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百合耽美 > 瑜珠 > 第32章 失踪了
    成嘉十六年冬,上京


    陪着黎容锦南下的货船晨间便自渡口出发,驶上冰冷的河道,瑜珠同云袅换好她贴身丫鬟的衣裳,同她坐在船舱中取暖。


    外头是雾蒙蒙的江景,永定河上来来往往的货船穿梭如织,似乎冬日的严寒丝毫没有影响到这座泱泱繁华的上京城。


    “冬日行船要比寻常时候慢些,大概个把月才能到姑苏,瑜珠,这段时日便要委屈你和云袅待在这船舱中,不要轻易走动了。”


    “你能带我出来我便已经是感激不尽,哪里还能在意窝在哪里。”


    瑜珠同她交握着双手,汗涔涔的手心暴露了她的紧张。


    “别怕。”黎容锦宽慰她,“算算时辰,你们家那几个车夫小厮也当反应过来了,如今恐怕已经在找你和回周家禀报的路上,说不定,周家还已经派了人去我们家询问你的下落。越是这个时候,我们便越是要稳住自己,不能自乱阵脚。自家丢了儿媳妇,丢人的是他们自己,我们无需害怕,更无需担心。”


    瑜珠点点头:“我不害怕,也不担心,我不同他们撕破脸,只是悄无声息地走了,已经是给他们最大的颜面,他们若是还要逼我,大不了鱼死网破,我当着他们的面跳河自尽,叫全天下人都耻笑他们的卑劣行径。”


    黎容锦握紧她的手,无声给她力量。


    “但是容锦,我不能太连累你。”瑜珠说罢,又望着她道,“萧家是门顶好的亲事,他们家人口简单,家里人又各个通透豁达,萧表弟我虽不大了解,但萧姑母当真是位极好的长辈,不仅从未与我恶言相向,也从未与我存心刁难,甚至暗地里还会替我维护几句名声,与我温柔相待。


    我知道,你不是我,没了这门亲事,日后也还会有这样那样的选择,但萧家当真是可遇不可求的人家,你与萧表弟,也当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我不希望你因为我连累了名声,也不希望你因为我,当真丢了这门亲事。下个渡口便放我下船吧,那样他们若当真派人追上来,也找不到是你带走我的痕迹。”


    “瑜珠……”


    “我知道你舍不得我,我也同样舍不得你。”瑜珠说着说着,便悄悄泛红了眼眶,“但是容锦,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此时不分别,等将来到了姑苏,也是照样要分别,我总不能一辈子躲在你的羽翼下,一辈子叫你提心吊胆,害怕被周家发现是你藏匿了我。


    再说,你不是给了我你外祖家在姑苏的住址,我若有事,不用你催,也会主动去姑苏求你们相助的。”


    即便她话说到了这份上,黎容锦却还是攥紧她的手,依依不舍。


    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身边除了一个丫鬟和从周家带出来的一点盘缠,还有什么东西?这世道,渡口放她下船便可能是永别,叫她怎么忍心。


    瑜珠却还是一个劲地劝她:“没事,就当我是四处游山玩水,散心去了,山水有相逢,我们有缘,他日总会再相见的。”


    “那你打算去哪里?”


    向来顽强爱笑的黎容锦,抱着她头一次哭得不成样子。


    “先去扬州吧,我少时随父母做生意,行船到过一次扬州,那里同钱塘差不了多少,又没有人认识我,最是合适不过。”


    “可是……”


    黎容锦泣不成声,还是舍不得她。


    而瑜珠心意已决,等船只从上京到了下一个渡口,便当真带着云袅从船上下来。


    她们又换好一身男人的衣裳,同黎容锦告别。


    黎容锦左想右想还是放心不下她的安危,喊了两个身手不错的家丁一路护送她们去往扬州。


    “扬州同姑苏差不了多远,就喊他们护送你到扬州,等你平安抵达了,再遣他们到姑苏来与我禀报消息,我也好知道,你究竟有没有一路平安。”


    渡口的风总是又冷又硬,还吹得人鼻尖通红,脸也通红。瑜珠吸了吸酸胀的鼻子,与她最后一次相拥告别。


    等目送三辆高大的船只再一次驶离河岸,瑜珠也终于转身,踏上了属于自己的旅途。


    —


    而与此同时,上京周家


    温氏坐在厅中,呼吸都差点没能捋顺:“什么叫人不见了?给我好好说清楚,那么大一个活人,怎么就能不见了?你们这么多人跟着,都是吃干饭的吗?”


