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郁看见温休是朝着远处那个马夫走去,内心陷入无止境的猜忌与怀疑,先生为了那个马夫抛弃我,是不是我不听话惹先生生气了,是我骗了先生,先生生气也是应该的,难道......他看了一眼远处的马夫小厮,粗鲁难看身上不知还沾着一些奇怪的脏渍。


    先生不会喜欢这样的人,赫连郁内心是清楚的,先生偏爱的是他,他在先生心中是独一无二的,但是内心的惶恐和空洞却是无论如何填不满的,他害怕别人会觊觎他的宝藏,就像赫连谦,还有如今的这个马夫......


    马夫看向先生时的欣喜雀跃是无法掩盖的,可是一个小小的马夫他怎么配站在先生身边,还对他言笑晏晏,赫连郁双手紧握成拳,他知道自己在嫉妒,他嫉妒先生的目光能投诸在一个不如他的马夫身上,先生的光芒是掩盖不了的,只是旁人的心思他必须要在萌芽时就扼制,先生值得更好的人。


    赫连郁心中一时闪过许多,但在看见温休牵着一匹黑马朝他走过来时,心中虚妄阴暗的观念瞬间消散,他快步迎上去,紧紧地抱住:“先生,我好想你。”


    他希望先生永远在他的所及视线之中,不然一分一秒都难以忍受。


    温休虽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放下缰绳拍了拍赫连郁的背脊,询问道:“不生气了?”


    他感受到赫连郁抱他抱得很紧,只是些微的动弹都被狠狠摁住,他看着快与他一般高的小孩,这些天赫连郁怎么长高了这么多,日子过去的慢,带来的变化倒是巨大的。


    “我永远都不会与先生生气。”赫连郁低低呢喃了一声先生,“我好像离不开你了。”


    只有有恃无恐的人才敢生气,他又有什么资格呢?与先生非亲非故,他现在所有都是建立在先生情愿,先生可以随时抽离,可他却陷入这份泥潭几近溺死。


    温休与赫连郁靠的极其近,自然听见他埋在自己颈肩的低语,他不知道只是离开了赫连郁半刻便越发黏人了,他拉开人:“你说什么胡话呢?”


    他总感觉现在的赫连郁很怪,让他感觉到很别扭。


    “小郁怎么这么爱撒娇啊。”温休戳了戳赫连郁的眉角,留下了一点红痕,赫连郁却是不恼将温休的手掌拉下贴在他的脸颊处撒娇般蹭了蹭,还发出满足的声音。


    “先生不喜欢撒娇的吗?”赫连郁抬头。


    温休对上赫连郁湿漉漉的眼神,内心抽动了一下,忽地脑海中听见冷笑的一声,“系统,你怎么了?”


    系统:“你俩好骚啊~”


    温休:“......”


    他觉得系统好像变得十分奇怪,他哪里知道的是系统在看见主角好感度犹如野马脱缰一般往越来越奇怪的地方走后,在沉默中变态了。


    系统无声抓狂,这个破黑化值是个什么鬼东西!


    温休不太理解系统说的话,将他准备好给赫连郁的惊喜,他将一侧的马牵到赫连郁面前:“它叫千里,我送给你的礼物,喜欢吗?”


    赫连郁只要听见是温休送给自己的早已乐开了花,他轻轻地摸着马的鬓毛,低低地唤了一声千里,随机转头眸子里满是跳动的笑意:“所以说先生刚才是为了将千里送给我,才去找马夫说话的?”


    温休不解赫连郁为何如此问,但诚实地点了点头。


    “谢谢先生,我很喜欢。”


    快到温休来不及察觉,脸颊处刚才印上了一片柔软,他无措地看向赫连郁:“你......”


    赫连郁刚刚亲了他。


    “系统,主角他......”会不会是喜欢我,只是温休后面的话还没有问完,便听见系统的回答,“宿主,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我很认真的告诉你,剧情是不可违背的,在后面主角会遇上正牌攻的。”


    是了,温休还记得书中的剧情,好像作者比较钦定的正牌攻是在剧情后期会出现的一位江湖行走仗义的侠客,正牌攻不像任何一个人会拘禁主角,但是因为他志在流浪,所以两人只能有缘无分。


    温休回想了一下剧情,心稍微安定了些,抬手将脸颊那处微微的湿润抹去:“以后不准这样了。”


    “不敬师长。”温休斥道,但也没生气,只是瞬间板下脸:“继续练习。”


    系统心中跌宕的心见温休没有察觉终于落下下来,幸好宿主对情感之事有些迟钝,不然它还真怕蒙混不过关,它虚空看着宿主在教主角骑马,但谁能知道刚才只是宿主停顿了片刻回答,黑化值便开始飙升是现在正眯眼愉悦笑着的主角呢?


