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我们分开吧。”宁桃鼓起勇气说。
其实她能很明显的感到, 当自己说完那句话时,郁景和的手蓦地顿住,但仍却停留在她的脸上, 指腹贴在她的脸颊处。
她看着他的脸,心里有种异常压抑的难过。
宁桃是不想看到郁景和这张脸上任何受伤或是不解的表情, 但是她又必须这样做。
虽然很清楚一开始可能会有些困难,但至少,以后就都会好过。
她抿了抿唇, 抬起右手,轻轻覆在那人的手背上。
郁景和的手背有一点凉, 好像唯一的一点热都汇集在了掌心。她慢慢抓着他的手,停留了一会儿,然后才连带着他的手一起从自己脸上放下来。
“为什么?”郁景和忽然问。
宁桃心里咚地一下, 随后视线落下来, 捏紧手指回道:“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就是没有那么喜欢你了。”
“就因为我昨晚说的话?”
对面那人的声音不知为什么, 陡然变得强势冰冷起来。
宁桃站在那里,后背紧了一下。
她能很明显的感知到郁景和身上的情绪, 是好还是不好,是高兴还是生气。但现在她摸不透, 只觉得危险, 甚至想从他面前逃离。
但尽管如此, 宁桃忍了忍, 却还是坚定摇了摇头:“不是。”
“就是不想了。”
她不敢看郁景和的眼睛,怕一旦看了自己内心的坚持就会先一步崩溃倒塌, 所以只能看着地面说:
“可能我们性格也不太适合, 还是像以前一样比较好。”
话音落了很久, 对面却一句话都没有回。
她抬起头看他,却正好对上他正从上而下盯着她的眼睛,像是不解,像是困惑,像是愤怒,但更像是受伤的犬科和遗憾的破碎。
宁桃赶快将视线移开,可却也仍然感觉浑身都有一种无形的压力,将她整个人撕碎开。
反复的纠缠和拉扯没有任何意义。
尤其在她和郁景和之间。
宁桃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
所以她没有继续在那样的环境里呆站着等待凌迟。宁桃很快移开视线,转过身,推门进了房间。没有再给郁景和留下任何时间和机会。
但意外的是,对方也没有拦着她。
似乎这是他们第一次罕见得达成某种默契与共识。
所以她顺利的从那种几乎是压抑的环境中逃脱出来,直至门被关上。门内门外,成了被分隔开的两个世界。
门砰的一声被关上。
宁桃松了一口气。
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上,她都有一种终于说出口的解脱感。但与此同时,似乎也有某种感觉从身体中所抽离,整个人都变得轻飘飘的。
很空荡。
因为好像……她的心脏里面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宁桃都过得浑浑噩噩。
一边因为下决心想要离开这个让她不自觉就患得患失的环境,一边是要准备去国外学习的材料和考试、课程。
她好像忽然间就变得很忙。
但有时候又不知道自己在忙什么,也不知道这种忙碌的意义。
只是人精力一旦集中在某件事情上,情感的角落就会暂时性变得麻木。
虽然没有搬出去,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稍微叛逆的事。就连郁景和的父母也只当她是变得上进且独立,追求梦想的小孩而已。
每天就是起床、吃饭、去上课,练舞、回来还要做题,背单词。
宁桃在很长一段时间都觉得,自己喜欢郁景和的那一段日子已经变成了很遥远的事情。
因为没有出去住,两人依然会时不时碰到,但又没说过几句话。有时候下楼单独遇到他,宁桃也只是低着头从他身边路过。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郁景和身上的味道似乎变了。
有时候像苦艾、有时候像酒精。
总之都不是她喜欢的。
宁桃已经逐渐习惯了在他的注视下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就像郁景和不存在一样。
说是回到过去,但真的能回到过去吗?
没有人能真正忘却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一旦记忆形成,就会时不时出来折磨人。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一旦变质,也一样不可逆。
其实她也会害怕,怕郁景和会抓住她,让她说清楚或是继续拉扯。
但他没有。
她们好像就是彻底分开了,连最开始的兄妹都做不成——尽管这一点,郁景和早就提醒过她。
宁桃觉得自己真的很糟糕。
有用的事情一件也做不成,把所有的事和关系都弄得一团糟倒是很拿手。
她觉得都怪自己太任性,才会造成今天无法挽回的地步。
要是当时自己不那么自私,多考虑考虑郁景和说的话,可能就不会这样了。她当初怎么就没有听郁景和的呢?
就好像,是她连累了他一样。
宁桃有时候半夜想起来还是会难过一下。时间和距离的确可以抹平很多东西,比如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好感和强烈占有欲。
但往往再次见到时,那种感觉却又会无数次死而复生——
喜欢的人身上就是有种魔咒。
尽管已经极力压制,但见到的时候,那种想要拥有的念头却还是时不时的冒出来。
然后便酸了眼睛。
但宁桃现在已经学会了很好的掩饰这种感觉,将情绪和注意力转移到别的地方去——
至少不让别人看出来。
老师和朋友们倒是都很支持宁桃出国的。了解情况之后就帮忙介绍了学校的一些交换项目,奖学金的申请,还有择校之类的。
M国那边舞蹈专业的艺术学士学位跟国内的考察范围稍有不同。
宁桃要先在国内读完下半学期,以及一系列的通过测评和语言考试和专业考试。所以整整一个学期,她都感觉自己像是个陀螺。
因为学习起来真的很忙,宁桃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再去弄其他东西。
偶尔也有没合作过的店和小推广找过来。一般要出镜、耽误时间准备的,宁桃就都婉拒了。
但之前因为当模特、晒日常在平台上积累了一小部分粉丝,所以也有一两个小品牌找过来问接不接推广。虽然价钱给的都不多,也就几千的样子,但总胜过没有。
因为比较合适,是国产的口红和指甲油,宁桃就接了。
等对方寄产品过来,她自己用起来也还不错,也会花空闲时间拍照,写一下感受之类的。但生活最主要的事情都回归到了练习和学习。
因为没有工作和学习上的关联,宁桃跟谢钦淮的联系也少了很多。
不过当时决定好要出国的时候有跟对方提过,聊着聊着顺嘴也说了自己分手的事情。宁桃现在都忘了当时谢钦淮是怎么回她的了,只记得他说如果有需要可以联系他。
但能需要什么呢?至少目前还没有。
因为是互关。所以后来几个月,宁桃休息期间刷微博的时候,也刷到过很多次谢钦淮的微博。
这家伙的风格好像变了。
之前因为跟他合作就是拍人物,结果现在基本上都是风景和小动物。
不过,宁桃看他的微博和朋友圈的时候,总觉得他们不是一种大学生活。
就……谢钦淮都不用上课的吗?
一会儿在这个地方,一会儿在那个地方。前几天的照片和定位在藏区,后几天又跑到了宁夏。
不过记忆最深刻的还是十一月左右的时候,谢钦淮突然联系她,管她要了地址。
而接近十二月尾声的时候,她收到了一份来自南极洲的小礼物。
里面有长城站的明信片,还有特殊的邮戳。从南极辗转到英国,又从英国到国内,耗时将近四十天才最终到了宁桃的手里。
除了明信片,还有一些谢钦淮拍的照片。
天空、水面、冰川、鲸尾、企鹅、海豹……甚至是游轮上热闹的酒馆。
不过谢钦淮还是秉持了他一贯少言少语的风格,除了署名之外什么都没有写。
不知道为什么,宁桃收到明信片的时候,抓在手里的时候会有一种很淡很淡的难过。
就算她在微信上拍了照片,跟他说谢谢。
对方也只回了一个:“不客气。”
他好像一直都是一个很安静的人。
冷冷的,作为一个旁观者,稍微有一点因为疏离和极少表达欲导致的神秘。永远在人群之外似的。但偶尔也会忽然回到尘世间,说一些局中人从未反应过来的事。
他和郁景和都给宁桃一种蓝色的感觉。
只不过郁景和是淡到近乎透明的天蓝,谢钦淮是极浓的,夜晚下,深海的宁静颜色。
这样想来,南极倒是和他气质奇迹般吻合的地方。
有时候,宁桃恍惚间也会有种想法:
也许如果没有郁景和的话,自己也会喜欢上一个这样的人。
——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就滑到了要离开的日子。
其实需要的证明和材料、推荐信还有签证都下来的时候,宁桃还没有特别的感觉,但当跟叔叔那边说好,也买好了机票的时候。
看着屏幕上的目的地,她才忽然意识到自己真的要走了。
而且是去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甚至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
其实也说不清到底是谁避着谁,也可以是互相的。郁景和没有来打扰她,她也没有去找郁景和。
郁父郁母也不太懂这方面,所以她基本上是一个人准备东西,一个人查流程、注意事项,一个人收拾行李……
收拾行李的时候,她总觉得少带了什么似的,没有安全感。
但又想不到到底忘带了什么。
宁桃想了很多,才想到了郁景和曾经送给她的,陪了她整个青春期,却又被她抛弃到柜子里,又重新回到她怀里的那只玩具熊。
可既然已经下决心不喜欢对方了。
还需要玩具熊吗?
她不知道郁景和清不清楚。反正宁桃是再了解自己不过:她喜欢那只玩具熊、甚至抱着玩具熊睡觉才有安全感的原因——
只是因为她把它当做是郁景和而已。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离开的那天, 郁景和不出所料的没有出现。
说不清到底是谁在避开谁,也可能互相都有。
所以宁桃也默契地没有刻意去问郁景和怎么没有来,起码, 只是以这么多年“哥哥”的身份送一送。
后来还是郁父郁母在送她去机场的路上顺嘴提了一句,说他今天有事情没办法过来。
宁桃坐在那里, 只嗯了一声。
到底是真的有事情,工作忙;还是真的不想见她。除了郁景和自己,恐怕没有第二个人能知道。
在去机场的路上, 郁父在前面开车,郁母跟她一起坐在后面, 一直叮嘱她过去后要注意的事情。
女性或是母亲视角往往考虑得会比较细致。
从衣食住行,再到遇到紧急情况,甚至是在网上看到的一些犯罪事件, 张丽都一一跟宁桃讲了一遍。其实无非就是谨慎交友、不要相信陌生人之类的。
这半年宁桃只顾着出国学习的事, 倒也没有心思和精力去作妖;只是偶尔接一些小推广赚钱,再加上奖学金也算攒了一小笔积蓄。
不过尽管如此, 郁父郁母还是给她转了一笔钱,让她以防万一的时候用, 不要不好意思。
宁桃一开始也推脱着说不要,但实在拗不过两个人, 就还是先存了起来。
二老可能实在是担心她一个女孩子, 又是在国外, 也怕宁桃那个小叔叔不靠谱, 到时候再出什么问题,张丽还特意找了同学家也在美国工作的一个姐姐, 让到时候帮忙照顾宁桃。
其实, 宁桃倒觉得不用这么风声鹤唳。
就算她叔叔那个人不怎么靠谱, 学校在那边也有专门的老师负责对接,总体还是很安全的。
更何况自己都成年了,也有危险意识。懂得如何寻求帮助。
只是郁父郁母还总把她当成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而已。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宁桃能感觉到他们对她是真的很好,而且是不求回报的,用心把当女儿的那种好。可是一想到自己喜欢郁景和的事,她心里就会酸痛一下。
觉得是自己破坏了这种,原本和谐的“家庭关系”。
令人不齿。
到了机场的时候,时间还早,行李已经去托运好了。现在过了安检进去也没什么必要。三个人就现在外面的大厅等了一会儿。
宁桃坐在位置上,呆呆地盯着取好了的登机牌。
她明明什么都没有想,但却总觉得心里好像空荡荡的,有些压抑。处于一种沉重却空旷的状态。
是因为要走了吗?还是因为郁景和没有来?
她自己也没有答案。
可就在这时,却听到坐在旁边的张丽忽然站了起来,说了一句:“哎呦,你哥来了。”
宁桃低着头,先是怔愣了一下,心脏咚地收缩,像是某只手紧紧握住,最后连简单的呼吸都变得困难:
郁景和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要出现?他不是都不管她了么?
