要是再这么下去,林阿爹一定会花很多银子买一堆用不上的东西。
但林阿爹对他好,他记在心里了。
从铺子里出来,林阿爹埋怨道:“你拉我做什么,他们哪里知道要买什么?”
“阿爹你就别操心了,这可是让他们增进感情的好机会,你就别瞎操心了。”
林阿爹往里头看了一眼,林三哥正拿着一个盒子给束宁看,两人脸上挂着一模一样的笑容。
“怎么样?”
“你说的有道理。”
“那走吧。”
看铺子这事没什么难度,刚来袁州那会儿就熟悉过各处的环境,再加上待了这几年,该了解的都了解过了。
林言手里有银子,而且草露香膏这一类的东西面对的都是有钱人,铺子的地段自然也要匹配得上才行。
平谷街是第一选择。
只看了一天,林言就把铺子给敲定了,和牙行爽快地签了契书。
回去的路上,林言顺便去书铺里把糯糯的故事书拿走了。
书铺掌柜见到他傻眼了,他猜到糯糯是哪家的小少爷,但也没想到是知州和林老板家的小公子啊。
他看了眼原封没动的十几本故事书,忐忑道:“夫人恕罪,小的不知这是小公子的……”
早知道他就安排自己人高价买了,能卖知州一个人情,这种好机会可是盼都盼不来的。
林言笑笑,“无妨,都是家里孩子闹着玩的,没什么要紧。”
这十几本故事书保存的还是很好的,和新的没两样。
书铺掌柜想掏银子把书买下来,但林言看出他的意思,婉拒了。
要是喜欢的人买了倒还有些意义,这种只看章墨远的面子的人买了去,林言还真有些舍不得。
回去后,林言开始琢磨装修的事,这间铺子是买下来的,和过去租的不一样,林言想改造一番。
他先画了一个很高的置物架,置物架分成用木板隔出两列,左边那一列只有最上面三排,用来放产品。
下面不设横板,放一张桌子和两张椅子,桌面上放一套试用品,还有镜子和化妆刷这些工具。
右边那一列则全部都设成规律的横板,用来放产品。
这种高大的架子在铺子里规律拜访,大约能放五六个。
到时候就可以安排能化妆的女子和哥儿来给客人试用产品。
墙面上也要设置规整的架子,其他位置再放几张桌子,还有收银台。
林言一边想一边画,慢慢地把一间空荡荡的铺子都给布置好了。
他把纸拿起来看了一眼,然后又修改了几处细节。
这下满意了。
还有一个问题,镜子。
这个时代的铜镜实在不够清晰,林言平时很少照镜子所以不太在意,但开铺子的话还是清晰一些的镜子比较好。
其实古代就有磨镜技术,但那是在后头的朝代,眼下还没有出现。
至少林言没看见过。
他回忆了一下磨镜需要的材料,铅、汞、锡这些,都不是什么寻常东西,一般的铺子里都买不到。
林言想了想,突然想到一个地方。
道观。
这三样可都是术士们常用来炼丹的东西,去道观里一定能找到。
林言写了一张单子给束宁,让他去郊外的道观一趟,多收一些回来。
束宁什么也没问,拿了单子就走了。
他去了一天一夜,回来的时候拎了一个很大的篮子。
林言接过去看了一眼,发现他要的东西都全了。
“束宁,你真能干。”
林三哥从上到下把束宁检查了一遍,发现他勃颈处有一道细小的伤口,紧张坏了,“这是怎么弄的?”
这种细微的伤对束宁来说简直司空见惯,他甚至根本就没察觉,于是不太在意道:“应该是上山的时候被树枝刮了一下,不要紧的。”
林三哥瞪了他一眼,“怎么不要紧,走,去我屋里,我给你擦药。”
束宁脸腾地红了,“我不去。”
林言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林三哥给他使了一个“识趣点”的眼神,然后小声道:“有什么好害羞的,我们都要成亲了,你就是直接住在我那儿也……”
后半句被束宁一脚踹了回去。
林言赶紧拎着篮子跑了,把空间留给他们小两口,
等他离开后,林三哥笑嘻嘻道:“束宁,以后能不能别踹我了,疼。”
束宁白了他一眼,他明明控制着力道,跟挠痒痒也没什么区别了。
但对着林三哥的笑脸,他还是红着脸点了点头。
林三哥高兴地拉着他回去了。
第二天林言就束宁带回来的东西配出了磨镜药,然后去市面上买来大批量的铜镜坯件,用磨镜药擦。
擦完以后再拿毛毡材料反复用力擦拭,如此一来,铜镜就变得清晰多了,虽然比不上现代的镜子,但人的头发眉毛这些细微的地方都能照出来。
够用了。
林言把镜子拿给林阿爹看,林阿爹都惊呆了,这还是他每日都会用的昏镜吗?
为何这般清晰?
“阿爹,这面就送给你了。”
林阿爹马上回屋里把那面名副其实的昏镜换了下来。
面对镜中如此清晰的自己,林阿爹还挺不好意思的,活一把年纪了头一回看清自个儿的模样。
林言继续磨,糯糯好奇地凑过来,“阿爹,这是什么呀?”
“这叫镜子。”
糯糯拿起来往里看了一眼,什么也看不清,“看不见呀。”
“还没磨好呢,磨好了就能看清了。”
“哦。”
糯糯坐在边上,认真地看林言动作,等林言宣布好了时他立刻起身凑上去。
这还是他第一回看到自己的模样,以前从来没什么概念。
“阿爹,这是谁呀?”
“就是你呀。”
糯糯嘿嘿一笑,他当然知道是他自己。
他伸出手指在镜面上戳戳,“这是阿爹,这是糯糯,阿爹的头比糯糯大。”
林言:“……”
废话,你才六岁,你的头还要继续长啊。
糯糯抱着镜子看了一会儿,突然道:“阿爹,以后我可以边照镜子边讲故事,给他讲。”
他一边说一边戳了戳镜子里的自己。
林言笑道:“也可以,不过里面的人应该是不会搭理你的。”
糯糯哈哈笑,“阿爹好笨哦,这里面的人就是我自己啊,我说什么他就说什么。”
林言:“……”
晚上大家回来的时候,林言已经处理好了十几面镜子,个个清晰无比。
杜元惊得瞪大了眼睛,“言儿,你这是怎么弄得,怎么会这么清楚呢?”
要不是对林言足够熟悉,他都要怀疑林言神仙了。
林言笑着把做法给他讲了一遍。
“我可以试试吗?”
“可以呀,正好我手臂酸的不行了。”
林大嫂只看了一眼也加入了进来,还有束宁,他虽然没说,但看表情就知道也很有兴趣。
林三哥坐在他边上帮他。
可能是因为伪装太久,平时束宁身上根本没有什么哥儿的气息,现在对着镜子才展露出几分。
林三哥笑眯眯地盯着他的侧脸看。
束宁被他看的不好意思,瞪了他一眼,但林三哥脸皮比较厚,反而又往他身边凑了凑。
其他人跟没看见似的,眼神都不往他们这边瞥。
林大哥林二哥也坐了过来,章墨远抱着糯糯坐在林言身边。
“言儿,我觉得光这铜镜拿出去卖都能卖不少银子。”
这种事林言怎么会没想过,只是有一个问题,“磨镜药的主要材料是道观里炼丹用的,一回两回没事,次数多了怕是容易惹出误会,而且这铜镜隔一阵子就要磨一回,太麻烦了。”
“也是。”
镜子有了,林言第二天就把货架和桌椅的图纸拿去了木匠铺子里,并且约定好时间。
到这里,铺子的事就差不多告一段落了,后头的事情交给杜元他们就行。
林言舒了口气。
他又想到另一件事,其实这件事他刚穿来那会儿就在想了。
那就是修路。
从袁州到京城还是太远了,来去要花掉两个月,实在太耽误事了。
要是能把路修好,以后运送珍珠就省事多了。
这个时代有很多局限性,林言自己修的话束缚太多,而且去哪里找材料也是个大问题。
他目前没有任何资源。
所以想来想去,让皇帝来修是最方便的。
于是他去找章墨远,章墨远听完他说的话之后沉默了一下,然后才道:“等回京后,我会向陛下提议,但可能性不大。”
林言自然也知道,袁州只是一个被冷落的散州,即便因为围海造田受到了一些重视,但也没到可以让皇帝直接修一条路的地步。
太难了。
*
蒋天纵一大早就守在太清殿外,他平日里总是抓不到翰林学士,迫于无奈只能在这里蹲守。
卢抚刚从太清殿出来就看见长阶下等着的蒋天纵,吓了一跳,赶紧随手抓过身边的同僚给自己挡着。
他当然知道蒋天纵找他什么事,但调职这事归陛下管,他一个翰林学士能有什么办法?
但蒋天纵已经瞧见他了。
“学士,学生有事求教您。”
卢抚默默叹了口气,正色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回去再说。”
蒋天纵紧紧地跟在他身后,生怕他又跑了。
进门后,卢抚喝了口茶,淡淡道:“天纵啊,你这一大早的找我何事啊?”
蒋天纵鞠了一躬,“回学士的话,学生在翰林院已经3年多了,不知您对学生有何期许?”
卢抚又喝了口茶,“官员的调任一向是陛下亲管,你为何不自己去问陛下呢?”
蒋天纵暗自磨牙,他要不是在燕俊喆那里碰了壁,又怎么会来找卢抚呢?
“学士,学生……”
卢抚抬手拦住他的话头,劝道:“兴许陛下对你另有安排,你就别多想了,好好待着,把陛下交代的活做完。”
说完卢抚就走了。
陛下明显不想放人走,他哪里敢出这个头?
蒋天纵叹了口气,按照本朝惯例,官员上任之前可以回乡探亲一次,他还想回去看看家里人呢,到了任上就不能随便离开了。
但燕俊喆每回都不搭理他。
无奈之下,蒋天纵只能再次去了小窗边。
自从解决完严党的事以后,他就再没来过这里,这回也是被逼急了。
蒋天纵拎着一只食盒,站在窗外调整了一下表情,刚准备敲窗,窗子就从里被打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修路的事小蒋能帮上忙哦
第 102 章
“你竟敢对着朕的窗子做鬼脸?”
蒋天纵:“……”
他哪里做鬼脸了?
燕俊喆侧头看了眼他手里的食盒, 勾唇道:“你手里是什么?”
蒋天纵控制住自己的白眼,笑眯眯道:“回陛下, 臣做了点炸排骨给您送过来, 您尝尝?”
燕俊喆看着眼前笑意盈盈的人,似笑非笑道:“大晚上的给朕送吃食,蒋爱卿, 你到底懂不懂规矩?”
这是把自己当成后宫妃子了?
蒋天纵当然是不懂的,他只是绞尽脑汁才想了这么个法子。
燕俊喆贵为天子,想要讨好他太难了,也就这道炸排骨, 蒋天纵确定他一定没吃过。
这还是在省城那会儿他专程和林言学的,别的他也想学, 但都太麻烦了, 只有炸排骨他学会了。
虽然他经常控制不好火候,但总体味道还是可以的。
蒋天纵把食盒抬高一些,笑道:“陛下, 您近来日理万机, 臣只是想尽些力。”
燕俊喆:“……”
啧, 更像了。
“进来吧。”
头一回进燕俊喆的寝殿,蒋天纵低着头不敢乱看,规规矩矩地跟着郭玉走到燕俊喆跟前。
燕俊喆也不开口,就坐在桌案后闲闲地看着他。
蒋天纵上前一步, 把食盒放在桌案上, 打开。
燕俊喆看着碟子里黑乎乎的块状物体,皱眉道:“这什么东西?”
“回陛下, 这是炸排骨, 臣和民间大厨学的美食。”
燕俊喆一脸不可思议, “你管这叫美食?”
“臣只是火候掌握的不佳,口感还是很不错的,不信您尝尝?”
蒋天纵一边说一边殷勤地把筷子递上去。
燕俊喆别过头,“拿走,黑乎乎的,难看死了。”
蒋天纵不敢再劝,把食盒收起来抱在怀里,他本来想等燕俊喆吃的高兴,再把调职的事情提出来,结果败在了第一步。
“等等。”
“陛下?”
燕俊喆敲敲桌子,“算了,拿回来吧。”
蒋天纵大喜,他立刻把食盒再次打开,笑眯眯道:“陛下,您尝一口,这东西真的好吃。”
燕俊喆嫌弃地把他推开。
等郭玉试过以后,燕俊喆才勉为其难地夹了一块放进嘴里,嚼了两下后表情微变。
没想到看着难看,尝起来倒是挺香。
燕俊喆吃了两块就放下了筷子,蒋天纵也摸不准他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陛下,如何?”
燕俊喆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民间大厨?”
“是。”
“哪里的民间大厨,把他找来。”
蒋天纵愣住,燕俊喆这话的意思他当然听得出来,可总不能让林言进宫来当厨子吧?
“回陛下,他是个哥儿,怕是不太方便。”
“哥儿?”
“而且他已经成亲了。”
燕俊喆轻笑了一声,“你想什么呢?”
这是生怕自己对别人产生兴趣么?
燕俊喆眼里闪过一抹笑意,他盯着蒋天纵看了一会儿,转头对郭玉道:“拿些酒来。”
郭玉拿完酒就识趣地退下了。
“坐。”
蒋天纵在燕俊喆对面坐下。
“喝。”
蒋天纵有点为难,他酒量很差,但又不敢拿忤逆燕俊喆,最后只能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陛下,臣有事想……”
“朕已经清楚了,你不必多言。”
蒋天纵一愣,“陛下,您的意思是,您同意?”
燕俊喆点头,“你这大晚上的亲手送美食,朕还能不同意?”
蒋天纵高兴坏了,“那,臣何时能……”
“你想何时?”
“自然是越快越好。”
赶紧离开京城,最好去一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哪怕偏一些他都认了。
燕俊喆看了眼龙床的方向,“今晚如何?”
蒋天纵以为他说的是今晚就下旨,高兴道:“多谢陛下。”
燕俊喆嗯了一声,“再喝一杯。”
一会儿别疼哭。
蒋天纵被喜悦冲昏了头脑,根本没发现不对,连喝了五杯酒,脑袋终于昏了起来。
“还能喝吗?”
“不,不能喝了。”
燕俊喆朝殿外吩咐道:“备热水。”
郭玉进来的时候低着头,拼命掩饰住内心复杂的情绪。
这要是把蒋天纵换成任何一个女子,哪怕是个哥儿都好,为何偏偏是个男子,还是个臣子。
蒋天纵晕晕沉沉地趴在那里,突然一只有力的手臂把他抱了起来,很快就被放入了温热的浴桶中。
蒋天纵以为自己到家了,本能地开始扯自己官袍的扣子。
身子却缓缓地往下滑。
燕俊喆一把摁住他,没好气道:“自己扶着点。”
“木青,你出去吧,我自己来。”
突然一道阴沉沉的声音凑近,“木青是谁?”
蒋天纵翻了个身,背对着燕俊喆,喃喃道:“奇怪,我怎么听到他的声音?”
“他?”
蒋天纵闭上眼睛,继续撕扯自己身上的官袍。
燕俊喆凉凉道:“这可是官袍,你想好了再扯。”
蒋天纵吓得不敢动了。
“说,木青是谁?”
蒋天纵艰难地睁开眼睛,“你是木青还是木石?”
燕俊喆这下明白了,木青木石多半是蒋天纵的下人。
“替我把官袍脱了,小心些。”
燕俊喆:“……”
你侍寝还得朕给你脱衣裳?
他正准备转身去叫郭玉进来替他脱,结果下一刻就被人拉住手腕,并且带到了自己胸前。
“快点脱。”
燕俊喆看着自己手的位置,挑眉道:“总归一会儿你要吃苦的,朕先伺候你一回也不是不行。”
蒋天纵隐隐地似乎听见了,但他的脑子完全无法消化理解其中的意思。
后面的事情他就更迷糊了。
第二天一大早,蒋天纵在头痛欲裂中醒来,哑着嗓音喊:“木青?木石?”
郭玉早就在外头守着了,一听见他的声音便过来掀帐帘。
“蒋大人,您醒了,小的伺候您梳洗。”
蒋天纵乐愣了一下,这个声音……
他赶紧睁开眼睛,结果入目竟然是满眼的明黄色,身边对着他说话的还是郭玉。
蒋天纵险些没吓得晕过去。
“蒋大人?”
“郭,郭公公?”
郭玉露出笑容,“蒋大人,您昨晚饮了不少酒,一会儿召太医来替您诊诊吧?”
蒋天纵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的画面,包括燕俊喆抱他去浴室,以及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各种画面。
蒋天纵如遭雷击。
“蒋大人?”
蒋天纵低着头,沉声道:“郭公公,你先出去。”
“……是。”
等郭玉走开后,蒋天纵强装出的镇定顷刻烟消云散,他攥紧拳头想打空气,结果刚一动某个隐秘部位就痛得他僵在原地。
蒋天纵傻眼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能有今天。
正在茫然的时候,门口传来燕俊喆的声音。
“他醒了么?”
“回陛下,蒋大人已经醒了,只是看起来还是有些不适,需不需要召太医来诊诊脉?”
“召吧,我去瞧一眼。”
蒋天纵立刻躺下,面对着床里侧。
燕俊喆站在床边,好笑道:“醒了也不起,给朕摆脸色瞧?”
蒋天纵动了动,坐起身,也没给燕俊喆行礼的意思。
“说话。”
“陛下,您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朕宠幸谁还要解释不成?”
“陛下,臣……臣没有要您宠幸的意思。”
燕俊喆皱眉,“你的意思是,朕误解了你的意思?”
蒋天纵瓮声瓮气:“臣不敢。”
燕俊喆冷哼了一声,“朕瞧你没有什么不敢的。”
顿了顿,燕俊喆又道:“让太医替你瞧瞧。”
门外已经传来太医的声音,蒋天纵吓坏了,连滚带爬地下床。
燕俊喆赶紧捞住他,“坐着别动。”
“不必了陛下,臣还要去翰林院,先退下了。”
说完也不等燕俊喆开口,直接挣开他的手跑了。
背影看着多少有些狼狈。
郭玉走过来,“陛下,是否需要把蒋大人叫回来?”
燕俊喆阴沉着脸,“不必了。”
*
袁州这边。
随着林三哥和束宁婚期将近,宅子日益热闹起来。
林阿爹买了很多彩绸,把宅子里外布置的喜气洋洋,尤其是林三哥的右院。
糯糯和海壳也跟着大人跑来跑去,高兴的不得了。
“海壳哥哥,成亲是什么意思呀?”
海壳想了一下,认真道:“成亲就是以后住在一个屋子的意思,就像我爹爹和阿爹,还有你爹爹和阿爹。”
糯糯点点头,“原来是这样,那我想和谁住在一起,就和他成亲吗?”
“对呀。”
“那我可以和我阿爹成亲吗?”
这可把海壳难住了,他绞尽脑汁想了一会儿才道:“应该不可以,小叔已经和叔爹成亲了呀。”
“只能和一个人成亲吗?”
这个问题好答,海壳立刻就摇头,“不是,可以和很多人成亲的。”
“那我为什么不能和阿爹成亲呢?”
海壳也愣住了,他发现自己似乎没办法反驳糯糯。
糯糯很高兴,他跑回自己的院子,大声道:“阿爹,我想和你成亲。”
屋里的林言:“……”
刚进门的章墨远:“……”
糯糯没听见林言的声音,以为他没听见,又喊了一声。
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凉凉的声音,“你说什么?”
糯糯转头一看,高兴道:“爹爹你回来啦?”
章墨远轻哼了一声,“我再晚些回来,你就要爬到我头上去了。”
林言扑哧笑出了声。
糯糯茫然道:“海壳哥哥说,阿爹可以和很多人成亲的。”
章墨远把他拎起来,“你阿爹只能和我成亲。”
糯糯双脚在空中划拉了两下,然后扭着头可怜兮兮地看着林言,“阿爹救我呀,爹爹要打我啦。”
林言忍住笑,“阿爹不能和你成亲哦。”
“为什么呀?”
“因为我是你阿爹呀,谁都不能和自己的阿爹成亲哦,爹爹也不行。”
糯糯撅撅嘴,小声道:“我才不要和爹爹成亲呢。”
章墨远把他拎高了一点,“阿爹是爹爹的,你脑袋放清醒一点。”
糯糯扭了两下,“知道啦,爹爹,你先把我放下来呀。”
章墨远并没有把他放下来,而是直接抄起他的腿,把他抱去了书房。
“爹爹觉得过去对你实在过于放纵,从今日起,爹爹会督促你背会《孝经》,背不会就抄。”
糯糯拼命挣扎,“阿爹,阿爹,糯糯手要断啦。”
林言假装没听见,反正章墨远心里有数,不用他操心。
进书房以后,章墨远把糯糯放下地,然后去一边找《孝经》。
糯糯一溜烟往外跑,结果发现门已经被反锁住了。
还没等他解开门锁,章墨远就拿着一本书走过来,然后毫不留情地把他拎到角落里。
“站好。”
糯糯委屈巴巴地站好,两条小短腿还自觉地往里扒了扒。
“爹爹啊,我知道错啦。”
章墨远看了他一眼,“撒娇无用,这回的事情非常严重,不是你认个错就能过去的。”
糯糯低着头,一副知道错了的老实巴交模样。
章墨远翻开《孝经》,随便读了一句,然后问糯糯,“知道这句什么意思吗?”
要是往常,糯糯肯定要自己理解一下,但现在他不敢,“不知道,爹爹说。”
“就是说小孩子不可以和自己的阿爹成亲,按照大梁律法,有这种念头的孩子要被饿上十日。”
糯糯被吓到了,“这么严重吗?”
章墨远点头,“不光如此,还要被勒令即刻消除这种念头。”
糯糯赶紧晃晃脑袋,“消除啦消除啦。”
章墨远表示满意,“看在你认错及时的份上,不用饿上十日了,但《孝经》还是得抄。”
说完他就把《孝经》递到糯糯手里。
糯糯委屈巴巴道:“爹爹,我都消除啦,怎么还要抄呀?”
