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雅不日便将离开江州城,临走之前她还要去最后见一个人——孙神医。
此人行医二十载,医术之高,任何疑难杂症到他手中都可以迎刃而解,现下已很少出诊。
若不是几年前风雅与他有些交情,也不会知他如今大隐隐于市,独居于江州城北的小巷子中。
之前在相处时,风雅便知叶子身体与常人不同,似乎格外虚弱,每日都需辅以药物针灸,这终究是个隐患。
个中缘由叶子不愿细说,风雅也不便强问,只能偷偷包了些她熬药剩的残渣前去找孙神医了解一番情况。
孙神医也几年不见风雅,两人简单寒暄了两句,风雅将所带药渣拿出,问道:“神医,我有一位朋友日日都需服用此药,劳你帮我看看,她身体有何毛病?”
“你那朋友平日里有什么特别症状吗?”医者讲究望闻问切,风雅没将当事人亲自带来,必然有其原因,孙神医便只能从风雅口中了解情况。
“我只知道她几年前曾被幽禁了好几个月,被割破手腕取过许多血,想来便是那时落下了病根,如今每日都需服用这些药物。”风雅回忆着自己所知道的信息,心里不由得又难受起来。
孙神医接过药渣瞅了瞅:“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需要分解化验这些药材中的成分。”
风雅在薛神医这处找了本医书,随意翻阅着,也看不大明白。过了两个时辰,才见孙神医拿着药渣回到正厅,风雅急忙放下书站起身。
“这些药物成分比较复杂,所以方才老夫多费了些时间,从化验结果来看,你这朋友身上的毛病至少有十几年了,而且并不是简单缺血所导致的身体虚弱。”
“十几年?可她如今也不过才十几岁。”风雅按下心中惊涛骇浪,再次确认道。
“那便没错了,这毛病除非从幼时便带来,不然也用不上如此猛烈的配方。老夫只是从这些药物判断,她应该在幼时受过严重内伤,至于这内伤会给她带来何种隐患,目前不能得知。”
“可有什么办法能根治?”风雅急切道。
“老夫虽蒙世人抬爱被尊称一声神医,但面对这般复杂症状,只凭这样一包药渣,连患者本人的面都没有见到,何来治疗方案?”
“那我去将她带来,希望您一定要救救她。”风雅不自觉的用上了敬称。
“去吧,老夫也很期待这样的挑战。”
风雅这次出门的时间有些久,玄鹰到驿馆时,只看见叶子一人在院中,手里把玩着一只木鸟。
“指挥使大人是来找风雅的吗?她现下不在。”叶子拿着木鸟,看向突然造访的玄鹰。
“我此次是前来找叶姑娘。”玄鹰话音刚落,只见几个身着白色飞鱼服的锦衣卫抬着箱子进了院子。
“听说之前是叶姑娘救了公主性命,在对抗八岐楼时也协助颇多。之后你与公主一同南下,需要的盘缠必不可少,这些谢礼还望收下。”玄鹰命人将箱子打开,珠宝银票,绸缎玉器,应有尽有。
叶子看了一眼那些箱子,她这些年还未见过这么多钱财,抿着嘴没有吱声。
“答谢公主的救命恩人,怎能少得了我。”又是一个不速之客,韩磊捧着一只精致的小匣子来到叶子身旁。
他这两日到古玩玉器铺淘来一些新鲜玩意,本欲献给风雅讨她欢心,刚才听见玄鹰所言,心思便活泛了起来。
“公主的救命恩人,便也就是韩某的救命恩人,这些小玩意儿还望不要嫌弃。”韩磊打开手中匣子,里面装的都是当前江州城中最受追逐的珠宝玉器。
叶子的视线略扫过匣子,里面都是些漂亮的小玩意儿,漂亮得灼伤了眼。
韩磊见叶子不为所动,又从兜里摸出一块令牌:“此物乃我韩家信物,只有对我韩家极为重要之人可得,我韩家的人脉生意遍布全国,只要对那些人出示此信物,便可让他们行个方便。”
叶子只看了韩磊一眼,来到其中一口箱子前,箱子的最上层整整齐齐的码了一叠银票。
从那一叠银票中抽出了两张,叶子对玄鹰道:“当初我救你家公主时,她欠了我两百两银子,如今我拿回属于我的这两百两,其余的就麻烦大人收回去吧。”又转而面向韩磊:“至于韩公子的好意,我在此心领了,这些精致玩意儿,想必还是更适合公主吧。”
叶子的这番反应让在场诸人都始料未及,但见她态度坚决,却也不好勉强。
韩磊见风雅迟迟未归,旁人又对自己不大熟络的模样,也不好继续在此自讨没趣,便先行告辞。
玄鹰见韩磊走后也欲离去,却被叶子叫住。