她好像有一种极矛盾的心理。
不想让他来,不想看到他;却又……很怕他真的不会来。
周围路人的喧嚣声一下子被屏蔽住,耳旁只剩下一种生硬如擂鼓般的心跳声在回荡,整个人都像沉到了海底。
似乎是因为知道郁景和正在往自己这边走,宁桃的脖颈就像被负了千斤重,怎么也抬不起来。
但最终,她还是抬起头去看了。
心里生出一种莫名的勇气和胆量,将视线从那张快被她看透了的登机牌上抬起来,向远处看去——
看到郁景和朝这边走过来。
那人很高,腿长,比例好,身上总有一种特别的松弛和不羁。哪怕不看脸,简单的黑色风衣在身上就已经在人群里格外出挑。
何况那张脸又很难不让人心动,或是生出一种想要拥有的欲望。
宁桃只看了一眼,便又很快低下头来,眼底开始变得潮湿而酸热。
回忆里的很多幕从脑海中闪过。
她看过他穿校服的样子,再到警服的样子,说不准以后还要被迫去看他婚礼时,穿西装时帅气风发的样子。
她捏紧了登机牌,装作在看,但其实心里却在默默想:
郁景和如果结婚的话,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去参加。
她不想看到他属于别人。
但也不想看到他不开心,处于一种因为无奈而跟自己在一起的状态。
她低着头,能感受到那人由远及近,最后走到她身边空着的位置坐下。
郁景和身上的气息萦绕到鼻尖,意外的干净清透。没有酒味,也没有烟味,什么都没有,很淡但又清新的皂感气味。
让她有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两人都还在学校的时候。
她晚自习发烧,他背着她去医院。
但宁桃依然低着头,也不说话,也不去看他。
任由郁景和走过来,最后坐到了自己旁边。他跟郁父郁母都简单说了话,打了招呼,却唯独没有跟她说。
宁桃坐在那儿,忽然觉得他们就像两个陌生人。
“这边厕所在哪儿啊,我去一下。”
这时,张丽忽然站起来说了一句。
郁父几分钟之前接到了一个生意上的电话,一直在不远处窗边跟人说着。刚刚郁景和过来的时候,他也只是简单点了点头。
现在郁母再一走,这边就只剩下宁桃跟郁景和了。
她身体僵硬得不行,却又不想让那人看出来自己不自然的样子。
宁桃在内心祈求上帝,希望郁景和什么都别说。就这样陪她坐一会儿就好。
这样,她就会觉得很幸福。
可一旦郁景和说些什么,宁桃就会怕。怕自己不能像现在这样平静的坐着。
但她没有想到的是。
郁景和的确什么都没有跟她说。
他只是忽然将手伸过来,轻轻握住她的手腕。
宁桃眼睛微微睁大了些,盯着男人纤长漂亮的手指,和自己手腕相连接的地方。
她的身体,在那一刻一动都不能动。
那人指尖微凉。随着指腹滑过她手腕细嫩敏感的位置时,宁桃心尖颤了颤。
郁景和始终没有说话。
他只是垂着头,握住她的手腕,然后将她原本微攥着拳的手轻轻地翻了过来,往她的手心里放了一条水果薄荷糖。
是她高中时候就很喜欢的西柚味,粉色糖纸。
之前她高三备考的时候很喜欢吃这个,每次出去玩或者去看电影的时候也会买。
因为比较提神,又没有一般薄荷糖那种苦又单调的味道,反而更偏向水果味的硬糖。很凉爽,甜甜的,很滋润。
但如果不是郁景和给她,现在的她是不会再想起来去买的。
就像很多小时候喜欢吃的东西,那种很便宜但是很好吃的零食、雪糕,现在都很难买到了。早就被日益网红化的奶茶或是花里胡哨的进口零食所取代。
就好像很多记忆里的东西一样,渐渐就被忘却了。
但当郁景和把那一条糖放到她手里的时候,宁桃心里还是酸软了一下。
他很好。真的很好。
可是似乎也正是因为她能体会到他的好,所以才会如此痛苦。
日复一日只要想起来,就必须经历的痛苦。
想拥有,但不能拥有的痛苦。
私心和善良,一厢情愿和道德挣扎的痛苦。
宁桃看着他放到她手心里的那条糖,心里沉闷闷的,很想哭,但又在尽力忍住。
她轻轻收了收手指。
最终合起手掌,把那条糖块放到手心,然后才将慢慢地手重新翻过来,手背朝上。
两人就这样安静地坐了一会儿,直到郁父打完电话回来。
“好像差不多可以去过安检了。”
“一会儿等你阿姨回来就去准备准备去吧。”郁父说。
宁桃坐在位置上安静的点了点头,心里却希望时间可以便慢一点,再慢一点。有那么几个瞬间,她生出了想要逃离这一刻的错觉。
她有点不想走了,更想回家躺倒被窝里单纯放空。
可是她不能。
她已经为此付出了这么多,所有人也都希望她去。自己不能在最后的这一刻放弃掉,让之前的所有白费。
郁母回来后,他们送她到了安检的地方。
每往前走一步,宁桃心里好像就被抽丝剥茧一分。
别离这种事。
往往到最后一刻,才会令人难过。
也许是对这座城市的依恋,也许是对其他人或事的依恋,亦或者是兼而有之。
想到离开这里,自己就彻底变成孑然的一个人,心里也有了几分原本没有的,对未来和陌生世界、陌生人的紧张和畏惧。
郁父郁母像是看出来了她有了退缩和害怕的神色似的,一直用一种诙谐轻松的语调在跟她说话,让她不要那么紧张。
以至于四个人之间的气氛好像也没有特别伤感。
宁桃转过身来,去抱了抱郁父和郁母。
可按照顺序,到了郁景和身前的时候,她却忽然又变得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
郁景和对她来说,跟亲人不一样,跟爱人也不一样。
他就是一种极其特殊的存在,却又牢牢地固定在那里,占据在那里。
无法消失,无法被忘记。
宁桃抿了抿唇,很快地抬头看了一眼郁景和的脸,想要把他的样子印刻下来,却发现他也在看着她。
视线碰撞的那一刻,她又立马心虚地低下头,像是逃难一样眼神闪躲。
脑海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要怎么办。
其实那一刻,她很想哭。
眼泪明明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可是又极力睁大眼睛不想让其掉出来。
郁父郁母都还在旁边看着,她不想让场面变得很难堪。
所以最后只僵硬又尴尬地说了一句:
“再见。”
她声音很轻,连她自己都有点没听清自己说的是什么,也不知道郁景和有没有听清楚。
但可以确定的是。
等她说完了那句话,郁景和没有什么回应。
可当宁桃以为这就是结束的时候。那人却忽然弯下腰,轻轻抱了她一下——
虽然只有一下。
他的怀抱没有很热,滚烫,甚至有些凉爽的气息。但胸膛坚实可靠,所以给人一种踏实而温暖的安全感。像云朵一样把心腔的每一个角落都充实的填满。
可能是为了避嫌,也可能是俩人的关系已经不像曾经那样亲密,甚至是有了嫌隙。
他抱她的时候没有用力,也没有真正切实的把她搂进怀里,甚至都没有把手放在她的背上。只是轻轻的抱了一下,走了一个形式。
既不像亲人,也不像爱人。
宁桃不知道要以怎样的表情或动作回应他。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像个没有感情的木头一样,由着他抱了一下。
过了好久后才转过身,略显麻木地往入口走。
在确信他们不会再看到她的脸后,她的眼泪才开始啪嗒啪嗒地往下掉,憋也憋不住。
直到确认完身份信息和登机牌要往里面去的时候,宁桃才又忍不住转过头看了他们一眼。
看到郁父郁母朝她招手。
但当视线滑过原本郁景和站的位置时,却发现那里已经空了。
没有人。
她站在安检口,心里面一下子着急起来。眼睛快速在能看见的范围都扫了一圈,却始终没有看到郁景和。可
后面排队的人已经在等着了,自己不能一直停在那里堵着。
她擦了擦眼泪,快速说了句对不起,然后转身往里面走,一边走一边哭。
不知道为什么。
宁桃忽然好难过好难过,难过得快要死掉——
她没有带自己的玩具熊。
第33章
除了刚出发的时候心情真的很糟糕, 一切还算顺利。
她好像就是这样。在家人身边,尤其是在郁景和身边的时候就像个脑容量不大的仓鼠,只会跟在别人后面, 胆小,情感波动也特别大。稍微遇到一点儿挫折或不如意就跟天塌了似的。
但一旦到了陌生环境, 知道自己要独自面对一切的时候,就会自动切换成另一种模式。
变得坚硬、也变得独立。
她的智商好像一下变得高了起来。不再像是在A市的时候一样不认路,遇到事情就急得团团转。
还没有来的时候宁桃就有提前想过很多突发情况, 也做了很多功课和准备,所以等真到了之后发现一切也没有那么难。
一方面跟提前联系好的姐姐见了面, 很多事情都可以问可以求助;另一方面是自己那个小叔叔也没有那么不靠谱。虽然人是浮夸又戏精了些,但不是坏人。再加上在美国呆了比较久,很多事都挺了解。
A大学校的老师也给宁桃介绍了在这边发展求学的学姐, 带她熟悉环境。
所以宁桃还算比较有福气, 没有遇到特别多的困难,慢慢也就把心思放到学习和练习中去了。
美国这边的老师和国内不一样, 考核的时候更注重个人特质和力量感一些。但宁桃之前准备的东西在这方面就不太有优势。
可能是一个人在国外的关系,学习生活比较单调。
她不是那种很善于交朋友的人, 除非对方主动,否则很难很快跟人热络起来。
所以很长一段时间内, 除了学姐和小叔叔会过来看她, 带她玩, 更多的时候宁桃就是自己一个人在房间和练舞室。
她开始会写一些在国外学习的小心得, 还有生活上的一些体验分享发到平台上。
每次晚上临睡前和评论区互动的时候,就感觉自己好像还在国内似的, 没有那么孤独。
但有时候, 那种身在他乡的感觉还是会慢慢涌上来。
宁桃的室友也是一个安静的, 喜欢独处的妹子。对方养了一只美短起司,很可爱,有时候出去兼职工作或者去外地演出的时候就会拜托宁桃照顾。
那只猫也就慢慢跟宁桃成了朋友似的关系。有时候会自己在她房门口转悠。
一旦把它放进来之后,那小家伙就会自动跳上床,或者跑到她桌子上的笔记本键盘上趴着睡觉。
可能因为人有时候真的会孤独吧。
所以有这样一只猫咪时不时过来陪伴的时候,宁桃就会觉得很开心。
老师同学们都不错,但也有相应的竞争关系,不比在国内的时候轻松。不仅舞蹈要练,技巧和即兴创作要学。还要补舞蹈理论和哲学批评等实际内容和写作考试。
因为语言不怎么通,所以有时候还是有些麻烦和困难的。
不过好处就是学校的艺术资源很多,也有很多实习和演出机会,跟很多舞蹈团之间都有很好的互通关系。
宁桃每周都会给郁母打电话。
就算她不打,对方也会主动打电话过来问她在这边的情况,随便聊一聊天。
只是,说不清楚为什么,宁桃会问郁父郁母的情况,但从来不会主动问郁景和的事。
她有时候甚至有意避开话题,不想听他的消息,也不想知道他的近况。
不是不关心。
只是觉得,就算关心了也没有什么用。
一旦听到了自己不想听到的某些消息,也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国外难过的份儿。所以她干脆不想听,也不会去问。
有时候郁母主动提起来,宁桃也只是简单的嗯几句。
但同样的,郁景和也从来没有给她发过任何消息。即使她并没有屏蔽他。但宁桃发现,无论自己朋友圈发什么,郁景和都没有点赞和留言。
甚至说不准他有没有看到。
但之前,至少是他们还处于一种正常关系的时候,他即使不留言但也会点赞下。
一开始时,宁桃有因为这件事情伤心过一段时间,但后来也慢慢想开了。
毕竟分开的决定是自己做的,无论郁景和怎么样,她都可以理解。
她现在变得比以前要铁石心肠得多。
哪怕在收到示好或者表白的时候心里也没有特别大的波动,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不知道该怎么办,而是是学会了平静拒绝——
即使这个方法有时并不是那么好用。
似乎相比于女生的拒绝而言,男人们总是要更尊重其他男人一些。
所以后来宁桃都跟别人说自己有男朋友,也买了戒指戴在了左手无名指上。所以渐渐的,身边这种事就也少了。
可能是距离远了,无法在现实中看到郁景和。
即使有时候做梦还是能梦到,但宁桃已经不会再像之前那样患得患失,无法自拔了。
人的注意力一旦被别的事情吸引走,就很少再去考虑感情。
她现在更在意的事情是拿到好的成绩,还有自己经营的社交平台账号相关。
在国外开销比国内大很多。
即使学校有不错的奖学金项目,但钱这种东西肯定是多多益善。郁父郁母给她准备的那笔钱宁桃没有动过。即便是很困难的时候,也不想去动那笔钱。
宁桃叔叔之前要给她塞钱,她也极力拒绝。
一是自己确实已经长大了;二可能还是心里感觉跟这个叔叔没有那么亲,也不好意思让人家给钱。
好在自己的社交平台账号已经慢慢地经营了起来,有时候还能接点小推广。去实习的时候也有钱拿,总之饿不到,也有还不错的居住环境。
只是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宁桃会拿出郁景和给她的那一条西柚薄荷糖。
她好几次都想吃。
但又觉得一旦开了封就不再完整,所以她一直没有动过。每次只是拿出来看一看,然后又放回到原处保管好。
说起来。
谢钦淮有几次来了这边。宁桃虽然不怎么喜欢社交,但实在难得遇到以前在A市就认识的朋友。所以还是很高兴的,觉得有必要招待一下。
两个人一起去吃了饭,还玩了一圈,发到微博和朋友圈上。
可能是谢钦淮之前就给她拍了照片的关系,现在两个人又在美国聚,好多粉丝就还误以为两个人是情侣关系,吓得宁桃特意回复说明了一下。
在国外的时间过得很快。
宁桃有时候也能感觉到自己心态的变化,好像是比以前要稳重和成熟一些;不像以前那样小家子气又喜欢哭了。
她自从来了这边就很少哭。
只有偶尔的几次,晚上会忽然之间觉得难过。有时候是想念父母,有时候是想小时候的事,有时候也会想到郁景和,心里还会稍微那么不平衡一下。
学校的暑假时间很长。
但宁桃不准备回去,一是可以省下一笔钱;二是回去的话好像比较折腾,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郁景和。
他已经变成了一根刺,不动就没有感觉。只是有时候动一下,就还是会钻心的疼。
因为不回去,宁桃给自己做了些简单的规划。但她确实没有想到,这些规划到最后还是会被一通电话给轻易打破。
跟郁母通电话的时候,对方问她暑假回不回国,宁桃就如实说了不回。也解释了一来是可以省钱,二来自己在这边也可以再学一些东西,实习,增长下阅历。
“啊,这样啊……”
等她说完,张丽喃喃道。
“那你自己在那边注意安全,晚上早点睡觉不要熬夜。”
宁桃不傻,能明显听出来郁母话语里面的失望,还有某种欲言又止的东西。
而她的预感又一向很准。
“怎么了?是家里出什么事情了吗?”宁桃紧张地问了一句。
她心里才祈祷没有出事,只是自己太过敏感,又总喜欢往悲观消极的方面去想。
“嗯,也不是特别……”
张丽支支吾吾的,说不太明白。但至少,宁桃从她的话里能明显感觉到家里面发生了事情,而且还好像不太愿意告诉她。
“”出什么事了?不方便告诉我还是怎么样?”