“再多说一句,抄两遍。”
糯糯立刻紧紧闭上嘴巴,大眼睛眨巴眨巴。
“去吧,一会儿我回来检查。”
糯糯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章墨远弯起唇角,这会儿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他一走就要开始想法子偷懒了。
林言在屋外等,一见章墨远出来就笑道:“如何,罚了吗?”
章墨远凉凉地看着他。
林言:“……”
关他什么事呀。
他无奈道:“小孩子童言无忌,这也值当生气?”
“你说呢?”
林言笑,他知道章墨远根本就没生气。
章墨远往里看了一眼,“让糯糯自己写字吧,你和我去屋里,有事和你说。”
看他表情严肃,林言还以为他有什么大事要和自己说,结果刚一进门就被推倒了。
林言:“……”
他简直哭笑不得,“快要吃晚饭了,吃完再……行吗?”
章墨远面无表情地脱他的衣裳,“不行。”
林言:“……”
*
林三哥和束宁的亲事安排在九月底。
林言站在林阿爹身边,见他偷偷擦眼泪,笑道:“阿爹你怎么了?”
林阿爹摇头,“没什么,太高兴了。”
林言笑,林阿爹一手把几个孩子养大,现在看到林三哥也成了亲,大概有种圆满的感觉吧。
虽然林言不觉得成亲才是圆满,但林阿爹这么想他也能理解。
糯糯和海壳负责发喜果,他偷偷蹭过来,往林言和林阿爹手心里各塞了一个。
海壳见状,也往林大哥林大嫂手里塞。
林言把自己的塞给身边的杜元,杜元冲他笑笑。
林言刚要开口就见杜元捂着胸口干呕了一下。
他瞪大了眼睛,“元儿,你这是……”
杜元摇摇头,小声道:“一会儿再说。”
林言点头。
等成亲仪式结束后,林言赶紧找到杜元,问道:“元儿,你这是怎么了?”
是他猜的那个吗?
杜元显然知道他要问什么,纠结道:“已经有几日了,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
林言立刻拉住他往外走,“走,去医馆。”
杜元摇头,“不行呀,万一不是怎么办?”
他和林二哥成亲多年,一直盼着有个孩子,但盼来盼去怎么都不见怀上。
弄得现在有了迹象也不敢查了,生怕不是,希望落空的滋味实在太难受了
林言安慰他,“没事的,我们先去医馆瞧瞧,看看大夫怎么说。”
“你二哥也是这么说的。”
“走吧。”
“嗯。”
两人一同去了街尾的医馆,杜元在门口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进去了。
“别担心。”
“嗯。”
嘴上答应,但杜元把手伸出去的时候都是微微颤抖着的,他实在太想有个孩子了。
林言拍拍他的肩,问道:“大夫,怎么样啊?”
大夫肃着眉诊了一会儿,然后笑道:“恭喜二位夫人,是喜脉,但这位夫人有些惊悸之症,我开一个安胎的方子喝上几日就能好。”
林言笑道:“好,多谢大夫。”
杜元乍一听见“喜脉”两个字,人傻住了,“言儿,大夫是说喜脉吗?”
“是啊,就是喜脉,你肚子里有孩子了。”
杜元高兴的想哭,“真的有了,总算是有了。”
虽然家里没人催过他们,但杜元压力很大,只是平日里很少说。
“是呀,太好了,接下来你就把基地的事情放一放,让二哥他们去做。”
“好。”
杜元摸摸自己的肚子,满脸的不可思议。
晚上一家人围坐在一块儿吃饭,林三哥带着束宁给大家敬了一圈,林阿爹和哥嫂们都给了礼物。
林言作为弟弟,其实给不给都没什么,但他还是准备了。
糯糯把礼物交到束宁手里,小声道:“宁宁,我知道很多三舅以前的事,以后我全都告诉你哦。”
束宁笑着点点头,“好。”
林三哥无奈道:“糯糯,三舅给你买八仙果粒,你给三舅母说点好的。”
糯糯笑眯眯,“好呀。”
一家人都被逗笑了。
林二哥和杜元对视一眼,突然也站了起来。
林阿爹疑惑道:“老二,老二媳妇儿,你们这是做什么?”
杜元不好意思地笑笑,“阿爹,我们有事想说。”
“你们说。”
林二哥笑得脸有点红,“元儿有身孕了,今日言儿陪着去过医馆了,大夫诊出来的。”
林阿爹手里的筷子吧嗒掉在了桌上。
“这,这是真的?”
杜元点头,“是啊阿爹,其实我也不敢去医馆,是言儿陪我去的。”
林阿爹看了眼林言,林言冲他点点头。
林阿爹高兴坏了,“这可真是双喜临门啊,老三成亲,老二媳妇儿怀孕,居然都赶在一日了。”
林大哥补充道:“还有海贝,他考上秀才了。”
林阿爹点头,“对对对,三喜临门。”
他高兴的都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林二哥和杜元给大家敬了一杯,杜元那杯酒林二哥替他喝了。
满桌的欢声笑语。
铺子整理好以后,林言带着束宁管了一阵子。
束宁本来就是他的贴身随从,关系比较亲近,再加上现在又成了他的三嫂,所以两人相处的很是不错。
而且从束宁这阵子的表现来看,林言对他还是比较放心的。
“你看,像这样,在产品边上插一个显眼的价签,而客人走进来一看便知,就不用回回问了。”
束宁点头,“好。”
束宁性子淡,客人进来以后他不会过分热情,等客人看了一圈他才会上前询问。
但他记性好,只要林言说过的他都记得,介绍产品的时候思路情绪,也不聒噪,客人的反馈都很不错。
现在铺子里只有草露和香膏了,卖东西也方便,以后珍珠采收了,再把珍珠粉珍珠皂妆粉什么的放上来。
离开袁州的最后一个月,林言给林大嫂杜元束宁三人做了个化妆培训,比较将来铺子里招妆娘的时候他大概率不在袁州。
林大嫂和杜元学的比较快,但束宁就有些困难了,他拿惯了刀枪箭棒的,实在弄不来这些精细的玩意儿。
林言只能把重点放在林大嫂和杜元身上。
不过束宁把脸贡献出来了,林言按照他们几人不同的脸型给他们讲解上妆技巧。
后来测验的时候,林言还把林大哥他们给抓来,一家人乐乐呵呵的,大大冲淡了分离的伤感。
这一波化妆培训结束后,差不多也就到了林言和章墨远离开的时间了。
林阿爹抓着林言的手不舍得松开,其实他也想和林言他们一块儿走,但一来放不下基地这一大摊事,二来现在杜元有了身孕,他也不放心。
林言笑道:“阿爹,我们走了。”
该说的话这阵子都说过了,该叮嘱的也都叮嘱了,林言拉着糯糯的手挥挥,笑道:“我们一到京城就写信回来,你们都回去吧,又不是一辈子分开了。”
糯糯背着一个很大很重的包袱,重的他都有些站不稳了。
里头都是他的舅舅舅母们给买的小零嘴,还有玩具。
糯糯大声道:“我们走啦,你们一定要想我哦。”
林阿爹摸摸他的脑袋,“好,一定想你。”
章墨远把糯糯抱上马车,再把林言扶上去,然后转身看着林阿爹他们,“阿爹,哥哥嫂嫂们,你们放心吧,我会护好言儿和糯糯。”
林阿爹擦擦眼角的泪,“好,你自己也要当心。”
“嗯。”
章墨远和林大哥他们一一话别,然后才转身上了马车。
作者有话要说:
糯糯:我的故事书铺要叫什么名字捏?
第 103 章
糯糯躺在章墨远怀里, 认真道:“爹爹,京城是不是很大呀?”
章墨远点头, “是很大, 人也很多。”
糯糯高兴道:“小孩子也很多吗?”
“嗯。”
“那我的故事书肯定能卖出去啦。”
章墨远笑,“应该可以,你不妨先想想书铺起什么名字吧。”
糯糯立刻来劲了, 他爬起身,从小荷包里揪出一个纸团团给章墨远看,“我写了好多,爹爹你帮我看看嘛。”
章墨远低头看了一眼, 糯糯又把扯开的纸团塞给林言。
林言接过来一看,最上面赫然写着两个大字:
糯氏。
林言:“……”
和“林氏”学的吗?
见林言盯着第一个瞧, 糯糯高兴道:“阿爹果然喜欢第一个, 和林氏一样。”
林言哭笑不得,他继续往下看,只见第二个是“天下第一书铺”, 第三个是“京城第一书铺”。
再往下……
风格基本都差不多。
林言笑:“这些名字是不是都太大了?”
糯糯惊讶道:“不大呀, 明明才这么小。”
他以为林言的意思是他写的字太大了。
林言给章墨远使了个眼色, 让他给糯糯想一个。
章墨远把林言手里的纸团接过去,笑道:“爹爹先前去京城的时候,发现三个字的店名比较多,这样铺子里的东西好卖。”
糯糯啊了一声, 他写的没一个是三个字的。
“爹爹倒是想了一个。”
糯糯着急道:“什么呀?”
“稚言阁。”
林言一听就觉得不错。
糯糯似乎不太乐意, “怎么不叫故事王呀。”
他还是觉得故事王这种名字比较霸气。
章墨远点头,“也是可以的, 那你自己选吧, 选中哪个就用哪个。”
糯糯纠结了一会儿, 道:“还是听爹爹的吧,爹爹,你起的那个名字是什么意思呀?”
章墨远简单地给他解释了一下,糯糯高兴道:“我喜欢这个,就叫这个吧。”
顿了顿,他又道:“爹爹,等我长大了是不是该叫大言阁了?”
章墨远失笑出声,“你忘了大言不惭这个词了吗?”
糯糯:“……”
在路上一个月,一家三口聊了不少关于稚言阁的规划。
在糯糯的幻想里,他的稚言阁已经开了几百家了,最后因赶路太累才不得不放弃,只在京城先开几家。
林言摸摸他的脑袋,笑道:“糯糯大老板,你是不是该睡了?”
住客栈的时候,糯糯就和两个爹爹睡同一张床,他当然要挤在两人中间。
因为他说的太兴奋,林言和章墨远都睡不了。
糯糯嘿嘿一笑。
林言把他摁下去,盖上被子,糯糯往他怀里蹭了蹭,然后闭上眼睛,转眼就睡着了。
林言笑笑,小声道:“他倒是睡得快。”
章墨远探身过来,轻轻地在他嘴巴上吻了一下,“你也累了,快睡吧。”
“嗯。”
一家三口沉沉睡去。
*
自从发生了那晚的事情以后,蒋天纵便称病在家里躲了好几日。
燕俊喆忍了几日就忍不了了,他贵为天子,宠幸谁就宠幸谁了,还要顾及对方的想法?
“郭玉,把人叫过来。”
郭玉迟疑了一下,“陛下,蒋大人这几日身子不适,告假在家歇着呢。”
燕俊喆瞪了他一眼,“那就把他抓来。”
郭玉没办法,只好吩咐下去。
没一会儿蒋天纵就来了,燕俊喆特地看了眼他走路的姿势,倒是没看出什么来,不知是蒋天纵刻意修饰过还是真的好了。
蒋天纵跪下行了个礼。
燕俊喆冷哼了一声,“你自己数数几日了?”
“陛下,臣身子不适。”
“身子不适不能和朕说一声?”
蒋天纵低着头不说话,显然对燕俊喆满腹的不满不敢说出来。
燕俊喆看了他一眼,“罢了,郭玉,叫太医来给他瞧瞧。”
蒋天纵一听,马上抬起头激动道:“不要,不要叫太医。”
燕俊喆皱眉,“你身子不适,为何不叫太医?”
蒋天纵简直要被他气死。
郭玉凑过来,在燕俊喆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燕俊喆愣了一下,而后轻咳了一声,他倒是没往那方面去想。
“你不必多想,太医院的人不敢多言。”
蒋天纵反驳无效,最后还是被太医诊了脉。
他涨红了脸,羞耻不已。
“如何?”
“回陛下,蒋大人身子无大碍,臣开一些治外伤的药,按时擦上几日就能彻底痊愈。”
“你去吧。”
“是。”
药很快就拿来了,郭玉端着托盘过来,正要把药给蒋天纵,燕俊喆就伸手直接拿了过去。
“陛下?”
“先下去吧。”
“是。”
转眼御书房里就剩了君臣二人。
燕俊喆无奈道:“起来,朕替你擦药。”
蒋天纵刚站起身就听见他后半句,吓得赶紧往后退了一步。
“不,不必了。”
燕俊喆上前一步,“为何不必,你这几日都没擦过药吧?”
蒋天纵抬起双手抵在燕俊喆胸前,“陛下,臣自己来吧。”
燕俊喆勾了勾唇,很好说话地把药瓶子塞到了蒋天纵手里,“上吧。”
蒋天纵试探道:“臣可以拿回去上么?”
“不可。”
“可是,”蒋天纵抬头看了一圈,“这里是御书房啊。”
“御书房又如何,又无旁人。”
蒋天纵:“……”
这么庄重严肃的地方,要他宽衣解带,还要往那种部位上药,想想就难以启齿。
燕俊喆一把把药瓶子拿过去,言简意赅道:“脱。”
蒋天纵讨好道:“陛下,还是臣拿回去自己擦吧,您是天子,这种事岂能由您代劳。”
燕俊喆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回去让什么木青木石给你擦?”
“臣自己擦。”
“快脱。”
没办法,蒋天纵只能听从燕俊喆的,慢吞吞地掀开袍角,一点点地把裤子往下扯。
过程中他一直闭着眼睛,根本不想面对现实。
突然裤子被人一把扯下。
“你太慢了。”
蒋天纵:“……”
好不容易上完了药,蒋天纵一把把裤子拉上,飞速地整理好了外袍。
只是脸上依旧烧得慌。
“瞧你那点胆子,朕是什么洪水猛兽不成?”
蒋天纵往后退了一步,正要开口就被燕俊喆一把拉过去。
“不想侍寝?”
蒋天纵慌张道:“陛下?”
“朕答应你,侍寝这事不说出去,你不是想调职吗,朕给你安排个翰林官,你就陪在朕身边如何?”
蒋天纵想拒绝,但他不敢。
“旁人都是哭着喊着想侍寝,你倒好,推三阻四的,朕还会亏待你不成?”
蒋天纵把心一横,“陛下,您直接杀了臣吧。”
他读了这么多年书,家里父母大哥都对他寄予厚望,结果他就做这种事,他爹娘大哥知道了怕是一辈子不会原谅他。
燕俊喆瞬间沉下脸,看的蒋天纵一阵心悸。
“滚出去。”
蒋天纵飞快地跑了。
身后传来杯盏砸地的声音。
接下来大半个月,蒋天纵每日提心吊胆地去翰林院。他觉得自己脑袋上仿佛悬着一把刀,就看燕俊喆什么时候又想起他,这把刀就落下来了。
恰好就在这时,章墨远和林言进京了。
蒋天纵大喜,第一时间守在御书房外,等章墨远出来一把抓住他,可怜兮兮道:“墨远,兄弟要死了,你救救兄弟吧。”
章墨远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兄弟是谁?”
蒋天纵瞪大了眼,“自然是我,你这个没良心的,你知道因为你兄弟我受了多少罪吗?”
“什么罪?”
“每回你得罪了他,他就来折腾我?”
“他?”
蒋天纵指了指御书房的方向。
章墨远笑了一声。
“你还笑,都是你干的好事。”
章墨远笑了一声,然后径直朝前走去。
蒋天纵赶紧跟上,小声道:“我求你了,你救救我吧,只有你能救我。”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蒋天纵赶紧把燕俊喆故意卡他调职的事说了一遍,当然他把侍寝那事给省略了。
“陛下是想让你留在翰林院么?”
“是。”
“你不同意?”
其实留在翰林院是很不错的,作为天子近臣风风光光,燕俊喆也不是什么多疑易怒的君主。
章墨远觉得挺适合蒋天纵的。
蒋天纵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还有别的?”
蒋天纵沉默了一下,“回去再说。”
他直接跟着章墨远去了他的府邸,章墨远现在是工部尚书,燕俊喆提前给他安排了住所。
京城的布局分东南西北,以宫城为中心。
周围一圈都是皇亲国戚。
因为宫城是朝南边开的,所以官员们大多住在南边,包括章墨远的尚书府。
蒋天纵也住在南边,但他的官职严格算起来只是个实习生,所以地段差一些。
林言正和糯糯在院子里休息,祁扬和祁义进进出出地带着下人整理东西。
蒋天纵和他们简单打了个招呼就忙不迭地把章墨远拉进屋里去了。
林言疑惑道:“这是遇上什么事了吗?”
糯糯看了眼蒋天纵的背影,“蒋叔肯定是遇到坏人啦。”
屋里。
蒋天纵把门关上,反锁住,然后拉着章墨远坐下,表情十分严肃。
“到底何事?”
“这事你不能告诉别人。”
章墨远露出疑惑的表情,等蒋天纵把事情说完后,疑惑的表情变成了微讶。
显然这种事也是他完全没有预料过的。
“我现在也不晓得该怎么办好了,调职他不答应,留在京城做个翰林官,那我就是同意了……我爹娘大哥要是知道一定会打死我的。”
章墨远沉默。
“墨远,我都快急死了,你快说句话呀。”
“你想去哪里?”
“我现在哪敢想?”
顿了顿,蒋天纵叹了口气,“我想去袁州,只有我去,你才能放心,换一个人若是又出了盐海县的事怎么办?而且袁州离家近,我爹娘他们还能去看我。”
章墨远点头,“好,我会替你和陛下说。”
蒋天纵高兴坏了,“太好了,有你这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林言来敲门,“墨远,我带着糯糯去街上看看。”
章墨远起身把门拉开,“我和你们一道去。”
“你们谈完了吗?”
“谈完了。”
蒋天纵站起身,笑道:“林言好久不见,糯糯也长高了许多。”
林言冲他笑笑,问道:“你在京城如何,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
蒋天纵点头,“是有些麻烦事。”
林言也没多问,等他离开后,一家三口收拾收拾就上街去了。
宫城脚下自然满目繁华,到处都是商贩和铺子,酒楼茶馆里对坐谈笑的人很多。
林言笑道:“难怪大家都想来京城,这里果真不错。”
糯糯看到包子铺就跑过去,认真问道:“大叔,包子多少钱?”
摊主找了一圈,低下头才看见糯糯,笑道:“六文钱一个。”
糯糯啊了一声,在袁州的时候才四文钱一个,但京城的包子他没吃过,想了一下还是买了三个。
林言接过他递来的包子,笑道:“糯糯真乖。”
他咬了一口尝尝,味道一般般,比不上在袁州常吃的那家。
糯糯也吃了一口,气鼓鼓道:“不好吃,怎么能卖六文钱呢?”
章墨远手里的那个还没吃,糯糯双眼炯炯有神地盯着,“爹爹,你别吃了,我拿去还给他吧。”
章墨远失笑,“退不了的。”
糯糯失望地啊了一声,然后愤愤地把那个包子给吃了。
一下子花了十八文,他的小荷包都空了,结果还不好吃,这可给他气坏了。
林言笑得不行。
三人在街上逛了逛,找了家面馆吃了碗面。
“下午我们先去找牙行,把糯糯的铺子定下来吧。”
章墨远点头,“好。”
糯糯把自己碗里的鸡蛋夹给林言,笑得甜甜的,“阿爹真好。”
林言毫不客气地把他的鸡蛋吃了,反正早上已经吃过了。
章墨远侧头看过来,糯糯无辜道:“爹爹,没有鸡蛋啦。”
然后他趁机把自己碗里的青菜转移到章墨远碗里,“爹爹,你吃这个吧。”
章墨远并没有和林言一样直接吃掉,而是把青菜又给他夹了回去,“糯糯吃。”
转移失败的糯糯很失望。
章墨远又给他夹了一块肉,糯糯这才高兴起来。
林言笑着摇摇头。
吃完面以后,他们去找了牙行,牙行给他们推荐了五间铺子,地段都很不错。
当然价格也都很贵。
好在林言和章墨远都不缺钱。
只要有钱,尽善尽美是很容易的,比如林言就发现其中两间铺子是挨在一起的。
一间做稚言阁,一间拿来卖珍珠还有草露和香膏。
京城的铺子价格比较贵,所以牙行的人要求三月起租,林言本来想买下来,但算了算价格还是觉得租划算。
他直接租了半年,牙行的人给他免了一个月的租钱。
糯糯在空荡荡的铺子里跑来跑去,满屋子都是他的笑声。
“怎么样?”
章墨远点头,“很不错。”
林言突然生出了几分玩笑的心思,他笑道:“墨远,你这个工部尚书,一个月多少俸银?”
章墨远很配合,“很少,不到十两。”
“这么少吗?”
章墨远点头,“其他的就看陛下赏赐了,但我和陛下关系一般,他应该也不会赏赐什么。”
“这样啊。”林言摇头,“那你岂不是要吃软饭?”
章墨远一脸诚恳,“我会好好伺候你的。”
林言笑,“态度倒是不错,你要怎么伺候我?”
章墨远露出他的真面目,“自然是在床上好好伺候你,不遗余力。”
林言:“???”
看完铺子三人就去买了肉和菜,打算回去煮火锅吃。
过几天就是年节了,吃火锅正合适,而且他们已经很久没吃过了。
糯糯因为得了铺子,干活积极的不得了,主动替两个爹爹拎东西。
回到家以后也是跟着林言忙里忙外,跑来跑去。
林言怕他跑出汗着凉,把装着青菜的盆递给他,还给他调了点温温的水。
“糯糯,你替阿爹把这些菜洗了。”
“嗯。”
糯糯走过来一看,失望道:“又是青菜呀,中午不是吃过了吗?”
“那你中午还吃了肉呢,晚上吃吗?”