    ——


    温休正坐在上书房的席间为众人朗读着《诗经》,桌前的花瓶插着一支牡丹,待到一首念毕,他看了一眼众人早已躁动的心说道:“今日便先到这吧。”


    话音刚落,学子间便传来一声欢呼,温休放下书,拨弄了手旁的牡丹,这是今日他来学堂时便摆在他桌上的。


    上前来邀约温休一起去演武场的人便趁时地夸到:“老师桌前的这支牡丹是今早刚摘下来的吧,真是有心了,老师知道是何人送的吗?”


    温休摇了摇头:“不知。”他将书籍整理好便抬头看向面前的人,“走吧,去演武场。”


    他哪里不知道这支牡丹是何人悄悄放在他桌上的,平日里赫连郁都是每天清晨将花送到他面前的,想来这应该是赫连郁回赠的惊喜,笑意在眸中扩散。


    温休很少笑,平日里对学子们虽是温柔,但是笑意浅淡,比不上此刻,似乎平日里素雅的芙蕖沾染上的绝有的艳色,似乎一旁的牡丹也沦为了映衬。


    学子怔愣片刻,早已将他一开始找上温休的目的忘却,对上温休回头看向他疑惑的眼神时才觉失礼,连忙跟了上去。


    温休来到演武场时,赫连郁和赫连谦的比试还没开始,只是已经围上了不少人,皇子和世家公子们除外还有许多前来围观的宫女太监们,因此演武场显得格外热闹。


    “老师你与我坐一起吧。”刚才那人准备领着温休去他们聚集的地方。


    温休看去发现一群人都是拥护七皇子,他朝人摇了摇头:“不必。”随机带着小易随意在一处坐下了。


    温休挑选的位置离演武场中心比较远,前面围着不少的人,但这处胜在清净。


    他看着正在演武场中心并不专心反而四处张望的赫连郁皱了皱眉,小易也看见了,小声地抱怨着:“公子,我们就不应该来的。”


    “九皇子一看就不认真,白费了你教他这么久。”


    温休知道小易是为他好,只是他做这些并不是为了在今日看到显著的成效:“教他只是因为该教他了,并不是为了赢,而且一个仅学三天的人和一个学到精通几年的人,赢面不大。”


    温休说的委婉是赢面不大,其实几乎围绕在演武场的所有人都觉得赫连郁是必输无疑,而他们来只是为了给赫连谦加油助威之外更多的是想看赫连郁的出糗好戏,宫里的人愿意以他人的苦痛弥补自身的慰藉。


    比试不算难,王奔设置了上下半场,上半场比试跑马,谁在规定时间中跑的圈数越多谁就获胜,下半场比试射箭,射中的靶子越多环数越高者获胜,中规中矩的安排。


    温休只待安静地观看着,他看着人东张西望到比试开始时才终于收回,只是低垂着头也看不清神情,但敏锐于赫连郁情感变化的温休能清楚地感觉到他似乎不开心了。


    温休不解,赫连郁是在找他吗?


    内心的疑问生起,只是他并未挪动步子往前拥去。


    比试开始。


    赫连郁和赫连谦各牵了一匹马进来,温休看着赫连郁牵着千里的缰绳笑着摸了摸马鬓毛,赫连谦走近似乎是嗤笑了一声,忽地人群中发生躁动,只听见几句什么冷静点,结束后再说,温休视线看去又不以为然地转过头继续看着比试。


    赫连郁上马时忽地从马背上摔了下来,众人皆不屑的哈哈大笑,小易也看不过去了皱着眉说:“公子教习了九皇子这么久,九皇子却连上马都不会,这简直是丢公子的脸。”


    温休眉眼浅淡,他知道赫连郁在藏拙,这或许是赫连郁为了保护自己的手段,他没有置喙的权利,昨夜赫连郁基本掌握了如何骑马不至于从马上掉下来但是跑的速度不算快,不论如何赫连郁都是难以获胜。


    骑射并非一日之功,温休教的也是皮毛他只想要赫连郁输的不是很难看,但是显然赫连郁根本没有理解温休的良苦用心,依旧我行我素地进行着他一开始便确定好的决定。


    温休内心不悦于赫连郁在众人面前故意丑化自己,但他也的确无权干涉赫连郁的行为,只是赫连郁从未将之倾诉两人皆是有所保留。


    不出意料,赫连郁输得很惨,在最后几十秒中他似乎是心急不断地拉紧缰绳,最后摔倒在地,王奔宣判比试结果,赫连郁出局,赫连谦获胜,众人皆以鄙睨的眼光看着倒地不起的赫连郁,嘴里斥骂着,不自量力。