她又问。
“没事……”
张丽语气很慢,跟以往都不太一样,好像每说一句话就要组织一番措辞似的。
很注意,声音小,语气也小心翼翼,生怕说错什么。
“就是你哥吧……嗯就前几天……情况也不是很好。”
“想着你放假回来可以去看看他的。不过,不过要是不回来也没什么的,你给他发个信息也行。就简单关心一下就好。”
宁桃当时抓着手机,心砰的一下跌进谷底。
她很慌,也有点懵。
“我哥他怎么了?”
过了半秒,宁桃才回过神来急急地去问。问完的一瞬间眼睛就开始发酸。
以前她对郁景和的要求有那么多,一点点芝麻大点的不顺心都会都不开心。
可她现在不想让郁景和有事,反而什么要求都没有了。
别管是出了什么问题,哪怕是毁容还是残疾这种极端的可能性,听起来好像很离谱,但在那一瞬间的时候宁桃真的都想到了。
不管是哪一种,只要他还活着就好了。
她就这么一点要求。
“桃子你别太担心,嗯……现在状态还好,在医院。就是之前出任务的时候出了意外……”两个人打的还是那种微信电话,也不知道是谁的问题,对面声音有些卡。
宁桃一开始还很努力的去听,但到后面她已经听不太进去了,大脑开始空白。
张丽支支吾吾的,也讲不太清楚情况。
但宁桃还是尽力挑拣出了两条简单的信息:郁景和现在在医院,情况不太好。
她一下子变得不知道该怎么办。
挂了电话的一瞬间,没有哭,也没有痛苦。
她只是很迷茫,然后又很着急。直到她拿出手机开始订机票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手指都已经变得发凉。
木木的,快要没有知觉。
第34章
宁桃买了最近的回国机票。
因为事情比较突然, 也没有做特别的准备,只收拾了基本的随身行李。等回到A市的时候是半夜。宁桃坐了十四个小时的飞机,整个人脑子又晕又胀, 但还是先去了医院。
不过当时已经太晚了,医院里安静得不像话。
幸运的是手术很成功, 接下来的事就只需要静养了。宁桃赶过去的时候郁父郁母都在。
郁母看她黑眼圈重,也知道她临时买了机票回来,就催促着她先回去睡觉, 等第二天一早再过来。听说没有生命危险之后宁桃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尽管被催着回家,但还是隔着窗户往里面看了一眼。可惜几乎看不到什么。
“确定没有生命危险了吧?”
她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嗯, 医生是这么说的。还好只是打到了肩膀。”郁母回,“只是估计要休息一段时间了,伤筋动骨一百天, 希望能快点恢复过来吧。”
“可是那个人怎么会有枪呢?”宁桃问。
“说是自制的土枪。”
郁母叹了一口气, 又焦虑又心烦的样子:“你说这孩子,我当初就不让他干这个, 他就是不听。平时是没什么事,可真要遇到事了不就晚了吗?”
“不听老人言, 吃亏在眼前。”
宁桃抿了抿唇,不知道该怎么接话。郁父郁母好像一直都不太赞同郁景和的职业。但宁桃却一直都觉得挺好的。除了这次出事是意料之外。
“算了算了, 不说了。反正现在说这些也没有用。”
郁母摇了摇头, 自言自语道:“好在这次是有惊无险。桃子先跟我回去休息吧, 明天早上再过来看你哥。我今天也忙得不行了, 你坐了那么久飞机也得好好休息休息。”
“嗯。”宁桃简单应了一声。
原本还有一股劲儿在支撑着,但当听到郁景和暂时脱离危险的情况之后, 那股劲儿反而松懈了下来。整个人变得又累又乏。
在回去的路上就直接睡了过去, 一直到家被郁母叫醒才反应过来。
她是在太困了。
自从听说消息之后就几乎没有合过眼, 直到现在才稍微放心下来。回去也是没怎么收拾,直接挨着枕头趴着就睡着了。
再起床已经是第二天上午。
这一觉宁桃睡得特别沉,身体像是到了极限,趁着这晚上彻底死机了一回。睁开眼时,外面已经天光大亮。
她躺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
也是直到这时才发现,原来那只她没有带的玩具熊正安安静静地坐在床头。
女孩儿伸手将玩具熊拿过来放到怀里,闭上眼抱了一会儿,很快便像机器人充好了电,很快起了床,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郁母估计是怕她太累,需要好好休息,所以早上才没有叫她。宁桃只好起床之后自己打车去了医院。
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心情。
宁桃一开始还在担心不知道见面之后要说什么,但等真的到了之后好像又没有了这种苦恼。
她过去的时候正好赶上警队的人来探望。宁桃站在门口看到里面都是人就没好意思进去,硬是在外面坐了半个小时,等警队的人都走了才进了病房。
今天天气不错,外面的阳光透过窗子照射进来。
医院走廊里面有种熟悉的消毒水味,但味道进了病房之后就小了很多。郁景和的位置靠近窗边,旁边的桌子上放了很多鲜花和礼物,应该是刚刚警队里过来的人送的。
宁桃原本还好好地,可是进去时又莫名的开始紧张。
“桃子来了。”
郁父第一个看到她的,很快招呼她坐下,然后转头就对郁景和添油加醋地说了句:“你妹妹知道你手上之后马上就订机票回来了,坐飞机坐了十多个小时呢。”
其实没什么的。
郁父特意这么一说,宁桃心脏反而被揪了起来,耳尖发烫,感觉很尴尬。也有可能是她脸皮比较薄的缘故。
更重要的是,本来郁景和还没有往这边看。等郁父说完就也转过头看到了她。
宁桃才刚走到一半,能明显感觉到郁景和转过头,视线瞬间落在她身上。她心上一下子就跟压了千斤重的东西似的,每往前走一步都需要强大的心理支持。
她顶着压力走到郁景和的床位旁边坐下,微微掀起眼帘看了对方一眼。
视线相撞。
宁桃不知道怎的就有些心虚,很快将眼神移开。
“桃子昨晚睡得怎么样?我想着让你休息好一点,导一下时差,今天早上就没有叫你。”郁母说。
“嗯,没事。我昨晚休息得挺好的。”
宁桃点了点头,乖顺地回了一句。
有郁父郁母在旁边说话的时候还比较好,场面不会很尴尬。但一旦他们俩没继续跟宁桃或者郁景和搭话的时候,房间里的气压好像一下子就变低了很多。
她咬了咬唇瓣,心里想了无数种要开口跟郁景和说的话,但最后又一句也说不出来。
好像说什么都尴尬,说什么都不合适。
宁桃抬起眼看了郁景和一下,心里想着这回他总没有还在看着她吧。结果才刚抬起来,就发现他还在看着她。
她在那里如坐针毡,放在膝盖上的手又开始出汗。
其实,从宁桃还在门口往里张望的那会儿郁景和就看到她了。
他一开始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但那张脸却又十分清晰,十分生动,又异样熟悉。
只是他没有想到宁桃真的就是张望了一下,看到里面有人就真的没有进来。
差不多半个小时之后。
等警队来看望的那些人都走了,才敢小心翼翼地往里进。
那么长时间没有见,宁桃好像变得更漂亮了。虽然,她从小到大都一直在变得越□□亮。说不清楚到底哪里变了,可郁景和就是觉得和她刚刚离开时有些区别。
似乎是变瘦了,更加白净纤细。
露出来的脖颈和手臂肤色依然很白,配了玫瑰金的项链。皮肤嫩嫩的,像是一株优雅又骄傲的花朵。
她的身上也再没有那种小女孩的稚气感觉了,而是变得沉静温柔,比刚走的时候成熟了一些。很简单的奶油色长裙,在她身上就很甜也很轻盈。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念头在脑海中闪过的时候,郁景和心里却有一种柔软的惊痛。
他有时候希望她长大。
但有时候又不想。仿佛她一旦真的长大,就会彻底永远的离开自己。
他注意到了她微微发红的耳尖,还有放在膝盖上正局促不安的手。而就在这时,郁景和忽然注意到了宁桃左手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
很显眼。
但宁桃并不知道郁景和注意到的这些。
她一直想看看他伤口的地方,可是又在衣服下面,不知道怎么开口。也怕自己说想看,郁景和不会同意。
即使时间过去了那么久。
但细说起来,他们毕竟经历过且还在某种尴尬的关系之中。
她偷偷打量郁景和的脸,却总觉得这人看起来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其实她原本以为时间会抚平一切。
但现在却觉得好像并没有。当她接到那通电话的那一刻起,她便发现郁景和好像还是她生命里至关重要的那个人。
他出事的话,她就会伤心难过。
万幸的是,这次没有威胁到生命。
她都不敢想如果郁景和要是真的有一天不在了,自己会不会后悔,会不会此后都在痛苦和折磨中度过。
一想到这些,她心底就越发潮湿难过。
宁桃本来很想问问他还疼不疼来着,但一看到郁景和那张帅气却又疏离冰冷的脸,却又不敢再问出口。
她想,这一切都是自己作的。
自己真是罪该万死,罪有应得,活该痛苦。
要是她能坚定一点,无论是喜欢还是不喜欢。选择好一方面就坚持不变的走下去,而不是反反复复,可能情况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糟糕。
宁桃捏了捏手指,想着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就算两个人不在一起,也不能永远都这样像陌生人一样相处吧?