糯糯嘿嘿笑。
其他的菜交给章墨远洗,林言去边上切肉炒底料。
晚上,一家三口都在书房里。
章墨远给家里写信,然后处理公事。
糯糯在边上认真地画他的故事书,为他的稚言阁做准备。
林言把珍珠拿出来检查了一下,打算明天先去市面上了解一下珍珠的价格再说。
然后他拿出几张纸,开始画店铺的设计图。
两间铺子的风格是完全不一样的,稚言阁是可爱童趣,连书架和椅子都要做成圆角。
珍珠那间则是高档贵气,符合贵妇人大小姐的审美。
林言特地画了一只很可爱的卡通小老虎,打算找木匠铺子做一批,买故事书就送一个当做礼物。
“糯糯,过来一下。”
糯糯立刻放下手里的笔跑过来,“阿爹,什么事呀?”
林言把手里的画纸推给他,“你看看,这是阿爹给你的铺子画的图,你觉得怎么样?”
糯糯认真地看了一会儿,然后指着那只小老虎问道:“这个是什么呀?”
“是老虎,你的属相,将来人家买你的故事书咱们就送一个,怎么样?”
糯糯高兴道:“好呀,这个老虎很特别呀,以前没见过。”
“你再看看别的,有什么想法么?”
糯糯想了想,“阿爹,可以把我的小推车画进去吗?”
之前糯糯三岁生辰的时候林言送的小推车不小心摔坏了,糯糯一直想要一个新的,但林言太忙给忘了。
“可以。”
林言当即在角落里把小推车画了上去,不止原来那个,他还画了好几个别的形状,但不同之处都在把手,身子还是可以摞在一起。
他一边画一边说:“以后这些小推车可以放在铺子里,人家选了书就可以放在里面,然后一起拿到前面去结账。”
糯糯点头,高兴道:“我也想要。”
“那就多做几套,在家里也放一套。”
“好!”
两人商量好铺子的事,林言又道:“糯糯,给阿爹帮个忙?”
“什么忙呀?”
“阿爹明天带你上街去,你把那个美人鱼的故事背一背,然后明日去给那些孩子们讲。”
糯糯有点为难,“可是我要在家里写故事书呀。”
“你讲故事的时候可以趁机跟他们说你的稚言阁呀,这样大家不是都知道了吗?”
糯糯眼睛一亮,对哦,他怎么就没怎么想到呢。
“答应吗,明日阿爹给你做糕点吃。”
这下子糯糯再也不犹豫了,他太喜欢阿爹做的糕点了,但阿爹说只有过生辰才能吃。
其实是因为林言不想做,毕竟很耗时间。
“答应。”
林言伸出手,“一言而定。”
糯糯把自己的小爪子放在林言手心,认真道:“一言为定。”
说完他就问:“阿爹,糕点可以早上吃吗?”
他想一起床就吃上甜甜的糕点。
林言:“……”
“不行,阿爹来不及做,晚上吃好不好?”
糯糯虽然有点失望,但还是点了头。
接下来的时间,林言就在给糯糯讲美人鱼的故事。
但糯糯问题很多。
“阿爹,美人鱼的眼泪为什么会变成珍珠呢?”
“传说是这样。”
“那美人鱼为什么不告诉那个少爷是她救得呢?”
林言:“……”
“还有啊,阿爹……”
林言:“……”
这个故事小时候不是都听过了吗,怎么还这么多问题?
章墨远在边上都听笑了。
林言瞪了他一眼。
章墨远轻咳了一声,笑道:“糯糯,你就按照阿爹说的讲,至于别的,我们后头再商议。”
糯糯点头,“好吧,阿爹你继续说吧。”
林言继续,“少爷和别的女子成亲了,美人鱼非常伤心,但她不愿意伤害少爷,所以独自一人回了大海。”
“黎明到来时她落下了一滴泪,之后便化成了五彩的泡沫消失了,这滴泪变成了一颗特别美丽的珍珠。”
“记住了吗?”
糯糯点头,表情看起来有些纠结。
“怎么了?”
“阿爹,我就问最后一个问题哦,泡沫为什么是彩色的呀,我见过珍珠皂的泡泡,都是白色的呀。”
林言:“……”
章墨远笑出了声。
作者有话要说:
糯糯:阿爹你醒醒,我还有一个问题。
林言:(晕厥)
第 104 章
两间铺子装修的事情交给祁义, 林言和糯糯吃过早饭以后就上街去了。
一群小孩欢呼着跑来跑去,间或夹杂着大人的笑骂声。
林言拍拍糯糯的脑袋, “糯糯, 去吧,阿爹相信你。”
糯糯开始给自己加筹码,“阿爹, 这里小孩好多,一个糕点不够。”
林言:“……”
他无奈道:“行了,再给你做一份虾米蒸蛋,快去吧。”
糯糯高兴地点点头, “阿爹你在这里等我。”
“知道了。”
刚巧那群孩子跑累了,蹲坐在街边说话, 说着说着两个小男孩就闹起来了, 眼看着要动手。
林言吓了一跳,刚要叫糯糯先回来,就见他快步跑过去, 直接往其中一个小男孩身后一坐。
刚巧那个男孩抬起了手。
林言:“……”
这是碰瓷上了?
糯糯大声道:“你把我撞倒了, 摔破了。”
都是小孩子, 一看伤到了人马上就慌了,纷纷凑过来。
一时间也没人发现糯糯是个新来的。
糯糯捂着自己的腿,委屈道:“我走的好好的,你怎么推人呀?”
被他碰瓷的男孩茫然地站在原地, 刚才和他闹起来的男孩大声道:“狗蛋你完啦, 他腿都摔断啦。”
那个叫狗蛋的男孩更害怕了,“我, 我没有银子。”
糯糯大方地冲他笑笑, 然后从自己小荷包里摸出几文钱, “你替我去买包瓜子,我就不怪你啦。”
狗蛋愣了一下,“那,那你……”
糯糯叹了口气,“我现在腿摔断了不能动啦,就想吃瓜子,你快点回来哦。”
狗蛋马上撒腿就跑。
其他小孩小心翼翼地围过来,有人想摸糯糯的腿,“你的腿真的断了吗?”
糯糯可怜兮兮道:“是呀,好疼呀,你们可以坐在这里陪我一会儿吗?”
大家互相看看,然后都坐下了。
狗蛋跑得很快,没一会儿就把瓜子给买来了。
“给你。”
糯糯接过去,笑道:“多谢。”
狗蛋见大家围着糯糯坐了一圈,疑惑道:“你们坐在这里干什么?”
糯糯一边拆瓜子一边道:“因为我腿断了不能走,他们在陪我呀。”
狗蛋心虚地低下了头。
糯糯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狗蛋哥哥,你也坐下,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
狗蛋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迅速坐下了,就在糯糯给他安排好的位置,动都不敢动一下。
刚才和狗蛋不对付的小男孩不乐意了,“听什么故事,我才不要和他待一块儿。”
狗蛋瞪着他道:“谁敢走,谁走就是和我狗蛋过不去。”
小男孩被他吓到,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下了。
糯糯笑了一下,抓了一把瓜子放在狗蛋手里,“狗蛋哥哥,给你吃。”
狗蛋看着自己手里的瓜子,眼神十分复杂。
他让人家摔断了腿,人家还给他瓜子吃,比他爹对他都好。
糯糯又往自己的小荷包里塞了一把,然后把剩下的瓜子递给其他孩子,“你们分一下。”
大家都高兴坏了,你一把我一把,很快就把一包瓜子给分光了。
这下没人说要走的话,个个规规矩矩地坐着,等着听糯糯讲故事。
糯糯一边嗑瓜子一边道:“从前呢,在深海里住着一群很漂亮的美人鱼……”
糯糯讲的时候那些小孩也有很多疑问,但谁敢开口问,狗蛋就使劲瞪回去,所以糯糯讲的很顺畅。
当然里头也有不少他的独创内容,但好在大致的走向没偏。
糯糯拍拍手里的瓜子皮,“好啦,我讲完啦,你们有什么问题要问我吗?”
马上有个小女孩举手,“那颗很漂亮很值钱的珍珠在哪里呀?”
林言默默为她叫好,这个问题问对了。
糯糯高兴地从自己的小荷包里抓了几颗瓜子塞给她,“这颗珍珠名字叫人鱼之泪,非常非常非常漂亮,现在就在我阿……林氏珍宝坊里,珍宝坊隔壁就是稚言阁哦。”
小女孩愣了一下,“稚言阁又是什么?”
“稚言阁你都不知道呀,全天下最好的故事书都在那里,我刚才讲的故事那里也有哦。”
小女孩沮丧道:“珍宝坊,那一定很贵吧,我没有银子,我娘也没有银子。”
糯糯安慰她,“没关系啦,虽然买不了人鱼之泪,但你可以去稚言阁呀,那里好多好多好看的故事书,不买也可以看哦。”
“真的吗?”
“真的呀。”
“你怎么知道这些?”
糯糯眨了眨眼,笑眯眯道:“我听人家说的呀。”
糯糯摸出一张叠好的纸,摊开给他们看,得意道:“看,这个就是美人鱼哦,是不是很漂亮?”
狗蛋也没忍住好奇,凑上去看了一眼,然后耿直道:“这是美人鱼吗,这不就是一条鱼吗?”
糯糯白了他一眼,“你眼神不好。”
狗蛋吓得赶紧闭上嘴巴。
但显然其他人也没看出来,糯糯自己生了会儿气,然后拿出另外一张纸,“算了,你们看这个好了。”
第二张是章墨远画的。
其实林言只让糯糯带了这张,前面那个是糯糯自己偷偷夹带私货。
林言笑的肚子都痛了。
这下大家都看清楚了。
“好神奇呀。”
“好漂亮呀。”
“她的眼泪真的能变成珍珠吗?”
糯糯点头,“当然啦,人鱼之泪是其中最珍贵最漂亮的哦,得到人鱼之泪的人就能得到美人鱼的祝福。”
几个孩子不约而同地露出向往的神色。
糯糯把美人鱼的画纸送给他们,认真道:“不可以弄坏哦,不然美人鱼要生气的。”
这话一出,本来还在争抢的孩子们瞬间不敢动了,恨不得拿双手捧着那张轻飘飘的纸。
糯糯把小荷包里最后一颗瓜子吃完,然后拍拍手,刚准备爬起来就想到自己现在的“人设”。
“你们快回去吧,我阿爹马上要来接我啦。”
糯糯现在这个模样,大家也怕被追究,所以糯糯话音刚落大家就忙不迭地跑了。
就剩狗蛋。
“狗蛋哥哥,你怎么不走呀?”
狗蛋低着头道:“是我害你变成这样的,我不能走。”
糯糯眼神复杂,他屁.股好冷。
“你快点走,不然我阿爹来骂你。”
狗蛋摇头,老实道:“骂我也是应该的。”
糯糯:“……”
林言忍着笑走过去,糯糯一见他就伸出双手,兴奋道:“阿爹。”
狗蛋吓了一跳,马上站起身,小心翼翼地看着林言。
林言把糯糯从地上抱起来,笑道:“你先回去吧,他没事的。”
狗蛋局促地搓着手,“我,我没有银子。”
“没关系的,不要你的银子。”
狗蛋抬起眼,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林言。
糯糯冲他挥挥手,“狗蛋哥哥,我走啦。”
林言转身走了两步,结果发现狗蛋愣愣地跟了上来。
林言瞪了糯糯一眼,正要和狗蛋解释,糯糯就从自己荷包里摸出五文钱塞给狗蛋。
“狗蛋哥哥,你手冻红了,拿去买双手套吧。”
狗蛋愣住。
林言赶紧把糯糯抱走了。
走到狗蛋看不见的地方,他才把糯糯放下来。
“你刚才为什么要吓人?”
糯糯小声道:“不是我要吓人的,是那个哥哥说我腿摔断了。”
林言哭笑不得,“那你怎么不解释一下,看给人家吓的。”
看那个孩子老老实实的,也不知道会不会一直记着这事,下回若是见到,还是解释一下吧。
和糯糯说好以后,两人就回家了。
接下来几日,林言开始忙铺子的事,祁义已经把图纸送去了木匠铺子里,大约需要三四日才能拿到东西。
珍宝坊这边还好,都是架子,但稚言阁那边的东西比较精致可爱,相对需要的时间就更多一些。
工匠们按照林言的要求把铺子内部修整了一遍,然后挂上章墨远写的匾额。
与此同时,京城的大街小巷正在流传着美人鱼的传说。
只要听过美人鱼传说的,都想见识一下那枚人鱼之泪,看看它是否真如传言中一般耀眼夺目。
这日,申国公夫人坐着马车出来采买物品,进了熟识的首饰铺子却发现里头挂着一副精美的女子图像。
不对,只有上半身是女子,下半身瞧着分明像是……
申国公夫人好奇道:“掌柜的,这是什么?”
掌柜殷勤地笑着,“国公夫人今日怎么有空大驾光临?您说这个呀,这是美人鱼画像,进来京城里流行着呢。”
申国公夫人走近一些,一边打量一边道:“何时流行的?我怎么都不知道。”
“就前阵子,我也不晓得从哪里传出来的,说是这美人鱼呀,爱上了一个书生,在书生遇难的时候救了他。结果呢,这书生醒来以后却错认了救命恩人,还和人家成了亲,美人鱼伤心透顶,独自回了海里,化成了泡沫飘走了。”
“哦对了传言还说呢,这美人鱼化成泡沫之前还留下了一滴泪,这滴泪成了一颗珍珠,据说价值连城,世间独此一颗呢。”
一听见“价值连城,世间独此一颗”这种话,申国公夫人眼神立刻动了动。
身后的侍女上前一步,小声道:“夫人,五日后的除夕……”
当今天子不喜闹腾的场面,所以每年除夕都只让臣子们进宫去复盘一下今年的大事,顺带着再对有功的臣子们封赏一番。
而像申国公夫人这样的贵夫人们,也会自己组一个守岁宴,家里有女孩的也会带过来。
看起来似乎是大家坐在一块儿说说话,但里头可是波涛暗涌。
从头饰到衣着布料,再到新得的贵重玩意儿,都会拿出来暗暗较量一番。
申国公夫人去年就被曹国公夫人给比了下去,暗中不忿了一整年。
这不,从下半年开始就偷偷派人到处搜罗有没有什么贵重玩意儿,又不俗气,又能让人耳目一新。
可到现在还是没找到。
这都快到年节了,申国公夫人无法,只能亲自出来转转。
按理说这些市集上的铺子是不可能淘到宝贝的,但申国公夫人现在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要是让曹国公夫人知道了,恐怕还不知道要怎么笑话她呢。
所以一听见“人鱼之泪”,申国公夫人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她压抑着兴奋,问道:“这人鱼之泪,到底在哪儿?”
掌柜笑道:“说是在对面那条街的珍宝坊,但我昨日去看,明明就是一家新开的铺子,里头什么也没有,大概是有人浑说吧。”
申国公夫人点点头,镇定道:“这么玄乎的东西,指定是假的。”
嘴上这么说,但一出首饰铺子的门她就疾步上了马车,“快,去珍宝坊。”
“是。”
申国公夫人到的时候,林言刚把做好的草露和香膏摆上架子。
京城这边没有风叶草,林言选的是栀枝草,京城这边的一种常见野草。
味道有一丝甜,做成香膏效果非常好。
“有人吗?”
林言停下手里的动作,朝外看去,只见一个衣着华贵的妇人站在门口。
看向他的眼神里带着十足的打量。
林言知道,他等的受众人群终于来了。
前几日也来了不少看热闹的,但大都只是想一饱眼福,并没有打算买下这颗价值连城的珠宝。
“夫人里面请。”
申国公夫人抬脚慢悠悠地走进来,打量了一圈环境,眼里闪过一抹肯定。
格局倒是不错。
她扫了眼加上的瓶瓶罐罐,皱眉道:“这些都是什么,珍珠呢?”
林言笑道:“夫人是来看人鱼之泪的么,人鱼之泪那样珍贵的宝石,自然是在安全柜里。”
“拿出来让我瞧瞧,”
林言点头,“夫人若是想看,自然是可以的,只是人鱼之泪过于贵重,还请夫人移驾私人贵宾间。”
“私人贵宾间?”
林言笑着解释了一下。
申国公夫人立刻露出笑容,“你倒是挺会来事儿。”
林言侧身,“夫人请。”
铺子后面有两排精致的小隔间,算是一对一服务的场所,看珍珠、体验珍珠粉那些都在这里。
当然,隔间也分档次,私人贵宾间就是档次最高的那几间。
申国公夫人越看越满意,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深,她觉得自己来对了。
在贵宾间里坐下后,申国公夫人迫不及待道:“人鱼之泪呢,快拿出来。”
“夫人莫急,这就来。”
林言出去把专门打造的安全柜拎了过来,为了显示自己的专业,他还特地戴上了定制的白棉布手套。
申国公夫人立即直起了上半身。
双眼死死地盯着林言的动作。
人鱼之泪在袁州那会儿就找人做了精心的处理,林言还给定制了一个很大的盒子。
现代那种高档的丝绒盒自然是没有,但林言买了上好的绸缎把盒子包裹起来,做的很精致。
可以说,光这一个盒子都值不少钱。
申国公夫人自然也是识货的,眼里闪过一抹赞赏。
林言缓缓地把盒子打开,然后和预料中一样见到申国公夫人露出震惊的表情。
这么大的珠子怕是连皇帝都没见过。
更别说他的珠光、圆整度以及光滑度都是上佳的,连林言这种见了不少现代名贵珍珠的都挑不出什么错来。
每看一次,林言都觉得自己简直运气爆棚。
他都这样了,更别说申国公夫人了。
她惊得险些失态,“这珠子……”
刚才在路上,侍女还在提醒她,说什么人鱼之泪,多半是珍宝坊自己弄出来的骗人把戏,实际东西如何,只怕会令人失望。
申国公夫人作为一品夫人,见过的珠宝不知多少,心里也多少有数,但总归还是不想就这么放弃。
但眼前这颗珠子让她震惊。
平生从未见过。
申国公夫人定了定神,“能否让我瞧上一眼?”
“自然可以,但为了保持珍珠的光泽度,夫人不可以用手去触摸,否则会留下指痕。”
申国公夫人点头,“这是自然。”
林言小心翼翼地把珍珠拿起来,托在自己掌心,然后缓缓地移到申国公夫人眼前。
“转一圈。”
林言依言照做。
申国公夫人越看越满意,这颗珠子若是能做成吊坠挂在脖颈间,那场面还不知要多引人注目。
申国公夫人当即就拍板,这颗珠子她要定了。
有了这颗人鱼之泪,除夕的守岁宴她赢定了。
“要多少银子?”
林言笑着伸出手,比了一个五字,然后又翻过来比了一下。
申国公夫人皱眉,“十……十万两?”
林言点头。
申国公夫人冷笑一声,“掌柜的瞧着年纪轻轻,胆子倒是很大。”
林言笑的无辜,“夫人见谅,珠宝本就是卖给懂货的人,您既然懂,自然很清楚像人鱼之泪这样得来珍贵,世间唯一的稀世珍宝有多值钱,或者说,它根本就不是能用钱来衡量的。”
这话直接说到了申国公夫人的心坎里,她们这种高门贵妇人没那么在乎钱,更看重世间唯一这四个字。
更别说还有个时时盯着她的曹国公夫人。
若今年她能戴着这颗珠子赴守岁宴,定能狠狠地出口恶气。
林言偷偷观察着申国公夫人的神色,笑道:“昨日有位夫人来问,说是守岁宴上要用,但昨日人鱼之泪还没送到,所以她说今日下午……”
申国公夫人立刻警惕起来,“什么夫人,哪位夫人?”
林言摇头,“小的没敢问,但她轿子上的标识似乎像一个曹字。”
昨晚章墨远随口和他提起了京城里的局势,因为珍珠的受众主要就是这些贵妇人,所以林言特地打听了一下。
于是就知道了守岁宴的事,其中权力最大的就是申国公夫人和曹国公夫人。
偏巧这二位还是多年的宿敌。
方才林言看到轿子上的标识,和章墨远给他画的申国公府的标识一模一样,心里就有数了。
“什么?”
侍女轻轻拉了一把,申国公夫人才意识到自己差点失态。
“这东西我要了,”申国公夫人深吸了口气,“你直接给我送申国公府上去。”
林言做出恍然状,“原来是申国公夫人,小的刚来京城,未把您认出来,实在有失礼数。”
“既然是申国公夫人夫人,那小的也没什么好不放心的,人鱼之泪您先带回去,银子后头送来就行。”
申国公夫人露出狐疑的表情,“你就不怕银子没了?”
林言笑,“怎么会,申国公夫人怎么会把区区十万两看在眼里?小的只是想给夫人卖个好罢了。”
申国公夫人也笑,“你这年轻人倒是有些胆量,你就不怕我不承认,毕竟这里只有我们三人,你怎么证明这珠子就是你的呢?”
“夫人说笑了,这世间哪里找到第二颗人鱼之泪呢,现在全京城都知道人鱼之泪是我珍宝坊的镇店之宝。”
申国公夫人笑容更深,“行了,收起来吧。”
林言当着申国公夫人的面,小心翼翼地把人鱼之泪放回去,盖上盒盖,然后交给申国公夫人。
申国公夫人满意点头。
“真的没有第二颗了?”
“整个天下,您若是能找着第二颗,小的就把十万两退还给您。”
这么大颗海水珠,找得到才怪呢。
除非他自己的珍珠基地。
那也得再次撞大运才行。
申国公夫人彻底满意了。
“夫人别忙走。”
“如何?”
林言笑道:“您是本店的贵宾,我送您一点薄礼,您在这里稍坐片刻,我去去就来。”
申国公夫人心头大事落地,也不着急回去,便坐下了。
很快,林言就拿了一瓶草露和一罐子香膏进来。
“夫人,劳驾伸出手来。”
“这是什么?”