    为首的小厮缩在地上,害怕地垂首道:“就是,就是不见了,少夫人当时说渡口边人多,马车不好挤进去,就喊我们将马车停在靠近渡口边的巷子里,她自己同云袅姑娘下车过去送黎家的船只……我们以为少夫人只是去送送,马上就会回来,哪想一去人就不见了,等我们反应过来,黎家的船只也已经早就走了,少夫人,少夫人……彻底不见了踪迹……”


    小厮说完,惶惶将脑袋磕在了冰凉的地砖上,有如已经预料到了自己的死期。


    果然温氏脸色差到前所未有,愤怒地将手边茶盏砸在地上:“养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连个人都看不好!大庭广众之下,还能叫她跑了不成?”


    说罢,她自己便是浑身一抖。


    跑了?


    那野丫头,当真是跑了不成?


    不会不会,她哪有这个胆子,平日里跟她说话连稍微大声一点都不敢,被她责罚也从来不敢吭声,私自出逃这种事,就算是借她十个胆子也不敢的。


    可不是出逃,还能去哪呢?


    温氏面色渐渐惨白,坐在厅中揪着帕子,问:“那渡口附近可都找遍了?其余地方呢?上京这么大,可都翻遍了?别不是她一时兴起,想偷偷跑去哪里玩乐,躲过了你们的眼睛你们也没发现,反倒回来与我危言耸听。”


    “找遍了,渡口附近当真都找遍了。”小厮死死将脑袋磕在地上,“至于其它地方,我们不敢轻举妄动,还得回来请示过夫人才行。”


    毕竟如若大张旗鼓开始找人,那必定全上京城都会知道,周家丢了个少夫人。


    到时,也许这一切都不再只是简单的家事了。


    温氏眼神可怖,既藏着对瑜珠的怨恨,又带着别人一眼望去就能察觉到的惶恐和害怕。


    可她能怎么办,除了派人去找人,还能怎么办。


    明觉半月前便已经从燕地出发回来,不日后便要到家,若是叫他知道,江瑜珠不见了,还不知他会是何反应。


    她正想下令喊人先暗地里去找,若是晚上还不见回来,再不惜一切代价去找,可就在这时,周家的大爷周开呈回来了。


    温氏不知为何,明明适才嘴上还骂着小厮为何会将瑜珠弄丢,但面对着自己时常板着一张铁面无私青天脸的丈夫,心底里却怵了起来。


    或许她也隐隐有意识到,瑜珠一声不响的失踪,跟自己常年待她不好有关。


    可她不敢承认。


    她甚至都不敢承认,瑜珠已经失踪了。


    “大爷回来了。”她正了正脸色,给侯在厅里的一众小厮暗地里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先下去。


    周开呈看着一个个鱼贯而出的身影,又看着地上的一摊碎瓷,问:“这是发生了何事?”


    “没什么事。”温氏道,“就是大郎媳妇今日出门去送黎家姑娘下江南,结果在外头玩开心了,便不肯早些回来,遣几个小厮回来与我禀报,我没忍住,便发了一通脾气。”


    “这样。”周开呈信以为真,不做他想,只是与温氏道,“不是我说,你这脾气真是该改改了,别动不动就摔东砸西的,做了这么多年当家的主母,又养育了这么些个孩子,如今眼看着孩子们各个都要成家立业了,你还是这般脾气,可怎么得了。”


    温氏一听便不乐意了:“周开呈,你是在教训我吗?你还记得你当年上我们家提亲的时候,说我是温婉贤淑,再贤惠不过的吗?”


    “那也是当年,你看看你如今。”周开呈指着一地的碎瓷,“大郎媳妇终究是个人,不是个牲口,你平时在家中这样看着她,她好不容易得了空,想出去溜达溜达,那也是能理解之事,何必就要动这么大的气。”


    “周开呈,你当真是在怪我了?”温氏当即便将瑜珠失踪的那点事抛到了九霄云外,只一心与他不可思议道,“你也要同你儿子一样,开始护着那个恬不知耻的女人了是吗?”


