碍于沈粲身上有伤，于欢不敢跟她打闹，默默承受。
一整天没回复消息，忐忑等到下班时间，于欢收到定位，放下心来。
系安全带时小心翼翼，生怕箍得太紧沈粲喊疼，殊不知自己缓慢的动作让沈粲感到异样：“你又想搞什么？”
“我？”整理好安全带的角度，于欢抬眉，看见沈粲的脖子往后倾，意识到她刚刚的眼神似乎不太对劲，天地良心，她真的没往那方面想。
沈粲把脸转向窗外，于欢对早上放肆的举动追悔莫及。
她体会到现在和过去的区别，如今的她，朋友或者追求者，这两个身份都不该跟沈粲开那样的玩笑。
车刚上过江大桥，于欢的电话响了。
楼下等沈粲的几分钟，她用手机在回复消息，上车后顺势放在操作杆旁边的盒子里，正好打破车内的沉默：“谁的电话？”
沈粲看了眼：“江若琳。”
于欢：“哦。”
江若琳的电话，大概率是公事。
音乐响了大半，戛然而止，过了几秒，又响起来。
于欢直视前方，前面有车不打转向灯突然变道靠过来，下班的时间点很多人归心似箭，加塞的也多，通畅的路况也被搞得乱七八糟，她不敢松懈：“应该是公事，粲粲，包里有耳机，麻烦你找一下。”
之前向总部打了报告，于欢的合同还在深城，申请从启明星转到启明的分公司，算是临到入职前摆了一道，在深城周旋一个多星期，上面总算松口把她调过去，今年启明中标政府的框架采购电子化交易平台建设，也需要人手。
于欢成了项目总监，江若琳那个傻姑娘不肯回去，说要跟她共同进退，从她的助理转为项目运营。
项目还在启动阶段，一切都是未知数，没有正式运行的平台毫无收益可言，可以预想到年终奖比起之前差了一大截。
比起收入的减少，让于欢更挫败的是临安的大环境。
正式接手工作才发现深城和临安有着天壤之别，她低估了沿海和内陆的差距，在深城习以为常的电子化投标流程，临安才刚刚起步，不论是政府还是国企，搭建的平台电子证书仅仅作为保证账号安全登录的工具。
政府那头工作沟通进展缓慢，供应商那边亦是如此。
启明今天邀请了几家本地龙头企业在茶室开座谈会，她刻意没去坐镇，就想看看里面到底能烂到什么程度。
按照于欢以前的习惯，耳机放在包中间的夹层里，打开包沈粲就掏了出来：“找到了。”
于欢将脸挪过去：“帮我戴好。”
“……”沈粲的右手勉强能抬起来，迅速挂到耳蜗里，立刻放下。
沈粲的动作于欢看在眼里，后知后觉反应道：“不好意思，我忘了。”
铃声还在响，于欢顾不得其他，沈粲帮她滑动接听。
此时车子驶下桥，离开内环高速，速度渐渐慢下来，于欢靠边，眉头紧锁：“我马上过来。”
沈粲听出隐隐的怒气：“怎么？”
放下车窗，主干道车来人往，地图显示前面几公里拥堵路段：“我要回新区那边一趟，咱们就在那边吃饭吧。”
“不用，我在这里下车，前面有公交车站。”沈粲能感觉到事态紧急，自己也有被叨扰的时候。
“我不放心，”于欢不等沈粲反应，重新打灯，“正好我去的茶室旁边就有餐厅，一起吃了饭再回来。”
有什么不放心的。
沈粲眯着眼，没嘀咕出声，她只是摔了左手臂，右手使不上力，又不是完全不能自理，穿衣解带不方便，其他事情都能凑合应付。
与下班潮背道而驰，回去的路格外顺畅，不过二十分钟便到了目的地。
车子熄火后，于欢帮忙解开沈粲的安全带：“在车里等我，还是去餐厅，我大概需要半个小时。”
沈粲来过这边，背靠云山，旁边有一大片湿地公园，附近有几家临安艺术家的私人展馆，文艺气息十足，紧挨着的茶室和餐厅消费都不低。
“我去公园转转。”这顿饭还是留着回老城吃划算。
于欢把车钥匙给她：“累了回来休息。”
铃声再次响起，来不及再叮嘱几句，于欢匆匆下车。
沈粲看着于欢跑到对面，茶室出来一个人接她，她在启明星见过，总是站在于欢旁边的那个。
包厢在二楼，于欢尚有几分钟时间跟江若琳交换信息：“里面什么情况？”
“茶不如酒，几家品牌总代理的代表话里有话，明着使绊子。”平台搭建好看只是摆设，规则设置再好执行不到位都是空壳，政策落地难，实现交易才能盘活。
启明以总公司中标，是深城的企业，第一次深入到临安的地盘玩政府项目，想尽快拉拢供应商入驻，结果平台还没正式开通，龙头几个先给了下马威。