陌生人就算了。
现在郁景和看她的眼神分明就是像看无关紧要的人,甚至是仇人。
她紧张兮兮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纠结了半天才伸出手来,想要握一握郁景和的手。
只是她才刚刚碰到他,刚刚摸到,那人便很快地收回了手,一点面子都没有给她留,好像也很讨厌她的触碰。
宁桃怔住,手指也尴尬地停在空中。
有种不甘的委屈在心底蔓延开…
第35章
宁桃觉得难过, 但又没办法在郁父郁母还在的时候表现出来。
她想不通郁景和为什么要反应这么大。
自己现在就这么招他反感吗?
而且她这次回来真的很不容易。本来就是临时买的票,又贵时间又不合适。结果坐了那么远回来,马不停蹄的几乎没有休息, 结果对方还根本不领情。
说不委屈是不可能的。
虽然宁桃也觉得因为这个就反应很大也太小家子气,可是又实在顶不住心里酸闷的感觉, 很快眼底就开始酸涩潮湿起来。
正好这时有护士小姐姐进来帮忙换药,她才赶紧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泪。
没想到,这一幕恰好被凑过来的郁母看到。
“桃子怎么都哭了, 嗨呀,没什么事。医生不是说了吗手术很成功, 过一个月就能恢复好了。”
“郁景和,你看你妹妹多关心你。”
“一听说你出事立马就回来了。你快,赶紧哄哄。”张丽催促郁景和道。
宁桃本来坐在那儿就觉得怪尴尬的了。郁母这么一说, 大家都往她这边看, 弄得她既不好意思又觉得难堪。
就好像房间内所有人的视线都一下子落到了她湿漉漉的脸上,感觉很惊奇似的。
“哭了啊?真哭了啊?”
所以她赶紧摇了摇头, 急匆匆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很快地说了句:
“我没事的。”
“我……我先去一下卫生间。”
其实病房里面就有独立的卫生间。但宁桃不想在里面待着, 只想逃得远一点,让自己冷静冷静。
她在公共卫生间用水抹了一下眼睛, 好不容易才将情绪平复下来。
果然。
明明之前觉得自己已经平和了, 不会再因为郁景和而情绪起伏, 其实只是因为距离太远, 而且精力暂时被分散掉,所以才会没有感觉。
但现在重新见到, 又分明一切都没有变化。
宁桃不明白他在生什么气。
之前虽然两人也没有怎么说话, 遇到就尽量避开, 而且基本上都是她避开他。但这次宁桃能很明显的感觉到,郁景和就是不想见到她。
甚至有一种排斥感。
就是这种感觉让她心里难过。但也正是这样才让她彻底明白了,郁景和之前说的,一旦在一起就算再分开也做不回兄妹的话。
美国的假期比较长。
既然回来了,宁桃就计划在家待一个半月再回去。等郁景和的伤养得差不多了再走——尽管他根本不待见她。
甚至直到他出院回家休养,那人都没有跟宁桃主动说过一句话。
每次都是宁桃在病房里。但郁景和也只会回答郁父郁母或者医生护士的话。就算她试探性地问他什么,他也不会回答。
所以后来宁桃就干脆不问了。
她不想自取其辱。
接下来的日子相对而言就单调很多。
郁母会给郁景和在家里做一些汤带过去,有时候宁桃就也帮忙打一下下手。但医院那边就很少去了,反正觉得郁景和也不太愿意见到她。
自己不去也就不会尴尬。
不过,有一个他们警队的姑娘好像总去病房看他。宁桃也见过那个女生几次,但自己后面就没有去了,也就没有再遇到。只是听郁母说哪天哪天,那个姑娘又过来了。
其实吧,都是女生,有些事情谁看不出来呢?
宁桃最后一次去郁景和病房,就是看到那个女生在跟郁景和说话。所以她放下东西就走了,一刻都没有多停留。
后来也再不想去。
那个女生真的总来。甚至有时候,连郁母回家都暗戳戳给她讲:“我跟你说哦,那个小何的爸爸好像在省里挺厉害的。”
“你说她是不是对你哥有意思啊?不然总过来干什么?”
“其实我和你叔叔都感觉小何这个姑娘不错,既没有千金大小姐脾气,家教又好,长得也漂亮还会照顾人。桃子,你觉得呢?”
宁桃在旁边洗着豆子,心里已经难过得一句话都不想说。
但不说又不行。最后只得最后闷闷地回了一句:
“我也觉得挺好的。”
是挺好的。
以某种客观的,不掺杂任何私人情感的角度来说。
然而……然而……
宁桃就是觉得很难过。
虽然,她从决定跟郁景和说分手的那一天起就知道,这样的日子迟早都要到来。可是情况真的发生的时候,还是止不住会想哭。
她也确实在夜里因此偷偷哭过几次。
这种感情的事,外人永远都只能看到一个表层。
也许旁观者才刚刚觉察出两人有些暧昧的时候,说不定对方两个人早就已经进程百分之九十九了。确定关系在一起,只剩下公开见家长而已。
人家女生又好看,家里条件也好。还是跟他在同一个单位工作的……
宁桃都不敢往这方面想,越想就只能越痛苦。
可是就算她觉得难受又能怎么办呢?
她没有立场能表达自己的伤心,也没有办法说什么。
郁景和出院的那天,宁桃没有跟着郁父郁母去医院。而是留在家里收拾了一下。因为郁景和出事住院的关系,大家都比较忙,家里也比平时乱一些。
想着让他回来心情能好一些,也有个干净的环境,宁桃就跟阿姨一起把别墅里里外外都简单打扫了一下。
因为郁母去医院接人了,所以那天午饭也是宁桃跟阿姨准备的。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做这些有什么用。明明知道郁景和不会领情,但还是莫名其妙做了下去。
郁景和他们回来的时候刚好是十点多。
她心里有种莫名的紧张。即便知道对方并不待见她,也不想去门口迎接。但最后莫名其妙还是去了。
郁父郁母先进来,还夸客厅弄得干净。
宁桃就站在一边,小心地看了一眼郁景和。恰好郁景和也看了她一眼,但神情淡淡的,眼神也淡淡的,里面似乎什么信息和情感都没有。
如同在看一个陌生人。
于是宁桃的视线很快就落了下来,看向地面,脚步也不自觉往后缩一下。但他路过她身前的时候,宁桃还是闻见了他身上淡淡的气息。
真的很奇妙。
明明是刚从医院里出来的,身上却丝毫没有医院那种不好闻的气味。就是很干净,像冰一样,却又很温暖。
或许是因为左边肩膀的伤口还没有完全康复,所以郁景和上身只套了一件白色卫衣,松垮垮的。但穿在他身上却又意外的合适且好看。
一点也看不出来受伤的痕迹,也看不出来还在康复期。
宁桃吸了吸鼻子,心底又开始变得潮湿。
“好香啊。”
郁母往屋子里走。因为闻到了香味先去厨房看了看,出来便夸说:
“郁景和我跟你说,你住院的这段时间你妹妹都学会做饭了。好几次你喝的那个汤基本都是你妹妹做的,我都没怎么上手。”
听着听着,宁桃心里咚的一下。
但她又控制不住自己,还是偷偷抬起眼帘看了看郁景和的神情。却只看见那人身形明显顿了一下,点了点头,但表情很淡。
宁桃心里像是被针扎了似的。
她不敢相信,也无法接受郁景和有一天会变成这样冷漠的一个人。
因为一直以来,他在她心里都是温暖亲和的代名词。
可现在,却好像完全成了这些修饰词的反面。
她忽然觉得自己做的很多很多都没有任何意义,就像是一腔热血被倒进了冰冷的河流,也一样慢慢结成了冰。
所以吃饭的时候,宁桃也有些沮丧。
其实如果按照以前,她就是那种很明显地,喜怒哀乐都在脸上的人。即便这个特点到现在也不能完全的改掉,但至少郁父郁母说话的时候,她会强打起精神来配合。
所以饭桌上,似乎也没有人觉察出问题。
郁景和还是和以往一样,坐在她对面的位置。
但宁桃发现每次自己看向他的时候,他已经不会和以前一样也看向她了。只是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怎么说话。
就连郁父郁母提到什么事情的时候,他也没怎么搭话。
整个人都变得沉默寡言。
饭桌上郁母提到了这几天几乎天天来看郁景和的那个姑娘,想旁敲侧击的问问两人现在是什么情况:
“郁景和,你跟那个小何到底有没有戏啊?”
“我看那个姑娘对你有意思吧?”
“她爸是不是在省里是什么那个那个……”
但她还没说完,郁景和就只回了一句:“不知道。不清楚。”
他语气听上去也冷冰冰的,不怎么好。搞得张丽都能看出来自家儿子心情不好,不想谈这些事,所以也就没往下继续问。
“好好好,妈不问了。”
“反正你自己抓点紧。我和你爸都觉得小何挺不错的。”
谁知道张丽刚说完,郁景和突然就把饭很快吃完,把碗放下走了。
也不知道这句话触到了他的哪个点。
宁桃全程就在他对面呆呆的看着他一系列动作。
看着他冷冰冰的表情,又看着他冷冰冰的放下筷子走人。
可是她什么都做不了,也什么都没法说。
这属于他的私事,他们的家事,自己没有什么能参与的资格——她很清楚这一点。
只是晚上的时候,心里还是会觉得很闷。
宁桃浑浑噩噩地过了一天,晚上去跟朋友们小聚了一下,却也依然没什么心情。自己好像变得不会快乐了一样,找不到任何值得高兴的事情。
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点。
不晚,但郁父郁母已经睡了。宁桃自己一个人在客厅坐了一会儿,上楼的时候看到郁景和卧室的门是开着的。
不由自主停下脚步。
门里的灯光透过门缝落在地板上。不知道为什么,宁桃忽然就有种冲动,慢慢走了过去。又一点一点地沿着那道缝隙将门推开——
但屋子里空荡荡的。
郁景和不在。
她皱了皱眉,觉得有些奇怪。因为上来的时候路过客厅和厨房,郁景和也不在里面。
那他去哪儿了?
而且他伤还没有完全好……
宁桃心里有些打鼓,但还是试探性地找了找一楼。但没有发现郁景和。又去看了看外面花园和车库,也都没有找到那个人。
最后实在找不到。
她想郁景和可能出去了,可能偷偷出去约会了吧?
其实别墅还有天台没有去看,可一旦有了郁景和出去约会了的这种想法,她就有点深信不疑,
所以,她最后上天台去看的时候也几乎不抱希望。可偏偏——
郁景和就在那里。
宁桃过去的时候,他正背对着她,两手半搭在栏杆上,看着远处。阴影将男人颀长且带着荷尔蒙的身形完美勾勒了出来,在黑夜里形成流畅而具有吸引力的轮廓。
看起来依然很有力量,也……很好抱。
女孩儿不自觉屏住呼吸,慢慢走近。也直到走近时,宁桃才发现他手里拿了一瓶啤酒。
郁景和很明显注意到了她的靠近,但也只是转头,从上至下地看了她一眼,但又很快收回视线,重新看向远处。
仿佛当做她不存在一般,浑身都透露着凉薄。
宁桃眼睛发酸,但还是尽力忍耐住,咬了咬唇瓣,说话的时候很小心。
“你还没有恢复好,现在还是不要喝酒吧?”
虽然她不太清楚那种酒的酒精含量到底是多少,但还是觉得不合适,所以提了出来。
只是她有些担心郁景和会嫌她多管闲事。
果然,他根本没搭理她。
就好像没听见一样,该干什么干什么,没有任何回应。
宁桃站在那儿,看着淡淡的清冷的月光落在郁景和那张好看的侧脸上,凸起的喉结一上一下的滑落。
有风过来的时候,细碎的刘海微微被吹动。
她看着他,心里忽然就有种汹涌的委屈,酸酸的。
几乎要把她整个人淹没。
宁桃连问出口的时候声音都已经颤抖得控制不住,含着水声:“郁景和。”
她忍不住叫了他的名字。
“你是打算一辈子都不理我了么?”