    周开呈眼皮子一跳:“什么叫恬不知耻?不是早说好了这件事不许再提吗!”


    温氏嚷嚷道:“凭什么你打照山的时候就能再提,我却不许再提?这世上还有哪个人不知道,她就是靠给我们家明觉下药才能坐上这周家少夫人位置的?若非母亲可怜她,当初我就绝对不会叫她进我们家的门!”


    “你快住嘴吧!”周开呈焦头烂额道,“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你再提又有何意义!明觉不日后便将回京,你难道要他一回来就看到自家母亲同妻子不合,费心费力在你们之间周旋吗?”


    “你少提明觉,离家三个月,拢共捎回来那么几封信,每封信都写着叫我对那个女人好点,他是生怕我把她给吃了不成?”


    周开呈摇摇头,不欲再与她争辩。


    直至他走了,温氏才稍稍冷静下来,想起来瑜珠失踪的事,自己还没安排人去找。


    她赶紧喊了先前那拨小厮回来,与他们道:“先不要大张旗鼓,只暗地里去找,街上茶楼、酒楼、衣裳铺子、首饰铺子、马球场等,只要是各处能消遣的地方,通通都去找,找到了喊她赶紧回来便是,找不到……”


    她不敢再继续往下想,只不断绞着手道:“若是找不到,赶紧回来与我复命,以天黑为限,赶紧去。”


    一拨人瞬间再次鱼贯而出。


    温氏心慌地瘫坐在身后的椅上,心下越是告诉自己,瑜珠不可能跑,心底里的慌张便越多一分,在逼问自己,万一她当真跑了,她该如何同家中交代?如何同明觉交代?


    她起初只以为,这不过是个有几分姿色的狐狸精,明觉是个清醒的,即便娶了她,也不可能真的待她多好,将她多放在心上,可直到他离家,一封封的家书送回来,她才意识到,也许明觉,并非她想的那样,对她冷情冷心。


    若他回来同她要人,她却交不出人……


    温氏不敢再想下去,坐在厅中整整一个下午,提心吊胆的神色是一刻也不曾放松过。


    总算从天亮等到了天黑,小厮们从外回来,与她禀报道,他们下午已经将整个上京城妇人们能去玩耍的地方全都翻遍了,依旧是不见瑜珠的踪影。


    温氏的心登时凉了半截。


    恰此时,周韶珠又从后院过来,与她撒娇道:“母亲,我同玉璇明日想去踏雪骑马,去年选的那匹马我不喜欢了,你喊爹爹再为我看一匹嘛。”


    她蹲在温氏身边,还想再同她说说话,不想抬头看见自家母亲的脸色,却是比抹了傅粉还白。


    “母亲?”她突然有些畏怯道。


    “韶珠……”温氏慌乱地眨了眨眼,一只手伸出去,紧紧抓住她的手,仿佛借了她莫大的勇气,才道,“去喊你爹爹过来,我有事要同他说。”


    周韶珠看出点什么,迟疑问:“母亲是要说何事?很严重吗?”


    温氏崩溃道:“快去!”


    周韶珠哪里见过这样的母亲,吓得不敢再多说一句,忙跌跌撞撞跑去寻自己的父亲过来。


    周开呈正在后院忙于公务,被周韶珠急匆匆不由分说拉到前厅,不甚耐烦道:“究竟是有何事?”


    “大爷。”温氏站起身,脸色心虚到已经不知该做何表情,素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她,竟在此刻,在丈夫女儿面前,一下子抖成了筛糠。


    周开呈越发疑惑:“究竟发生了何事?”


    “大爷,瑜珠,瑜珠她,不见了。”


    温氏说完便哭了出来,似乎是怕丈夫一时受不了会怪罪,又忙拉着他的手补充道:“但也可能是她,她去了哪个相识的好友家中玩乐,一时兴致过了头,便忘了回家……”


    她声音越说越低,自己心里也知道,这种可能几乎是不存在的。


    外头的天色已经黑到不能再黑,伸手不见五指,寻常时候,都该是用晚饭的时候了,瑜珠虽然在她口中,是时常不守规矩的野丫头,但也从未有过一顿饭叫她不知道踪影。


    她悄悄抬眸,想要打量自家丈夫的神色,只见他气到瞪着眼,呼吸沉重,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平日里都有哪些交好的朋友,都去问过了没有?”


