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人行就这样变成了三人行,要想到岭南去寻鬼医,需行一段水路,于是几人到了码头。
“姑娘,不是我不愿意接你们这活儿,只是前两日张老爷有一大批货物要运往京城,我们这里所有的船夫都已经被调走了,起码要等半个月后才有空闲人手,现在是要船有,要船夫没有。”码头老大十分为难道。
“临时抽调一个人出来也不行吗,我可以出十倍的银钱。”风雅不死心道,鬼医行迹渺茫,早一日出发便多一分希望。
“这不是银两的问题,我们这个镇子里大多是张家的产业,谁若是忤逆了张老爷的意思,以后还怎么在这里讨生活。”码头老大在听见十倍银钱时眼睛短暂的亮了一瞬,随即坚定地拒绝道。
“不若这样,你卖给我们一艘船,我们自己出海。”一直默不作声的洛桑突然开口,并对一旁疑惑的叶子解释道:“我这些年四处游历,也掌握了开船这一项技能。”
出行的小波折因为洛桑的存在得以解决,风雅在码头买下一艘船,并请人在船内仔仔细细地清扫检查一番。
此时天色已晚,三人便决定在镇上的客栈临时歇上一宿,待明日一早再出发。
这个镇上并没有太多新鲜玩意儿,三人用完晚膳便早早各自回房。这次没有了囊中羞涩和客房已满的借口,三个人便订了三间房。
夏日的蝉鸣很是喧嚣,无甚睡意的风雅便到客栈的院中纳凉,她抬头望着空中皎洁的月,目光却不经意扫见屋顶处那一抹粉色的身影。
“你怎么上去那么高的地方?”风雅仰头望着坐在屋顶上的叶子,语气紧张道。
“我的确没有内功,可轻功还算不错,要不要上来一起?”叶子拎起酒壶,笑得轻松。
佳人相邀,岂有不从之理?风雅纵身跃到叶子身旁,就着瓦片坐下,伸手取过叶子手中的酒壶,学着她方才的模样直接往口中倒酒:想不到在这样不起眼的客栈中,却能有此等好酒。
哎,你就不能拿旁边那壶吗?被夺走酒壶的叶子无奈,只能重新再拿了一壶。
月光下,屋顶处,一粉一白两抹倩影,推杯交盏,此时两人脸上都染上些许薄红,絮絮低语,伴着啾啾虫鸣,此情此景,倒是合适说一些平日不便说的话。
“我一直有个问题很好奇。”叶子看向风雅,目光落在她那扣住酒壶的纤长手指上,月色仿佛为那圆润干净的指尖上釉上了一层光,此时她带着醉意问道:“像你这般武艺背景皆是一流的人物,凡事总能得偿所愿,如此有时候会觉得无趣吗?”
“其实我并没有你想的那般厉害,我也会有力有不殆的时候,我也……曾经没能守护住自己想要守护的人。”风雅看着叶子晶亮的眼睛,恍然生出几分熟悉之感,她想自己或许真的有些醉了,才会被这个问题勾出很久之前的回忆。
十二年前皇宫
容贵妃正在寝宫查看风雅当日的功课,忽然有个浑身血迹的人前来求见,这个人风雅之前见过,是遁一族的人,姨父的亲信。
风雅没有听容贵妃的话回房休息,而是躲在门后偷偷观察,不知那人与容贵妃说了什么,能轻易让她面色紧张,旋即抽出已许久未出鞘的宝剑冲出房间。
容贵妃瞧见站在门口的风雅,只迟疑了一瞬,留下一句:“翎儿,母妃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情需得出宫,你自己在宫里要乖乖的。”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这是容贵妃对风雅说的最后一句话。风雅听话地乖乖待在宫里,读书习武,却再也等不到容贵妃回来。
且从那以后,小姨也再未带着表妹入过宫。皇帝朱元武派人寻容贵妃下落,两个月不得音信,只能对外宣称容贵妃已病逝。
后来风雅通过各种途径搜寻线索进行拼凑,还原了那晚所发生的事情:姨父一族被江湖神秘组织八岐楼首领带人袭击,全族覆灭。母妃带人前往救援,下落不明。
那一年九岁的风雅同时失去了好几个亲人:母妃、小姨、姨父,还有那个总是爱笑爱闹的表妹阿辞。
年幼的风雅恨自己弱小无力,无法守护至亲,即使她后来得沧玄掌门倾囊相授,又有安国公主的身份做为后盾,一路惩奸除恶护下了许多人,却也一直无法抹去当年心中的结。
她虽贵为公主,却未享受过几日宫中的安逸生活,这些年多在江湖上行走,致力于将八岐楼这一邪恶势力连根拔起,这不仅是为了维护皇家,也更是因为心中的执念。每当她困极累极的时候,心中便会想,或许那晚失踪的亲人们并没有全部遭逢不幸,或许他们中还有人活在这个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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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雅垂头看着已经醉倒的叶子,喝醉后的叶子很乖,不吵也不闹,只安安静静地将头枕在风雅的膝盖上。
风雅心中的惆怅因此淡去了几分,她伸手勾开叶子垂落在耳边的几缕发丝,低语道:“曾经的我没能守护住想要守护的人,如今的我一定不会再重蹈覆辙。”
叶子第二日醒来,看见躺在自己身边的风雅时,脑仁有些突突的疼,她明明记得昨日两人不在一间房里。
“你醒了?”几乎同时风雅也睁开了眼,对尚处迷糊的叶子展开笑颜,似是猜到她心中所想,解释道:“昨夜你在屋顶上饮酒醉了,便死命抱着我不撒手,我也没有办法,只能将你带到我房间里。”
死命抱着你不撒手,我酒品有这么差吗?从前都是一人独饮的叶子对自己的酒品也不太确定。
“这也不能叫酒品差,只是每个人喝醉时习惯不一样,不过我是真没想到,你看着个子小小的,力气却真不小。”风雅继续面不改色道。
“呃,现在什么时辰了,我们是不是该出发了,洛桑呢?”不想再继续这个有些尴尬的对话,叶子岔开话题道。
风雅正要回答,却听见一阵敲门声:“风雅,你在里面吗?你今日有看见恩公吗?”
