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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章

    ☪ 023

    ◎“江眠,你耳朵怎么红了?”◎

    上好的松节油的闻起来很香, 带着独特的气息笼罩住江眠。

    江眠几乎是后知后觉地,察觉到陈故的体温好像是有点高的。

    因为不属于自己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物, 烫在了他的肌肤上。

    江眠的呼吸都停滞了。

    从他拥有记忆开始, 他就好像没有和谁有过这样的肢体接触。

    过于实在的拥抱,让两人之间仿佛一点缝隙都没有了。

    江眠的双臂连同躯干一块儿被禁丨锢住, 他本能地想要在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中挣扎出来, 就听见陈故低哑的嗓音在他脑袋顶上轻轻响起。

    “不知道你听过没有,我有皮肤饥渴症。”

    江眠一怔,忘了自己的动作:“什么症?”

    “你可以理解为是一种需要和人进行肢体接触的心理疾病。”

    “所以……你是因为长期没有和人进行过肢体接触, 所以犯病, 把自己抓成这样?”

    不知道为什么,在他的问话中,陈故低笑了声。

    江眠有点莫名,因为他不清楚陈故想的是另一个犯病。

    他的确是犯病了, 用这种手段让江眠心疼, 让人乖乖栖息在他怀中,由着他这样抱着他说话, 去超出那个朋友的定义。

    陈故:“是。”

    他语气轻轻柔柔的:“抱歉, 是不是吓到你了?”

    江眠默了下。

    他想陈故真的有点……可那些伤又是真实的:“你不用跟我道歉。”

    江眠不太适应地屏了一下呼吸, 试图不让陈故身上的气息影响到自己的思绪,他缓慢道:“你先松开我。”

    陈故低着嗓音, 有点委屈:“你说会帮我的。”

    江眠:“……”

    他、他当时也没想到陈故要抱他啊!

    “一会就好了, 好吗?”

    江眠动了动唇, 没有说话。

    他闭上眼睛, 用沉默回答陈故。

    也不知道是不是屋内的空调开得有点高, 所以冷气没那么足, 才不过短短半分钟,江眠就觉得这份安静格外燥热。

    他轻抿着唇,想跟陈故说已经好一会儿了,但一想到陈故手臂上的伤,又开不了口。

    所以他只能等待,等到他的心脏都有点免疫,开始逐渐平静后,陈故才勉强松开了他。

    为什么说是勉强呢?

    因为陈故松得很慢,好像是被下了最后通牒才不得不松开。

    而且即便是放开了他整个人,他的手还是抓着江眠的手腕。

    虽然陷阱是他挖的,套也是他下的,但病是真的。

    抱着江眠,的确让陈故心里升起了极大的满足感,如同久旱遇甘霖,他感觉自己躁动了几天的细胞和那些不安分的因子全部都被抚平了,熨帖而又乖顺地躺在他的身体里,不再作乱。

    可这个短暂的拥抱,对于贫瘠干裂许久的大地而言,只是一点勉强缓解痛楚的甘露罢了。

    在松开江眠不过片刻,“瘾丨性”几乎是瞬间就席卷了上来,让陈故还想要继续抱住江眠,甚至索取更多的肢体接触。

    如果他能化作一条蛇就更好,这样就可以紧紧地缠住江眠。

    江眠垂眼扫了下陈故攥着他的手。

    其实这回陈故抓得没有上次用力,因为没有上次那么疼,但也不是没用力,只是……

    江眠能够感觉到他的指尖似乎是有点微颤。

    一看,指关节又泛了白,好似在克制隐忍着什么一样。

    江眠默然了会儿,到底还是没有让陈故松开他的手,只是问:“你家有药箱吗?”

    陈故低声:“结痂了,没事。”

    “有几道肿了。”江眠慢慢道:“你肯定没有清理,发炎会留痕的。”

    他微顿,不知道要怎么劝陈故:“而且你脖子也是…你不能这样。”

    陈故见他拧眉,便立马道:“听你的,但家里没有药箱。”

    江眠没有去跟他咬文嚼字地纠正什么了,只摸出了手机:“那我喊个外卖。”

    陈故没有阻止江眠,只是拉着江眠的手,示意他:“坐下点吧。”

    于是江眠就和陈故坐在一起、挨着、单手点了个家用药箱。

    陈故还说了句不用,江眠缓缓道:“家里备药箱是很有必要的,里面有感冒药、消毒酒精、棉签和消炎药这些,万一有什么,可以自己简单处理一下。”

    望着认真「说教」的江眠,陈故的眼神柔和着,乖巧地点头:“是我疏忽了。”

    江眠又觉得自己说太多,动了动唇后,闭上了嘴。

    陈故还攥着他的手不放:“谢谢。”

    江眠抿了抿唇:“你不觉得我多管闲事就好。”

    “怎么会?”

