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中的簪子在手里转了好几个圈,云袖还是没敢下手。


    可恶。


    倒不是她舍不得扎清溪,而是因为她竟然有那么些许的担心。


    担心晏澜那个狗男人。


    这一簪子扎下去没关系,海市蜃楼幻境里,就她一个人也没关系。


    有关系的是,万一晏澜现在像自己一样正在清溪的体内,她这一簪子下去取的何止是心头血。


    取的可是晏澜的那条命。


    这天族死了一个少主,再被她扎死一个,岂不是便宜了天后。


    想到自己在天族的地位,以及晏诛与天后之间的恩怨,云袖深深知道,今天晏澜若是死在了不咸山,那么下一个要被天后解决的就是她。


    她才不会做这么愚蠢的事。


    历来天族少主之争就诡异无穷,她不想躺进这趟浑水。


    如今她已经清楚这个海市蜃楼幻境的来龙去脉,只需要与晏澜平平安安的回到天族。


    然后再找机会来不咸山,就足以完成所有的事情。


    毕竟复活云归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云袖看向周围,脑子里将之前的剧情全部都过了一遍,却发现了一件极其古怪的事情。


    优昙花不见了。


    她对优昙花的记忆并不是很深刻,她认为那不过就是清溪神君用来取悦巫长月的玩物而已。


    可是装着优昙花的是他们山灵族的圣物回春木。


    没成想回春木竟然最开始是巫族的东西。


    之前她原本对幽州听到的传言,回春木可以起死回生之效果还有些质疑。


    如今倒是像吃了一颗定心丸一样。


    毕竟上古巫族的巫术,大家都有所耳闻,尤其是在幻境之中听到清溪和无相亲口谈到大梦魇之术,可以起死回生。


    云袖就更有信心了。


    原来可以起死回生的,不单单是回春木,还有巫族的梦魇之术。


    看来这世间也并非阴阳相生,所有的东西都是有转还余地的。


    这也是云袖想要再进一次海市蜃楼幻境的根本原因。


    她试图从巫长月的记忆中找出大梦魇之术的记忆,这样若是回春木和心头血没有效果的话,那还有二第条路可以尝试。


    毕竟巫族已经灭族了,大梦魇之术就只有巫长月知道了。


    云袖还没有来得及思考下一步的对策,只觉得自己身处的龙珠之中,空气逐渐混沌起来。


    这是?


    在风化?!


    她该不会要硬生生被憋死在这里吧?


    周遭的空气逐渐稀薄,她像是一条被扔上岸的鱼一样挣扎的呼吸了几下,最终还是抵不过阵法的压力,陷入沉沉的昏睡中去。


    要死了吗?


    要去见到云归了吗?


    “云袖醒一醒,看哥哥给你带什么好吃的来了?”


    “云袖,你个小懒虫,再不起来,一会儿采药人上山就把你拔走了。”


    “云袖……”


    “云袖……”


    “傻丫头……”


    “跟我走……”


    云袖迷迷糊糊的,站在她前面的那个人背影很像是云归,又很像晏澜。


    他朝自己伸出手,云袖觉得她跟这个人很熟悉,于是忍不住也伸出了手。


    两只手交叠的瞬间,她睁开眼,瞧见了晏澜的那张脸。


    “我死了?你也死了?”


    这叫个什么事儿啊?全军覆没。


    “长月,你烧糊涂了。”


    一双冰凉的手包裹着她,云袖抬起头,与晏澜的目光对视。


    他叫自己长月,所以他是清溪,而不是晏澜?


    云袖有些不可置信,海市蜃楼幻境里的故事不是都已经走完了吗?


    为什么她还在巫长月的身体里。


    云袖稍微动了一动,脖子间的剧痛,再一次撕心裂肺的沸腾起来。


    脖子上的伤口还在,可见剧情已经走到了巫长月自尽的那一天。


    可她现在完好无缺的活着,这幻境怎么无穷无尽的。


    “师父不是飞升了吗?”


    巫长月,哦不,云袖终于第一次用自己的声音缓缓开口。


    果然不出所料,虽然是她在开口说话,但是发出的声音却是巫长月的。


    “你果然烧糊涂了,师父当然会永远陪着我们啊,长月,我也会一直在你身边。”


    无相手里端着一碗药一样的东西朝她走过来。


    恍若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没有威胁她,没有强迫她,也没有逼死她。


    周围的一切好像都是一样的,只是故事重新开始流动起来。


    却又好像什么都不一样了。


    云袖知道了,是清溪看自己的眼神不一样。


    关切之中却有着淡淡的疏离感。


    “快趁热把药喝了,这样病就好的快。”


    “我是怎么受伤的?”


