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君……
金灵没听闻过,那些在洪荒中声名赫赫的准圣高手中,有谁是这般名号,但这两字出现后,又觉得真是恰到好处。
君者,至尊也。
可不是举手投足间,自有威仪横生,令人心向往之。金灵施了个后辈该有的礼节,换了南君轻轻点头,态度和煦。
仅仅是眉目舒展,就骤然冲淡那点雍容气场,显得可亲可近起来,金灵控制不住心生欢喜,好似能被他认可,就是莫大荣幸。
真是位亲切温和的前辈啊。
金灵心中感慨,想着回头和师弟师妹们说起,他们也当前来拜会一番。
这边金灵心思百转,另一边的通天听着这个名字,“南君,啧,这名字起得真是没点新意。”
离为火,属南方,皇与君同义,于相熟者眼中,这个名字简直就差把我跟柳离关系匪浅写在了脸上。
“一个会给兔子起名小白、将寻宝鼠唤做多宝的人,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说这种话?”南君微一挑眉,却是反唇相讥,不惧对方圣人身份,“跟你比起来,我才是自愧不如。”
论起名废这件事,通天能排第二,全洪荒没人敢认第一。
金灵闻此忍不住低头偷笑,怎么说呢,自家师尊起名废简直是截教皆知,从多宝金灵龟灵一个个排下来,谁都没资格笑谁,只能说长者赐不敢辞,私下里吐槽是一回事,真敢说到通天面前,却是只有这一位。
被当面吐槽的通天不开心了,“你你你,哪有你这样的朋友,砸我场子不说,还在我弟子面前埋汰我,哼,把剑拔出来,我非要再给你好好‘指点’一番。”
“你都把我剑打坏了,我还没找你算账。”南君也笑着道,“至于其他,此事你知我知,怎的就损你面子。”
“是是是,金灵什么都没看到,金灵什么都没听到。”
听到南君如此说,金灵也顺着说下去,把通天气了个仰倒,指着两人直说大胆放肆。
这自然是玩笑之语,金灵忙起身去哄自家师父,话未落下,便见着还眼角含笑的南君忽而止容,气机一变,刹那如山陵欲倒,风雨飘摇,森寒之意骤生。
“怎的?”通天面色不变,见南君摇摇头,已恢复淡定,“一位故人将要归来,我该去祝贺一番。”
祝贺两字,生生说出几分厉色。通天微一留念,便察觉变故,“可需吾与你同行?”
“没必要,小事而已。”
南君起身,自虚空中抽出柄寒光熠熠的宝剑,重新放入鞘中,姿势格外熟练。
通天眼角一抽,“这剑哪来的?”
“行走在外,多些备用的武器不是应当吗?”南君笑眯眯反问。
顶尖层次的剑器难寻,但次一阶的宝物,以他的身份底蕴亦是随手拈来,在断了三把剑后自觉天生克剑,他已经学会多带几把备用,反正这种质量,当消耗品也不心疼。
金灵为他话语心惊,以多宝师兄天赋特殊,宝物众多,能在青萍下走过百招的灵宝亦算得上珍贵稀有,在他口中,却如此漫不经心,好似并不在意,俯拾即是。
这位南君师叔到底是什么身份?
哪怕知晓这种想法很失礼,金灵还是忍不住好奇。在瞧着对方离去,通天也收敛随性姿态,恢复圣人的深不可测后,金灵知趣告辞,想着回去问问大师兄,他入门早,又曾在昆仑山上待过许久,或许知道些线索。
同一时间,东海汤谷中,扶桑高耸云间,常年沉寂之地忽来琴声袅袅,清音阵阵,如闻天乐,动人心弦。
琴音美妙绝伦,更兼有伟力不凡,将本就失去主人维持的阵法击碎,摧枯拉朽,转瞬便化为乌有。
在阵法破碎之时,有龙吟冲天而起,东海诸水沸腾,却又在女子身形清晰时骤然平静,好似遇到臣服的君王,从此兴乱,皆顺她一念。
“庚辰前辈,久安。”
太子长琴顿了顿,言道。他本是奉后土祖巫之命放出这位被妖族镇封已久的龙族族长,对于庚辰印象很是复杂,只是性情使然,做不出什么失礼的行动。
庚辰却是没搭理太子长琴,在破封的第一时间,她便看回阵法中心,曾经的伤势早已在水流疗愈下恢复,眼中重新浮现灿然金色,她向其中打了个法诀,太子长琴看不清晰,隐约只见到一道模糊的身影,但转瞬就被她收入袖中。
“太子长琴。”
庚辰并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回头上下打量着他,一个名字唤得格外有深意。
太子长琴不疑惑为何庚辰认识他。自当日战后,伏羲身亡,汤谷这边阵法便已摇摇欲坠,庚辰本就能破封而出,却不知为何迟迟不离开,但已经可以和龙族联系上,重新插手洪荒之事。真要说起来,太子长琴虽然现在才与她见面,在此之前,已然与她与龙族有过几番合作。
庚辰却无心解释自己想法,只道:“后土情况如何?”