西南片区还在以旧的交际方式谈合作，无酒不成席，分公司好几个人也是这么跟于欢吹风的。
品牌压不过地方代理，入行早，关系深，得把他们哄好喂饱才能推动。
好酒好菜荤段子，缺一不可。
偏偏于欢不开这个口子，原本政策改革就是要打破潜规则，启明作为平台建设方，若先低了头，很难想象以后正式落地会有多少乌七八糟的事情。
“让旁边餐厅准备好半个小时后走菜，这顿饭能吃就吃，不能就当部门聚餐了。”
茶室内的氛围剑拔弩张，沈粲在湿地公园走走停停，宁静淡然。
吃饭的时间点，公园里人烟稀少，跟她一样往里走的不过寥寥。
风景是好看的，湖光山色，尽收眼底。
可惜的是缠人的秋风让沈粲望而却步，失去继续逛下去的欲望，这里的温度比城区低，风刮在脸上直刺人，加上她吊着绷带外套只是披在肩上，往里灌冷风，冻得她瑟瑟发抖。
正准备打道回府，从湖的另一头传来一阵激昂的音乐声，打破公园的宁静。
对面零星打着几盏灯，看上去不像是有活动的样子。
谁拿公园当练歌房了？
沈粲被音乐勾起好奇心，穿过凉亭，走过石桥，离音乐声越来越近。
三分钟的功夫，一首歌结束，音乐重头再来。
前面二十米的地方，是一片小广场，后头有一堵石墙，地上两盏大灯，灯光透射在墙上，光线尚可。
两个女孩在灯光底下摆好姿势，脚跟微微勾起，跟着音乐打节拍，歌曲部分进入后，下颌向上抬，两人分开。
短视频时代，每个人都可以为自己代言。
沈粲大概猜到女孩们在拍摄自己的唱跳直拍，音乐只有很低一部分原音，更多的是她们没有话筒的演唱，看上去竟然还不赖。
舞蹈动作也有剧情设计，两个女孩都很自信，既是猎人，也是猎物，互相吸引，谁也不肯认输。
最后的高潮部分，一方逐渐绕着蹲下，另一个像是被她牵引着，不得不低头与她对视，再低一点，就能吻到了。
bangbang
这首歌当时火得一塌糊涂，网上有好几种合唱的编舞，沈粲不由想起她看过的那一版。
大一的课业繁重，活动也多，第一个展示自己的大舞台便是迎新晚会。
沈粲邀请于欢去看她的配音秀，她在里面戏份不多，但她可爱俏皮的夹子音在整个演出中独一无人，非常有记忆点。
沈粲自认为配音首秀很成功，结果她扒开吹捧她的社团成员，在礼堂最后方找到于欢，用期待的眼神瞧着她。
得到的却是于欢抱紧双臂：“沈粲，是我跟你太熟了的原因吗？哎哟，受不了受不了，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心里腾起的粉红泡泡被扎得稀碎。
两天后沈粲去参加了于欢的迎新晚会。
那是沈粲第一次看见于欢正儿八经唱歌跳舞，配合原唱人数，班上推了三个女孩上去，于欢站在c位。
夸大的舞台妆从下面看刚刚好，眼神危险又迷人，嘴角的笑意从头到尾勾着。
中途是变调的个人展示，于欢扯掉装饰丝巾，领口随着松开，丝巾往台下一抛，前排的男男女女冲向前抢。
于欢像朵妖艳的花儿，回身背影显得格外潇洒。
那夜于欢勾人的模样刻在她心里，也撞进了别人心里。
音乐结束，微微蹲下的那个女孩突然向上，吻到另个女孩的嘴唇，两个人抱在一起。
瞳孔微缩，一脸震惊，接下来的画面沈粲没看，转身跑掉。
马路边，臂弯搭着自己的外套，于欢双手叉腰，一脸严肃看着前面的几个人。
对话的内容沈粲可以想象，她也被老大这么训斥过，没有情绪激动地放大音量，整个过程不带一个脏字，却点到她的死穴。
于欢在她面前，说话做事跟工作完全两个状态，她生出错觉，她们跟学生时代一样，不计后果，你来我往瞎胡闹。
这一幕格外刺眼，于欢比她先踏入社会三年，有着更丰富的经验，成绩斐然，对得起优秀校友的名头，而自己还在项目边缘挣扎，队友不给力，自己熬大夜，补上进度。
她们好像离开对方的生活太久了。
沈粲慢慢挪到大树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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