    “合灵祭祀大典的最后一天,巫族来了一些刺客,似乎是要破坏大典,你为了巫族的尊严挡在了我们前面,所以一不小心受了伤,不过没关系,我很快就能治好你。”


    无相还是一副温柔的模样,小心翼翼的将药碗中的勺子盛满一勺汤药,放在自己嘴边轻轻吹凉之后才送到她的面前。


    窗外阳光从紫藤花的缝隙里落下来,多了几分岁月静好的不真实感。


    四季分明,巫族还在。


    一切恍若一场梦。


    云袖没有去问为什么巫族会来刺客,因为这个借口实在是太劣质了,她懒得去搭理。


    她只想知道,无相在搞什么鬼。


    她就着无相的勺子喝了两口药,毕竟无相肯定不会害她。


    苦涩在口中蔓延出来,云袖皱了皱眉头。


    真的好苦。


    “唔……?”


    她还没有来得及立刻把药吐出来,一颗蜜饯就被强行塞进她的嘴里。


    嘶,甜味在口中化开。


    她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舔,嗯,真的好甜。


    连手指头上都是甜的。


    云袖:“……”


    勺子端在无相的手中,那么她刚才忍不住舔的手指头是……晏澜的!


    云袖有一点慌啊,心口就好像鹿竹那只神兽在乱撞似的。


    他这,虽然不确定自己眼前的到底是清溪还是晏澜。


    但是她竟然舔了人家的手指头。


    多少有点……嗯,不道德。


    云袖也不作妖了,默默低下头去乖乖的将其他的药一口喝掉。


    只是这药越喝越热,脸颊上都窜火,红扑扑的。


    待她喝完药抬起头来,才发现刚才那只给她喂药的时候,此刻正直愣愣的伸在半空中。


    似乎是主人忘了收回来。


    原来心慌的不止她一个。


    那只手的主人感应到她的目光,措不及防的将手收回来,藏进袖中。


    云袖狐疑的看了一眼清溪,清溪一张白玉雕琢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变化。


    不像是害羞的模样,可是动作却不太对劲。


    十分僵硬。


    由于无相还在这里,她也不好开口问对方是不是晏澜,只能乖乖的顺着无相意思喝完药躺下好好休息。


    而且无相看巫长月对眼神特别不对劲,之前待在巫长月身体中的时候,无相的眼神里分明是带着冰霜刻骨的寒意。


    即使有那么一点点温情,也很快就被熄灭掉了。


    可如今完全不一样。


    他的眼睛里只有炽热,如同一团火,随时随地都可能将你燃烧殆尽。


    这是一种极致到疯癫的爱慕之情。


    长年累月的寄人篱下,让云袖看人一向看得很准。


    无相的转变太奇怪了,巫长月没死也太奇怪了。


    云袖干脆闭上眼睛假装睡着,等到她均匀的呼吸声开始变得十分静谧的时候,待在她床边的人也慢慢离开了。


    更奇怪的是,无相竟然规规矩矩的朝清溪做了个谢师礼,恭恭敬敬,一点儿武逆的意思都没有。


    不是之前两个人还要死要活的打的天昏地暗吗?


    周围的一切都太奇怪,她完全没有办法思考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所有人都离开她的房间之后,她这才悄悄起身走到屋子里,试图找到一些不太对劲的地方。


    屋子里所有的摆设都与当初一模一样。


    唯独窗台上放着的那盆优昙花,竟然盛开了!


    优昙花盛开的模样分外美丽,每一朵花瓣都如同针尖一样,蜷缩成各种完美的圆弧,众星捧月围绕着中间的花蕊。


    云袖忍不住伸出手抚摸了一下洁白的花瓣。


    那花瓣不是看起来的那般柔软,指尖触到的时候竟然还硬硬的生疼。


    一股奇怪的力量顺着优昙花瓣凝聚在她的指尖。


    她的识海之中似乎出现了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


    飘渺不定,却身形熟悉。


    “为什么优昙花会开?”


    从巫长月的身体里,发出了一道与自己完全不同的声音。


    云袖吓得后退了两步。


    “它分明从来都没有开过。”


    那道声音再次在耳边炸开,云袖因为退的距离花朵很远,所以这次可以肯定声音是从自己脑海里发出来的。


    而不是从那朵花里。


    “你是谁?”


    谁会在她的识海里?


    不对。


    不是她的识海,是巫长月!


    这声音是巫长月的!


    她跟巫长月的灵识在一具身体里……


    “巫长月,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云袖屏住呼吸,试图用识海交流。


    空气瞬间安静起来,周围静的连一根针落地都能听见。


    云袖等了很久,都没有能等到回答。


    就在她以为只是幻觉的时候。


    “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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