“这是我自己做的草露和香膏。”
林言一边说一边在桌上垫了一个软软的手枕,“夫人,请把手腕放在上面。”
申国公夫人一脸狐疑,但她刚才对林言的印象还不错,便照做了。
眼前是一只保养得宜的手,但因为是冬天,多少有些干纹。
林言往自制的化妆棉上倒了点草露,小心地在申国公夫人手上摁了几下。
“夫人,这东西叫草露,平日里可以用来擦脸擦手,可以让脸和手保持润泽。”
申国公夫人看了眼自己的手,惊讶地发现的确很是润泽。
而且凑近了一闻才发现香气也很宜人。
试完草露以后,林言让申国公夫人把手翻过来,又在她手腕处试了试香膏。
申国公夫人同样很满意。
林言给她各包了两盒,“您若是用得好就再来,我还给您送。”
申国公夫人在他这里花了十万两,就是包她一年的草露和香膏都行。
毕竟草露根本不值钱,香膏倒是值钱,但一年能用上两罐就算很多的了。
申国公夫人对他更满意了,是个会来事儿的。
“将来店里还会卖珍珠粉、妆粉、还有珍珠皂,到时候您一定要来。”
林言把申国公夫人送上马车,一边走一边给她介绍这三样产品。
说的申国公夫人十分心动。
等把人送走后,林言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客气的笑容顿时转成了兴奋。
这可是十万两银子啊!
这辈子躺吃都够了。
糯糯刚才一直和祁义待在稚言阁里,和珍宝坊不同,他那边好空空荡荡的。
“阿爹,刚才那个是买人鱼之泪的客人吗?”
“是呀。”
“卖出去了吗?”
“卖出去啦。”
糯糯睁大了眼睛,高兴道:“这么快呀!”
“是啊,这回你可是最大的功臣哦。”
糯糯兴奋地绕着林言转了两圈,“是不是我想要什么都可以?”
“你先说说看。”
“我想吃糕点。”
“可以,但前两天刚吃过,除夕给你做好不好?”
“好吧,我还想要一颗珠珠。”
“你要珍珠做什么?”
“等我没有钱的时候可以拿去卖。”
林言:“……”
“行吧,回去就给你,但你不可以吞下去。”
“知道啦。”
人鱼之泪出手的速度比林言预料的快太多了,他本来还准备了第二波造势呢,结果根本没用上。
也多亏了章墨远提供的场外信息,不然也不会这么顺利。
所以回去的时候,林言买了很多菜,打算回去好好庆祝一下。
奖励一下大小两个功臣。
走到上回糯糯碰瓷的地方,林言一眼就看到了等在那里的狗蛋。
狗蛋也看见了他们,同时他也看见了糯糯的腿。
狗蛋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似乎被眼前的医学奇迹给震惊到了。
糯糯戏精似的,一瘸一拐地走过去,笑眯眯道:“狗蛋哥哥,你看我的腿已经好多啦,大夫说没有断哦,过两日就能彻底恢复。”
狗蛋露出恍然的表情,他把手里的五文钱递给糯糯,“这是你的钱。”
糯糯惊讶道:“你没有买手套吗?”
“没有,你快拿回去吧,不然叫我爹发现了,肯定要抢走买酒喝了。”
林言走过去,笑道:“狗蛋,你就留着吧,自己买点吃食。其实糯糯的腿没什么的,他那天只是想和你们聊天,所以才说腿摔坏了。”
糯糯低着头,有点不好意思。
狗蛋犹豫了一会儿,林言已经带着糯糯离开了。
原来这个弟弟叫糯糯。
他想。
第 105 章
章墨远把奏折递上去, 燕俊喆只看了一眼就丢开,“驳回。”
章墨远不紧不慢道:“陛下, 盐海县的前车之鉴您也瞧见了, 此刻蒋天纵是袁州知州最好的人选。”
燕俊喆冷冷地看着他,“是他叫你来的吧,他想去袁州?”
章墨远淡淡道:“陛下, 有些事不能强求。”
“朕是天子。”
“陛下,后宫与朝堂必须界限分明,这是您先前说过的话。”
燕俊喆:“……”
这的确是他说过的话,他甚至还记得当初自己在信中写下这句话时的心情。
章墨远上前一步, “陛下,您一向知人善用, 眼下天纵的确是最适合袁州的人选, 您心中不也诸多犹疑,不若就趁这个机会一并理清了吧。”
燕俊喆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章墨远说得对, 他心中的确有些烦乱。
一个不错的臣子可以为他效力几十年, 但一旦他成了后宫一样的存在, 那就不好说了。
尤其当他生出了更多的野心以后,局面就更不好控制了。
燕俊喆也惜才,不想白白浪费一个好臣子。
“你先下去吧。”
“是。”
自从章墨远回来以后,蒋天纵就成了御书房墙角的常客, 每回他进去和燕俊喆议事, 他都要在这里蹲守。
“墨远。”蒋天纵压着嗓音喊。
章墨远无奈地走过来,“有什么事不能回去再说?”
“我等不及了, 如何, 他怎么说?”
章墨远笑笑, “你回去收拾一下,准备出发吧。”
蒋天纵愣住,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出发?去哪儿?”
“按照惯例,你可以先回去探亲。”
“你,你的意思是……”
章墨远看了他一眼,继续抬脚朝前走去。
蒋天纵赶紧跟上,“陛下让我去哪儿?袁州吗?”
“嗯。”
蒋天纵欢呼了一声,引得路过的人纷纷侧面。他赶紧把嘴巴闭上,小声道:“墨远,你是怎么办到的?”
“回去再说。”
“好。”
生怕燕俊喆反悔似的,蒋天纵第二天就收拾东西逃离了京城。
燕俊喆站在城墙上,望着下面来来往往的人,淡淡道:“他走了?”
郭玉应了一声,“是,今早天一亮就走了。”
燕俊喆冷笑了一声,“年节都不过了,就这般迫不及待?”
“蒋大人读书在外多年,许是急着回去探望亲人呢。”
燕俊喆侧头看了郭玉一眼,“你也不必安慰朕,他为何这般急切朕还不清楚?”
郭玉笑笑。
“罢了,走了也好,省的总在朕跟前晃,惹得朕心烦意乱,回去吧。”
“是。”
*
晚上,林言洗了点果子,拿去书房给父子俩吃。
章墨远在写折子,糯糯站在椅子上,手中的毛笔甩的激情四射,桌面上一圈黑点。
连他自己衣服上也都是。
林言都习惯了。
可能这就是创作者吧,性质上来的时候什么也顾不上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家这位创作者都没有瓶颈期呢。
“糯糯,墨远,来吃点果子了。”
章墨远抬头冲他笑了一下,“好。”
糯糯大声道:“阿爹,等我画完这一页就来。”
林言也不催他们,自己坐在一边翻看糯糯画的那些本子。
“墨远,蒋天纵是不是离开京城了?”
“嗯,今早刚走的。”
“这么快?”前几天蒋天纵来的时候还愁眉苦脸的,短短几天就解决了?
林言好奇地凑上去,问道:“墨远,你是怎么说服皇帝的呀?”
章墨远一边写一边道:“我只是替他出了个主意,他现在本就没理清思绪,我只是给他找了一个机会而已。”
林言想了一下,大概明白了。
“这下好了,蒋天纵去了袁州,天高皇帝远的,皇帝总不能跑这么大老远去找他吧。”
章墨远突然放下笔,“你先前是不是提过修路的事?”
“是啊。”林言点头,“袁州离京城这么远,以后来去基地实在太不方便了。”
章墨远笑了,“这事说不定有转机。”
林言愣了一下,“什么转机?”
“暂时还不清楚,过阵子再看吧。”
林言一脸莫名,到底什么转机啊?
那边的糯糯放下笔,美滋滋地给自己鼓鼓掌,然后拿着本子跑过来,“阿爹,爹爹,我这个故事实在太精彩了,你们要听吗?”
不等两个爹爹开口,他已经开始讲了。
故事讲完后,他眨巴着大眼睛期待地看着两个爹爹。
林言笑道:“的确不错,让你爹爹给你整理一下,明日就可以放到稚言阁去了。”
“嗯。”
顿了顿,糯糯突然想到了什么,“阿爹,等明天碰到狗蛋哥哥,我先把这个故事说给他听吧,我觉得他会喜欢的。”
林言失笑,你就是想找个听众吧?
章墨远好奇道:“狗蛋是谁?”
林言把上回的事情给他讲了讲,“当时糯糯给了他五文钱,结果那孩子实在太老实,每日都在那里等,就想把这五文钱还给糯糯。”
章墨远笑笑,“若是性子好,和糯糯成为玩伴也不错,正好他在这里也没遇上什么同龄人。”
话虽这么说,但其实章墨远想的是狗蛋这样的性子,将来培养成糯糯的护卫倒是不错。
第二天,糯糯自己去上次的路口,把他新写的故事讲给狗蛋听。
狗蛋老老实实地坐在那里,等糯糯说完了才问几个问题。
祁义蹲在旁边的树上,仔仔细细地把两个孩子的互动看在眼里。
等把糯糯送回家后,他又出来了,找地方打听一下狗蛋的来历。
狗蛋只是街边小摊主的孩子,打听来历自然不用费什么劲,没一会儿祁义就进了章墨远的书房。
“大人,都打听清楚了。”
“说。”
“狗蛋的娘每日会在家里做些手工拿出来卖,他爹是个酒鬼,时常偷拿家里的钱出去买酒喝,家里的日子过的很艰难,孩子的确是个老实孩子。”
章墨远点头,“知道了,你去吧。”
“是。”
*
转眼年节就到了。
除夕这日,章墨远晚上要进宫去,所以林言把年夜饭提早到了下午。
糯糯穿的一身红,衬的一张小脸白白嫩嫩,很是可爱喜庆。
章墨远在书房,他就去门口探头探脑。
见章墨远专注于公事没注意到他,他就用力跺跺脚,给章墨远昭示一下自己的存在。
章墨远轻笑了一声,“糯糯,过来。”
糯糯喜滋滋地蹭过去,小爪子故意把自己小荷包的口子扯了扯,要红包的意思简直写在脸上了。
章墨远低头看了一眼,惊奇道:“糯糯今日怎么换荷包了,这么大。”
糯糯又把荷包的口子扯了扯,“爹爹,今天是除夕哦。”
章墨远点头,“爹爹知道。”
见他还是没有给红包的意思,糯糯索性跑去自己的藏宝箱里摸出一颗金瓜子,然后递给章墨远。
“爹爹,这是阿爹给我的,我送你一颗。”
章墨远也不逗他了,转身把桌上那只精美的盒子取过来,放在糯糯面前。
“这是爹爹送你的。”
糯糯两只大眼睛里满是惊喜,“这么大呀。”
里头一定好多好多金子吧?
章墨远含笑不语。
糯糯迫不及待地打开,结果发现里面居然是个砚台。
糯糯:“???”
他还不甘心地把脑袋伸过去,仔仔细细地把边边角角看了一遍,然而除了砚台,什么也没有。
章墨远笑道:“这是爹爹特地给你准备的,喜欢吗?”
前朝传奇制砚大师夏文的最后一个作品,世间仅此一方。
在文人墨客眼里,它的价值根本无法估量。
但糯糯显然很是嫌弃,“不喜欢啊。”
章墨远失笑出声,“这个砚台很有价值,很值钱。”
糯糯表情这才好看了些,“那我可以拿去卖钱吗?”
“不可以。”
糯糯:“……”
他气鼓鼓地哼了一声,“那有什么用,还不是只能拿来写字,爹爹的作业我已经写不完啦。”
说完糯糯就赌气跑了,跑到门口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转身回来,把章墨远手里的那颗金瓜子给扣走了。
章墨远笑出了声。
林言正在厨房切菜,见糯糯气鼓鼓地过来,疑惑道:“糯糯这是怎么了,谁惹你了?”
“爹爹啊。”
“爹爹怎么惹你了?”
林言低头看见那只空荡荡的荷包,一下子明白了什么,“爹爹没有给你红包吗?”
“给了砚台,不喜欢啊。”
林言恍然,“原来那方砚台是送你的呀,那个好像是皇帝送的哦,特别特别值钱。”
“可是爹爹说不可以拿出去卖钱。”
林言笑坏了,“虽然不能卖钱,但可以做传家宝啊,将来你可以留给孩子。”
糯糯眼睛一亮,“那我可以留给弟弟吗?”
林言:“……”
哪来的弟弟?
糯糯高兴道:“阿爹你说的对,我可以把砚台留给弟弟,让他替我写作业,嘿嘿。”
林言:“……”
你倒是想的挺美,弟弟在哪儿呢?
糯糯哒哒哒又跑回去了,大老远就听见他在喊:“爹爹,阿爹说砚台可以留给弟弟。”
林言:“???”
章墨远惊了一下,“什么弟弟?”
言儿怀孕了?
糯糯高兴道:“爹爹说,这个可以当传家宝留给弟弟,以后就让他替我写作业啦。”
章墨远放下手里的笔,大步走出来,“言儿,你有身孕了吗?”
林言无语道:“有没有身孕你不是最清楚了吗?”
天天拉着他做那种事,肚子是平是鼓不是看的清清楚楚吗?
章墨远轻笑,“不清楚,毕竟我们最近日日都……”
林言赶紧打断他,“别说了,糯糯来了。”
糯糯放好砚台回来,就发现两个爹爹表情都很奇怪,一个带着微妙的笑意,一个似乎正在恼怒中。
章墨远轻咳了一声,转头带着糯糯去边上洗了手,然后自觉地过来一道包饺子。
“阿爹,弟弟会喜欢吃饺子吗?”
林言无奈,“没有弟弟。”
糯糯很失望,“怎么会没有弟弟呢,那妹妹呢,妹妹也没有吗?”
都没有的话,谁帮他写作业呀。
林言:“……”
章墨远笑,“糯糯,就算有弟弟妹妹,他们也不会帮你写作业的。”
“为什么呀?”
“因为他们不会呀,你要学更难的东西了。”
糯糯才不管,开始胡搅蛮缠,“怎么不会呢,是不是爹爹你教的不好?”
这下轮到林言笑了。
一家三口一块儿包了饺子,煮了火锅,把祁扬和祁义叫来,五个人围坐在一起吃了顿团年饭。
吃完饭,章墨远就带着祁扬进宫去了。
祁义留下来收拾碗筷,林言带着糯糯去院子里走走消消食。
等祁义收拾好,林言也给糯糯换好了厚衣裳,三人上街去凑凑热闹。
糯糯自己掏荷包买了盏灯拎在手里,高兴的不得了。
“狗蛋哥哥。”
林言正在摊子上看人家的妆粉,冷不丁听见糯糯高兴地喊了一声。
“阿爹,我看见狗蛋哥哥了。”
“在哪里?”
顺着糯糯指的方向看过去,林言也看见了狗蛋。
但他的状态似乎不太好,衣裳单薄,冻得缩在角落里搓手,脸上还带着焦急的表情,似乎在找寻着什么。
糯糯拉着林言的手走过去,高兴道:“狗蛋哥哥,过年好呀。”
狗蛋看到他们的时候眼睛亮了亮,然后他站起身,局促道:“糯糯阿爹,你知道哪里有大夫吗?”
“大夫,谁病了吗?”
“是我娘,但我跑了好几家医馆都没有大夫,你能帮我找找吗,我有银子的。”
他手脚忙乱地在兜里摸了摸,摸出几枚铜板,沮丧道:“先前糯糯给的五文钱,我,我将来会还的。”
林言笑笑,“你先别着急,好好说说,到底怎么了,你娘现在在哪里?”
“在家里。”
“你先带我们过去看看。”
狗蛋点头,马上转身要走,但被林言拉住,“这边。”
他们的马车停在路边了。
看见马车,狗蛋明显瑟缩了一下,这是贵人坐的,他娘说过他们这辈子都坐不上的。
林言拍拍他的肩膀,“上去吧,马车跑的快。”
糯糯也伸出手,“狗蛋哥哥快上来。”
最终狗蛋还是没接糯糯的手,他手上太脏了,怕把糯糯的手也给弄脏了。
林言笑笑,没说什么。
祁义查过狗蛋,自然知道他家在哪里,抄了条人少的小道,很快就到了。
“我家就在这里。”
狗蛋家很小,屋顶还破了一块,这么冷的天住在这种地方可想而知,好好的人都能给冻出病来。
“狗蛋,带我们进去看看吧。”
“祁义,去找个大夫来。”
祁义显然很犹豫,毕竟他知道狗蛋的父亲什么德行,万一他回来,夫人和小少爷都会有麻烦。
他想了想,从兜里摸出一块碎银子,找到街上随便拦了一个人,“劳驾,替我找个大夫来。”
住在这里的人大多不富裕,一看银子眼睛立刻亮了,二话不说拿了就走。
祁义抬起剑架在他脖子上,冷声道:“快一些,我记得你的模样。”
那人吓了一跳,“我,我知道。”
见威吓的效果差不多,祁义便收起剑,“快去快回。”
“诶。”
不知道是银子的关系,还是那人真的受了惊吓,他几乎是把大夫给架过来的。
“狗蛋,让大夫给你娘瞧瞧。”
大夫皱着眉进门,大过年的被人从屋子里拖出来大概谁的心情都不会好,而且还是来这种地方看病。
但进了屋看见林言,他就愣了一下。
毕竟这样一个精致出众的哥儿,和这间破败的屋子实在是格格不入。
林言拉着糯糯去边上等。
大夫诊脉很快,“是染上了风寒,我开个方子,你去药房里抓药一日煎两回喝下。”
林言笑:“多谢大夫。”
狗蛋把身上所有的铜板拿出来捧在手心,“大夫,这些钱够吗,不够的话我改日再……”
林言替他给了,大夫把方子留下就走了。
狗蛋脸涨得通红,窘迫道:“糯糯阿爹,这些钱我会还你的。”
林言知道章墨远查过狗蛋,并且想过让他做糯糯的护卫,祁义和他说过。
他笑了以下,“你愿意将来给糯糯做护卫吗?”
狗蛋愣住,“我,护卫?”
以为他不懂,祁义还特地怕了拍自己,“就像我这样。”
狗蛋眼里闪过一抹不敢置信,“我,我什么也不会。”
祁义笑道:“你现在还小,我和我兄长会教你的。”
狗蛋眼神明显心动了。
他娘总说他们这辈子就是这个命,所以要认命,狗蛋虽然不明白,但也信了。
可是现在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狗蛋看了眼边上笑眯眯的糯糯,毫不犹豫道:“我愿意,我会好好做的。”
林言摸摸他的脑袋,然后从兜里取了点银子给他,“这是你的工钱,我先提前预支给你,还有那五文钱,也算预支给你的。先把你娘救了,之后就来北边的工部尚书府吧。”
虽然不明白工部尚书具体是什么职位,但狗蛋知道这是朝廷的大官,看向林言和糯糯的眼神里便多了几分敬重。
祁义把林言和糯糯送回家,然后又出来了。
他对狗蛋有些同情,怕那些银子被他爹给抢走了。
没想到狗蛋小小年纪居然十分稳重,自己去药房里抓了药,还买了药罐子回来煎药。
祁义看了一会儿就走了。
*
今年的守岁宴在曹国公府上,天刚黑人就都到齐了。
只除了申国公夫人。
一群人围在曹国公夫人身边,笑着提起她。
“怎么还没来,都什么时辰了。”
“听说她满京城搜罗奇珍异宝,也不知道搜罗到了没有。”
“肯定没有吧,要是有怎么会一点风声都听不到?”
“前阵子京城那个美人鱼传说大家听说了没有?”
“谁没听说过呀,还有那颗人鱼之泪,据说世间独此一颗,连宫里都没有呢,也不知道真的假的呀。”
“什么半人半鱼的妖物,多半是奸商编出来哄人的。”
“国公夫人了您说说,您见过那么多珍珠,到底有没有人鱼之泪那么大的呀?”
曹国公夫人笑着抬起手,还没开口就有眼尖的注意到了她手指上戴着的戒指。
那是一枚翠玉戒指,里层一圈是金,外层是上好的翠玉,中间还镶嵌着一颗珍珠。
“这珠子真大,莫非这就是那颗人鱼之泪?”
曹国公夫人眼神闪了闪,其实她也去看过人鱼之泪,但她去太晚了,人鱼之泪已经被人买走了。
她立刻逼问买家是谁,但林言以不能透露买家信息的理由推拒了。
曹国公夫人是个谨慎的人,虽然她从林言那儿旁敲侧击来的信息并不能指向申国公夫人,但她还是赶紧让人搜罗到了这颗珍珠,再怎么样也不能被比下去。
现在看申国公夫人一直不来,她就放心了,看来那位买主真的不是她。
如果是她,怕是早就来炫耀了。
曹国公夫人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浅浅地笑着,这样一来,大家几乎就确定了。
眼前这颗的确就是人鱼之泪。
其他人一听人鱼之泪出现了,赶紧挤过来看。
“不愧是美人鱼的心碎之泪啊,瞧瞧这色泽,闪的人眼花呀。”
“可不是,比烟花还要美呢。”
“国公夫人真是好福气,听说得到人鱼之泪的人就能得到美人鱼的祝福,一生顺遂荣华富贵呢。”
“怎么这些好事都让国公夫人一人得了呢。”
曹国公夫人笑得有些得意,故作谦逊道:“什么一生顺遂荣华富贵,都是唬人的,一颗珠子而已,哪里就这么神奇了?”
就在众人或真或假的羡慕声中,申国公夫人终于到了。
“怎么如此热闹?”
她今日穿着一身暗红色的袄裙,衬得肤色白皙,不知道是衣裳的原因还是别的,总觉得她看起来比去年还要年轻似的。
庭院里鸦雀无声。
申国公夫人笑得很是得体雍容,“怎么我一来大家就不说话了?你们方才在瞧什么?”
站在曹国公夫人身边的美妇笑道:“我们在瞧国公夫人手上的人鱼之泪呢,你也要来瞧瞧吗?”