“祖巫一切安好,感谢族长关心。”太子长琴滴水不漏道。
庚辰也不在意,“半月后我会去寻她面谈。”
“是,我会向大人转达。”
“两位聊得还挺开心,加我一个如何?”
太子长琴出口,一道微沉的声音同时到达,前者一惊,未曾察觉对方何时到来,手下按紧琴弦,面上仍然副温和模样,缓缓转过身,望着眼前陌生的不速之客,声音平稳如故,其稳重妥帖,挑不出半分错处。
“东海广大,有幸相遇,不敢称荣。太子长琴在此有礼,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太子长琴……”
南君重复了遍这个名字,太子长琴很敏锐发觉,那股语气很是意味深长,和庚辰唤起他名字时有几分类似。
他几乎同时提起了警惕,汤谷曾是妖族掌控之地,此人又在庚辰脱困同时到来,他不得不怀疑对方跟妖族有关,又是这般看不透的实力,恐怕不是轻易能解决。
南君打量着眼前抱琴而立的少年,气质温雅过人,举止不见慌乱,哪怕眼底丝缕警惕,表现出来仍是无害的沉静。
哈,巫族备受期望的太子殿下……
他怕自己会忍不住一剑斩过去,只好移开目光,看向另一个旁观正好的庚辰。
“怎么,”庚辰察觉他的视线,笑意不入眼底,“我居然比太子长琴更吸引你的目光。”
“我还没有对后辈出手的兴趣。”南君声音微冷。
“那真该让伏羲跟你学学,自巫妖战后多年,太子长琴可是数次死在妖族手中。”
谈及旧怨,太子长琴表情终于有些变化,庚辰的话语让他确定此人与妖族有关,甚至可以说身份很高,他一边检索着对方身份,一边垂眸在伴生灵宝,面上又渐渐恢复淡然。
他早已没有曾经听到妖族就情绪激烈的冲动,无数次冲突足够让他学会冷静,学会隐忍和耐心。
南君不想跟着庚辰把话题攀扯到太子长琴,毕竟他的目标远重于一个巫族太子,“把她交出来。我这一次便放你离开。”
“口气不小。”
庚辰后退几步做到金龙背上,“我花费了这么多心血,岂是你一句就能轻易取走。”
“心血,”南君冷笑一声,首现锋芒姿态,“我杀了你,一样可以取来。”
“那我保证,在你成功之前,她会和我一同毁灭。”庚辰声音不大,威胁却足够有力。
太子长琴察觉到一股凌厉杀机蔓延,恍惚龙触逆鳞,必夺其命。
他以为对方会拔剑相向,可是没有,这个负剑踏云而来,扬眉劈海斩浪的道者,只是闭眼站立半响,接受了她的威胁。
“她若有半分损伤,”南君睁开眼,“龙宫必定血染东海。”
“你想多了,”庚辰终于有些许笑意,“我怎么会伤害她呢?”
“她可是我的珍宝啊。”她幽幽道。
那可是,维持她意志稳定的唯一奇迹啊。
构成她精神最重要的部分,却是绝不可能共存的矛盾。憎恶着想要远离龙族的柳离,为龙族不惜代价的敖然与诸龙,曾经推动着她走向疯狂与自毁,差一步就泯灭意识。
伏羲曾经抽取她的力量收集太素灵识,也为她提供机会。柳离的女儿,祖龙的血脉,对柳离对龙族来说,太素都是无法拒绝的存在。
那是她的良药。
只有爱着她,庚辰才能阻止自己走向毁灭,为混乱的精神,寻到一处安稳栖息。
除非我死,不管是谁,我都不允许有人从我身边将她夺走。
庚辰微微笑着,笑意透着偏执,见南君眉头紧锁,又承诺道:“放心,她如今还很虚弱,既从水灵而来,自当归于海中修养。”
“我会好好照顾她。毕竟,哪怕是威胁,也要保证完好无缺才有用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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