    “只有黎阳侯府和五公主府。”温氏道,“黎阳侯府与她交好的五姑娘黎容锦今日正下了江南,去往外祖家,那她定是不可能在黎阳侯府,剩下便只有五公主府……”


    “那还不赶紧差人去公主府问!”


    温氏连忙答是。


    只是可惜,五公主府也是没有消息的。


    就好似这个人,是在上京城中凭空消失了一般。


    温氏打了个寒颤,在煌煌灯火下看着自己的丈夫。


    “你说她今日是为了送黎阳侯府的五姑娘下江南才出门的?送人送着送着,便和丫鬟一起失踪了?”周开呈严肃道。


    温氏惴惴不敢多话:“是。”


    “何时失踪的?”


    “上,上午……”


    上午到如今,已经整整半日多了。


    周开呈怒道:“那你为何一开始不说?”


    “我以为她是,她是一时贪玩……”


    “她是个什么性子,你到如今还不清楚吗?即便你对她再过分苛刻,她也是再听你的话不过,从未有一刻叫你不知道她的行踪,上午去送黎家的船只后便突然失踪,你还反应不过来吗?”


    温氏急了:“我,我不过是一日不曾叫赵嬷嬷守在她身边,谁知她就会突然失踪不见了?你如今朝我吼什么吼?她是个什么性子,我如何就非得了解才行?”


    “你是她的婆母!”周开呈气到拍了拍乌黑沉重的檀木桌子,“你在家中,素来待她不好,与她诸般苛刻,百般刁难,她去送了人之后连同丫鬟都不曾回来,你还看不出因果缘由吗?她多半是跟着黎家的船只,跑了!”


    跑了。


    这两个字掷地有声,砸在周家偌大的厅堂之中,砸的温氏一下又抖了抖肩膀,忍不住眼角渗出了几滴泪,不知是害怕,还是后悔。


    “她,她怎么敢,她怎么敢……”


    “她怎么不敢?狗急了还要跳墙,她本就是一个孤女,无父无母,无依无靠,走了便走了,我们想找她娘家也是找不到的,根本就没有后顾之忧,她在我们家受了委屈,自然便是想走就走了!”


    “可是黎家,黎家怎么敢做这种事!”


    “黎家又有何不敢?将人带走,中途随便找个渡口扔下去,等到我们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下了船,早就没有对证了!”


    周开呈毕竟是这么多年的官场中人,一步步靠着自己的实力升上去,于这种事上,根本不用多想便能明白其中关窍。


    “早跟你说,待她好点待她好点,你就是不听,后宅之事我又不便插手,以为交给你,总能万事无忧的,不想,前几月刚闹出周池的事,这月又有新的事,你管家这么多年,究竟都管了些什么!”


    “周开呈!”


    总是被指责,温氏自然也忍不住怒了,气红了脸道:“你说的这些,难道只是我一个人的错吗?但凡你们当初不将这个女人接回来,哪里有后面这么多的事?但凡陈婳不住进我们家,哪里又有那么多的事?一个接一个的表姑娘,什么阿猫阿狗都能上我们家做表姑娘,可怜了我的明觉和若涵,原本多么天造地设的一对,就被你们生生给拆散了,拆散了!”


    “你……”


    两人互相瞪着眼,谁也不肯先低头,周韶珠从未见过这等场景,在边上看的直瑟瑟发抖。


    最终,终是周开呈先泄了气,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最后一眼,喊手下的心腹来道:“赶紧去一趟黎家,同他们家侯爷和夫人说明情况,问问黎姑娘此番船只的行踪,河道靠岸有几个渡口,事无巨细,全都要问清楚!”


    心腹连忙下去。


    温氏委屈不已地上来问:“问这些,有用吗?”