这位是站在曹国公夫人这边的,所以当着申国公夫人的面,直接称呼曹国公夫人为国公夫人。
申国公夫人轻笑了一声,“人鱼之泪?”
“是呀,就是那颗名满京城的人鱼之泪,你还没见过吧,据说得到它就能一生顺遂荣华富贵呢。”
“是吗,我倒是没听他说过。”
申国公夫人嘴里的“他”自然指的是林言。
她说的小声,大家也没在意。
“夫人,听说你前些日子一直在搜罗宝贝,不知道搜罗到了没有?”
去年申国公夫人输得很惨,所以今年大家都抱着看热闹的态度在等她。
不过明面上只有曹国公夫人和她身边几个人敢表现出来。
其他人再怎么样也会做出期待的模样。
申国公夫人笑着走过来,随着她缓步走近,大家也注意到了她胸前挂着的那颗坠子。
不对,那分明是一颗珠子。
申国公夫人的坠子不像曹国公夫人那颗,还用金和翠玉做陪衬,她只配了一条银链子,其他的什么也没有。
事实上也根本不需要,这颗珠子自己就够闪耀了,再加陪衬只会显得画蛇添足。
众人瞪大了眼睛。
为什么这颗珠子这么大,这么亮?
刚才她们都觉得曹国公夫人那颗人鱼之泪已经够大够亮了,结果话音还没散尽呢,申国公夫人又戴了一颗更大更亮的来。
不对,众人心里同时闪过一个疑问,刚才曹国公夫人那颗,到底是不是人鱼之泪?
毕竟申国公夫人那颗简直可以碾压这颗,而且从尺寸和外观上来看更符合传言中人鱼之泪的模样。
众人纷纷拿怀疑的眼神往曹国公夫人那边瞟。
申国公夫人走过去,拉起曹国公夫人的手看了一眼,这下两颗珠子几乎靠在一起了。
对比简直……惨烈。
申国公夫人那颗根本就是碾压级别的。
仔细看的话,曹国公夫人那颗似乎也不够圆,表面还有横纹。
奇怪,刚才看的时候明明十分出众,现在却被衬得灰头土脸。
当然,灰头土脸的不止是珠子。
还有人。
曹国公夫人面皮涨得通红,刚才看清对方的珠子那一瞬,她就明白了。
先她一步的买家就是自己的死敌,而她今天,注定是面子里子都丢尽了。
“妹妹这颗居然是人鱼之泪,卖给我这颗珠子的人,也说我这颗是人鱼之泪呢,难道我们都被骗了吗?”
在座的哪还有不明白的?
就连刚才站在曹国公夫人的几个也不说话了,甚至还偷偷地往边上挪了挪。
大家立刻把申国公夫人围起来,惊叹声不绝于耳,比刚才还要热闹。
“这人鱼之泪真有那般神奇么,我怎么瞧着国公夫人都变年轻了呢。”
听着“国公夫人”四个字,曹国公夫人暗自咬了咬牙。
申国公夫人一边拿余光瞥她,一边笑道:“也没什么神奇的,就是我最近梦里头总能听见美人鱼对着我唱歌呢,唱的什么我也不懂。”
“至于你们说我变年轻,可能是因为珍宝坊的林老板送我的草露吧,每日用两回,我才用了几日就仿若脱胎换骨一般,着实神奇。”
说着,申国公夫人就从手边的袋子里摸出一只精致的瓷瓶给身边的人每人倒了一点。
“这东西擦着真舒服,味道闻着也宜人。”
“是呀,拿来擦脸更神奇呢,妆粉都服帖多了。”
“竟有这般神奇之物。”
试过的人都心动了,连没过来的那些人都踮着脚往这边瞧,不顾虽然看不清楚,但大家都把珍宝坊的林老板记在了心里。
回头就去珍宝坊瞧瞧。
申国公夫人从袋子里又取出一只精美的瓷罐,“这香膏也是林老板送的,和草露一个味儿,你们试试?”
“难怪我总闻着国公夫人身上香香的呢,原来是因为这个。”
申国公夫人笑道:“这些东西带着也方便,那草露我没事就拿出来擦擦手,就这几日,第二瓶都快用尽了。”
大家纷纷凑过来看她的手,果然润泽细腻,在座的好些年纪比申国公夫人小不少,但手拿出来却根本不能比。
今日因为人鱼之泪,申国公夫人赢得痛快,所以她投桃报李,顺带着替林言宣传宣传。
左右也就是几句话的事,不费什么力。
而且林言瞧着是个有本事的,说不定以后也能给她弄些个奇珍异宝来呢。
申国公夫人笑得惬意,她亏不了。
第 106 章
第二天林言刚到铺子就惊了一下, 外头挤着好多人。
糯糯兴奋道:“是不是来买我的故事书的呀?”
瞪大眼睛一看,都挤在珍宝坊门口呢。
糯糯:“……”
林言摸摸他的脑袋, “先过去看看。”
他把铺子门一打开, 门外挤着的人赶紧往里跑,生怕东西被人抢了,自己没买到回去被主子罚。
怕糯糯被挤到, 林言把他交给祁义,两人去了隔壁的稚言阁。
“掌柜,你家那个草露香膏快给我多来几瓶,我家夫人还等着用呢。”
“先给我, 我是第一个来的。”
林言站在门口努力把人挡住,微笑道:“诸位莫急, 铺子里的草露和香膏数量有限, 大家先买一瓶一罐回去用着,若是还需要可以在这里登记,等做好了我们直接给大家送府上去。”
“什么, 只有一瓶一罐?”
来的这些人家里的主子基本都是让买五瓶十瓶的, 这么一点拿回去还不得被骂死?
林言又道:“大家放心, 我们做的很快,明日就能把草露和香膏给送到府上,不会耽误大家。另外,今日预定的我们后头都会多送一瓶草露。”
大家想了一会儿, 觉得能接受。
林言朝隔壁喊了一声, “祁义,过来帮忙。”
祁义赶紧带着糯糯跑过来, 两人帮着给外头的客人递东西, 顺带着把银子收回来。
糯糯可忙坏了, 一把一把的铜板塞到他手里,然后他再跑回来放到筐子里。
大冷天的跑的满头汗。
最后铺子里的草露和香膏直接售空了,还有晚来的小厮或者丫鬟什么也没买到。
林言临时抓了张纸坐在铺子门口登记,今日来的都是大户人家,草露和香膏又不贵,所以普遍都订的很多。
尤其是草露,十瓶二十瓶的是大多数。
林言怀疑这些贵妇人大小姐买这么多其实是擦手用。
他还真猜对了,受昨晚申国公夫人的影响,现在大家都把草露当成了擦手的神器。
登记忙活了一上午才结束,糯糯已经让祁义带回去擦了身子换了衣裳回来了。
林言放下笔,粗略估算了一下这波登记的数量。
草露五六百瓶肯定是有的,香膏少一些,但也有个两百罐。
草露的味道倒是没什么,但香膏只有一种味道未免太单一了。林言打算把这一波做完以后就开始研究别的植物,等做出来第一批先给这些大客户送过去。
头一个当然就是申国公夫人。
林言不傻,昨天除夕守岁宴刚过,今日就来了这么多客人,必然是申国公夫人的功劳。
林言打算给她送一份礼盒,里头包括唇脂、化妆刷之类的。
中午,林言就把铺子的门关了,带着糯糯和祁义回府。
吃完午饭,林言和祁义就开始忙活。
祁义负责煮草露,林言则拿出先前泡好的栀枝草开始做香膏。
下午章墨远回来,挽起袖子也过来帮忙。
一直忙活到深夜才把草露和香膏都装上,林言累的手臂酸疼,瘫软在绒毯上。
糯糯坐在他身边,笑眯眯道:“阿爹,我给你按按?”
林言把手臂放在他的小短腿上,“好呀。”
糯糯马上把两只小爪子摁在林言手臂上,跟擀面似的来回搓搓。
林言:“……”
他赶紧把自己的手臂收回来,哭笑不得道:“这叫按按吗?”
糯糯理直气壮,“对呀,阿爹,我还没有按好呢。”
林言只好又把手臂伸出去。
糯糯又是搓又是切,一套操作猛如虎,一看林言的表情……
正好章墨远沐浴完回来,林言便疯狂给他使眼色。
“阿爹,你的眼睛坏了吗?”
糯糯凑过来,鼓着嘴巴往林言眼睛里呼呼吹了两下。
吹完以后就在林言额头上吧唧吧唧两下。
章墨远笑坏了,他走过来坐下,顺手把林言的手臂解救出来。
糯糯也没在意,反正刚才那只手臂已经按完了。
他想换到另一边继续按,结果被章墨远拉住,“糯糯,歇会儿吧,爹爹听说你今日又写了一个故事?”
一说到故事,糯糯立刻忘了按摩的事,美滋滋地跑回屋里把自己的小本子拿出来,开始给爹爹讲故事。
林言又歇了一会儿,然后爬起来去屋里沐浴。
第二天,章墨远休假,所以祁扬和祁义一道去给那些预定的客人送草露和香膏。
林言和章墨远就带着糯糯出去走走。
顺带着买些干花干草回来,现在这天寒地冻的,也没办法去野外采集,只能去铺子里看看。
上了街走到熟悉的路口,林言突然想到狗蛋,“墨远,我们去狗蛋家瞧瞧吧,正好也没什么事。”
章墨远自然没什么意见。
糯糯就更没意见了。
一家三口一道往狗蛋家的方向走去。
刚走到两条街区的接壤处,就看见一群孩子乖乖地坐在地上,而那个背对着他们站着的孩子正是狗蛋。
糯糯刚要开口喊他就被章墨远拦下,“先瞧瞧他在做什么。”
糯糯点点头。
林言凝神去听,下一刻就露出复杂的神情。
狗蛋居然在和这群小朋友讲故事,讲的还是上回糯糯给他讲的那个。
从他们的角度能看清所有小朋友的表情,大部分都一脸的心不在焉,有几个还试图爬起来逃走,但都被狗蛋给摁回去了。
林言忍笑,狗蛋讲故事也太一本正经了,跟背书似的。
而且这些孩子看模样似乎才三四岁,能听下去就怪了。
糯糯笑呵呵道:“狗蛋哥哥说错了,我不是这么说的。”
林言失笑,你还说别人?
狗蛋磕磕巴巴地把故事说完,他大概也没怎么做过这种事,说完脸都涨得通红。
“狗蛋哥,我不想听了,我要回家了。”
“不行,还有一点没讲完。”
“狗蛋哥,我再不回去,我娘要打我了。”
狗蛋想了一下,勉为其难道:“那你先走吧,明日还来这儿听,你要不来,我就上你家找你去。”
那个小孩委屈巴巴地跑了。
一个跑了,其他的也按不住了,最后所有孩子都跑光了,只剩下狗蛋自己在那里干着急。
他的故事还没说完呢。
突然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狗蛋哥哥。”
狗蛋吓了一跳,糯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赶紧回头看,恰好看见糯糯笑着朝他跑过去,后面还有糯糯的阿爹,以及一个没见过但是他却本能地感到敬畏的人物。
他也来不及想更多,糯糯已经跑到他身边了。
“狗蛋哥哥,你刚才是在讲我的故事吗?”
狗蛋脸又红了,他窘迫道:“我就是想说给他们听听,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林言笑着问道:“狗蛋,你为什么想到要给其他小孩讲故事呢?”
这个狗蛋的性格实在不太符合。
狗蛋结结巴巴道:“糯糯说过,他的故事要讲给很多人听,这样大家就会去他的稚言阁买书了。”
说到这里,狗蛋露出懊恼的神情,他怎么把最重要的事情给忘了呢,稚言阁还没提呢。
林言明白了,狗蛋也太老实了,竟然能想到这种方法帮糯糯。
他伸手摸摸狗蛋的脑袋,“谢谢狗蛋,你娘身子好些了吗?”
狗蛋眼睛一亮,“好多了,多亏了你们,我娘昨日已经能下床了。”
“你爹回来了么?”
说到爹,狗蛋的眼神就暗了下去,“回来了,不过我早就把银子都换成了药,他找不到银子只好走了。”
话说的轻松,但林言知道,这个过程多半不轻松。
他看了眼章墨远,章墨远点点头。
“狗蛋。”
章墨远一开口,狗蛋下意识就挺直了脊背。
“你来工部尚书府跟着祁扬祁义学武艺,等你学会了,你爹就不敢随意欺凌你和你娘了。”
狗蛋眼神迷茫,“我能学会吗?”
“能学到什么程度不敢说,但保护你娘是没有问题的。”
狗蛋小心翼翼道:“我真的可以去吗?”
上回糯糯阿爹就说过,但狗蛋还是不敢去,怕被当成叫花子赶出来。
他们住的这一片离南边比较近,这种事他以前见的太多了。
糯糯笑道:“当然可以啦,你来陪我玩呀,我在家里都没有人和我玩。”
狗蛋下意识去看林言和章墨远。
林言冲他点点头。
章墨远嗯了一声。
这下他总算是放心了,高兴道:“那我明日就去。”
糯糯也很高兴,“好。”
事情说定后,林言和章墨远就带着糯糯走了。
狗蛋一直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有种隐隐的感觉。
他的命,变了。
屋里传来他娘的呼唤,“狗蛋,故事讲完了么?”
狗蛋笑着跑回去,妇人愣了一下,“什么事这么高兴?”
“娘,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糯糯吗,他说要我去他家学武艺。娘,我将来可以保护你了。”
妇人连忙起身,“就是上回给了你银钱,替我叫大夫的糯糯和他阿爹么?”
“是啊。”
妇人嗔了狗蛋一眼,“你怎么不叫娘,人家帮了咱们,咱们总该请人家进屋喝杯水呀。”
狗蛋抓抓头,不好意思道:“我忘了。”
妇人没好气道:“怎么这么没有礼数,娘是怎么教你的?”
“我知道了。”
妇人拍拍狗蛋的脑袋,笑道:“明日我随你一道去,怎么也得道声谢才是。”
“好。”
妇人拿起旁边的篮子,又开始做手工,狗蛋着急坏了,“娘,你还没好呢,等好了再做吧。”
“来不及,咱们欠了人家那么多银子,得尽早还上。”
狗蛋无奈,“娘,糯糯阿爹说了,那些银子是我的工钱,不要你还。”
“你是去人家学武艺的,怎么还好意思往家拿工钱?”
狗蛋不说话了,他娘说得对。
*
林言去铺子里买了一大堆干花回来,回来以后就用清油开始泡。
把罐子放到一边后,他就开始做唇脂。
还是这些干花,先用捣杵把干花瓣碾碎成粉末状,他还往里头加了金箔一起研磨,这样做出来的唇脂会更惊艳。
然后往里面加油,研磨。
拌匀后倒入小锅中,往里面丢一块蜂蜡,加热。
之后装入瓷罐中,等它冷却凝结。
做出来的色号是那种豆沙西柚粉色,带着一点细碎的金闪。
光看膏体似乎很低调,但上嘴以后却非常的惊艳。
林言觉得申国公夫人一定会喜欢的。
五日后,新的香膏也做好了,林言打包好让祁扬和祁义去送,上次买了草露和香膏的府上都有。
同时,这款香膏也在铺子里上架了。
林言特地买了一只精美的木盒,自己拿绸缎打了个蝴蝶结,然后往里头装上两瓶草露、两种味道的香膏各一罐、然后还有一罐唇脂。
香膏和唇脂的罐子是一样的,为了区分开来,林言还特地让章墨远在封纸上写了名称。
还有一套化妆刷,他亲手做的。
包好以后他亲自去了申国公府上。
门房一听他是林氏珍宝坊的老板,直接让他进去了。
申国公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叫玲珑,林言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就见她出来了。
玲珑脸上还挂着笑容,“大过年的,林老板怎么来了?”
林言指了指自己手里的礼盒,笑道:“我来给夫人拜个年。”
玲珑效益更深,“你倒是挺会来事儿的,跟我来吧。”
“多谢玲珑姐姐。”
林言跟在玲珑身后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进了一个院子,申国公夫人正抱着手炉坐在椅子上。
一见他,申国公夫人就露出个愉悦的笑来,“林老板,好几日没见你了,铺子里生意如何?”
林言笑道:“托您的福,铺子的草露和香膏都卖空了,不知您可有收到我们珍宝坊新上架的香膏?”
申国公夫人伸手,身后的丫鬟往她掌心放了个眼熟的瓷罐子。
正是祁扬祁义刚送来的新品香膏。
“这气味不错,眼下这个节气正是得用的时候。”
栀枝草味道偏清冷,更适合夏季,现在这个瑞香花闻着偏甜,的确更适合寒冷的冬日。
说着,申国公夫人就把香膏的罐子打开,轻轻摸了一点往自己手腕处擦了擦,面露微笑。
“你这双手倒真是巧得很。”
林言把礼盒捧起来,申国公夫人眼睛一亮,“这又是什么?”
“夫人,小的今日是来给您拜年的,这边是小的给您的贺年礼。”
申国公夫人笑,“哦?快打开让我瞧瞧?”
林言解开蝴蝶结,然后小心翼翼地把礼盒打开,露出里头的几样物品。
申国公夫人视线直接放在了那套化妆刷上。
“这是什么,瞧着像笔,但仔细看又不是。”
林言把唇脂和唇刷一起拿出来,笑道:“夫人,这是我特地为您制作的唇脂,用这支小一些的刷子上效果会更好。”
申国公夫人倒也不扭捏,直接把自己唇上的唇脂给擦了,“你替我试试。”
林言凑近一些,仔细地把唇脂刷在申国公夫人的唇上,然后迅速退回来。
申国公夫人立刻转头,“玲珑,快拿个镜子来。”
林言又从随身带着的箱子里取出一面铜镜,“夫人,您瞧。”
申国公夫人愣了一下,下意识往镜面看过去。
“怎么会这般清楚?”
“这是我家传的磨镜方子。”
申国公夫人也顾不上问镜子的事了,因为她看清了自己此刻的唇色。
这是她从未见过的颜色,很美,称的脸都白了一度。
而且神奇的是,在阳光下还闪着细碎的光,看着很高级。
非常惊艳。
“这是什么色?”
“夫人,这叫豆沙粉,您平日里也能用,十分抬肤色。”
林言没说出口的是,这个色号很减龄,申国公夫人现在比她刚才看起来至少年轻了五岁。
但即便他不说,申国公夫人和她的丫鬟们也都看得出来。
玲珑高兴道:“夫人,这个颜色太适合您了,真好看。”
其他丫鬟也都赞不绝口。
申国公夫人脸上满是笑意,她现在是越来越喜欢林言了,就凭他这双手,在京城里搅出点风浪简直是迟早的事。
这么看来,她那十万两花的更值了。
“玲珑,把我的宝盒取过来。”
玲珑转身回屋去了。
申国公夫人一边看着镜中的自己一边笑道:“今日趁着你来了,欠你的十万两银子就给了你吧,省得我再跑一趟了。”
林言面上不显山不露水,“夫人客气了。”
“这唇脂里头亮闪闪的是什么?”
林言也不藏着掖着,诚实道:“我在里头加了点金箔。”
申国公夫人看了他一眼,“你就这么告诉我了?”
“夫人是何身份,我这点小买卖夫人岂会看上?”
申国公夫人轻笑,“说的也是。”
又欣赏了一会儿自己的唇色,申国公夫人终于把目光移回了礼盒中。
草露和香膏没什么好问的,她还是对那些刷子感兴趣。
林言便继续给她介绍,“这只大的是用来刷珍珠粉的,轻轻地往脸上扫一层可以让妆粉更加的稳固,不容易掉,还能让妆容更清透。”
一边说一边给自己的珍珠粉打打广告。
“唇脂还可以上脸当胭脂用,用的就是这只软一些的刷子,还有这只,是用来上妆粉的,将来我们铺子也会上架妆粉,夫人可以来试试。”
申国公夫人笑了,她果然没看错,林言的确是个会做生意的,送她的年礼都把将来要出的东西给安排进去了。
弄得她心痒痒的。
“你家珍珠粉何时有呢?”
“还要过上一年多,到时候我一定第一时间给您送府上来。”
“好,那我就等着你了。”
从申国公府出来,林言摸了摸怀中鼓鼓的银票,笑的眼睛都快看不见了。
这可是十万两啊。
祁义把马车赶过来,笑着问道:“夫人,可是遇上大喜事了?”
林言笑眯眯道:“大好事。”
祁义跟着笑。
回到家以后,林言迫不及待地放下空箱子,朝屋里走。
糯糯和章墨远正在书房里写字,糯糯完全没了写故事时候的潇洒,一张小嫩脸都快皱到一起去了。
“阿爹回来啦。”
糯糯立刻扔下笔想往林言身上扑,结果被章墨远一把摁住,“你继续写。”
然后在糯糯幽怨的视线中,章墨远自己朝林言走去,顺利接收到林言一个火热的拥抱。
糯糯一脸不甘地咬笔杆。
“墨远,我拿到银子了。”
章墨远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林言丝毫未觉,他自顾地兴奋道:“十万两,我都拿到了,十万两啊。”
真正拿到手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林言都笑了一路了。
章墨远笑,“真的吗?”
糯糯从椅子上跳下来凑热闹,“阿爹,快让我瞧瞧。”
他还没见过十万两呢。
林言从怀中取出厚厚的一沓子银票,得意道:“十万两。”
糯糯瞪大了眼睛,“阿爹好厉害,我可以摸一下吗?”
“摸吧。”
糯糯把小爪子凑过去摸了一把,惊奇道:“这也是银子吗?”
“对啊,这叫银票,一张是两千两。”
“两千两啊。”
糯糯两只眼睛里满是崇拜的光,阿爹真厉害。
林言把银票收好,然后提笔给袁州那边写信,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
同时在信中他也附上了唇脂的做法,这样袁州那边的铺子也可以上架唇脂。
只是不晓得袁州那边能不能买到金箔,若是买不到也没关系,不加也是可以的。
刚把笔放下,外头就传来祁义的声音:“大人,夫人,狗蛋的娘来了。”
林言应了一声,然后把信收好拿出去交给祁义。
“祁义,把这封信寄到袁州去,狗蛋他娘在哪里?”
