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一出,村子里瞬间沸腾起来。


    大抵是天灾未至,很多村民们都没有见过天灾时的惨状,对于村长转达的信息并不重视。


    日子照常过,妯娌间的小打小闹依旧有,仅有几位经历过灾荒的老一辈人家,才火急火燎的赶着家人上山,修筑一个可以抵抗大雨侵袭的屋子。


    楚淮等人回到家后,便聚集在堂屋里,开了一个临时家庭小会议,以解决今日村长所传达的事项。


    爷奶辈分最高,坐在上座。


    爷爷扫了一圈坐在堂下的人,布满风霜的眼里全是坚定:“搬!不管洪涝什么时候到,我们家必须提前做好准备。”


    “咱们家有几块半山腰上的山地坡,地势还算平整,平时也不爱种东西,可以作为新屋的基地。”


    爷爷说完话,奶奶抖着手,从打满补丁的上衣兜里,拿出一个荷包递给楚淮。


    看了眼爷爷后,眼眶忍不住泛红,嘴角皱纹颤动:“这是我和老头子买棺材的银子,上回淮子受伤出了一半,还剩二两,你们看着支使。”


    “娘!不可!”楚淮爹娘齐齐出声,想要制止爷奶。


    “没什么可不可的!就这么定了!我们一家人,要整整齐齐跨过这道坎!”这笔钱最终由爷爷拍板,给楚淮拿着为一家人谋划新住居。


    淮子自从大病痊愈后,就愈发有主意了,昨天拿回来那么多的粮食,想来是有自己的经营之道,这个家交给淮子来管,他们二老放心得很。


    至于淮子爹……烂泥扶不上墙,根本指望不上。


    说完,爷爷奶奶一起看向家里的新成员。


    乖乖巧巧坐在楚淮身边,唇红齿白,星眸剑眉,满身书卷气息的裴元舒,灰暗的瞳孔闪过点点光芒:“这位是淮子的夫郎?何时娶的?怎么不通知我和你奶奶一声?”


    淮子只要有相好的,他们两个家伙就偷笑喽!


    前几年。


    村里有一云游四方的癞头和尚,口不积德,见了淮子一眼,便当着全村人的面,说淮子是什么天煞孤星,权势身份都是泡影之类的话。


    又加上家里连年犯事儿。


    女眷被休弃,就跟撞了霉星一般,就连请回来给淮子说亲的媒婆,都因为各种各样的意外,中断行程。


    慢慢的,他们也就将癞头和尚曾经的话信了九成九。


    自从家里唯一的孙女逝世之后,村中人更是视他们一家为虎狼,生怕被他们家的厄运波及,平日里往来越发少了,就连路上撞见,也会悄悄绕道而行。


    可如今,一个活生生的,满身书香气度的乖巧文雅哥儿就坐在自家孙子身边。


    二人关系看上去还不简单,显得十分亲昵自然,他们两个老家伙怎能不惊喜好奇!


    裴元舒闻言,红透了一张小脸。


    虽穿粗布麻衣,却不减周身温雅气度:“恩公不让我叫他夫君,可救命之恩,应当以身相许,元舒会一直等着夫君同意娶我为夫。”


    裴元舒眼中全是坚定,内心却轰轰轰的打起了鼓,他不敢看身边楚淮的脸色,伪装成倾听长辈教诲的乖巧小辈,目不转睛地看着爷奶二人。


    楚淮瞥了一眼裴元舒,留意到对方放在腿上,止不住发颤的指尖,还有发红的耳垂,到底没有反驳。


    只是嘴角却控制不住的翘起来,心里冷哼:呵呵~小骗子!


    爷奶以为楚淮不说话便是默认,兴奋得脸上的褶子都堆起来,二老相顾一笑,知道小年轻害羞,便不再多提:“好好好!”


    因为建造新的住房需要花很多银子,楚淮在爹娘忙着上山情理坡地时,推着板车偷偷溜进了深山。


    裴元舒一直跟在清哥儿身边,清哥儿做什么他便做什么。


    因为身体底子弱,他很快就累得虚脱,顾不得满是灰土的脏坡地,一屁股坐下来,抬起袖子使劲擦汗,扇风。


    注意到裴元舒脸色苍白,又想起哥离开时的嘱托。


    清哥儿连忙放下手里的锄头,走到一旁竹筐旁,把里头特意装起的养生茶,倒出一大碗,端给裴元舒喝。


    “要是太累了你便坐着休息,哥说你身体弱,还需要好好照料。”楚清蹲在裴元舒身边,伸手给他拍背顺气。


    “谢谢你,清哥儿。”裴元舒端过碗,温和的同对方道谢。


    “清哥儿!淮兄在吗?”突然出现在半山腰的楚昱辰,同坐在坡地上的楚清哥儿打招呼。


    他这回过来,是想同楚淮再接触接触,看看情况,以免出现意料之外的纰漏。


    重生这种机会,鲜少有人能遇到,可楚淮大病痊愈后的种种举动,都在向他发出挑衅,让他不得不怀疑,楚淮也是集大气运加身的重生者。


    楚昱辰内心有些焦虑不安,忽然,视线一转,竟然瞧见了难得一观的好颜色!


    “这位是……”楚昱辰几步来到楚清身边,一脸惊艳,眼睛一眨不眨,视线灼灼的盯着楚清身边坐着喝枸杞红枣糖水的裴元舒。


    哪里来的绝色小哥儿?


    他上辈子若是见过,绝对不会忘记!


    更不会娶一个除了能给他带来钱财,却大字不识,满身铜臭气的商贾之子!


