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粲按住听了两条，外面传来关门声，赶紧语音转文字，每条都是满满五十多秒，其中好几个文字被系统自动转为了小表情，几乎可以想象唐欣眉飞色舞加幸灾乐祸的模样。
于欢真的哭了吗？
醋……哭的？
早年吵得最厉害的时候，也哭，一边抽泣一边跟对方放狠话。
如今回来也哭过，隐忍着刷刷掉泪。
沈粲难以想象于欢吃醋也能哭？
哭什么？醋什么？
于欢这么算计的人，难道不知道没有当着面哭就白哭了，一文不值，啥也不是。
若是让她看见……说不定还能再添把火。
沈粲探出脑袋，厨房的灯还亮着，吃完饭灶台还有一点琐事没收尾，于欢还在里面忙活。
犹豫再三，沈粲走过去，从冰箱里翻出牛奶：“你要喝吗？”
于欢满心雀跃，这是第一次沈粲主动问她要不要喝牛奶，赶紧从消毒柜里拿了两个杯子：“要！”
纯白色的杯子，中间有两条红色的弯弯的线。
沈粲没见过，不是她家的杯子。
“新买的，好看吗？”于欢解答了她的疑惑。
沈粲腹诽，这有什么好不好看的？两条线都不知道该怎么点评。
咕咚咕咚——
“够吗？”
“够了。”
沈粲把剩下的牛奶放冰箱，于欢端着两个杯子往微波炉那边去。
关上冰箱门，沈粲发觉冰箱贴挪动了位置，顺手把它贴回之前的地方。
转过头，微波炉亮着黄色的灯光，转盘转动，从左到右。
呃，原来杯子是一套，两条线相对，能拼成心形，有够幼稚。
沈粲刚刚观察过于欢的脸颊，并没有哭过的痕迹，带妆一整天，吃过火锅，腾腾的热气蒸得脸色油润，十分正常。
她开始怀疑唐欣这位市音乐剧团的演员在表述过程中是否有夸张的部分。
“粲粲。”
心里想着事，沈粲没注意到于欢已经忙完手里的活儿，向她靠过来。
手臂从她身后穿过，将她抵在了冰箱和墙的夹角之间。
于欢本意趁着热牛奶的几分钟从沈粲身上找点安慰，人还没搂到怀里，又让她看见了冰箱贴。
明明刻意换了个不显眼的位置，怎么又回去了！
家里就两个人，想都不用想，不是她，肯定是刚刚沈粲又挪回去的。
以前看见会跟着浮起笑意的冰箱贴如今变得特别扎眼。
尚未来得及再做什么，微波炉传来叮的一声。
沈粲盯着于欢，看她欲言又止，正要推开她，没想到于欢先一步动作，双手握住她的手臂，微微低头，在她的嘴唇上啄了一下。
“你是女流氓吗？”沈粲脱口而出。
于欢逃离了沈粲伸手能挥到的危险地带，过去把牛奶拿出来放在灶台，理直气壮应道：“对，就是女流氓，你小心一点。”
什么？
沈粲发现，她稍微态度松缓一点，于欢就得寸进尺，说好的只是朋友，三番两次做出越界的动作。
自己没想好要怎么对待于欢，就被她推着往前走，带进她的心理舒适圈。
看起来像是于欢在吃醋纠缠，其实是自己给她机会才有的结果。
沈粲心里堵得慌，被追的人反而陷入两难的境地，她们的状况根本没往前走，还在原地踏步。
“于欢，”沈粲清了清嗓子，“一定是我做了什么让你误会你可以这样对我，但你没有经过我同意就亲我，说难听点，这是骚扰！”
手里的杯子放在，跟大理石灶台碰撞发出重重的闷声，于欢脸色微变，以前多荒唐的事情她们都干过，如今蜻蜓点水的扫过她嘴唇都被说成骚扰。
于欢笑得有些苦涩：“粲粲，希望你能对追求者一碗水端平，一视同仁。”
沈粲没听懂：“什么意思？”
“凭什么叶音希就可以亲你！她可以，我不可以？”于欢快步重新回到沈粲面前，气得咄咄逼人。
“她……”
原来叶音希是这个意思。
原来视觉错位的假动作对于欢触动这么大。
原来让唐欣笑得岔气一连发了长串语音的症结在这里。
当面问不出口，唯唯诺诺，醋劲儿还挺大。
沈粲太了解于欢，以前两人吵架的时候没少互戳对方的痛楚，人一旦形成习惯就很难改掉，比如这个时候，沈粲首先想的就是怎么让于欢更痛。
“她是她，你是你，你们是不一样的，你是朋友，她是……不管怎么说，我找不回以前那种感觉，你对我来说已经没有吸引力了。”
于欢听后肩膀抖动，不断压抑自己的情绪，默默对视几分钟，谁都不肯认输。