“在外头,狗蛋也来了。”
“知道了,你去吧。”
“是。”
糯糯已经跑出去了,林言跟在他后面,章墨远没出面,他大概知道对方来做什么,林言出面更适合一些。
狗蛋的娘有些瘦弱,她年纪应该很轻,但脸上却满是沧桑。
见到林言以后她紧张的手都在抖,“夫人,多,多谢您上回搭救,还愿意让我家狗蛋学武。我们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这是我做的一些衣物鞋子,给孩子的,您别嫌弃。”
等她说完林言才开口,“您太客气了,正用得上呢。”
他把妇人手里的篮子接下来,笑道:“进来喝口水吧。”
“不,不进去了,我这就走了。”
妇人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再看看眼前这高大的门庭,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见她神色不自然,林言也没强求,让祁扬去屋里拿了点吃食出来作为回礼。
狗蛋刚开始来也是这样,但几日下来已经好多了,等他娘离开后他就和糯糯凑到一块儿说话去了。
说完话才去找祁扬学武。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07 章
半夜醒来, 燕俊喆睡不着了。
辗转了几下还是没有睡意,燕俊喆只好坐起身, 一脸烦躁。
蒋天纵都跑了大半个月了, 他一直没什么异样,结果现在居然开始后悔了。
郭玉站在床边,小声道:“陛下?”
燕俊喆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淡淡道:“你说,若朕现在下旨把他叫回来,他会不会吓破胆?”
郭玉愣了一下,一时竟没反应过来这个“他”指谁。
但深夜能让陛下用这种语气提起的, 除了刚刚被派去袁州的蒋知州还能有谁?
郭玉斟酌着开口,“陛下, 蒋大人如今应当还没到袁州, 只怕还在路上。”
燕俊喆笑了一声,“说的也是,若朕真这么做了, 只怕百姓都要说朕朝令夕改。”
郭玉没说话, 静静地侍立在侧。
顿了顿, 燕俊喆叹了口气,“你先下去吧。”
第二天一大早,章墨远就被召进宫来。
燕俊喆把折子丢在桌上,冷声道:“章爱卿, 这几日在家里做什么?”
章墨远看了他一眼, 淡淡道:“近来年节休假,臣不敢荒废, 每日都在家里读书习字, 时刻关注分内之事, 为陛下效力。”
燕俊喆冷哼一声,“嘴上说着替朕效力,其实妻儿相伴,欢声笑语。不像朕,孤家寡人一个,大年节的还要在这冷冰冰的御书房里头看折子。”
章墨远看了眼身边的大暖炉,御书房里分明温暖如春,舒服得很。
看来燕俊喆是心里不舒服,故意找茬呢。
他想了一下,恭敬道:“陛下,上回卢学士的提议,您慎重考虑过了吗?”
卢抚上次请求燕俊喆把搁置了许久的选美提上日程,燕俊喆当时笑眯眯地应了,但过后就给卢抚安排了一大堆事,甚至还以体恤为由,让他暂时不用上朝了。
燕俊喆冷着脸看了章墨远一会儿,突然把桌上的奏折砸了过来。
章墨远也没躲,奏折直接砸到了他腿上。
“陛下息怒。”
燕俊喆站起来就骂,“章墨远,你自己倒是舒舒服服,妻子孩子一个没落下。朕呢,就因为你一个破折子,蒋天纵跑袁州去了,你说说看,你替朕效什么力了?”
章墨远弯腰捡起地上的奏折,然后上前几步放到燕俊喆面前。
“陛下,您是想见天纵吗?”
“天纵?”
章墨远从善如流,“蒋大人。”
燕俊喆坐下,“你一向鬼点子多,要不你给朕想个两全的点子?”
章墨远想了一下,“陛下,臣有一个法子。”
“说。”
“袁州离京城实在太过遥远,不如修一条直接连通的官道,日后来去也便利。”
燕俊喆冷哼了一声,“你少来假公济私,你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夫人在袁州弄了个什么珍珠养殖基地,你让朕修路怕是想给他提供便利吧?”
章墨远没否认,毕竟即便他否认也没什么用。
“陛下,修吗?”
燕俊喆不说话了。
良久,他才挥了挥手,不耐烦道:“出去。”
章墨远就退出来了。
他转头看了眼御书房的门,心情有些复杂。
燕俊喆和蒋天纵的事完全在他预料之外,前世他和蒋天纵并不熟识,蒋天纵也并未考上举人。
被皇帝看上,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荣宠,即便燕俊喆现在立刻下旨让蒋天纵回来,然后把他锁在宫里,也无人敢说什么。
章墨远之所以提议修路,其实更多的是想把这事儿往后拖一拖,毕竟修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若是修上一阵子,燕俊喆对蒋天纵的那点兴致退了,那也是好事一桩。
至于林言的便利,章墨远会再想别的法子。
*
正月十五,上元灯节。
听说晚上街上很热闹,还会有很多好吃的,糯糯高兴坏了,连午饭都不想吃了。
午睡也睡不踏实,隔一会儿就爬起来看看外头的天色,生怕两个爹爹偷偷出去不带他似的。
好不容易熬到天黑,一家人吃过晚饭就准备出门了。
糯糯抓了一把铜板过来,“阿爹,我的钱给你,你替我装在兜里。”
林言一看就知道他打什么小主意了。
糯糯手小,这一把也不会超过二十文钱,但显然他今晚要花的肯定不止二十文。
放在林言这里,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让阿爹付银子了。
糯糯主动把铜板塞到林言的口袋里,然后自己把小包袱背好,笑眯眯道:“阿爹,我好啦。”
林言笑着点了点头。
外头马车已经在等着了。
章墨远站在马车边,笑道:“今日街上人很多,可能会有些挤。”
糯糯高兴道:“我不怕,我跑得快。”
林言在后面托了他一把,“好,那一会儿就等你为我们开路了。”
糯糯嘿嘿一笑,自己钻进马车里乖乖坐好。
一下马车糯糯就看上了路边的糖葫芦,林言也想吃,就买了两串,糯糯吃一串,他和章墨远分吃一串。
林言把糖葫芦举到章墨远嘴边,笑道:“第一颗给你。”
章墨远摇头,“你先吃。”
林言也没想太多,只当他是想把第一颗留给自己,便一口把第一颗给吃了进去。
结果果子刚进嘴里章墨远就低头吻了过来,林言还来不及反应嘴巴里的果子就整颗被他抢走了。
林言赶紧去看旁边,糯糯正蹲在路边往地上吐山楂籽,并未注意两个爹爹在做什么。
只有卖糖葫芦的大叔在偷看他们。
一边看还一边笑。
林言瞪着章墨远,小声道:“你做什么,这里好多人。”
章墨远把嘴里的果子吃下去,笑眯眯道:“天黑,看不清的。”
糯糯起身走过来,皱着小脸道:“阿爹,这个果子好酸啊。”
说着他就盯上了林言手里的糖葫芦,试探道:“阿爹,你的酸吗,我替你尝尝好不好?”
林言哪里能知道酸不酸,他没好气道:“你问爹爹吧,他知道。”
糯糯听话地看向章墨远,“爹爹,酸吗?”
章墨远摇头,“不酸,特别甜。”
林言耳根都红了。
和糯糯说话一直盯着他做什么。
糯糯露出羡慕的表情,“我的好酸,阿爹让我吃一颗呀。”
林言把糖葫芦递给他,糯糯开开心心地咬了一口,结果下一刻就吐了出来,“呸呸呸,好酸呀,爹爹骗人。”
林言别开视线。
章墨远笑道:“是吗,我觉得很甜啊。”
糯糯一脸羡慕道:“最甜的那颗被爹爹吃啦。”
林言把糯糯咬过的那颗扯下来塞进章墨远嘴巴里,笑眯眯道:“还甜吗?”
章墨远看着他,小声道:“没有方才那颗甜。”
林言又往他嘴巴里塞了一颗,红着脸道:“你快吃吧,少说两句。”
章墨远做出可怜兮兮的表情,“真的很酸。”
糯糯点头,“没错,我也觉得很酸。”
见自己的糖葫芦在两个爹爹这里推销不掉,他只好拿着去边上哄祁扬祁义帮他吃。
等他转身后,章墨远低头在林言唇边又亲了一下,“现在甜了。”
林言愤愤地把糖葫芦抢回来吃了一颗,结果下一秒就被酸的皱起眉。
他们运气也太差了,怎么买到这么酸的果子?
章墨远凑过来,笑眯眯道:“要不要试试我的法子?”
林言:“……”
最后他还是被那人哄的亲了他一下。
好像是甜了一点。
林言默默想。
吃完糖葫芦,一家人继续往前面走,好多摊子都在猜灯谜卖各种灯。
糯糯想要,章墨远就带着他过去猜。
父子俩配合默契,没一会儿手里就攒了一把灯谜纸。
摊主都傻眼了,赶紧来拦,“这位公子,你们已经猜了很多了,我这里灯少,要不你们去前头看看吧,前头灯多。”
章墨远冲他笑了一下,“不必,我们只要一盏灯就好。”
说完他就拍拍糯糯的脑袋,让他自己选。
糯糯选了一个上面画着聚宝盆的,喜滋滋地抱在怀里。
“爹爹,我选这个,今年我的故事书一定能卖出去。”
章墨远笑,“一定能。”
林言跟在他们后面,笑眯眯地看着。
又玩了一个时辰,糯糯就开始打哈欠了。
“我们回去吧,他也该睡了。”
他们来的早,这会儿人更多了,章墨远索性把糯糯抱起来走。
刚要上马车就被一个妇人拦住。
她站在背光的位置,看不太清脸,但林言注意到她身边还站着一个孩子,看起来应该有十几岁的样子。
妇人可能不太懂,见林言他们的马车不俗,便称呼林言为官爷。
“官爷,能不能向您打听件事?”
妇人问的小心翼翼,旁边的孩子也低着头,很害怕的样子。
林言笑笑,“可以啊,你问。”
见他态度和善,妇人松了口气,“官爷,你知道朱温文朱老爷住在哪里吗,我不知道他在京城里当什么官。”
听见熟悉的名字,林言愣了一下,他下意识看了章墨远一眼。
章墨远把糯糯放进马车里,然后走到林言身边,“朱老爷我认识,你找他何事?”
夫人高兴坏了,她来京城已经好几日了,到处打听朱温文的住处,可惜根本没人认识他。
今日上元灯节,她想着人多便过来碰碰运气,没想到居然真让她给碰上了。
“这位老爷,我们是朱温文的家眷,他已经好些年没回家了,来了京城以后也一直没寄信回去,他爹娘不放心,让我带着儿子来寻他。”
林言这才看清男孩的脸,他看起来怯生生的,脸上冻的通红。
妇人的状况更糟,两只手满是冻疮。
林言看向章墨远,“墨远,朱兄现在在哪里啊,他还在京城么?”
章墨远摇头,“不清楚,按理说他应该不在京城。”
虽然朱温文会试没中,但举人也是可以做官的,多半会被调派出去做个县令什么的。
这都好几年过去了,按理说朱温文应该早就上任了。
妇人眼里刚刚燃起的光迅速暗淡下去,“怎么会呢,他应该已经在京城做官了呀。”
林言想了一下,问道:“嫂子,朱兄上回寄信回家是什么时候?”
“还是他离开县城那会儿,说他中了乡试,要进京城去,后头就没再寄过信了。”
妇人着急道:“两位官爷,我带着孩子已经寻了好几日了,只有你们认识他,能不能劳烦你们替我打听一下。”
妇人在身上摸索了一会儿,摸出两枚铜板,想递给林言。
林言摇头,没接。
“这样吧。”章墨远开口,“我明日去找吏部打听一下他去了哪里,你们先回去等着,不要着急。”
妇人高兴道:“好好好,多谢官爷。”
说完她按了按男孩的头,小声道:“剩子,快谢过官爷。”
男孩小心翼翼地跟着说了一句多谢官爷。
“你们先回去吧。”
“欸。”
林言叫住妇人,从兜里摸了一块碎银子,“带孩子去客栈住一晚吧,孩子脸都冻红了。”
妇人看了眼男孩的脸,眼神里满是不忍心,她冲林言笑了一下,感激道:“多谢,等寻到我家温文,一定让他还给你们。”
等母子俩离开后,林言和章墨远才上马车。
“墨远,你觉得朱温文还在京城吗?”
章墨远摇头,“这个不好说。”
若是别人,那自然不在京城,毕竟做不了京官,有个县令做做也是好的。
但朱温文不一样,章墨远看了眼林言,他的目的不全是做官。
林言叹了口气,朱温文这人还真是差劲,居然这么久不往家里寄信,他实在想不出有什么正当理由。
总不能是死了吧。
“等等,墨远,他不会是……”
章墨远失笑,“应当不会,别想了,明日我去一趟吏部就知道了。”
“好。”
第二天是复朝第一天,许是挤压的事情比较多,章墨远一直到中午才回来。
“如何,查到了吗?”
章墨远摇头,“吏部那边没有他的任职信息,这样看起来,他多半还在京城。”
林言不解,“这是为何?”
章墨远看了他一眼,然后把之前考试时的事情说了一下。
林言瞪大了眼睛,朱温文居然是这种人。
他过去对朱温文的了解只有勤学上进、家贫、靠着家里的妻子和二老挣辛苦钱供他读书。
结果刚考出点成绩就想把家里的妻子换掉,这还是人吗?
昨晚看着妇人和孩子的模样,真是挺可怜的。
章墨远喝了口水,继续道:“既然在京城那就简单了,下午让祁义出去打听一下就知道了。”
“嗯。”
吃完午饭,祁义就出去了。
林言带着糯糯去铺子里,章墨远留在家里处理公事,就把祁扬派给了他。
林言铺子的生意越来越好,一进铺子他就把这事抛到了脑后,一直忙到天快黑才送走最后一波客人。
“祁扬,光咱们几个不够了,得招些人手。”
祁扬点头,“招几个?”
林言一边想一边说:“制作草露和香膏还是咱们自己来,招几个采栀枝草的,还有几个装瓶装罐的。”
“采栀枝草的你和祁扬祁义看着招三个就行,男女都行,只要干活利索,不多话就行。装瓶装罐的我倒是想到一个人,等我回去问问狗蛋。”
“夫人是想让狗蛋的娘来?”
“是啊,上回她送来的手工我瞧了,做工很不错,想来应该比较细致,做这种活最合适了。”
祁扬很高兴,狗蛋现在也算他的徒弟了,他人又老实勤奋,他对他印象很是不错。
“狗蛋的娘应该很高兴。”
等他们回去的时候祁义已经回来了,而且表情看着不太好看。
林言疑惑道:“怎么了?”
祁义忍着愤怒道:“那个朱温文,他居然已经成亲了,娶的是西常街绸缎铺的闺女。”
西常街在北边,也是一个很繁华的地段,绸缎铺的闺女听起来家境应该是很不错的。
林言沉默了,这种故事无论古代还是现代都不陌生。
有些男人就是这样,成功了头一个甩掉的就是陪自己吃过苦的糟糠妻。
朱温文还要更可怕一些,他连父母都不管了。
林言坐在椅子上,无奈道:“这下可怎么办?”
祁义怒道:“我去把那个姓朱的给抓过来,看他有没有脸面对自己的发妻和儿子。”
祁扬拍拍他的肩,无奈道:“你别冲动,这是京城,天子脚下,他还是个举人,岂能随意抓?”
林言也道:“是啊,他是举人,即便是墨远,也不能随意惩罚他。”
章墨远在林言身边坐下,“也不能说没办法。”
“真的吗,你有办法?”
“从妻子的角度的确没有什么好办法,这种事也没人会管,最多就是受到一些谴责,但对朱温文来说可有可无。”
“然后呢?”
“本朝重孝道,若是朱温文的父母愿意出面,控诉他对老两口不管不顾,官府倒是能管。”
林言有些失望,“可是他的父母在胶州啊,离京城挺远的,来一趟应该不容易,而且他们也不一定肯控诉自己的儿子吧?”
再想的坏一些,说不定他们和朱温文一合计,也站到儿子那边去了呢。
那妇人和孩子不是更惨了么。
章墨远摇摇头,“明日我会让祁义去和她说,如何选只能她自己做决定。”
林言点头,只能这样了。
顿了顿,章墨远换了个话题,“还有一件事,算是个好消息。”
“什么事?”
“陛下已经批准了,从京城到袁州的官道,择日动工。”
林言瞪大了眼睛,“怎么回事,陛下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事?”
刚说完他就反应过来了,“因为蒋天纵?”
章墨远点头,“官道能修到何时,就看陛下对天纵的心思有多深,其实我倒希望他修到一半就放弃了。”
这样蒋天纵还能安心当个知州,只要不做出格的事,一辈子应当能安安稳稳的。
林言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点点头。
*
第二日章墨远派祁义去和妇人说了这事,妇人自然无法接受,大哭不止。
身边的孩子手足无措,吓得跟着一块儿哭。
祁义默默叹了口气,等妇人哭声收了一些他才再次开口:“你有何打算?”
妇人摇头,“不晓得,我好不容易带着剩子到了京城,还以为他在这里遇上了什么危险,没想到他居然另娶了。不要我也就算了,怎么能连剩子也不要?”
祁义翻了个白眼,何止是儿子,他连父母都不想要了呢。
“你先别哭,冷静下来听我说。”
妇人睁着两只哭肿的眼睛茫然地看着祁义。
祁义尽量把声音放到最温和的程度,“眼下你有两个选择,第一个,去找朱温文,求他不要抛弃你,求绸缎铺家的闺女答应和你共事一夫。他现在好歹是个举人,朝廷会给他发银子,你跟着他,你们娘儿俩的日子至少能比以前宽裕一些。”
妇人眼里都是挣扎。
祁义继续道:“若是你选这个,可能要吃些苦头,在家里头可能要受些欺负。”
“还有第二个,这个需要很大的勇气,若你能说服家里的二老,让他们来状告朱温文,朝廷能替你主持公道。”
妇人紧紧抓住祁义的手臂,“没有别的法子了么,爹娘他们,他们怎么肯告他?”
祁义摇头,“你好好考虑一下,剩子这么大了,你可以同他商量一下。客栈这边你不用担心,我家夫人替你付了半月的钱。”
妇人感激道:“多谢你家夫人。”
祁义说完就离开了。
他能做的已经做完了。
若妇人有勇气选第二条路,大人和夫人自然会帮她,但朱温文的父母那边,只能她自己去。
祁义摇摇头,太难了,哪条路都不乐观。
剩子追出来,小声道:“我爹他不要我和我娘了吗?”
看来刚才的话他都听见了。
祁义摸摸他的脑袋,“去和你娘商量一下吧,你娘现在只能依靠你了。”
剩子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似乎有种坚毅的意思。
祁义又摸了下他的脑袋,然后把自己来的路上买的两个包子塞给了他才走。
从客栈出来后,他想了想又去铺子里买了几个包子,让客栈的店小二替他拿上去。
做完这一切后他就去和他哥一块儿招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08 章
第二天上午, 林言在铺子里忙活,祁义从外面跑进来, 表情看着怪怪的。
林言疑惑道:“怎么了?”
“大人猜得没错, 剩子他娘去绸缎铺了。”
林言并不觉得惊讶,第二条路太难,妇人选择第一条路也是正常的。
祁义心绪不平, 愤愤道:“这样也太便宜他了。”
林言笑笑,“一个妇人在家里勤勤恳恳地养儿、伺候二老,唯一的期盼就是相公考上了功名家里能过上好日子,她又能怎么办呢?”
祁义重重地捶了下墙, 不甘道:“我晓得,但我就是心里不舒服。”
林言拍拍他的肩, 安慰道:“咱们再等等看吧, 先招呼客人。”
祁义点头,“夫人说的是。”
*
隔壁的稚言阁,糯糯和狗蛋正在里头说话。
狗蛋看了一圈, 一脸崇拜道:“糯糯你真厉害, 写了这么多故事书。”
糯糯托着腮, 叹气道:“可是都没有人来买呀,一个都没有。”
狗蛋从自己兜里摸出几枚铜板,耿直道:“那我买,我, 我先买一本, 其他的等我有了银子再来买。”
糯糯笑了,“不要啦, 你想看的话随便看, 不用花银子买。”
狗蛋蹲在糯糯身边, 一脸急切道:“糯糯,你不要难过,我很喜欢你的故事的。不然下回我再多抓几个孩子,让他们全都来听你的故事。”
糯糯看了他一眼,突然眼睛一亮,“我想起来了,你上回讲故事的时候忘记和他们说稚言阁啦,这回我自己去,让他们把稚言阁给散播出去。”
狗蛋站起身,高兴道:“那我们现在就去吧,我知道他们在哪里。”
现在这个时间,那群孩子都聚在一块儿玩呢。
糯糯点头,他走到架子上,随手选了几本揣进自己的小包袱里,“走吧。”
狗蛋听话地跟在他身后。
走到隔壁铺子门口,糯糯把脑袋探进去,大声道:“阿爹,我和狗蛋出去玩啦。”
林言正忙着和客人说话,便朝祁义使了个眼色。
祁义转身出来,“少爷,狗蛋,你们要去哪里?”
糯糯拍拍自己的小包袱,“去给人家讲故事去。”
祁义立刻看向狗蛋,“狗蛋,是不是你撺掇少爷?”
狗蛋低着头,小声道:“二师父,我会保护好糯糯的。”
祁义在他脑袋上轻轻敲了一下,“让你陪着少爷,你净给他出馊主意,今日是不是练少了?”
狗蛋不敢说话了。
糯糯仰着头看祁义,“祁小叔,你别说狗蛋了,是我自己要去的,跟他没关系。”
林言在里面听到他们的对话,探身出来说:“祁义,你陪着一块儿去吧,半个时辰以后就回来。”
“是,夫人。”
祁义赶着马车,载着两个小朋友走了。
狗蛋摩拳擦掌,“糯糯,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把那些小孩都给抓来的。”
糯糯摇头,“让祁小叔去抓,他抓起来比较快。”
祁义:“???”