“她与我在一处,我们马上就出来。”此时两人衣冠尚不整齐,风雅及时出声阻止了洛桑的推门而入。
不到半炷香的工夫,两人便梳洗完毕出现在客栈的大堂,洛桑心思单纯,只当她俩赖床,并未深想,自顾啃着手里的馒头。
三人用完早膳后便登了船,船舱不算很大,却也可容十来人。经过昨日的清洁船内十分干净,救生用品也是一应俱全。
洛桑到甲板上试了试舵,性能良好,与自己以前操作过的无甚区别。在她的操作下,一艘船顺利地离开了码头往岭南方向驶去。
虽说这种船并不需要有人一直守在舵边,只需在船要调转方向或变换速度时进行操作即可。但洛桑想着同在一艘船上的还有自己的恩公,一时间责任心爆棚,前两个时辰便都兢兢业业地守在舵边,一瞬不曾离开。
叶子怕洛桑一个人觉得无聊,放置好行李后也到甲板上陪洛桑聊天,风雅则去准备几人的午膳。
“你是什么时候学会的掌舵?”叶子看着洛桑灵活地操纵着船舵,心中不禁佩服,想着自己虽读万卷书却不及人家行万里路。
“大概三年前吧,这些年我四处寻找我族族人,时常会走水路,所以为了方便就拜托一位老船夫教了我三个月的掌舵技艺。”
“那你有寻到些你族人的消息吗?”叶子想着洛桑与自己一样也是孤身漂泊,不禁生出几分同病相怜之情。
“有几次听说有疑似遁一族的人出现在某地,待我赶到却是一无所获,如今族人没找到,却招来了八岐楼的人。”想到此处,洛桑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的族人都有些什么特征,或许日后我可以帮你留意一二?”
“我们遁一族人身上都有半朵莲花,生长位置各有不同,我的是在手腕上,上次你们见过。”虽然并未指望叶子能帮自己找到族人,但洛桑对于自己恩公的问题却是知无不言。
“莲花印记吗?好,我会注意的。”不知道生在何处的半朵莲花印记,真是好模糊的特征呢,怪不得洛桑这些年都未能找到她的族人。
“先不说那些了,恩公,你想来试试这舵吗?”洛桑注意到叶子看了船舵好几眼,主动邀请道。
“我可以吗?”叶子嘴上问着,手却已经放在舵上。
此时风平浪静,倒是十分适合教学。
“手就这样放上面,往右边转,慢慢地转。”
“再往左边一点,不要太用力,身体前倾。”
“对,就是这样,恩公你真聪明。”
虽然此时就算无人掌舵,船也能够稳稳行驶,但叶子还是在这种鼓励式教学中收获了满满的快乐。
风雅端着午膳来到甲板,便是瞧见这样一幅其乐融融的景象。她承认此时叶子笑起来的模样很可爱,只是那两人贴在一起的画面多少有些碍眼。
叶子注意到身后不知站了多久的风雅,放弃了船舵,将甲板边上的桌椅拖到正中,伸手去接风雅手中的餐盘。
风雅站在舱门前,看着叶子乖巧地忙前忙后,心情不由得好了些。
叶子将餐盘摆好,见风雅与洛桑一个在舱门前,一个在船舵前,遥遥对望着,于是招呼道:“都别愣着了,过来吃饭。”
因为是在海上,风雅便只简单做了几个家常菜,叶子却是吃得十分满足。
“我们这次在海上还有好几日的行程,等会儿你也教下我掌舵的技巧吧,省得你一个人辛苦。”从来很少主动与洛桑搭话的风雅冷不丁开口道。
就这几日的工夫,教你掌舵比我自己亲自来操作更辛苦好吗。洛桑在心里腹诽,但迫于风雅的强大气场,答应道:“你想学的话,当然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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