第36章
“你是打算以后都不理我了吗?”
“是不是直到我死的那一天都不跟我说话了?”
宁桃眼眶发红, 站在原地质问他,声音颤抖。
这次郁景和倒是终于有了些反应。但他只是转过头看了宁桃几秒,然后又收回视线, 仰头彻底喝完了那罐啤酒。
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将易拉罐捏扁了,扔进了旁边地上的垃圾桶里。
铝质易拉罐和垃圾桶内壁相撞击, 在寂静的黑夜里发出闷脆的声响。
他好像依旧对她的崩溃依然熟视无睹。
郁景和将啤酒罐子扔掉后,重新看着远处的夜景,胳膊简单搭放在半露天的阳台栏杆上, 然后才看起来很冷漠地回了一句:
“你想让我说什么?”
宁桃的心里像是被重物撞击一下似的,又沉又痛, 很难受很难受。
好像郁景和现在连跟她好好说话都不愿意。
为什么被他说的,就好像宁桃总是强迫他怎么样怎么样似的。仿佛他一直以来说什么做什么都是被她拿刀强迫的。
而他本身并不愿意。
“我没想让你说什么,我只是……”
宁桃觉得自己的嗓子像断掉了一样, 每说一句话都需要很用力:
“我只是想让你理我而已。”
他转头看向她。但那张凌厉好看的脸上却依然没有情绪, 声音也是冷淡。
“现在理你了。”
郁景和整个人表现的,就好像在生硬完成什么他本来就不想接下的任务一样。
到这里, 宁桃才实在有些绷不住了。眼泪也开始大颗大颗地往外面滚,但又暂时没有时间去擦。
“郁景和你非要这样吗?”
“我们就不能好好相处吗?我又不是你的仇人,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她红着眼睛控诉,带着很明显的哭腔。
就连父母教她的, 要她做一个文静乖巧女孩子之类的教导也都被抛掷到脑后, 一时只顾着抒发自己心里的情绪。
因为她真的太委屈, 太难过了。
但郁景和却只是看着她。沉黑色的眼睛在夜晚显得更加看不懂, 也猜不透。双眼皮在眼尾处的褶皱,投落的阴影也一样淡漠而难以捉摸。
像是不属于任何人, 也不属于任何种群的孤狼。
“你不觉得这个要求对我来说有些太高了么。”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这样回了句。
宁桃感觉, 自己的心脏就是在他刀子一样的眼神下,一片片破碎的。
她眼神落下来,避开他的视线,顺势抬手擦了一下眼泪,又狠狠吸了吸鼻子。
她忽然之间就不知道还要说什么了。
似乎无论什么样澎湃着的情绪一旦撞击到郁景和那里时,好像都被他以一种冷漠又伤人的态度打回来,最后冷却成冰。
她不说话,他就也没有说话。
两个人就这样一高一矮,面对面站着,距离明明只有一米之远,却又感觉遥远得触不可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宁桃的情绪才好不容易落平回来,又或者只是单纯累了。她刚刚身上竖起的尖刺又重新收了回来,成了柔软又无助的绵羊。
“你是有女朋友了吗?”
她声音轻轻的,语气里没有不平或是任何妒忌的成分。就只是很虚弱的在问。
“是这段时间总来医院看你的那个女生吗?”
宁桃问着,一边抬起眼睛静静地看着他。
但没想到在她问完这句话后,郁景和豁地低下头,自顾自笑了一下,好像听到了什么荒诞又好笑的事。
然后那道凌厉且有攻击性的视线才重新抬起来,笔直地看向她——
“就算她是,那又怎么样?”
“就算我们明天就去领证结婚了,那又怎么样?”
此时,郁景和的语气格外咄咄逼人。
宁桃却只能站在那里呆呆的看着他,一时间大脑空白,不知道该怎么说,怎样做。
“宁桃。”
他突然很认真地叫她的名字,看着她,视线几乎把她整个人都抓牢。
让她逃无可逃。
“我对你来说是什么?”他突然问。
“是你的玩具么?还是宠物?一时半会喜欢了就拿过来抱一抱,不需要了就扔到一边去,锁在柜子里。”
“即使放着放着都忘了,但当有别人想要收走的时候却又觉得不愿意,不开心。”
“所以你就宁愿他都被你锁在柜子里,永远见不到光。放在那里落了灰,或者直接丢进垃圾桶里,也不想送给别人。”
“因为你只是不想把属于你的东西给别人而已。”
“是吗?”
他问着她,眼底暗光好像迫切的需要一个答案。可宁桃却只是傻傻的站着,正在努力而又缓慢地回忆他刚刚说的那些话。
她从来没有想过他会这样想。
宁桃忽然感到心脏有针扎一样的刺痛。
先是很小的一个点,然后那种疼痛又慢慢的蔓延开,最后覆盖住整个心脏,变得稀巴烂。
她站在那里,手无数次攥紧又松开。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有湿咸的液体从眼睛里流出来,重新覆盖上脸颊上已经干涸的泪迹,但她没有去擦。因为手无力的已经抬不起来。
“你为什么要这么想我。”
她低头喃喃道。
宁桃怎么也想不通这个问题。
她一直觉得自己做出了莫大的牺牲,一直背负着痛苦。觉得是为了他好,而割舍掉了自己喜欢和私心的部分。却没想到,自己在对方那里反而成了彻头彻尾的坏人。
为什么?为什么呢?
宁桃想不通。
她的脑子好像不会转动了,也无法处理这样复杂的情感问题。她只是觉得很难过,难过得连呼吸都费力。
“为什么要这样想我……”
她重复着这个问题,眼泪扑簌簌往下掉。直到头顶有熟悉而冷冽的声音传来。
“因为你就是这样做的。”
郁景和回。
其实她一直很喜欢郁景和的声音,像是中调的雪,冷冷的,却又有某种温柔的气质。
可就像人在感到极度寒冷的时候,就会慢慢产生温暖的错觉一样。
自己好像已经失温太久了。
错把几乎要把冻死的寒冷当成了最后一根火柴的温暖。
郁景和说完了便转身就走,只剩下宁桃一个人还僵硬地站在原地。
她的眼泪好像暂时流干了一样,不会再哭也不会再笑,就只是单纯地在那里站着。
视线机械般看着他转身,从自己眼前过去。
直到那人走了几步,离她越来越远,就要离开的时候才忽然哽咽的,近乎呜咽地哭泣:
“你说过无论如何,无论怎么样。你都会照顾我一辈子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确在看着他。
但这句话好像是对郁景和说的,又像是对自己说的。
又像是对着虚空,对着上帝。
话音未落,那人的身影在不远处明显顿住,没有再往前。
但此时,宁桃的眼前已经完全模糊了。
原本清晰的世界全部被泪水打湿,到最后什么也看不见,
她像是忽然意识到自己被骗,忽然意识到自己其实一直以来都一无所有似的,最终支撑不住,孩子气的大哭起来。
又可能,她一直都没有长大。
郁景和回过头,看着那个女孩儿站在原地,捂着脸呜咽。纤瘦的背脊微微弯着,肩膀连带着身体都在轻轻地抖。
他的心脏被抽痛。
“你还需要吗?”
郁景和看着她,问了一句,声音很轻很轻,像是没有力气去说。
但已经没有人回答他这个问题了。
宁桃哭起来什么都听不见,也什么都不想听见。
她心里也没有想任何事情,就只是想哭。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悲惨、最可怜的人,甚至都没有感觉到郁景和走过来,靠近她的,身体笼罩在她身前的过程。
宁桃哭得忘我。
直到感觉肩膀被一只手轻轻抓住,拥着她,进到了一个踏实且宽阔的胸膛。
随后,鼻尖便很快传来清淡淡好闻又清新的气味。
肩头和后背也全部被温暖所包围。
一种不属于自己,却又熟悉的温度。
她的左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被人牵住了。一开始是指尖,然后慢慢往上,一寸寸的攀岩,直到停留在她左手无名指戴戒指的地方。
起初,宁桃还反应很大的往后退了几步。
但对方没有放弃,还是靠了上来。
宁桃最后哽咽几下,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还是靠在了,又或者说落回到了那人的怀里。
她额头抵在他的胸口。
眼眶仍然热热的,却没有眼泪再流出来。
她低着头,指尖能感受到他手上的温度,还有手指上微微粗粝的部分,某种特有的力量感。郁景和好像很介意她戴戒指的那根手指,也可能,只是单纯的介意那枚戒指。
所以一直不轻不重地捏着那里。
“谁送的?”
他问她,语气淡淡的,声音却有些哑。
宁桃一点也不想回答他的问题。甚至心里无数次滑过一辈子也不会再原谅他的想法。
但也不知道为什么,不知道脑子里的哪个部分在抽风,在叛乱。
她还是最终回答了他的问题。
“我自己买的。”
宁桃吸了吸鼻子,声音闷闷哑哑的回答他。
可话音落了,郁景和却又安静下来,什么都没有说。
她在他怀里抬起头,却恰好的,不偏不倚地撞上他的眼睛——
郁景和的睫毛很长很长,带着一点点弧度。
还有那双眼睛,瞳仁黑漆漆的,但是很亮。配合着双眼皮和眼尾微微的弧度,当那双眼睛注视着你的时候,就会给人一种专情又深情的错觉。
而这双眼睛,视线正自然向下的,看着她被他抓起的那双手上。
更确切地说,是那枚戒指上。
楼下的路灯和不远处的城市灯火很亮很亮,加上淡淡的月光落在那枚银色的戒指上,正闪烁跳跃着一种淡淡的金属色的光泽。
郁景和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定定地,若有所思地看着那枚戒指。
宁桃好像在那一刻忽然明白了些什么。
但又不太确定。
可尽管如此,她还是坚持补了一句。
“就是我自己买的。不然是谁给我买的……戴在无名指是因为我发现比起女生的拒绝,大部分男生会更尊重别的男生一些。”
因为刚刚哭过,声音不是很平稳,所以说得断断续续,还略微带着哭腔。
“他们通常不会继续骚扰一个,已经明确自己有了男朋友的女生。”
她解释说,但解释完了又觉得不开心。
凭什么他都这样对她了。
她还要这么细心的给他解释?
“为什么你总是误会我?总是不相信我?”
不知道是触到了心里哪一根脆弱的弦。她的眼泪又开始不断往外涌。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她在他的怀里再一次哭了起来,很想咬他,让他也能感受到她的痛苦。
好难过。
“为什么总是欺负我……”
作者有话说:
大家已经是成熟的读者了。
已经可以自己脑补情节了。
第37章
她眼睛发酸。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郁景和过来了, 所以自己潜意识里有了可以依赖的对象,支撑着自身坚强的信念反而变得缺失,只想将心里的委屈好好宣泄出来。
郁景和低着头, 看着女孩儿微微发红的眼角,还有睫毛上挂着的眼泪。
像清晨的露珠似的, 在夜里远处星星与灯火的辉映下显得亮晶晶的,我见犹怜。
她一直长得很漂亮,像洋娃娃, 又像是漂亮的布偶猫。但好像上帝给了她美貌的同时,也让她付出了一些代价。
比如因为被保护得太好, 就算成年了却还保留着某种任性的天真。
但这种天真,很多时候并不是褒义词。
她刚刚回来的时候,郁景和还有一种她彻底长大了的错觉, 身上再没有了那种天真的感觉。
可现在她一哭, 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变化。
还是那个喜欢屁颠屁颠跟在他后面,动不动爱哭鼻子的妹妹。
更像一只布偶猫。
漂亮, 安静。大部分时候很乖。却不知道她到底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
郁景和伸出手来,右手的指尖轻抚上她的脸蛋儿。依旧是细细嫩嫩的触感, 软软的,白净得没有瑕疵。
他看着她的脸, 拇指的指腹不自觉从她的眼睑下滑过, 缓慢的从左至右, 一点点抹去了宁桃脸上弯弯曲曲的泪迹。
宁桃半仰着头, 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专注的眼睛,能感觉到自己脸上。
那人指尖划过时, 所及之处的温热。
她的心里好像也下了一场滂沱大雨, 但这场雨在此时终于有了渐停的迹象。
郁景和应该还是在乎她的吧?不管是出于哪一种感情。
不然他就不会转身回来, 也不会问她戒指的事情。
宁桃眨了眨眼睛,安静了一会儿,又突然问:
“你以为我有男朋友了么?所以你是因为这个不高兴,不想理我的吗?你吃醋了吗?”