还是上回狗蛋讲故事的地儿,一群孩子本来玩得正开心,一看狗蛋从马车上下来马上往家跑。
狗蛋眼疾手快抓住了两个,“不准跑。”
糯糯拍拍祁义,着急道:“祁小叔,你快去。”
祁义无奈地清了清喉咙,大喝一声,“都给我站住!”
小孩们吓坏了,个个蹲下身抱着脑袋,有几个胆子小的吓得瑟瑟发抖。
糯糯从包袱里摸出一包小零嘴,一脸不舍道:“大家别怕,只要你们听我讲几个故事,然后把这个故事散播出去,还要告诉人家这个故事在稚言阁可以买到,我就把这包好吃的干果送给你们。”
一听有好吃的干果,小孩们立刻抬起头好奇地看过来,甚至都忘了刚才的惧怕了。
糯糯把干果打开,自己吃了一口,“真的很好吃。”
他让狗蛋也吃了一口,狗蛋眼睛立刻亮了,“好吃。”
小孩们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离糯糯最近的几个都闻到果子的香味了。
“真的给我们吃吗?”
糯糯蹲下身,把纸包递到他们面前,笑眯眯道:“当然呀,只要你们替我把稚言阁三个字传播出去就好,要是效果好的话明天我还带小零嘴给你们吃。”
说完糯糯还心痛了一下,他的小零嘴本来就不是很多,不过为了自己的铺子,还是牺牲一下吧。
糯糯长得实在太好看了,笑起来的时候更有迷惑性,人畜无害的。
小孩们立刻就信了,纷纷跑上前来。
糯糯很大方地把纸包给他们,然后自己找了一个高一点的位置站稳,大声道:“大家快蹲下,我要开始啦。”
小孩们都乖乖地蹲好了。
有几个还在窃窃私语:
“他长得真好看呀。”
“声音也好听。”
“干果太好吃了,要是他每天都来就好了。”
狗蛋站在糯糯身后,大声道:“你们不要说话了,糯糯要开始了。”
“原来他叫糯糯呀。”
“名字有点奇怪,但他长得真好看。”
狗蛋无奈地提高了声音,“不要说话了。”
没人听他的,大家继续吃东西聊天。
糯糯从包袱里摸出一块丝帕垫在石头上,然后坐下,“大家不要说话啦,我要开始啦。”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不说话了,个个一脸期盼地看着他。
狗蛋:“???”
糯糯讲故事可比狗蛋那个磕磕巴巴地背书强多了,再配上他这张好看的脸,效果简直不要太好。
一个大侠的故事讲完大家还意犹未尽,纷纷要求再来一个。
即便这时零嘴已经吃完也丝毫不影响。
糯糯随便点了一个小男孩,问道:“我问你一个问题哦,我刚才说的铺子名字叫什么呀?”
小男孩立刻站起身,磕磕巴巴道:“只,只什么。”
狗蛋和这些孩子比较熟悉,当即就瞪了他一眼,“方才糯糯已经说了十几遍了,你怎么连一个字也没记住,把干果吐出来。”
小男孩低着头,心虚地捂着自己的肚子,干果都被他吃进肚子里去了。
糯糯从石头上跳下去,走到小男孩身边,小男孩以为他要打人,吓得赶紧捂住自己的脑袋。
结果糯糯却只是拍拍他的肩膀,笑眯眯道:“没关系,这个名字是我爹爹起的,是有点难记啦,稚言阁,你能说一遍吗?”
小男孩顿时迷失在他的笑容里,傻乎乎道:“只言阁。”
糯糯耐心道:“不是只言阁,是稚言阁哦,你再说一遍。”
这下小男孩终于说对了。
糯糯高兴道:“你很厉害,才两遍就说对了,我相信你一定不会出错啦。”
小男孩骄傲地挺起胸膛,“绝对不会。”
糯糯又用同样的方式教了其他几个孩子,反应都和第一个小男孩差不多,而且等糯糯走开后,他们表情还有些恍惚。
狗蛋瞪大了眼,这些小孩什么时候这么听话过。
这一带他常来,每回都能听到这些孩子的爹娘骂人打人的声音,说起来也是自家孩子皮的不得了,倒是没见过他们这么乖顺的一面。
糯糯转身走回来,再次爬到石头上坐下,继续讲故事。
狗蛋怕糯糯渴,打算趁这个时间去找相熟的人家讨碗水来给他喝。
经过一条巷子的时候发现有个小孩蹲在里面,身上的衣裳都破破烂烂的。
狗蛋停住脚步,无奈道:“你躲在这里做什么?”
不回家也不去前头听故事,还把衣裳弄得这么破,到底是谁家孩子?
小孩抬起脸来看了眼狗蛋,眼神似乎有些惧怕。
狗蛋这才发现,眼前这小孩他完全没见过,不过他只是偶尔来几次,有几个不熟悉的孩子也是正常的。
他本来想他拉去听故事,但看了眼他身上破烂的衣裳还是改了口,“我送你回家吧,你家在哪里?”
小孩拼命摇头,“我不能说。”
狗蛋愣了一下,“家在哪里也不能说,你该不会不知道吧?”
小孩往后缩了缩。
狗蛋无奈地上前几步,直接把他从地上拎起来,“算了,我带你去前边听故事去。”
小孩拼命挣扎,“什么故事,我不要去,你放开我。”
这小孩看着只有五六岁的样子,力气还挺大,狗蛋只好两只手控住他,把他带到了前面。
糯糯摸摸小孩的脑袋,笑道:“你来晚啦,快点蹲下吧。”
小孩看了这群人一眼,警惕道:“你们都是什么人,为何聚集在这里?”
糯糯伸手在他额头上戳了一下,直接把他给戳到了地上。
“你快点蹲下,我第二个故事还没说完呢。”
狗蛋瞪了小孩一眼,小孩吓坏了,只能暂时屈服。
糯糯继续讲。
小孩本来还警惕地缩着,但听着听着他就忘了,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糯糯。
糯糯讲完两个故事时间就差不多了,该走了,但就在他准备起身的时候,小孩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急切道:“这个故事前头我没听到,你再讲一遍。”
狗蛋把他的手扯开,“你干什么呢,一点礼数都不懂。”
糯糯冲他笑笑,“我要回家啦,你明天再来吧。”
今天效果不错,他打算明天还来讲。
但小孩更着急了,“你不能走,我要听前面。”
这小孩还挺霸道。
不过他一看就是个喜欢故事的,糯糯非常高兴,这正是他需要的人呀。
于是他很认真地故事前面那部分给他讲了。
小孩听得十分痴迷,两只小手紧紧地攥着糯糯的衣摆,“我还要听,你再讲一个。”
糯糯不高兴了,“我今天都讲完了,你明天再来吧。”
“不要,你现在就讲。”
糯糯:“……”
狗蛋刚要把人拉开,小孩居然直接坐在了地上,还死死抱着糯糯的腿不放。
狗蛋:“……”
祁义都看傻了,这小孩哪儿冒出来的?
“狗蛋,怎么回事?”
“二师父,我刚才在巷子里发现他的,问他是谁家的他也不肯说,我觉得很可疑啊。”
祁义蹲下身看了眼小孩,问道:“你家在哪里,我们送你回去?”
小孩拼命摇头,“我不回去,我要听故事。”
祁义把他拉开,不让他靠近糯糯。
糯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裤子,“祁小叔,狗蛋哥哥,我们把他带回去吧,他看起来有点傻,可能已经不记得自己家在哪里了。”
小孩撇撇嘴,他才不傻呢。
祁义摇头,“少爷,这样不好吧,我们也不知道他的来历,怎么能把他带回去?”
“没关系,带走吧。”
好不容易遇上一个这么喜欢听故事的,糯糯觉得有戏。
说不定他的故事书就要卖出去了。
祁义无奈地把小孩拎起来放到马车上,小声警告他,“我告诉你,老实点知道吗?”
小孩轻哼了一声。
等糯糯和狗蛋也上车后,祁义就去前面赶车了。
糯糯看了小孩一眼,高兴道:“狗蛋哥哥,我觉得他品味挺不错的,说不定会成为稚言阁的头一个客人哦。”
狗蛋也看了眼小孩,眼神颇有些嫌弃,“他身上的衣裳都破成这样了,哪有什么品味?而且刚才他还抢干果吃,别说成为头一个客人了,我觉得他可能会把你的零嘴都吃光。”
糯糯点头,“你说的有道理,我一回去就把零嘴都藏起来。”
“就应该这样。”
小孩:“……”
你们讨论的时候能不能避开我啊,我还在这儿呢。
糯糯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故意道:“我突然想起来,他到现在都没提过他的爹娘,该不会是个没有爹娘的孩子吧,那还是算了,我们直接把他丢在路边好了。”
小孩立刻往角落里一缩,紧张道:“我有爹娘的,你们不要帮我丢掉。”
狗蛋哼了一声,“那你倒是说说看,你家在哪里?”
小孩又不说话了。
林言估摸着时辰在铺子外面等,结果从车上下来一个陌生的小孩。
“祁义,这是怎么回事?”
祁义就把刚才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林言表情严肃,小孩身上衣裳凌乱,该不会是逃犯什么的吧?
不过最近好像没有听说什么满门抄斩的案子。
林言看着小孩,温声道:“可以告诉我们你家在哪里吗,我们可以把你送回去。”
面对林言的时候,小孩眼里的警惕少了很多,但他还是不肯说,只说自己记得家在哪里,听完故事就自己回家去。
林言放了点心,“先把他带回去吧。”
总不能把这么小的孩子丢在大街上。
宫城门口。
卢抚和章墨远正说着话,突然卢抚家的管家奔过来,“不好了老爷。”
卢抚瞪了他一眼,“何事如此惊慌?”
“老爷……”
管家附到卢抚耳边,小声说了一句。
“什么?”
章墨远作了一揖,客气道:“卢学士家中有事,我就不打扰了。”
卢抚应了一声,“也没什么,就是家里小孙子贪玩跑出去了,府里头大惊小怪。”
“如此,我就不耽搁卢学士了。”
章墨远转身上了马车。
他也没太在意这事,结果一回府就看见一个陌生的孩子在家里大吃大喝。
模样和卢抚还有三分相似。
章墨远:“……”
林言一见他就走过来,小声道:“糯糯和狗蛋今天捡了一个孩子,也不知道是哪家的。”
章墨远笑了一下,“我认识他。”
“啊?”
章墨远直接朝小孩走过去,问道:“你是学士府的小孙子?”
小孩吓得嘴巴里的汤都喷了出来。
“你,你怎么知道?”
林言瞪大了眼睛,“真的是啊,学士府,那不就是……”
蒋天纵过去的顶头上司。
章墨远淡淡道:“祁扬,把他送回卢府去。”
祁扬立刻领命上前,“小公子,这边请。”
小孩委屈道:“我不想走,我还没听故事呢。”
而且这些吃食都太好吃了,比他家里的好吃太多了。
但章墨远丝毫不为所动,“祁扬,把他送走。”
祁扬拦腰把人抱起来,扛着就往外走,任由小孩挣扎也不松手。
很快院子里就听不见动静了。
糯糯凑过来,高兴道:“爹爹,他真的是学士府的孩子吗?”
章墨远笑道:“是啊。”
糯糯更高兴了,“那我的故事书肯定能卖出去啦。”
第二天一大早,卢抚就亲自带着厚礼上门来道谢,身边还跟着昨日那个傲娇的小孩。
糯糯小声道:“既然你是学士府的孩子,那你昨日怎么把衣裳弄成那样啊?”
小孩扭捏了一下,不好意思道:“我从树上摔下来,衣裳被树枝刮破了。”
卢抚没好气地在小孩脑袋上拍了一下,“我这小孙子生来就顽皮,上树下水无一不精,就是不肯好好坐下来读点书。”
按理说他府上读书的氛围应该是很浓郁的,两个儿子也都做了文官,结果就这个小孙子是个奇特的。
坐也坐不住,别说读书了,看一眼就能睡着。
卢抚头疼死了。
章墨远露出疑惑的表情,“是吗,但昨日他缠着我家糯糯一直想看他的故事书,我倒是没瞧出来。”
卢抚愣了一下,“竟有此事?”
小孩,也就是卢远抬起脸看着爷爷,认真道:“他讲的故事很有意思。”
卢抚更惊讶了,他这顽劣的小孙子居然还能说出这种话来?
章墨远又道:“糯糯写的故事书都在稚言阁里,你可以过去看看。”
糯糯赶紧跟了一句,“是呀,有很多哦,一会儿我带你去吧。”
卢抚看着眼前的糯糯,看着似乎也没比自家这小孙子大多少,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
人家都能自己写故事书了。
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章墨远笑道:“里头的故事书大半是我替他誊写的,他自己画的少一些。”
一听是章墨远写的,卢抚顿时也来了兴趣,他见过章墨远的字迹,连他都佩服不已。
陛下也夸过很多回。
既然是章墨远写的,那甭管这故事书是讲什么的,拿回来临摹一下都值了。
而且关键是他这小孙子难得的喜欢。
“那就打扰了。”
“无妨。”
卢远朝糯糯家的餐桌看了一眼,偷偷吞了口口水,好香啊。
之后章墨远和卢抚一道去上朝,林言带着糯糯祁义还有卢远一块儿去铺子里。
反正今日比较早,他也没急着去开珍宝坊的门,而是和糯糯他们一块去先去了稚言阁。
糯糯熟门熟路地去角落里拖来一只可爱的小推车,“给你。”
卢远立刻被小推车吸引了视线,“这是什么?”
“一会儿你可以把喜欢的书放在里面。”
说着糯糯还给他示范了一下如何拉着走,卢远瞪大了眼睛,“这个真有意思。”
“是我阿爹画的哦。”糯糯十分得意。
卢远看了眼林言,眼神里满是敬佩。
林言失笑,“那边还有读书角,你若是有喜欢的可以拿下来带到那边去看。”
卢远点点头,“嗯!”
糯糯把手背在身后,小大人似的道:“好了,你自己选吧,要是有看不懂的可以问我哦。”
卢远高兴地拉着小推车扎进了故事书的海洋里。
过会儿狗蛋来了,糯糯第一时间告诉了他卢远的身份。
狗蛋惊了一下,“那我昨日还对他那么凶,他会不会让他爷爷来抓我呀?”
糯糯摇头,“不会,你忘了吗,我爹爹也是大官啦。”
狗蛋连连点头,“你说得对。”
卢远看什么都有兴趣,恨不得把架子上的书全都放进小推车里。
糯糯拦住他,“已经很多啦,以你的速度,已经看不完啦。”
卢远不服气,“什么叫以我的速度?”
糯糯理直气壮,“是你爷爷说的呀,说你一页书要看大半天呢。”
卢远:“……”
他又拿了几本,气鼓鼓地去边上看了。
这一看就没声了。
林言叮嘱了糯糯和狗蛋几句,就转身去隔壁了。
这个时间没什么客人,他就坐在桌边盘盘帐,再画些新的瓷瓶和瓷罐。
还有以后的珍珠粉、妆粉、珍珠皂的罐子,也都要设计一下。
上次卖的时候珍珠太少,都没来得及到这一步就全卖完了,用的全是白色的瓷瓶和瓷罐,除了林字就没什么让人印象深刻的设计了。
明年的珍珠一定会多出不少,林言想提前做好准备。
隔壁许久没听见声音,林言便特意过去看。
卢远还在专注地看书,糯糯趴在桌子上继续画,而狗蛋已经趴在边上睡着了。
祁义坐在后门处发呆。
还挺和谐。
“夫人……”
“没事,我就是过来瞧一眼。”
卢远把小推车里的几本故事书全部翻完了,他站起身,高兴道:“糯糯,这些书我都要了,你给算个价。”
糯糯打了个哈欠,刚要开口就发现问题了。
他忘记定价格了。
卢远疑惑道:“你怎么不说话?”
糯糯下意识看向林言,“阿爹啊。”
林言噗嗤一笑,然后朝糯糯招招手,等他过来后凑到他耳边小声道:“这一本书空白的买来三十文,你自己想的故事,还有你爹爹的加工费,你自己定吧,不要赔本就好。”
三十文算是批发价,章墨远和书铺订了很多。
糯糯也是会算数的人了,他想了想,开始狮子大开口,“一两银子一本。”
林言忍住笑。
狗蛋也惊了一下,他没读过书,单纯被一两银子惊到了。
卢远倒是不觉得惊讶,毕竟外头的那些书价格也差不多,不过他有点为难,“我身上没有这么多银子,下回来再补给你行吗?”
糯糯十分大方,“你要是买的多,我可以给你算便宜一些。”
林言又想笑了。
还挺有天分。
卢远想了想,“我买十本。”
糯糯睁大了眼睛,他心里设定的多其实就是五本这样子,结果卢远居然要买这么多。
“你买这么多看得完吗?”
卢远气道:“当然看得完,我这会儿都看了三本了。”
糯糯点头,“这样呀,那就算你一百文一本吧。”
卢远:“……”
一两银子到一百文,这是不是差的也太多了。
糯糯有点为难了,“还是嫌贵呀,那你还是少买一点吧,我爹爹的加工费很贵的。”
林言笑着摇头,他听蒋天纵说过,曾经有人出过高价想收他手里那本注解书,不是为了科举,只是为了章墨远的字迹。
这恐怕是章墨远的字迹最不值钱的一回了。
不过糯糯根本不知道这些,他连一般的书价都不知道,说一百文估计就是为了凑个整。
卢远像是生怕糯糯反悔似的,赶紧把兜里的碎银子全都拿了出来,“你数数。”
糯糯朝林言投来求助的视线。
阿爹,这是多少呀?
林言走过去,拿手指轻轻拨了一下,把多余的还给卢远。
“这些够了。”
卢远其实也不是很清楚,他试探着问林言,“这些剩下的还能买几本呀?”
“大约还能买十本吧。”
卢远高兴坏了,“那我再去选十本。”
糯糯:“……”
还要十本,那岂不是把他的铺子搬空啦。
林言提醒了一下,“卢远,你要不要先买十本,二十本太多了。”
卢远以为林言又在嘲笑他看的慢,气呼呼地直接拿了十本,还强调道:“我看的完,看的很快!”
林言:“……”
糯糯看着空空的架子,高兴地把刚才林言分出去的银子也扒拉进了自己的荷包里。
“对,你看的很快,看完了再来哦。”
卢远点点头,“嗯。”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09 章
糯糯这天回去的时候简直得意坏了, 装着碎银子的小荷包拎在手里晃来晃去。
一到家就往书房里冲。
“爹爹,我的故事书卖出去啦。”
章墨远心里并不惊讶, 但还是做出惊喜状, “是卖给卢学士的小孙子了吗?”
糯糯把荷包里的银子哗啦啦倒出来,高兴道:“对呀,他买了二十本呢, 好多银子。”
“是很多。”
糯糯往章墨远那边扒拉了一半,大方道:“爹爹,这是你的工钱。”
章墨远笑,“我只是替你誊写了一遍, 功劳都是你的,银子我就不要了。”
糯糯眼睛一亮, “一点都不要吗?”
章墨远点头。
糯糯挣扎了一下, 还是从里面挑出最小的一块推到章墨远面前,其他的他就高高兴兴地收回了荷包里。
章墨远失笑。
等糯糯跑出去后,章墨远就敛了笑容, 正色道:“陛下派我亲自督办修路一事, 日后只怕会有相当一段日子不在京城。”
林言也收了笑容, 问道:“墨远,你预估大概多久?”
“若是全线完成,最快也需要一年。”
林言露出不舍的表情,“这么久啊。”
“前面一阵子在京城, 只要有空我便会回来。”
林言更失望了, “也就是说,在京城这一阵子你都不能日日回来。”
章墨远点头, 他心中当然也十分不舍, 但皇命不可违, 更何况这条路对林言来说十分重要。
交给别人,章墨远也不放心。
林言看了眼门外,小声道:“先不告诉糯糯,不然他又要生气了。”
章墨远笑了一下,“好。”
本来以为糯糯又会像小时候那样生气,结果糯糯只是眨了眨眼,然后小声道:“我知道了,我会照顾阿爹的。”
章墨远看着他,问道:“糯糯是不是生气了?”
糯糯摇头,“没有生气。”
章墨远看他表情就不太对,正想伸手过去抱他人就跑了。
“我去找狗蛋哥哥啦。”
章墨远悄悄跟在后面。
糯糯跑了很远,一直跑到院外的一棵大树边蹲下。
章墨远悄声凑近,发现糯糯蹲在那里吧嗒吧嗒流眼泪,一点声音都没有。
不走近还看不见。
章墨远心疼坏了,他走过去蹲在糯糯身边,温声道:“怎么躲起来偷偷哭呢?”
糯糯擦擦眼泪,瓮声瓮气道:“没有哭。”
章墨远笑了一下,把糯糯抱起来,糯糯现在已经快七岁了,个子很高,林言是早就抱不动了,但章墨远却轻轻松松。
他知道糯糯其实就是有些舍不得,该知道的道理都知道,所以没说话,直接抱着他回了家。
章墨远很快就忙起来了,林言的珍宝坊生意也是好的不得了。
本以为糯糯要缓上几日,结果没想到他的稚言阁也很忙。
不知道是卢抚给宣传的,还是卢远自己,反正糯糯的故事书在一帮权贵家的小孩当中火了。
好在先前卢远买走以后章墨远按照糯糯的底稿又誊写了十几本,不然这些小孩都买不着。
林言也是没想到稚言阁会有今天的场面,他赶紧拿着铺子里剩下的几本去书铺里印了一下。
糯糯就忙活着写他的新本子,一时间也顾不上爹爹要离开家的事了。
林言很是欣慰。
*
这天下午,祁义从章墨远处回来,赶着马车经过上次遇到剩子和他娘的地方,正分心想剩子的事呢,就被一个冲出来的人给拦住了。
祁义吓了一跳,赶紧勒停马车,正要发怒就看清了眼前人的脸。
“剩子?”