    赫连郁倒地不起双手握拳撑地,他浅浅吐息了一口气随即慢慢地爬了起来,只是他抬起头来时看见远处刚才心心念念的人此时神色冷淡地站在不远处时,赫连郁下意识便是低头想要将自己埋起来,离开的脚步十分快速。


    赫连郁不在意他人的目光鄙睨不屑,但是他唯独不愿意让温休窥见他像一条狗一样被所有人辱骂,只是......他每一次最难堪的样子都被先生看见。


    他不知道先生会如何看他,也不敢上前只是坐在一处空地低头休息。


    温休哪里知道赫连郁是不敢上前,他只是看见赫连郁好像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后便快速地去了一处离他很远的地方甚至还背对着他,不知道又闹什么脾气。


    赫连郁性情太多变了,温休只觉像是春日多变的季节,一时艳阳下一秒便开始阴沉下雨,难以捉摸。


    温休只得给赫连郁找了一个解释,或许是在众人面前避嫌吧,毕竟一个是教书先生,一个深宫皇子,两人交集密切总会被人打上各种隐秘的猜测。


    忽地人群中传来惊呼声,温休低眉思索着关于如何教导赫连郁的事情也没有在意,直到衣角的扯动将他的思绪拉回,他看向一旁的小易问:“怎么了?”


    “公子,九皇子和王公子打起来了!”小易吃惊道。


    温休看去,王始初正将赫连郁按在地上挥舞着拳头,脸上狰狞似乎是真想要将人往死里揍,却没人阻拦。


    温休将王始初从赫连郁身上拉起来,说道:“王始初,冷静点。”


    紧接着他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赫连郁,眼神示意他走远点,不曾想赫连郁坐起身后便梗着脖子一动不动,对温休的眼神视而不见。


    “不知王公子为何......”赫连郁话刚一出口,王始初便想挣扎着想要挥舞拳头。


    “赫连郁,你个脏东西,你不配。”王始初满是怒气,他眼睛恶狠狠地看着面前的人,像是要把他千刀万剐的恨。


    温休见状皱了皱眉,他压制着王始初非常吃力,只是两个人都让他不省心,他拉回王始初想要挥舞出去的拳头,“冷静点,这里是演武场。”


    王始初看见温休因为压制着他而白皙的手心被磨得通红,瞬间便像一条温顺驯服的狗安静了下来,他咬牙切齿地看着赫连郁:“我只是咽不下这口气。”


    紧接着对着赫连郁还吃牙咧嘴肆意释放着厌恶的王始初转脸便对着温休小心翼翼地说:“阿休,我不想他玷污千里,这明明是你的马。”


    “他连上马都不会,还在比试没结束就被淘汰出局,千里的脸都被他丢尽了,你忘记了千里是温大哥送你的马吗,你怎么能让别人碰,还......还败千里的名号。”王始初顿了一下,语气低沉,“千里明明是兵营里最厉害的一匹马,却在这个人手里受尽侮辱。”


    温休一愣,他没有想过王始初打赫连郁竟是这个原因,他只得作出一定的安抚,“是我自愿将千里送给九皇子的。”


    周围一开始本来围着不少人,只是被黎映驱散了。


    黎映看着虽满腔怒火却在温休面前收起了利爪的王始初,真是越来越像一条狗了,还是一个没有主人在就会肆意咬人的疯狗。


    王始初不可置信地看着温休:“阿休,你......你怎么能将温大哥的马送给这个脏东西。”


    赫连郁紧咬着唇,他听见了王始初的话,只要稍加推测便知道了事端,千里应该是先生大哥的战马,可能是留在家里也可能是送给了先生,千里在兵营里很厉害是一匹威风凛凛的战马,而他却骑着他在众人面前丢脸。


    可他以为千里只是先生专门买来给他的礼物,他不知道千里是温家的马,是先生大哥给先生的礼物,要......要是他知道......他就不会.......


    先生已经知道他是故意的了,他没有听先生的话,他还骑着先生的马如此丢脸,先生......先生会不会不要他了,赫连郁内心像是被挖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呼啸地吹着凉风,陷入自卑和怀疑之中。


    赫连郁内心极度的惶恐,他紧紧拽着温休的衣角,小声地道着歉:“对不起,先生,我不知道千里......,我也不是故意不听你的话。”


    王始初啐了一口:“少装可怜!贱骨头!”