她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但郁景和都没有回答。
他只是看着她。
宁桃对上他的视线,却又发现自己还是什么都解读不出来,就有些泄气。
她在他怀里抬起手,揉了揉眼睛,然后才闷闷不乐的说:“我以后都不会跟别人在一起,也不会跟别人结婚。”
“你也不要,好不好?”
宁桃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脑子一抽,突然堂而皇之地提出这样的要求。
即便这就是她的心里话。
可但凡从作为人的理智层面来看,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要求莫名其妙,无理取闹。不合理,也很不公平——
对郁景和不公平。
可她就是说了出来。
当意识到这个问题话音落下时,她认真仰着头,目光紧密盯着对面男人的那张脸,迫切地想要看出他神情上的任何一点点变化。
但郁景和脸上依然平静。
他只是低着头,睫毛轻轻半掩着,认真看着她。却一句话都没有说。
没有迎合到她的迫切。
宁桃仰着头,慢慢地感到自己脖子酸了,心里也很酸。有很明显的希望像星焰火一样,一点点在黑暗里亮起来,然后又一点点沉落,寂灭下去。
沉默的本身就是答案。
她一直坚信这一点。
宁桃低下头,眼底干干的。但好像仍有一种又苦又酸涩的感觉在酝酿着。只是,还没有酝酿到一半的时候,却忽然听到那人的声音在上方响起。
“你看到的那个女生不是我女朋友。”
他忽然解释道。
郁景和语气平静,不带有任何一种或正面或负面的情绪。只是单纯的在陈述一个事实。
宁桃低着头,心尖颤了一下,好像一小撮电流滑过。
她一动不敢动,仿佛一动就会把什么东西破坏掉,对方就不会继续说了。身体僵住,耳朵却还是不自觉竖起来,想要悄悄地听下去。
但她还没有等到郁景和的下一句,下巴便被人抓着抬起。
她被迫抬起头重新看着他,稍微有一点惊讶和茫然,主要是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
可这时,却听到他说:“我本来就没有结婚的打算。”
“以后也一样。”郁景和解释道。
“啊?”
宁桃微微睁大了眼睛,不太能理解。
“为什么?”
“因为想要结婚的人不在。除了她以外,也没有遇到想要结婚的人。”
那人看着她,很认真的解释和回答:
“如果不是她的话,我一辈子也不会结婚。”
闻言,宁桃站在原地怔了一会儿。
“那她走了吗?还是她现在跟别人在一起了?”
宁桃心里不太舒服,但还是顺着郁景和的话在问。
其实她脑海里也有一闪而过的想法。想着郁景和在说谁?
会不会是自己?
但她又觉得这种可能性渺小得可怜。
而且这样的想法一旦被戳破,痛苦得也只能是自己。她不想搞得自己很自恋似的,还暗戳戳觉得对方也喜欢他。
这样真的很……很自恋诶。
而且宁桃觉得郁景和十有八九是在说什么之前认识的女生,白月光的那种。毕竟好像所有男生心里都会有一个上学时期暗恋过的白月光。
所以尽管心里难受,但她还是假装镇定,尽力隐藏起一切不甘的情绪,不想让郁景和看出来。
否则她会觉得很丢人,很丢脸。
即使她已经丢脸过无数次。
“那你之前有告诉过她吗?有跟她说你喜欢她吗?”
宁桃小声问着,神情有些恍恍惚惚。
一边问,一边努力回忆着之前郁景和上学时期,被她怀疑过,或是感觉不对劲的暧昧对象。
她一个一个的在想。
或许……有没有可能那个女生自己都没有见过,也不认识。只是郁景和遇到过或认识的某个人,而他也只停留在暗自喜欢的状态?
宁桃越想越头晕,越想心里越在海浪翻涌。却忽然觉得脸蛋微微一痛——
她吃痛的皱了下眉头,随即抬起眼来,恨恨地看了下那个捏她脸蛋儿的罪魁祸首。
原来是郁景和捏了一下她的右脸。
“别装傻。”
他看着她,语气还有点严肃,冷冷的。
听郁景和这么说,宁桃反而还有点生气。
谁装傻了啊?
她感觉自己就像个草履虫,本来就处理不了很复杂的信息。偏偏郁景和还是个谜语人。要么不说话,要么就说谜语。
让人根本不懂他要讲什么。
只是宁桃的生气才刚刚冒头,还没来得及发泄出来,便只看到一道阴影从上方压下来——
随后唇间一润。
一种明显不属于自己的炙热喷洒在鼻尖,暖烘烘热乎乎的。但又是湿漉漉的,无法避免的触感。
宁桃的意识像是被剪断了线。
身体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险些跌倒后面的墙壁上。但最终却又被他用手拦了一下,从腰间向上,从后背重新拖着将她带回了些。
随后才一寸寸的以他的节奏慢慢使得她靠在墙上,得以有了支点。
但背脊与墙壁之间又隔着他的手,不至于很凉。
宁桃晕晕乎乎,脑子里对时间和认知的概念都开始变得模糊。所有的思考进程都变得迟缓,身体一动不动,只会呆呆地顺着他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松开了她一点。
但也只是唇齿分开。那张冷静流利的脸却依然在近在咫尺的地方。
她甚至只是睁开了眼一下,都不好意思看着他,只好慌张地将视线放向旁边,却依然抵不住对方眼里翻腾着的,某种染过欲望与愠色的光。
“所以为什么走?”
他问着,磁性的声音有种平时没有的,微微的喑哑。可却比平时听上去都更让她心揪心颤。
逼问而又侵占的性质,使她也不得不回答。
“我……”
宁桃不断咽着喉咙,心脏像是被他掐住了。
她憋了好半天,才终于说出口:
“因为我不想让你不开心,不想让你有压力。不想让你因为觉得要对我负责,要照顾我,所以才不得不答应我所有要求,就好像道德绑架一样……”
“我不想让你觉得很累,觉得窒息。”
“与其这样的话,还不如不要在一起……我不想绑架你。”
宁桃小声说着,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转。原本张开抵在郁景和胸膛前的两只手也不自觉慢慢收紧,最终攥成小拳头的样子。
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做错事,但这种形势之下,她又总感觉是自己做了错误的选择。
但同时又觉得很难过——
每当她想到这一点,想到郁景和是因为把她当做妹妹,无可奈何而跟她在一起时,她就觉得挣扎和痛苦。
她当然喜欢他,想要占有他。
可她也知道自己不能这样自私,更不想因为自己而搭上别人一辈子的人生。
话音落了,郁景和却没有回答她。
空气里诡异的安静。
宁桃就也不敢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更不敢看他的眼睛。可那人却偏偏一动不动,又像临崩塌前也丝毫不会移动的山一样,坚定地堵在她身前。
她只得站在那里,在自己仅有的狭小空间内眼神躲闪。
时间好像一下子变得极其漫长。
度日如年。
每一秒宁桃都过得很煎熬。她心里想着,要死要活还不如给一个痛快算了。
可郁景和总是这样,动不动就突然安静下来就只是看着她,然后又什么都不说。
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就在宁桃感觉自己还差一点点就要绷不住的时候,却忽然听到那人疏离又带着冷感的声音。
“可你问过我么?”
郁景和问着,声音静静的从她耳廓里流过,又似乎带着某种沉重的情绪,某种无奈又伤感的情绪。他问完,甚至还轻笑了一下。
像是有种无奈又认命的意味。
“你有问过我到底是怎么想的么?”
“不,你没有。一切都只是你觉得。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他说。
宁桃捏紧了手指,眼睛酸酸的,很想哭。因为郁景和的话,她一句也反驳不了。
行。
现在又都成她的错了。
反正都是她的错。
“每次都是我的错,你永远都比我会说。反正我说不过你,行了吧。”
她咬了咬嘴唇,眼睛看向旁边的地面,声音颤颤软软的,马上就又要哭出来。
“你别凶我……”
没想到郁景和突然又笑了一下。
只是这一次,倒更像是被她耍无赖的样子给气笑了一般。气氛也轻松了一些。
“这就叫凶你了?”
作者有话说:
大家评评理,谁的错
第38章
宁桃不开心, 像个鹌鹑似的一动不动,眉头轻蹙。
嘴巴微微撅起来。
但郁景和还在问她:“所以为什么会这么想?”
“因为……”
她顿了顿,心里因此乱成麻团。
这要她怎么说?感觉说出来很丢脸, 也很不矜持似的,好半天才嗫嚅出一句:“感觉你对我也不是很有兴趣。”
谁知道对方盯着她, 紧跟着便问:“什么叫不是很有兴趣?”
“我不想说。”
宁桃脸红得不行,根本就不想再继续说这个话题。但郁景和一直堵着她,也不让她走, 还贴得她近到不行,搞得她又不得不回答。
“反正你就是……一直把我当小孩, 当妹妹,而不是当做女朋友。”
她气呼呼的说着,头也不自觉偏到一旁去, 低着, 反正就是在极力避开郁景和那道灼热而直接的视线。
谁知对方偏偏不让她如意。
她刚把头偏到一旁去,下巴便被对方用手捏着摆正, 强制性地让她朝向他,随即吻了下来。
这次跟刚刚的感觉不同, 郁景和好像凶了些。宁桃还是喜欢那种缠缠绵绵、细密温柔,缓慢但一点点深入的感觉;就可以慢慢感受那种灵魂像飘起来的感觉。
但对面一旦不是这种节奏的话, 她心里就莫名慌乱, 想要逃离。
她的气息也乱了套, 用手推他也推不动。
她一边想要推开, 又一边腿脚发软,想要瘫倒在地上, 好在郁景和一只手在后面托住她, 另一只手插进她的发里, 将整个后脑袋都固定托住。
让她动弹不得。
宁桃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被他按着揉进他身体里去了,最后还是她用手使劲打了他几下才停下来。
彼时,他还抓着她的头。
她正满眼怒气地盯着他,准备不高兴,却被对方捷足先登占领了对话的主导权。
“所以你告诉我,有哪个哥哥会对自己妹妹这样做?”
宁桃本来刚刚就想好了要对他说的话,没想到被郁景和这样问的一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思路只能暂时跟着他走。
“可是那天我去你房间,你就是宁愿在沙发上睡都不愿意跟我睡,还躲着我。”
她顶撞着他回了一句。
一回忆起这件事,宁桃就有些难过。心绪好像就又回到了那个时候,丧丧的,好像被人嫌弃了一样。却听到上方熟悉而磁性的男声传来。
“因为我在等你长大。”
郁景和回道。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很慢,也很平静,像是在做某种郑重的承诺。宁桃闻声抬起头去看,正好跌入他正看着她的眼睛。连后背都轻轻的麻了一下。
她心里不赞同他的想法和说辞,但脸却不如意的红了。
宁桃将视线挪到一边,嘟囔了一句:“但我已经长大了,只是你觉得没有而已。你一直以你的想法来看我,那我什么才能长大。”
本来就是啊。
周围的同学可能男朋友都换过几轮了。只有他还在把她当小孩儿。
“我是说等到你大学毕业。”郁景和解释说。
“为什么非要大学毕业……”
宁桃不能理解,闷闷不乐地说了一句。没想到她这个样子却让郁景和突然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
郁景和看着她,眉毛微勾,像一只很坏的狼狗,散漫调侃的语气:
“怎么感觉你很着急的样子。”
“我!……”
宁桃被郁景和这句话弄了个大红脸,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最后半天才回了一句万用句式:
“我再也不想跟你说话了。”
男人看着她,微微笑了一下,俯身轻吻了一下她的唇瓣。
或许是因为这个吻,也或许是因为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变得轻松了些。宁桃的心也平静了许多,没有刚刚那样难过了。
反而有一种不太好意思的感觉。
“那你……”
空气中安静了片刻。
其实宁桃一直想问,但是又不好直接问出口。内心挣扎了片刻后才小心地试探说:“那我不在的这一年,你有没有找别的女生?”