眼前的剩子比先前还要瘦,两只眼里一丝光芒也无。
“祁大哥。”
祁义从马车上跳下来,一脸惊讶道:“剩子,你这是怎么了,你娘呢?”
剩子眼眶里迅速浸上一层泪,“祁大哥,你帮帮我娘吧。”
“你娘怎么了?”
“前阵子我娘去绸缎铺找我爹,我爹刚开始不承认,后来他们见我和我爹长得像才信。无奈之下我爹就把我和我娘带回了家,但我爹新娶的那位把我娘当下人,让她不停地干活,动不动就骂她还打她,我爹也不管,我劝她走她也不听我的,祁大哥,求求你,救救我娘吧。”
祁义叹了口气,剩子说的这些他倒不觉得惊讶,但还是很愤怒。
怕他生气,剩子擦了擦眼泪,小心翼翼道:“祁大哥,你不要生我娘的气,她是为了我。过去她就常和我说,等我爹考上了功名,我就能过上好日子了,她只是不想我失去一个举人爹。”
祁义摸了摸他的脑袋,“谈不上生你娘的气,你娘会这么选也是人之常情。”
剩子点点头。
祁义把他带到马车上,问他:“那你呢,你是怎么想的?”
剩子眼里快速地闪过一丝茫然。
“我觉得你应该和你娘好好聊聊,现在只有你能帮到她。”
“我……我想让她离开这里,我想回家去。”
“可是我听说你们过的很苦,和你爹爹在一起或许真能过上好日子。如果你爹愿意的话,他还能去做个县令什么的。”
狗蛋眼神更迷茫了,他想了许久才抬起眼看向祁义。
“可是过去家里日子过的苦,都是因为爹爹,因为娘和爷奶要给爹爹攒银子,现在不用了。而且和爹爹在一起,我们真的能过上好日子吗?”
虽然只见过一面,但剩子还记得上次见到章墨远抱着糯糯的样子,父子俩看起来十分亲昵。
他长这么大,别说这种亲昵的画面,他爹连话都很少和他说。
有时候他甚至能感觉到他爹是很嫌弃他和他娘的。
祁义微微一笑,“把你最真实的想法告诉你娘吧,兴许她就能改变想法了。”
剩子点点头,祁义又和他约定三日后在先前那家客栈见面。
剩子心里立刻安心了许多,和祁义告别以后就离开了。
回去后,祁义自然向林言汇报了这件事。
林言没说什么,只说让他自己看着办。
“对了,大人那边如何了?”
祁义正色道:“旁的倒是没什么,就是吃的不好,我瞧着大人都瘦了一圈了。”
章墨远最近大部分时间都和工匠们待在一处,为了节省时间,他平日里吃的十分随意,这么一来二去的自然就瘦了不少。
林言想了想,道:“我明日给他做些吃食送过去吧,顺便带着糯糯去瞧瞧他。”
祁义高兴地应了一声。
“你去市集上替我买些猪后腿肉和猪小肠来。”
“是。”
等祁义把东西买来后,林言就把猪小肠翻过来洗干净,然后用清水浸泡。
第二天猪小肠浸泡的差不多,林言就拿出来做了猪肠衣。
接着就开始做火腿肠。
把猪后腿肉剁碎,但不用太细,太细碎了反而影响口感。
之后往肉里添加准备好的各种调味料,顺着一个方向搅拌均匀,再加上清水,继续搅拌。
再往里加玉米粉,让口感更加紧实一些。
这个时候如果加一些红曲米粉,颜色会更像火腿肠,但林言没加,一来还得去找,二来加不加也不影响口感,干脆就算了。
接下来就是最关键的一步了,灌肠。
因为手头没有灌肠器,林言用的是漏斗,做起来比较慢,花费了一整个下午才做完。
做完以后扎上小孔,然后拿线绳分段扎上。
最后上锅煮,煮熟以后取出来洗掉上面的浮末,再把细绳剪掉。
林言自己尝了一口,又给祁义拿了一根。
“夫人,这是什么,闻起来怪香的。”
“这叫火腿肠。”
祁义咬了一口,瞬间一股香浓的肉味就在嘴巴里爆开,让他眼睛一亮。
林言把自己刚刚吃过的那根切成两段,一段自己吃着,一段拿进书房去给糯糯。
糯糯正忙着创造他的新故事,林言走到他身边他才抬起头来。
“阿爹啊。”
林言把火腿肠递到他嘴边,糯糯啊呜咬了一口,眼睛瞬间亮了,“好吃啊。”
“你自己拿着吃。”
糯糯擦擦手,然后接过去自己拿着啃。
林言也擦了擦手,然后拿起桌上的本子看,糯糯现在写字也有模有样了,认真起来写的和章墨远还真挺像的。
毕竟是他教出来的。
“一会儿咱们去看爹爹吧。”
糯糯睁大了眼睛,“真的吗?”
“真的呀,我们把火腿肠给他送过去,来不及回来的话就在他那里住一晚。”
糯糯高兴坏了,连故事都顾不上了,赶紧去收拾东西。
看样子他应该是打算把最近写的新故事都带去给章墨远看。
林言自己也去收拾,带上一身干净的换洗衣裳,再给章墨远带两身。
收拾好以后父子俩就坐上了马车。
大约一个时辰后才到。
章墨远正站在路边听人说着什么,偶尔点一下头或者问一句。
祁义刚把马车停稳,章墨远就朝这边看过来。
以为祁义过来送东西,他也没什么反应,但紧接着就看见后面下来的林言和糯糯。
糯糯蹦跶的老高,“爹爹!”
章墨远眼睛一亮,和身边的人说了一声后他就快步朝这边走过来。
“爹爹,爹爹。”
章墨远走过来,摸了摸糯糯的脑袋,然后直接走到林言面前。
“怎么突然过来了?”
糯糯见爹爹没管他,就跟着跑回来,“爹爹啊。”
章墨远便低下头看着他,“你和阿爹怎么来了?”
“来看爹爹呀,阿爹还做了好吃的。”
“什么?”
问这话时章墨远是看着林言的。
林言笑,“做了点肉食,一会儿热一下再吃。”
正好也到了吃晚饭的时间,章墨远索性就带着林言和糯糯回住处去了。
为了方便,章墨远就住在附近的客栈里,但因为地段偏,客栈相对简陋一些。
林言借了客栈的厨房把火腿肠热一热,又要了几个小菜,一家三口在屋子里吃。
糯糯抓了一根火腿肠放进章墨远的盘子里,笑眯眯道:“爹爹吃呀,可好吃啦。”
章墨远冲他笑笑,然后拿筷子夹起来吃了一口。
林言看着他的表情,“怎么样?”
章墨远点头,“很好吃。”
“我带了一只冰鉴来,里头还有不少,你想吃的时候拿出来热一热就好,但不要吃太久。”
林言还给祁扬分了些,让祁义拿过去了。
“好。”
三人一边吃一边闲话。
最高兴的就是糯糯了,他只吃了一根火腿肠就不吃了,然后跑来跑去把自己的新故事拿给爹爹看。
还眉飞色舞地告诉他自己挣了好多银子。
这些事章墨远自然都清楚了,每回祁义来都会带来林言写的信,而且即便林言不写信,祁义也是会说的。
章墨远把糯糯的故事书接过去,翻看了几眼后笑道:“真不错,糯糯很厉害。”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夸奖,糯糯听的恨不得马上飞起来。
以糯糯现在的水平,已经不太需要章墨远替他誊写了。虽然画工和章墨远不能比,但糯糯画的很可爱,只要章墨远替他修缮一些细节处就差不多了。
现在稚言阁里卖的都是章墨远的版本,糯糯的新版本还没上市。
不过林言和章墨远都不是很在意这件事,卖的好就夸一夸,卖的不好就安慰一下转移一下糯糯的注意力。
林言吃完一根火腿肠后又拿了一根,吃完大半根以后才发现自己似乎吃的有点多。
他做的火腿肠还挺大的,可神奇的是,将近两根再加上刚才的一碗饭下去他竟然还没吃饱。
林言有点疑惑,他最近胃口怎么这么好。
“怎么了?”
林言把手里的小半截火腿肠放下,“我最近好像吃的比较多。”
章墨远摸了摸他的脸,笑道:“好像是胖了一些,不过胖些才好。”
林言拍开他的手,没好气道:“胖哪里好了?”
糯糯鼓着腮帮子一边吃一边道:“阿爹不胖。”
林言摸摸他的脑袋,笑眯眯道:“糯糯乖。”
糯糯现在也在抽条了,个子越来越高,身形越来越瘦,只有小脸蛋还有些肉乎乎的。
“糯糯也不胖。”
糯糯乐的眯起眼。
被糯糯这么一打岔,原本要说的话题自然就没再进行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发高烧好痛苦,姐妹们都要健健康康的,还有,圣诞快乐哦~
第 110 章
第二天起来后, 林言也没急着走,章墨远带他和糯糯去前面看了看。
林言吃了一惊, 虽然心里很清楚章墨远的办事能力, 但进度这么快还是出乎他的预料了。
看来京城这一段很快就能结束了。
祁扬走过来,“大人,夫人, 小少爷。”
章墨远看了他一眼,他就把手里的表单递过来。
这份表单还是章墨远受了林言先前的启发做的,拿来记录东西很是方便。
“大人,这是前阵子的明细, 您过目一下。”
章墨远翻看了一下,问道:“工人的工钱给了吗?”
祁扬摇头, “还没, 大人,户部那边的银子还没拨下来,陛下给的也快用完了, 若是现在把工人的工钱付了, 后头咱们就没银子了。”
章墨远抬眼看了下前头挥汗如雨的工人们, 从前几日开始就听见他们在讨论工钱的事,个个都规划好了。
不是寄回家就是要收起来娶媳妇儿。
若现在告诉他们工钱发不出来,怕是要失望。
“你先去府里拿银子垫上,下午我亲自去一趟户部。”
章墨远说完就看向林言, “言儿, 你知道银子在哪里。”
林言点头。
章墨远有一个专门放银子的柜子,他平日里的进项都会往里面放, 钥匙在林言这里。
不过林言也不知道他里面到底有多少银子。
“墨远, 不如我也出一些吧, 上回卖珍珠的银子……”
章墨远冲他笑了一下,“不用,只要给工人发个工钱,用不了多少,够的。”
糯糯把自己的小荷包塞到章墨远手里,“爹爹,我的银子都给你。”
章墨远摸摸他的脑袋,笑道:“多谢糯糯,爹爹有银子。”
之后祁扬就和林言他们一块儿回府取银子去了。
*
半夜,燕俊喆又醒了。
“郭玉。”
郭玉匆忙赶来,“陛下,您怎么醒了?”
燕俊喆看了他一眼,不耐道:“章墨远今日不是进宫了么,怎么说的?”
郭玉想了一下,答:“回陛下,章尚书下午进宫是来找户部尚书大人的,并未递什么消息上来。”
燕俊喆轻嗤了一声,“蔡清一向看不惯章墨远年纪轻轻受重视,这回故意卡他的银子,章墨远到底是忍不住了。”
“听说章尚书刚从自己手里拿了银子给工人们发了工钱。”
燕俊喆笑了,“朕倒是没看错他。”
顿了顿,燕俊喆又把话题拉回到自己最想了解的方向上来,“路修的如何了?”
郭玉心下无奈,这才刚开始,哪有这么着急的?
但他不敢表现出来,小心翼翼道:“陛下,章尚书行事爽利,进度比预计的快多了。”
燕俊喆白了他一眼,“朕要知道具体的进度。”
郭玉只好具体说了。
燕俊喆微微睁大眼睛,“这么些日子才进行到这儿,那朕要去袁州得等到何时?”
郭玉很清楚,燕俊喆这摆明了就是心中烦闷,想随便寻个由头发泄一下。
他试探道:“陛下,不如明日派人去催催?”
“催什么催,朕还有账没和他算呢,明日把他叫进宫里来。”
郭玉一头雾水,陛下和章尚书还有账没算?
看他这傻呆呆的模样,燕俊喆没好气道:“你忘了?束宁的事,他可到现在都没回来呢,朕的暗卫营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暗卫,岂能如此不明不白地失踪了?”
郭玉:“……”
为什么他觉得陛下现在的表情满满的都是“可算找着借口了”?
但他也不敢问,只能应下。
明日一大早章墨远就进宫来上朝了。
因为修路的事,他已经好一阵子没来了。
早朝上倒也没什么事,章墨远汇报了一下目前的进度,还特地提到户部尚书蔡清的“配合”,这么快就把银子给送过去了。
蔡清憋气憋的脸都红了。
燕俊喆眼里闪过一抹笑意。
早朝结束后,章墨远单独去御书房面圣。
郭玉拉开门,恭敬道:“章尚书,里面请。”
“多谢郭公公。”
章墨远迈进御书房的门槛,身后的门一下子就关上了。
燕俊喆坐在桌案后头冷冷地看着他。
气氛有些微妙。
章墨远跪下行礼。
燕俊喆冷哼了一声,“章墨远,朕昨日突然记起一件事,你来京城这么久了,束宁呢,他去哪儿了?”
章墨远露出愧疚的表情,“回陛下,束宁他……”
燕俊喆以为束宁死了,这和他心里预料的结果是一致的。
死一个暗卫对他来说实在是一件可有可无的事,但燕俊喆还是做出气怒状:“章墨远,朕好好的一个暗卫就这么折在你手里,你该当何罪?”
章墨远低着头,小声道:“陛下请息怒,此事已成定局,臣也无力挽回。但臣手里有袁州那边刚刚传来的消息,还没来得及拆开。”
燕俊喆轻咳了一声,“袁州的消息,他还没到吧?”
章墨远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恭敬地呈上去,“陛下请过目。”
燕俊喆一眼就看出封面上蒋天纵的字迹,表情立刻缓和下来。
“以后他寄信你第一时间拿来给朕瞧,不许告诉他。”
“是。”
拿到信就变脸,未免就显得自己刚才是在借题发挥,于是燕俊喆随口问了一句,“束宁是怎么死的?”
章墨远往后退了一步,面上却有些惊讶,“陛下何出此言?束宁没死啊。”
燕俊喆一愣,“什么?”
“束宁看上了臣的三哥,已经做了臣的三嫂了。陛下,您的人臣自然要好好看护,现在他已经是臣的家人了。”
燕俊喆:“???”
“陛下,臣还有事,先行告退了。”
章墨远走得很快,瞬间就看不见人影了。
燕俊喆气的不行,“郭玉,他刚才说什么?”
郭玉小心翼翼道:“回陛下,章尚书说束宁现在是他的三嫂了。”
燕俊喆重新理了理这里面的关系,不可思议道:“章墨远的三哥,是他妻子的三哥吧,两个男人?”
郭玉点头,心想您和蒋大人还不是两个男人?
燕俊喆无语道:“他倒是会占便宜啊,朕好心好意赏他一个护卫,他倒好,岂有此理。”
“陛下息怒。”
……
不光章墨远收到了蒋天纵的信,林言也收到了家里寄来的信。
林言一边看一边笑,糯糯凑过来,好奇道:“阿爹,大舅说什么啦?”
林言把信递给他,笑道:“你二舅母今年四五月就要生啦,海贝哥哥也在认真准备明年的乡试,而且咱家的珍珠基地也都很顺利,养的蚌壳越来越多了。”
糯糯高兴道:“那我就不是家里最小的啦。”
“对啊,你马上就要做哥哥了。”
林大哥的信里还提到,海壳不想考科举,他想跟着哥哥走,将来哥哥去哪儿,他就在边上开一间吃食铺子。
最好就是在京城,这样他还可以和小叔和叔爹在一块儿。
林大哥开玩笑说他想的挺美。
林言笑,其实他觉得这种可能性挺大的,要是海贝真能考中会试,那就有很大的可能会在翰林院里待上三年呢。
要是再考的好一些,中个一甲前三什么的,有章墨远帮忙,留在京城还是很轻松的。
糯糯想象了一下一个小团子跟在后头喊他糯糯哥哥的场面,高兴地差点笑出声来。
“阿爹……”
糯糯往林言身上一扑,正要说话,林言突然捂着嘴巴干呕了一声。
糯糯吓坏了,“阿爹,你怎么了?”
林言摇摇头,轻轻推开糯糯,自己跑去里间蹲着吐了一会儿。
但什么也没吐出来。
糯糯在外面拍门,“阿爹,阿爹。”
林言漱漱口,然后走出来,“阿爹没事。”
“真的吗?”
“嗯,可能是刚才你压到我的胃了。”
“胃?”
林言往自己胃部指了指,“这里。”
糯糯点点头,“我以后会小心的。”
林言摸摸他的脑袋,笑道:“没事的,走吧,阿爹给你做午饭去,想吃什么?”
“火腿肠。”
“前天做的都拿去给爹爹了,家里没有了,现在做也来不及,阿爹给你做肉丸子吃好不好?”
糯糯很好说话,“好呀。”
“那你再玩会儿,我去准备。”
“嗯。”
林言去厨房以后,刚把橱柜门打开就闻到一股浓郁的生猪肉味,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冲到院子里一阵狂吐。
一直吐到只剩酸水才罢休。
这下林言也意识到不对劲了。
刚从在屋里那一下,他还真以为是早上吃多了没消化的缘故呢,现在看来倒像是怀孕了。
林言惊了一下,他该不会真的怀孕了吧?
祁义听见动静,紧张地凑过来,“夫人,你这是怎么了?”
林言摆摆手,“没事,吃完饭我去一趟医馆就好。”
“好,那我现在就去备车。”
午饭林言也没准备,是狗蛋他娘准备的,她现在帮着准备草露、香膏还有唇脂,林言给的工钱挺高的。
她对林言十分感激,所以一有机会就会帮着干活。
吃完午饭,林言就坐着马车出门了。
糯糯和狗蛋在院子里一块儿练习,他现在和狗蛋一样,也开始跟着祁义习武了,只不过他比狗蛋还多了一个老师,章墨远。
祁义不在,糯糯比划了几下就去门口蹲着,忧心忡忡道:“阿爹到底去哪里了,怎么不带我呢?”
狗蛋人老实,一板一眼一点都不敢马虎,他一边练一边道:“夫人说去买东西了。”
受两位师父的影响,他也习惯叫林言“夫人”。
糯糯摇摇头,“笨,我阿爹那个表情,摆明了就是有事情瞒着我呀。”
狗蛋露出迷茫的表情,他怎么没看出来?
“难道我阿爹生病了吗?”
“应该不会吧,瞧着不像呀。”
“可是阿爹刚从还吐了。”
狗蛋睁大了眼睛,“难道夫人怀孕了吗?”
“怀孕?肚子里有娃娃了?”
狗蛋点头,一本正经道:“我娘说吐了就是怀孕的意思。”
糯糯蹭的站起身,“我要赶快告诉爹爹去。”
说着他就冲去书房,拿起笔刷刷给章墨远写信,写到一半就发现怀孕的孕字不会写。
这也不能怪他,实在是这个字他也没用过。
最后糯糯用了自己一贯偷懒的方式,画了一个圈。
写完后他拿去交给平日里给自家送栀枝草的人之一,让他替自己送一趟。
还单独付了点银子。
那人拿着信高高兴兴地走了。
从大夫嘴巴里听到熟悉的词语时,林言倒是不怎么惊讶,只是默默地叹了口气。
又怀孕了。
虽然孩子很可爱,但他是真的不想再来一次了。
刚生完糯糯那两年,他每回和章墨远那啥都提心吊胆的,生怕肚子里又揣上一个。
这么多年一直很平静,林言差点都要忘了自己还有这项功能了。
在外面艰难地消化了许久,章墨远那头也收到糯糯的信了。
章墨远带着笑意打开,结果入目的第一行就是:
爹爹不好啦,阿爹怀蛋啦。
章墨远:“???”
再往下看才明白糯糯的意思。
章墨远缓缓地拧起眉,怀孕了?那怎么是糯糯来报信,言儿怎么了?
章墨远又在中间那个吐字上多看了几眼,然后果断把信收起来,“祁扬,去备车。”
“是。”
祁扬很快就备好了车,“大人,去哪里?”
“回府。”
祁扬愣了一下,夫人不是刚来过么?
“可是府里出了什么事?”
“嗯,有大事。”
祁扬一听,赶紧加快了速度,马车飞快地朝尚书府而去。
他们和林言几乎是前后脚进的门。
林言刚调整好心情,打算回去给章墨远写封信说一下这件事,结果刚进门就看见糯糯冲过来,着急道:“阿爹,你肚子里是不是有娃娃啦?”
林言一惊,“什么?”
糯糯摸摸他的肚子,“这里呀,是不是有娃娃了?阿爹你别怕,我已经写信告诉爹爹了,他马上就回来了。”
林言:“???”
你这动作是不是也太快了点?
“你什么时候写的?”
“一个多时辰啦,我还让送信的人加快速度,估计爹爹马上就到啦。”
林言无奈一笑,“你怎么知道我怀孕了?”
糯糯看了眼狗蛋,“吐了不就是怀孕的意思吗?”
林言:“……”
这可真是歪打正着了。
章墨远进来的时候恰好听见后面几句对话,心里立刻就猜了个七七八八了。
“真的怀孕了?”
林言转身看向他,无奈道:“真的,刚刚去医馆诊过脉了。”
章墨远执起他的手,两指轻轻地搭上去,片刻后表情变得严肃了一些,“确实有孕了。”
糯糯也把手指伸过来碰了碰,好奇道:“爹爹,是弟弟妹妹和你说的吗,我怎么没有听见呀?”
说着他还打算凑自己手腕处去听听。
林言笑得不行。
章墨远给他解释了喜脉是怎么回事,糯糯马上转头去给狗蛋诊脉去了。
弄的狗蛋一头雾水。
作者有话要说:
老二(软绵绵):人家不是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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