    “有用没用,问了再说,黎阳侯府的侯爷同夫人你我都是见过的,都是稳重能担大事之人,这种事,估计也就是他们女儿不懂事,胆大包天干的,同侯爷还有夫人,多半不相干。黎家只要不想同我周家翻脸,就一定会告诉我们,且会替我们守住此事。”


    “真是我小瞧了这黎五姑娘。”温氏听着周开呈的话,莫名先放下了心,跌坐在座上捏着扶手道,“三妹妹居然要为神远娶这样一位姑娘,真是不可思议,我明日便去萧家,告诉三妹妹此事,要她赶紧同黎家断了亲事,再不要往来!”


    “你不许再胡乱作为!”周开呈差点又被她给气到,“这是什么很光彩的事吗?你今日去求黎家,明日去告诉萧家,后日又想起李家,是要将此事闹得人尽皆知才行吗?”


    “我,我不是为了三妹妹……”


    “三妹妹处自有我会去提醒,不劳你多费心!”周开呈吹着胡子道,“你如今该想的,是明日起来,母亲知道此事,究竟该如何向她交代,过几日明觉回来,你又该如何向他交代!若是到时我们还是找不到人,这个家,便如你所愿,真要分崩离析了!”


    他说完,甩袖就走,再不想理温氏。


    只是刚跨出门槛,又回过头道:“对了,这几日你好好待在家中反省,不许再出门,韶珠也一样,陪着母亲,哪里也不许去!”


    周韶珠冷不丁抖了一抖,看向温氏:“母亲,我明日还约了人赏雪呢!”


    温氏哪里还有功夫再理她,瞪了她一眼,便再没有说话。


    是夜,整个周家除了二房那边尚算宁静,大房这边是彻夜灯火通明,不曾歇过。


    可终究纸包不住火,府上大少夫人一夜未归这种事,二房过不了多久,也便都知道了。


    何氏过来的时候天蒙蒙亮,见温氏坐在厅中,神情木然,仍旧穿着昨日的衣裳未换,便知她是在厅中枯坐了一夜。


    “人还没回来?”她轻声问。


    “大爷已经派人去找了。”温氏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许久不曾动过的坐姿,叫她浑身都变得有些僵硬、酸痛。


    “怎么会有这种事。”何氏轻呢喃着,叹了声气。


    “你说,我待她是当真不好吗?”温氏似是在问何氏问题,但又像是自言自语。


    “可若不是她,甩些见不得人的手段,讨了母亲的欢心,明觉早该娶了若涵的。你晓得我,看着他们两人自小一块儿长大,早就盼着若涵能嫁进我们周家,做我的儿媳妇,临门一脚,却叫她抢去了位置,叫我如何能甘心?如何还能对她有好脸色?”


    “也就因为她,娘家那边至今对我还是爱搭不理的,说我不作为,说我没本事,上被老夫人拿捏,下被儿媳妇算计,我这个当家主母,名存实亡,我怎能不将怨气都撒在她身上?”


    所以她其实根本就是知道的。


    她知道,自己待瑜珠当真一点都不好,她知道,自己将大把大把的怨气都撒在她的身上,可她仍旧是不能释怀,那等手段卑劣的女人,究竟凭什么能嫁进他们周家?


    何氏听得心下也是发堵,对于大房的这些事,她素来是知道但却不想管的。


    她自家膝下也有两个亲儿子,一对庶子女,尚且还顾不过来,哪里就好插手大房的事。


    何况,就算她插手,将来分家的时候,家产也不见得会多落一分在她手里。不如教好自己的几个孩子,那才是她的希望与寄托。


    于是她也没有接温氏的话,只是望着外边渐渐吐出鱼肚白的天色,道:“大郎信中可有说几时到京城?若是等他回来,人还没有找到,那恐怕会闹得更加不可开交吧?”


    “你也瞧出来了?”温氏迟钝地回头,“大郎对她上心了,连你也瞧出来了。”


    何氏又轻叹声气。


    都是嫁了人的过来人,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对一个人上不上心,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这日,她陪着温氏一直从天黑坐到天亮,又从天亮坐到天黑。


    只是迟迟没有等来瑜珠的消息。


    老夫人得了动静,气到在榻上一病不起,至今尚未清醒。


    好容易,外头又传来小厮奔忙的声音,温氏赶紧擦了把脸,问:“可是找到了?”


    “不是。”小厮慌里慌张道,“是大少爷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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