    王始初口不择言地骂着,一直旁观地黎映及时打断,“少说点吧。”


    温休正想说些什么,王奔及时赶来:“比试要开始了,无关人员快离开了。”说完,他瞪了王始初一眼,“等会儿再找你算账。”


    温休抽离赫连郁手中的衣角:“好好比试。”


    赫连郁收了收已经空茫的手心,苦笑一声,跟着王奔来到了射箭的场地。


    温休这次没有坐回到原来的位置,而是跟着始初扶来到座位上,他抬眸黎映坐在隔他们几步远的地方,视线看向远方似乎完全不在意他和王始初说些什么。


    温休上下打量了一下,王始初几乎是单方面揍赫连郁,几乎没受什么伤,心里松了一口气:“你以后不要再去找赫连郁的麻烦了。”


    王始初猛地回过头:“为什么?”他审视着温休这张俊儒冷淡的脸,想要看去一点点端倪,他压低声音:“你是不是真如外面人所说,被赫连郁下了蛊。”


    王始初语气几乎是肯定,还有一些难登大雅之堂的污言秽语,他没说给温休听。


    温休摇了摇头:“不是,我自有打算。”


    “你有什么打算?赫连郁一个冷宫皇子,能在后宫中活下来都是依附太子,他在京城里跟那些官宦公子的所作所为你知道吗,你知道他出卖身子给太子拉拢情报吗?”王始初眸子黑沉地看着温休脸上一丝一毫的神情,毫不顾忌地释放着对赫连郁的恶意。


    “你图赫连郁什么?是不是跟那些人一样图他身子,他这么脏,跟外面那些青楼小倌有什么区别,阿休,他配不上你。”王始初口不择言,“万一他身上是不是有什么病呢,你很少去外面接触,而赫连郁是在男人堆里长大的,他最知道怎么抓住一个人的心了,他是不是勾引你了,我不会允许他碰你的。”


    温休打断了王始初接下来的话,脸色低沉:“王始初,你说的这些你有证据吗?赫连郁他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孩子而已,身在皇宫非他本愿,以后说什么话时一定要三思而后行。”


    王始初冷笑了一声:“你才认识赫连郁几天啊,心就已经偏到没边了。”


    温休知道现在王始初陷入了死胡同,不管怎么说他都听不进去,“你先冷静一下吧。”他说完便想离开,忽地想了到些什么说:“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和赫连郁只会是师生关系,而你是我的朋友。”


    温休看了一眼王始初瞬间煞白的脸色,没有再说什么离开了。


    他又坐回到了原来的座位,小易看着公子脸上不虞的脸色缩了缩脖子识时务的没有说话。


    温休看向演武场中心时,比试已经开始了,不知为何赫连郁苍白着脸色,正挽手拉弓,姿势还算是规范,只是不知道为何握箭的手正剧烈的颤抖着。


    他皱了皱眉,果然赫连郁第一发箭连靶子都没射中,而后越来越差,赫连郁似乎从始至终都在跑神,心思不宁,只是他背对着身子,他不知道此刻赫连郁的神情。


    在想什么呢?还是说被王始初打到手了?


    很快就来到了最后一个箭靶,赫连谦嘴角一挑不屑地骂了一句:“废物就是废物,活该被人打哭。”


    赫连郁脸上所有神情都被赫连谦纳入眼中,赫连郁神情仓皇满是泪水,他一贯看不上这种只会爱哭的废物,而且赫连郁一个靶子都没有射中胜局已定,他转头看时刚好看见了不远处的温休,内心忽地生出了一个有趣的想法。


    “温老师。”赫连谦冲着不远处叫了一声:“你能不能过来一下。”


    赫连郁抬眸对上赫连谦的不怀好意的笑:“你想要干什么?”


    “我想要干什么?”赫连谦逼近赫连郁,“自然是有了一个更好玩的玩法,我想你一定会很喜欢吧。”


    温休走近:“什么事?”他不知道赫连谦叫自己干什么,但隐约觉得不会是什么好事。


    “我只是觉得我跟九弟比试,是不是有点胜之不武,毕竟谁不知道九弟平日里太爱贪玩,我有点太欺负人了。”赫连谦顿了顿,“而且抄书这样的惩罚多无趣啊,你们说是不是?”


    赫连谦提高声音,众人接连附和称是。


    一旁的王奔皱了皱眉本想制止,一道温润的声音传来:“的确是无趣,既然七弟现在是胜者那么惩罚由他定好了。”


    是赫连瞻,温休觉得局势不妙。


    赫连谦却摇了摇头:“我要是现在就定惩罚就太欺负九弟了,刚好我们还有最后一个靶子,我们就以这个靶子定胜负,要是九弟输了......”他拉长声音,带着笑意的眸子看向温休。


    “惩罚......就让九弟亲温老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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