迫不得已，于欢率先败下阵来，背过身：“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沈粲又好气又好笑：“你聋了啊？”
于欢真跟聋了似的，端起牛奶走了。
从厨房到卧室，细数下来不过十七步，于欢克制住自己内心的冲动，她脑子里闪过很多场景，最后慢慢消散。
她想把沈粲抵在那个夹角，双手触碰她敏感的背脊，用灵活的舌头将沈粲的嘴撬开，听听沈粲真实的声音。
几番挣扎，理智占据上风，于欢只能对着眼前的牛奶撒气，又是牛奶，上次也是它！
——
新的一年，市财政局和审计局结束最后去年的收底工作，进入年前稍微能偷闲的时间段。
于欢两头跑了四五躺，几个相关方在一起开会，终于把框架采购电子交易平台的系统培训会落实。
随即审计局公布第一批入驻的供应商名单。
沈粲所在的公司名字也在里面。
难得组织一次大型的培训会，主管单位决定一步到位，从各个唯独规范供应商的行为，在财政学校召开为期两天的培训，内容从法律政策、行政单位岗位岗职、内控制度详解、执行层面表单到系统实训操作，几乎涵盖从业的所有需要的知识。
培训后会进行考核，只有考核通过的供应商才算完全入驻成功。
每个公司限定四个名额，报上来的数据几乎没有往三个以下填的。
人数多，岔不开，最终确定在同一周开展两期培训考核工作。
启明作为平台建设方需要全程参与，同时派出相应人员对平台的相关背景和实操进行讲解。
对外进行培训前，于欢在组内进行考核筛选讲师，结果一塌糊涂。
完整的平台流程涉及从采购单位的内部申报审批，到合同登记付款，不漏一个节点。
操作手册早早发下去，测试任务一连安排几个星期。
十个人，只有三个人上九十分。
而这三个人，是于欢，江若琳，和一名大学实习生。
内部对抗到这个地步，于欢懒得再跟以前的老油条磨合。
“行啊，都硬气，甩脸子不想干是吧，那就别干了！”
于欢把自己和实习生的名字报上去。
江若琳发表反对意见：“于总，安排我去就可以了，怎么可能你亲自上？”
“我上去才能堵住他们的嘴！”于欢转动手里的签字笔，“如果不掏出两把刷子让他们看看，是不会信服我的，人心不齐，规章制度定再多也没用。”
一个星期时间准备，于欢做完饭回自己的卧室，让沈粲觉得怪冷清的。
沈粲多嘴问一句她在折腾什么。
于欢撩起发丝，俏皮眨了眨眼：“聚集能量，散发魅力。”
沈粲：“……”
魔怔了。
开玩笑，她可在名单上看见沈粲的名字了，不是说她没有吸引力吗？
那就让她看看，认真工作的女人，有多漂亮！
培训正式开始的第一堂课，市财政局和审计局的领导悉数参加，讲解此次培训的重要性。
整个阶梯会议室密密麻麻的人头，于欢是启明的代表，穿着正装坐在第一排。
上午的培训结束，于欢好好给分公司的人上了一课。
培训的ppt是她重新整理过的，内容深入简出，很多供应商入驻后都没登录上去看过，却很少有人在于欢的讲解中走神。
“江若琳！”吃饭的路上，于欢大声喊住在跟旁边人说话的江若琳，“我手机呢？让你拍的照片你拍没有？”
江若琳跟旁人道别，小跑到于欢身边，翻出手机相册给她看：“拍了，全都是你在台上的照片。”
不同于领导讲话在台上正襟危坐，于欢整个过程都是站在台上的，看上去精神抖擞。
“这张不行，我眼睛眯着的，这张鼻孔好大！”挑挑拣拣，精选九张发了朋友圈，不一会儿就收到几十个赞，笑得乐开了花，“走，吃饭。”
吃过饭于欢躲在角落的花坛旁边晒太阳。
冬天的日光，照得整个人暖烘烘的。
“于欢！”
于欢闻声看过去，喊她的人已经来到她面前，“真的是你。”
怔愣地多看了几眼，几年过去，男人的脸上褪去稚嫩的婴儿肥，西装革履，人模人样。
于欢不咸不淡应了声：“你好。”
“我们以前见过，不知道你记不记得，我是沈粲的学长。”
于欢咧嘴笑了。
记得。
怎么不记得。
沈粲妈妈葬礼那天，她到的时候，那姑娘正窝在他怀里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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