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北丞一共送了两样东西给应璃,一样是文房四宝,一样是闽省特级茶园生产的茉莉花茶包。
一盒三罐,打开礼盒的一瞬就有茉莉花香扑面而来。清新爽神的芳香气息,足以证明这是不可多得的特级好茶。
“这个茶园生产的茉莉白毛猴,被誉为‘茶中仙品’。因为产量有限,所以一份难求。
“我运气好,正好赶上今年出产,就托熟人弄了一盒回来。怎么样,味道闻着香吧?”
应璃点点头,给祁北丞回了个甜美的笑脸:“谢谢先生,两个礼物我都很喜欢。”
表面欢喜地应着,实际却留了不止一个心眼。
他一边想着有必要么,一盒茶叶而已,哪至于说得这样夸张?一边又奇怪,不懂祁北丞怎么知道的他喜欢喝茉莉花茶?
由于味觉退化得厉害,他喝什么茶都觉得苦甘无味,品不出其中的香气;独独茉莉花茶,因自身具有清新香味,能让他通过嗅觉,感受到一点花茶的清甜魅力。
这连“爱好”都称不上,只能算作一种选择偏好——没有长久的观察,根本不可能察觉出的一个小细节。
应璃自己还对此迷迷糊糊的,祁北丞又是如何发现的呢?
……真的只是“凑巧赶上”吗?
回到家,将东西都交给上前迎接的家佣们拎,应璃径直上楼回房,进到衣帽间里,找到那条报废的白色长裙。
裙子已经洗干净了,但淡灰色的墨印还在,从后背一直扩散到腰部,还有几滴印子落在了裙摆上。
弄成这样,这条裙子是肯定没法再穿了。本来也该报废丢掉的,但为了照顾祁北丞那没来由的少男心,云姨还是将裙子留了下来,收进了衣帽间里。
“墨印,墨水……”
应璃对着裙子喃喃自语,努力地回忆着那天的所有细节。
他越想越不对劲,瞪大了诧异的眼睛。
“对啊,他那天在把玩一支毛笔。
“因为他玩笔弄墨,所以才会打翻了墨水。”
没猜错的话,祁北丞把玩墨笔的那天,其实就已经想要送他文房四宝了吧?只是被突发意外打断了,没来得及提。
“骗子,你果然不是昨天才发现我有书法爱好的。”应璃皱眉,想明白了一个问题,却又被另一个问题困扰,“可如果你早早地就发现了,那……
“你又是从哪里察觉的呢?”
显而易见,祁北丞不是个温良好对付的人。在善于伪装算计这点上,应璃甚至觉得自己和祁北丞颇为相像——他们有各自的心事和想法,都不愿将真实面展露与他人。
若真像祁北丞说的那样是“相互算计”,那也确实是算扯平。偏偏和他了解祁北丞相比,祁北丞似乎更了解与他?
这种底牌被看穿的感觉,让自觉处于被动之地的应璃感到格外不安。
“少夫人。”
想得入神时,云姨的呼喊将应璃吓回了神。应璃急忙放下裙子转身:“怎、怎么了?”
“夫人在看什么呢,看得这么认真?”林爱云笑呵呵地进来,“是不是在看少爷送的——
“诶,您怎么对着这条裙子发呆啊?”
林爱云不解。应璃急忙将白裙塞回去,干笑:“没什么,我随手翻着了拿出来看一看。裙子挺漂亮的,弄脏真的太可惜了。”
“哎呀,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林爱云摆摆手,引导应璃去发现手边的大袋,“少夫人没发现什么新东西吗?就在你手边啊,可大袋了,不拿起来看一眼么?”
应璃这才发现手边有个大纸袋,上面印着某个休闲运动品牌的logo。虽然还没打开,但他已经隐隐猜到了里面会装着什么,心脏开始剧烈地跳动起来,像失了心率。
“是男装吗?”分不清是紧张还是激动,他拿袋子的手有点颤抖,“先生送的?”
拆开礼盒和包装袋一看,还真是“男装”——一套米棕色的休闲装。
米色的休闲卫裤,搭配棕褐色的圆领短上衣,衣服上印着仿棒球运动服式的印花,复古又美式。
这其实是当下一批走休闲欧美风的辣妹们最爱的衣服,和“男装”一词没有什么关联;说是无性别主义服装,都比“男装”要来得更贴切。
但因为是裤装,应璃便更倾向于用“男装”来概论。
“好好看……”应璃再一次发出感慨,将衣服摸了又摸,“料子好软,穿上一定很舒适。”
很奇怪,他看到这套衣服的第一眼就觉得喜欢。颜色喜欢、印花喜欢、款式和版型喜欢……哪哪都喜欢。
对服装的兴趣好似忽然回来了?应璃爱不释手地摸着,分神地想祁北丞怎么这么会送?
今天送他的三件东西,他都好喜欢好喜欢。
“少夫人不穿上试试吗?”林爱云暗暗撺掇,“试试吧,咱也不能一直穿裙子呀。你穿什么裙子都好看,那穿着休闲装肯定也不会难看。”
“可是……”应璃犹豫,“我不敢穿,我怕……”
“怕换了身衣服之后,我们就都不认识你了?”林爱云径直把话接上,无所谓地摆摆手道,“怎么会呢?我们认的是少夫人这个人,不是裙子裤子、男装女装啊!”
“不觉得很奇怪吗?”应璃同样担心他人的议论,“一个女相男身、常以女装姿态示人的人,忽然换回了男装,他人肯定会好奇这其中的变故,在私下议论纷纷的吧?”
“谁敢议论少夫人!”
林爱云呵声,态度强硬地跺了下脚,很是维护应璃。
“少夫人想穿什么穿什么,谁敢议论?真有嚼舌根的,就让少爷抓起来,把他们捆进麻袋、丢到河里边喂鱼!”
应璃被逗得噗嗤一笑:“好凶啊,没想到云姨也会说这样吓人的话。”
“就算有所顾忌,那也可以先试试不是?”凶完,云姨又好声好气,“咱在房间里偷偷穿,不给别人看。别人看不见了,不就也不会偷摸议论了?”
应璃完全被说服了,终于放下了心理负担,拿起衣服要往更衣室里去:“好,我这就换上试试。”
他本就渴望摆脱女装、摆脱割裂的身份认知,对一切有男子气息的事都心驰神往。一旦放下了心理负担,他会比谁都欢快,比谁都急着穿上男装。
但话是如此,他还是觉得云姨刚才的话说得太讨巧、太狡猾了。狡猾得不像云姨本人的手笔,更像是……祁北丞在暗中推波助澜。
“真是用心良苦啊。”
脱下出门时穿的黑色赫本裙,换上祁北丞送的休闲装,应璃看着穿衣镜中的人,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
他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这也太狡猾、太犯规了吧?
“明明才相处了一个多月,你为什么能这么犯规,这么懂我呢?”
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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