“没有。”
他回答的很快,带着某种斩钉截铁的笃定。
“那有没有喜欢别人?哪怕有过一瞬间的,一点点好感也算。”
她抬起头仔仔细细地看着他的脸。成熟英俊的五官,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赏心悦目的存在,但也会因此带有某种欺骗性。
她在努力寻找,就像他在探案中抽丝剥茧那样的,想要找到他心虚或说谎的痕迹。
但她太笨了,什么都没有看出来。何况对面还是一个受过专业训练的人。
“没有。”
那人回答着。无论是语气还是神态,都没有可以挑剔的或让人怀疑的地方。
其实以宁桃对他的了解来看,他应该是不会对她撒谎的。可能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所以她心底是踏实开心的。
但她又觉得,面子上不能表现得很放松。
所以她嘟囔着回了一句,其实是有些害羞:“我不信。”
郁景和笑了一下,修长的手指弯起来勾了一下她的鼻尖:“你去美国的这一年,有给我打过一个电话,发过一条信息么?”
“还想让我为你守身如玉?”
“嗯?小没良心?”
他声音好听,尾音的地方轻轻往上扬了一下,有种勾人又轻佻的性感。
“那你到底有没有嘛!”
她心里着急,又反复性的问了一遍。语气比第一次更加认真且在意。
本来都已经信了。结果郁景和这么说,宁桃那种疑神疑鬼,没有安全感的状态又冒了出来。
她很害怕郁景和在她没有理他的那段时间做了什么事。
如果真那样了的话,她会很难受,很痛苦。
但也肯定不要他了。
宁桃是个有原则的人。
因为那样的话,她就会觉得郁景和已经不干净了,不再是自己喜欢的那个人了。
“没有。”郁景和回答。
宁桃忽然间就感觉心放了下来。
“这还差不多。”
“反正要是你不干净了,我就不要你了。”她脸色红红的,低头咕哝着说。
这时,外面头顶的云层忽然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声音。
宁桃转头看向外面,很自然的挣脱开了那人的怀抱,跑到围栏处,探着半个身子往外看了看。
“是不是要下雨了?”
感觉风太大了很多,气温也略微降了下来,有一丝清爽。
黑暗暗的天幕中什么也看不到,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只有云层积压碰撞而产生的时不时的雷声。
宁桃把手伸到外面去接了一下,但暂时还没有雨水。
单纯打雷的声音倒是还好。
她倒是比较怕闪电,每次看到都胆战心惊的。如果在家里会心安一些,但如果在外面她就总是怕会劈到自己,仿佛做了亏心事一般。
“嗯。快下雨了。”
宁桃能听到郁景和在后面应了一句,语气淡淡的。
随后便腰间一紧,后背贴上热热的东西,肩膀上也多了很明显的一道重量。
她心尖抖了一下,能感觉到自己被那人从后面拥住,强有力的手臂穿过她的腰间,将下巴放到了她的脖颈旁。
脑海中有几秒中的空白。
两个人默契的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好像都在感受这片刻单纯的亲近与宁静。
也不知道过了有多久。
郁景和才将把着她的肩膀将她转了过来。从上至下注视着她,眼底沉黑而干净,好像有着一层隐隐的浮光。
“桃子。”
他忽然叫她的名字,“你想嫁给我吗。”
她听到他说,但声音很轻,以至于宁桃有点傻在了原地,以为自己在幻听。
“啊?”
她愣愣地回了句,“你在说什么呢?”
“嫁给我,你愿意吗?”他重复了一遍,语气温柔。
宁桃能感觉到心里有阵热流涌过,指尖因为紧张而微微的抖。如果是以前,她肯定迫不及待的要答应。
但现在毕竟长大了些,也成熟了些。
即便想答应,但也不会那么快的将自己“卖”掉。
何况她刚刚确实懵住了一下。可能是还在学校的关系,宁桃从来没有想过结婚的事,也觉得自己还是学生呢。
结婚是……以后才应该干的事情吧?
刚刚虽然说别的同学,男朋友都换了几轮了。
但结婚……这个字眼对于她来说好像确实有些遥远。周围认识的同龄的女孩子也没有这么早就结婚的。
如果结婚了,下一步岂不是要生小孩?
那她还怎么跳舞?
虽然她经常幻想跟郁景和在一起睡觉,但不想怀孕有小孩。
而且宁桃也不是很喜欢小孩儿,至少目前来说是这样。就算是自己和郁景和的小孩,她也没有办法想象的出来。
不想做母亲,感觉自己都还没有能够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宁桃脑袋晕晕,越往后面想越觉得有些可怕。
何况,他们要是结婚的话岂不是郁父郁母就都知道了?
不然怎么结婚?
宁桃一想到这个就很心虚,想逃避。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什么都没有准备好。
“这是不是有点儿太突然了,也不正式……而且我还在生你气呢。我还不高兴呢。”
她脸颊发烫,别别扭扭地说。
“不高兴什么?”郁景和语气听上去像是真的不懂。
“我回来你都不理我,还对我冷暴力。也不让我摸你的手,对我脸色冷冰冰的。而且跟我说话也很不耐烦。”
宁桃一件件细数着他的罪过。
“所以我今天是肯定不会答应你的。要看你表现,也许等我气消了心情好了说不定可以,但也不一定。”
“那……我等你。”
他皱了皱眉,然后才说。
宁桃发现郁景和真是个大直男。一点儿都不懂女生的心理。要是他这个时候抱抱她哄哄她,说不定她脑子一热就答应了。
结果这家伙也没有。
就真的干巴巴顺着她讲的,说等她。搞得她心里也不上不下的。
而这时,不远处忽然整个世界亮了一下。一道很粗很粗的亮光几乎把整个黑暗的天空都劈开了。
闪电了。
她被那道闪电吓了一跳,身体不由自主地就往郁景和后面躲了下。
“我们回去吧,好像要下雨了。”
宁桃被刚刚不远处那道闪电吓到。因为是半露天的关系,总感觉自己还在外面似的,没有安全感,想要进到屋子里面去。
“嗯。”
郁景和应了一声,修长白净的左手手指习惯性地摸上她的后脑袋。
然后拉着她的手回了房间。
可能是两个人说了很多话,关系也稍缓和了的缘故。她就又有点想赖着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他牵着手,被带回到了他的房间。
门被关上。
宁桃站在房间中央抿了抿唇,突然忍不住抱了他一下。
郁景和也由着她抱,摸了摸她的头。像小时候一样温和的语气,看着她笑,但又更像是在逗她玩儿。
“要在这里睡么?”
第39章
“要在这里睡么?”那人问。
宁桃没有想到郁景和会问的这么直接。
这要她怎么回答啊。无论怎么说都感觉很丢人。而且显得她很不矜持的样子。
虽然确实很喜欢他, 但她也要脸的好不好。
宁桃低着头,但眼睛睁得很大,好半天也没回答。
倒是郁景和看她这副害羞又晕晕的样子, 心下一动,觉得很可爱。弯腰啄了一下她的唇角。宁桃像是变成了一只小绵羊似的, 软乎乎的很亲人,也不会生气。
被郁景和亲了一下,宁桃两边的脸和耳朵就又开始发烫发热, 心脏也砰砰跳。
但她觉得自己现在这样很容易做出不甚理智的举措来,还是先冷静冷静比较好。
“我先回房间了!”
她大红着脸, 胡乱说了一句后便慌慌张张从郁景和的身侧跑开了,拉开门一路小跑回自己的房间,然后砰的一下子关上了门。
这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但心里一直很乱很急的心跳却始终慢不下来。
宁桃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在房间里转悠了两圈。其实她什么都没有在想, 就是觉得着急。
可具体在着急什么, 连自己都不是特别有头绪。
好不容易坐下之后,她忍不住给安笙发了信息。得益于现代科技和网络的发展, 即使是出国的这一年,两个人也一直都有在保持联系。
不过大部分是文字, 只有偶尔过节或对方生日会视频一下。
“我们好像又和好了……”她小心翼翼地打字发过去。
其实宁桃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安笙并不太赞同她喜欢郁景和这件事。
一来是觉得好像一直都是宁桃在单恋,没有必要;
二来也是觉得她和郁景和之间的关系实在特殊。一旦产生了这种感情, 不仅要考虑到郁父郁母那边, 还要考虑日后一旦分手, 两个人再见面得有多么尴尬。
还不如别在一起。
按安笙的话说就是:既然你俩无论在不在一起都不耽误他对你好, 那为什么还非得要在一起呢?
再找一个男朋友,体验双倍的快乐, 双倍的关怀心。
这不是更香吗??
但作为朋友, 她又能理解宁桃那种喜欢一个人就爱钻牛角尖的性格, 所以没说什么。
只是后来,宁桃跟郁景和提分手了的那段时间,安笙就开始一直鼓励她,要把鸡蛋多放在几个篮子里。
虽然两人是朋友,但不得不说在很多方面都不太一样。
比如安笙的喜欢可以雨露均沾,能一下喜欢好几个。谁也不多一分,谁也不少一分。跟谁在一起都是赚到。
宁桃就不行,她就好像是天生的单线条。
不过有时候,宁桃也觉得像安笙那样挺好的。
不容易受伤,这个不行就下一个。
只是自己做不到而已。
她在大部分郁闷的时候都会找安笙聊一聊,但只要聊到郁景和的事情时,对方就不太愿意搭理她。
不过宁桃自己有时也能理解这个原因。
她在国外有时候会觉得很孤独,一旦提起这件事就会无意识地车轱辘话来回说。
安笙不喜欢她这个样子。
所以刚刚跟郁景和和好了的事宁桃也不太敢跟对方讲。
可是跟她玩得最好的,互相最了解的朋友也只有安笙了,其他朋友都只是局限在某一个方面,也不太好聊这种私人感情问题。
所以宁桃忍不住,还是给安笙发了信息,想让她帮忙出出主意。
对方很快便回复过来,虽然只有一个问号。
“?”
宁桃发了一个哭哭的表情过去。
“我不想跟你说话了[白眼]”对方回。
“他还问我要不要嫁给他。”宁桃小心回复。
“那你是怎么回复的?”
“我忘了……”当时她好像不太清醒的样子,具体怎么说的现在就要忘了,“好像是说看他表现吧?”
“呼,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当即就答应了呢。”
安笙回:“我真的好像你的老母亲,为你操碎了心。你才大三,哪有大三就结婚了的。这估计都是能上新闻的程度了。而且结婚也不是那么简单的好吧,麻烦事特别多。”
她说着说着,突然问了一句:
“啊啊啊!你们不会已经那个过了吧!我不允许![惊恐]”
“虽然他长得帅,睡了也不吃亏。但是你不能这么恋爱脑!”
“没有,还没有呢。”
宁桃被安笙的问题弄得有些囧,赶忙解释说:“你别担心,我们还没有那个。我还不至于那么……额,着急。”
“虽然但是,我觉得还是要有些基本的防范意识。而且他比你大那么多,现在的男的没有一个好东西。我最近看那些两性科普博主说的案例我都害怕了!这个东西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呜呜呜我害怕你被骗,远离男人!远离男人!”
“你说他一直没有女朋友,不会是哪方面有问题吧?”