“大人请稍等,等会儿风雅回来后,劳烦将这个转交于她。”叶子将手中木鸟递给玄鹰,又提笔在早已准备好的信上快速添了几句话。
“叶姑娘不亲自交给公主吗?”玄鹰疑惑。
“不了,我等会儿就要离开,麻烦你替我向风雅说一声道别,至于别的,她看了信自会明白。”叶子对玄鹰略一施礼,重新回到房间。她发现,自己并没有当面与风雅告别的勇气。
玄鹰看向叶子决绝的背影,想让她至少等风雅回来再说,但此时的他并没有立场干涉叶子的决定。
待风雅重新回到驿馆,已是黄昏时分。
风雅第一时间直奔叶子的房间,只见屋内收拾整齐,空无一人,她心中猛然升起一丝不安。
于是她又回到院子中,仔细找寻一圈,除了站在石桌旁的玄鹰再无他人。
“这个点了,只有你在这里?”风雅看向玄鹰,表情疑惑。
“叶姑娘今日白天已经离去,她托属下将这个转交给公主。”玄鹰将信与木鸟递给风雅。
自打风雅回到驿馆,他便注意到了,自然也明白此时风雅找的是谁,只是心中莫名有些不安,不敢主动上前打扰。
“她自己离开了?”风雅不可置信的打开信,迫不及待地阅读上面的内容。
风雅: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在路上了。抱歉不能继续再与你一起上路,你有你的事要办,我也有我的路要走。
很开心能与你相处这一段时光,之前你对我说,自打我们认识以来,都是你受惠于我,有求于我,事实上不是这样的。
你身上的侠气,你救人时的无所畏惧,你对那些受难女孩儿的温柔以待,让我重新看到了光,也从过去的梦魇中走了出来。
我虽帮助过你,但平日里却是你照顾我更多,你贵为金枝玉叶,本不必如此。
你是一个十分温柔善良的人,也从未对我摆过公主架子。因着你的表妹,因着你对我感恩,你从来都是真心实意地待我好,也让我生出了不该有的贪心,但我心里明白这样其实是不对的。
之前你欠我的两百两银子,我已经取走了,你我此后不再相欠。
近日我闲来无事做了个小玩意,就当作临别礼物送给你吧。就是这只机关木鸟,它内置司仪,运用了特殊算法制作,若你将来又被困于某个阵法迷宫,只需按下机关,它便会带你走出,操作说明我写在信的最后,好好使用它,之后你一个人的时候也不必怕迷路了。
原谅我没能与你当面告别,愿你将来能够达成所愿,幸福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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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你突然说走就走,连一句当面的告别都没有?你如今这般模样,一个人又会到哪里去?”风雅将信反复读了几遍,上面的每一个字她都认识,可合在一起她却仿佛不认识了。
风雅心中生出从未有过的慌乱,那种久违的失控感让她觉得无措,这样的感觉自十多年前母妃离去后便再未有过,心底有一个声音疯狂地叫嚷着:快追,快去追!
“玄鹰,她说要离开时还有发生何事?”风雅捏着信封,一双漂亮的眉头紧锁不展。
“是这样的,白天属下带了谢礼欲答谢叶姑娘,正巧韩公子也在……”玄鹰将白天发生之事一五一十地说与风雅听,见风雅脸色愈发难看,心道自己莫不是做错了什么。
“她离开多久了,走的哪条路?”
“禀公主,叶姑娘走了大约有两个时辰,骑快马走的南边那条官道。”玄鹰料到风雅会有此问,早早让属下打探好了。
“帮我备匹快马,我今晚便离开江州城。”风雅一边进屋收拾,一边向玄鹰快速交代:“关于江州城通关文牒一事,你顺着线索继续查下去,一旦有情况书信联系,顺便可留意一下韩家的势力。至于韩磊那小子,前日我已上书父皇建议让他到军营中去历练历练,你让他这几日安心待在江州城中等候调令。最后替我去向孙神医告个别,这次走得急,只能以后有机会再去劳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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