    一想到前世所娶之人的那张脸,他就觉得反胃,这辈子,他必须要娶一个既有钱财,又知书达理的世家哥儿为夫郎。


    眼前的这个小哥儿就非常不错!


    反正他总会拥有财富和权势,至于夫郎,若是贫穷些也没什么大碍,只需他多娶几房富商之子做妾侍即可。


    楚清皱眉,不悦地瞪着楚昱辰,起身挪动蹲位,挡住楚昱辰紧紧粘着裴元舒的视线。


    奶凶奶凶的呵斥道:“干什么?小心我哥回来揍你!这位可是我嫂子!别以为你是举人就可以随便调戏良家哥儿,再看,眼睛给你抠出来!”


    其实他也很害怕。


    毕竟他也是哥儿,但一想到哥离开前的嘱托,他就生出勇气来,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元舒哥哥,他的准嫂子。


    爹娘没在自家坡地上做活,他俩上山去砍木材去了。


    这会儿附近也没人,若是楚昱辰想趁机做些什么,两个小哥儿根本无力阻止。


    裴元舒也想到了这层,但他心理素质比清哥儿强多了。


    他伸长手臂,拉楚清坐下,眉眼一扬,笑着同楚昱辰道:“你要找楚淮是有什么急事吗?他在不远处砍树枝,想为新建的暂居地围一道篱笆,我和清哥儿可以过去喊他回来。”


    果然一说到人在近处,楚昱辰眼中的火热和急切就慢慢退减了。


    他连忙摆手:“不了不了,没什么要紧事,下回遇见淮兄,我再同他说就好。”


    说完,楚昱辰就转身离开了。


    爹娘不靠谱,两个小哥儿默契的没有将白天遇到的事情告诉爹娘。


    等傍晚楚淮回来后,两哥儿牵着手,红着眼眶,坐在院子里的枣树下,将白天的遭遇讲给楚淮听。


    “哥,那个楚昱辰实在是太过分了!他色咪咪的盯着元舒,眼里那种邪恶的东西,我看一眼就觉得恶心!”清哥儿一脸愤怒,手攥紧成拳头,恨不能现在就到楚昱辰面前,将人狠狠揍一顿。


    在楚淮面前,他有什么就说什么,身体有了力气,骂人也用上了劲。


    裴元舒呆坐着,泪水无声滑落。


    白日里,他虽笑着用计把那人骗走,可身为一个柔弱的小哥儿,再回想起当时那粘腻灼人,似海藻一般将人包裹束缚的视线,还是觉得恶心反胃,不能自控。


    那种相看物品一般的眼神,他自小从爹娘身上见过。


    十四岁那年及笄礼上也被很多人用这种眼神黏黏腻腻的观赏。


    只有在恩公眼中,他才像是一个正常人,一个不会因为他那张脸,他这身骨皮而生出异样的眼神。


    在其他人的视线之下,他内心是一种冰冷恶心抵触的想法。


    而在恩公的眼神之下,他却觉得紧张害羞兴奋,有一种想要在恩公眼底下展现自己风采的欲·望。


    或许是享受过太多太多的惊艳,面对着恩公不咸不淡的态度,他觉得十分新奇,想征服恩公,让他也痴迷自己的皮肉骨相……


    裴元舒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危险,泪水泛滥成灾。


    他担心自己的丑态会被恩公看见,急急抬手用袖子半挡着面,又害怕恩公将他当成浪荡哥儿,哽咽着划清界限道:“元舒活是恩公的人,死是恩公的鬼!绝不会和那个觊觎我美色的人,产生半分纠葛。”


    “噗哧!”清哥儿忍不住笑出来,弯着眉眼揶揄道:“元舒哥哥确实长得美若天仙,那等人一片衣角都妄想摸上!”


    清哥儿笑得开心,楚淮却皱起了眉头。


    按理来说,古代哥儿就跟姑娘一样,对自己的名声清白极为重视。


    可元舒却是一个奇葩,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哥儿会这般不在意自己的名声,甚至还要主动的让人去误解。


    “元舒,这种话以后不要乱说出口,你清清白白的小哥儿,只是暂居咱家,日后伤势痊愈,记忆恢复,还是得回自己家去。”


    “楚昱辰的事情我会找时间解决,你们注意保护好自己,别让有心之人有机可乘。”


    楚淮说完就起身离开了,不顾哭得梨花带雨的裴元舒,以及一脸呆滞的阿弟。


    楚淮回到自己的屋子里,静静躺在床上,思考接下来的安排。


    今天上山打猎,猎到了比较稀有的鹿,收获比昨日好些,统共赚了30两银子,再加上之前剩下的15两,就是45两。


    他在镇上同那些砌房子的工头打听过,四室一堂的土坯房建好,要10两银子,这仅仅是材料的银子,付给工人的还需另算。


    同样规模的青砖大瓦房,银子要翻六翻,也就是60两银子,当然还没算工钱和饭钱,如果全部算上,大概需要80两,现在还差35两。


    如果想要在近几天顺利开工,打猎是最快的途径。


    可今天春香楼掌柜说,近来气温回升,鲜肉储存是个问题,让他半个月来一趟,这意味着打猎攒钱的方法,短时间内无法实行。


    但民以食为天,无论是平民百姓还是达官贵人,都离开那一口吃的,若是他摆个摊,卖些稀罕的吃食,相信要不了多久,也能赚够35两银子。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大山和河道,都是免费优质食材的来源,而且现在的环境好,不存在污染这种情况,食材品质更高。


    就算不是他亲手培育出来的优良品质,最终成品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打定主意,楚淮从床上一跃而起,拐到后院去背了一个大竹框,就出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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