宁桃躺在床上,愣了一下回:“看起来不像啊?好像很大的啊(我没看过)”
“这个东西肉眼又看不出来,跟大不大也没有关系!有的是心理问题,有的就是不行!行的你又要去确定他健不健康!还有是不是盖,我不允许我的朋友被同妻。”
宁桃看着安笙叽里咕噜发过来了一堆科普,一个个看下来直呼世界魔幻。
“我会注意的!你放心。”
“总之不要相信男人,也不要相信男人的任何一句话。因为他们撒谎骗女人不打草稿。不是为了睡你,就是为了骗你的子宫。”
“好……”
宁桃被安笙给“狠狠”教育了一番,放下手机之后仍就心有余悸,感觉三观被重新塑造了一番。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也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好像,一下子都不知道面对郁景和了。
本来她就容易东想西想,这下子想得更多了。
虽然她自认为很了解郁景和,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可是案例里面也有很多是从小青梅竹马,谈了十几年恋爱,甚至都生了小孩了。最后还是利用女生对男生认识很久的这种信任,结果被骗了的案例。
因为这个事,她后面就有些忐忑,晚上也没有去找郁景和。而是洗漱完了之后就在自己屋里躺下了。
可惜翻来覆去也睡不着。
外面一直在轰隆隆的打雷。原本黑暗的天空的一下下被闪电映亮起。
因为她卧室的窗帘是布艺的,也不太厚。宁桃躺在床上都能看到外面一亮一亮的光透进来。
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一直在打雷不说,还总是就在这儿附近。虽然已经躺在了床上,又在建筑物内,有避雷针,但宁桃还是稍微有些害怕。
生怕雷会打到这附近来。
真烦。
自己没有过去,郁景和也没有过来找她。
虽然早就躺下了,灯也关了很久。可宁桃心里却一点也不平静。她从床左边滚到床右边,又滚回来。循环往复好几次,最终还是忐忑的掀开被子,下了地。
她穿上拖鞋,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间,直到站在郁景和房门口,但又有些犹豫要不要敲门。
夜晚平静,宁桃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做坏事。
虽然心里想,但宁桃最后也没有敲门。
她总感觉女生半夜敲男生门这件事本身也太不矜持了。所以在门口来回走了几圈之后,便还是决定回去。
但没想到。
就在她转身要往回走的时候,却在一片寂静中清楚的听到了背后的门锁声。
门蓦地被打开。
宁桃闻声转过头来。
因为光线比较暗,只能隐约的看见郁景和的身形站在里面。俩人互相看着对方,一开始谁也没有说话,空气中略微有些尴尬。
直到最后还是郁景和开着门,站在门里对她说:
“进来。”
他的声音低低的,有种特有的磁性。在这样安静黑暗的环境里,更显得没法拒绝。
宁桃灰溜溜的。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被他盯着回去也不是,不回去也不是。最后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就那样在郁景和的注视下进了房间。
“外面总打雷,还闪电。”
她开始给自己找补借口,这样喃喃地说道。
但郁景和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郁景和的房间更大些,采光的面积也大。他有一扇窗户没有拉上窗帘。尽管屋里的灯是关了的,但外面夜晚的月光透进来,还是能看清很多东西。
比如少女细嫩的脖颈,荷叶边裙摆,以及奶白奶白的皮肤。
她真的长大了。
不再是一颗硬硬的,青涩的桃子。而是刚刚成熟的水蜜桃,散发着自然清甜的香气,停留在最好吃的时候。
宁桃正想着,自己下一句话应该怎么说。
只是还未想到,便只觉得脸蛋被人从对面捧起,吻了下来。等她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人抱到了柔软的床面上。
外面仍在轰隆隆的打雷。
第40章
她被他抱起来, 放到柔软的大床上。
就在后背接触到床面的那一瞬间,宁桃就感觉到了一种不属于自己,而只属于郁景和身上的那种气息。
淡淡的, 很清冽,不仅好闻, 也很让人舒服。
郁景和这个人比她还要爱干净一些。
再加上从小教育得好,又受过严苛的训练。房间永远都收拾得整整齐齐,简约干净。
倒也不是宁桃邋遢。只是她从小东西就比较多, 都是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文具、衣服和各种小饰品也多。所以看起来会显得比郁景和的房间乱一些。
再加上郁景和实在整洁干净得过分, 对比之下就显得她的房间像个小猪窝。
不过她很喜欢郁景和身上的味道。
很清新,没有其他男生身上那种不好闻的味道。而是一闻到就会觉得踏实和安心。
所以她躺在他床上时,就感觉那种原本只能在郁景和身上闻到的淡淡的气味, 一下子从四面八方将她包围住。
那种幸福感是远超于躺在自己床上的。
只是宁桃还没有来得及体会那种充盈的满足感。那人温热而细腻的吻便又从上落了下来。
她紧张地闭上眼。
唇齿间相触碰的感觉瞬间无限放大, 柔软且湿润。从嘴唇到脸颊,又从脸颊到鼻尖, 眼角和耳朵,最后一路向下慢慢延伸到脖颈。
舌尖触碰, 宁桃浑身发软,变得晕乎乎的。
“郁景和……”
在对方离开的片刻, 她终于找到机会睁开眼睛看着他, 轻轻叫了他的名字, 但脸颊红得发烫。
宁桃发现自己好像还是比较喜欢看他的脸。
而就在这时, 窗外忽然轰隆隆一声,打了一个巨大的响雷。
“外面总是打雷。”她说, 声音软绵绵的, 像是在撒娇。
郁景和笑着看她, 眼梢有轻漫的专注:“害怕?”
“也不是……”
也许她只是想跟他多说几句话。无论有没有意义。
郁景和俯身吻了一下她的额头,然后翻身到她的旁边。温暖有力的手臂重新从后面拥过来,宽厚的手掌覆盖住,将她的手掌包裹。
宁桃选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躺在他怀里,不动了。
两个人似乎都很享受这宁静和来之不易的片刻,谁都静静的没有说话。虽然外面在打雷,但窝在郁景和怀里的时候就一点都不害怕了。
只觉得踏实且安全。
过了一会儿,宁桃才忽然转过身来,大眼睛近距离看着郁景和,湿漉漉的问:
“我能看看你的伤口吗?”
怀里有这样一个小活物,软软的,会呼吸,有香香的味道,还总是时不时动一下以证明自己的存在,郁景和也睡不着。只能保持在一种清醒而又要克制的状态。
她忽然翻身过来,柔软的团子紧贴着他,但她自己却浑然不觉。
郁景和没说话。
只是打开了睡衣的纽扣,白而不显瘦弱的胸膛了就那样展现在她眼前。肌肉线条流畅,壁垒分明。就跟她想象中一样,是雕塑般的艺术品。
宁桃微微睁大了眼。
她一直在想自己之前看到过么?只是在回忆里搜索了一圈,却没有找到任何相关的记忆。
但这样好看的,赏心悦目的胸膛上,靠近左边心脏的位置却有一处极其显眼而明显的伤口。打破了某种美感和完整的平衡。
可能是因为涂了药,所以显得伤口的范围更大了些,看着有些触目惊心。
虽然宁桃一点也不懂这方面,但仅仅是肉眼看着便觉得很深。
她忽然感到难过。
“疼吗?”她抬起眼问。
郁景和只是看着她,既而摇了摇头。
但怎么可能不痛呢?宁桃看着都觉得一定很难受。万幸的是抢救及时,现在的医学也更发达,没有危及到生命。不然她没有办法想象失去郁景和的话,自己要怎么办。
她眼睛落下来,心脏和身体也都在变软,忍不住伸出手,指尖摸了摸那伤口的旁边。
很轻很轻的。
只是还没摸多久,便忽然被郁景和抓住了手腕,不让她继续摸了。
宁桃睫毛失落地垂下来,动了动身子,最终在郁景和另一侧的臂弯里落了窝。
郁景和被她摸得发痒,只能暂时阻止了她。
这姑娘在他怀里就好像怎么也待不住似的。好不容易消停了一会儿,又忽然爬起来问:
“你有没有什么难言之隐想要跟我说的?”
郁景和蹙了蹙眉:“什么难言之隐?”
“嗯,就比如……一些男性生理心理方面的……你不要觉得不好意思啊,如果真的有问题我也不会嫌弃你的!我不会告诉别人。”
她认真的说:“我可以陪你去医院治疗。”
宁桃一边说着,一边看到郁景和的那张脸变得一会儿黑一会儿白一会儿青的,跟平常很不一样。
等她说完又过了一会儿才皱着眉,说了句:
“你在这方面的想象力有些过于丰富了。”
宁桃脸红了红,眼睛心虚地四处乱瞟:“我不是想象力丰富。我只是觉得有什么问题要互相知晓,让大家都有所心理准备。毕竟这种事情还是很重要的吧……”
虽然她是颜性恋。这种事也没经历过。
但大家都说是很重要,那应该就是很重要的。不是有很多夫妻都是因为性生活不协调所以最后分开的吗?
“或者……你会有什么心理障碍吗?比如觉得我从小跟你一起长大,你会下意识觉得这是不应该之类的吗?”宁桃又问。
郁景和沉默了,只盯着她看。
她看着他沉默,心里也感觉有些尴尬。正想着该怎样说些圆场的话,却一下子被郁景和按着躺倒了床面上,对方则翻身压了上来,停在了她的上方。
那人眉眼间透露着一种凌厉而野性的精光,就像夜里看着食物的猎豹。
“不想睡了是吧?”
宁桃被郁景和这样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急忙睁大眼睛否认:“我没有!!”
“我只是随便问问。”
她忽然有些心虚,心里想着早知道刚刚就不问了,省得让落到现在这样被动的境地。她身体一整个僵住,眼神闪躲,不敢看对方紧盯着她的眼睛。
谁知他的手忽然放到了她的腰上,随后,手指又沿着腰线一寸寸向上。
撩起了她的睡衣。
略微粗粝的指腹直接贴在了她的皮肤上。
力道不重,很轻,却让人浑身紧张。
宁桃微微睁大了眼,呼吸莫名急促起来。因为不知道郁景和下一步会做什么,所以那种紧张感是叠加的,随着他的手指越往上,心脏跳动的速度也就越快——
但这种速度的增长在他将手掌轻放在她胸前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那双手毕竟不属于她。
所以身体会有一种很明显的,异样的感觉。
宁桃的脸迅速涨红起来,清亮的眸底流露出一种难以置信的神情,怔怔的看着郁景和。一开始还没什么动静,只是由着他摸。
但马上回过神来,便又反应大了起来。
“流氓!”
她迅速推开郁景和放在她胸前的手,然后转过了身,把睡衣放下来,侧面对着他。两支胳膊交叉在身前,神情有些羞愤。
郁景和看到她这个样子却笑了起来。
“胆子这么小还敢激我。”
“谁教你的?”
“你吃我豆腐就行,我碰你一下你就反应这么大。还说我有问题?”郁景和一副调侃的语气。
宁桃嘴唇动了动,捂在胸前的手也放下来了一些,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过激。而且自己确实挺愿意吃郁景和豆腐的,就喜欢东摸摸西摸摸,郁景和也让她摸。
但是吧……
其实她也不是不让他摸,只是突然之间这样子有些不适应。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不是的……”
宁桃瞄了郁景和一眼,略显苍白的辩解。
谁知道他却在这时忽然抓住了她的一只手。宁桃呆呆的,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便任由着他抓着她的手向下而去,去到了某处她眼睛看不到的位置。
直到抓到一个既热又直挺、坚硬的东西。
粗粗的。
就像是……被一层柔软棉质布料包裹着的,发热的警棍。
“你自己觉得我有没有问题?”他问。
宁桃反应很大的啊了一声,迅速将手抽了回来。
两秒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摸到的是什么。
随后脑子便像是烧开了的水,不断叫嚣沸腾着。
毕竟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她整个人都不好了,嘴巴撇了撇像是要哭。
“下流!你欺负我……”
她转过身把大半个身体和脸都贴在床面,不转过来,像是一只乌龟遇到危险迅速缩到了壳里。
虽然她之前非常想睡郁景和,成天到晚想。但都是停留在脑补的层面,单纯瞎想。
可现在却发现,真到了这一步,倒还真是自己不敢。
主要是……
太可怕了。不行,她感觉自己还没有做好准备。
“我又欺负你了?”郁景和觉得宁桃这个样子很好笑。
“我是不是做什么都是在欺负你?”
宁桃自知理亏,也懒得在这件事情上多停留。
只是把自己闷在被子里,悄悄说了一句:
“不是这个……主要我看科普博主说做之前我们两个最好都去做一个体检,然后拿给对方看,这样大家都比较放心一些……你觉得呢?”
她说完后,很久都没听到郁景和的回应。
宁桃忐忑的回过头看了一眼,却听到对方说:“可以。但今晚呢?你自己犯的错,要学会负责。”
宁桃双腿并紧,两只手怎么放怎么不是地方。
尤其是刚刚摸到郁景和的那只右手,感觉都不是自己的了一样。仿佛那种滚烫的热一直停留在手心的位置,怎么甩也甩不掉。
“我不管,要不你……你自己弄一下叭!”
她实在太不好意思了。
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作者有话说:
感受到了,没有问题
完全没有心理障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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