    陈故到底还是没忍住,捏了捏江眠被他圈着,好像很脆弱、一折就要断的腕骨:“我很开心。”

    他嗓音低低的,无端又流露出几分可怜:“没有人这么关心过我。”

    江眠默然。他其实有点分不出陈故这话是实话还是谎话了,因为陈故抓着他的手腕,让他的脑子里的理智下线了大半。

    所以江眠没有说话。

    但他又觉得自己这样好像不礼貌,于是江眠看向陈故:“能让我看看你脖子上的伤么?”

    陈故微微敛眸,眼睫颤了颤:“你不要觉得难看。”

    江眠摇头说不会,于是陈故就单手把领子翻了下来。

    ……这样都不松一下手么。

    江眠有点无可奈何。

    因为脖子上的肌肤比手臂上的要娇弱,所以陈故的脖子看上去有些触目惊心,全是长长短短、深深浅浅的血痕,而且还都没结痂。

    江眠拧起眉:“你换个宽领的衣服,不能这样闷着,会感染。”

    陈故没有说话,只是抓着江眠的手紧了紧。

    通过肢体动作明白了什么的江眠:“。”

    他心里升起几分语塞感:“换个衣服而已,快的话就一分钟……”

    江眠的话没有说完就停住了。

    因为他确实不知道这个所谓的什么症到底是怎么回事,也许真的一分钟都容忍不了呢?不然陈故为什么会把自己抓成这样?看着就很疼啊。

    江眠在心里轻叹,还没说自己可以跟着进去,陈故就先道:“我是想问,出来后还可以抓着你吗?”

    他这话问得小心翼翼,看向江眠的目光也满是试探,配上那双狗狗眼,哪怕江眠知道他是装的,都忍不住狠狠怜爱了。

    所以江眠就在这份攻击下,不由自主点了头。

    于是一分钟后,换了个坎肩的陈故走出来,再次抓住了江眠的手腕。

    这次他还换了一只手——因为之前抓的是右手,江眠操作手机都有点不顺畅。

    陈故扫了眼江眠右手手腕还残留着没有消退的红痕,抑制不住地轻扫了一下自己的臼齿,才掩住眼底堪堪翻涌上来的恶劣情绪。

    他在看江眠,江眠也在看他。

    陈故的饭量确实是有去处的,只不过不是成为脂肪,而是化作了蛋白质。

    他平时看着好像也就那样,倒是能透过小臂瞧见漂亮的肌肉线条,但也仅限于此了。

    可这件坎肩,就将陈故的好身材显露出来了。

    ……电视上那些散打运动员也就差不多是这样了吧?

    陈故真的是个画家?不是什么拳类运动员?

    江眠想难怪他会觉得陈故和陈易深不一样。

    原来是因为陈故练铁(?);

    江眠没看两眼,就被响起的电话声打断。

    他以为是外卖员,但一看是陈易深。

    江眠接了电话:“喂?”

    “喂江眠。”陈易深那边还是有点嘈杂:“你去了吗?怎么样了?”

    江眠:“我在这,他没事。”

    他微顿,因为不知道陈易深知不知道这件事,不过他估计陈易深多半是不知道的,所以江眠把自己的手机交给陈故:“你和他聊。”

    陈故伸手点了免提。

    “喂?哥?”

    “嗯。”

    听见陈故的声音,陈易深稍微松了口气:“你没事吧?怎么没接电话啊?是身体不舒服吗?”

    陈故语调懒散起来:“没事,感冒。吃了感冒药睡了,所以没听见。”

    江眠瞥了他一眼,没有戳穿。

    陈易深不疑有他:“那哥,你现在好点了吗?”

    陈故又嗯了声。

    于是陈易深就问他要什么样的特色摆件。

    “都行,你问问当地人有什么推荐的。”

    “好,那你有什么事就…就打电话找江眠吧,江眠很好说话的,而且你俩也是朋友嘛,互相不要那么客气啦。”

    江眠:“?”

    陈易深这替人做决定的毛病什么时候可以改改?

    等陈故挂了电话后,客厅内一时间又陷入了沉默。

    江眠盯着茶几上那个像是一座山的烟灰缸,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上头有掐灭的烟蒂。

    陈故,还抽烟么?

    江眠想了想,还是问:“你这个病,之后怎么办?”

    陈故说得轻描淡写:“没事,可以不管它,反正这么多年都这么过来了。”

    “你还是要去看医生。”

    “江眠,我看过了。”

    陈故无奈:“你觉得如果不是看过,我怎么知道这种奇怪的病?”

    江眠哦了声,慢吞吞的模样像只蜗牛:“那,医生没有开药什么的吗?”

    “这个吃药是治不好的,又或者说没有药可以治。”

    “那你这样总是抓自己,也不行啊。”

    脖子很脆弱,虽然动脉不是那么容易用指甲就抓破的,可破伤风也不是小事。

    江眠不自觉地又拧起了眉:“就没有解决办法吗?”

    陈故动了动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没关系。你待会离开后,就当做不知道就好了。”

    江眠:“……”

    他不解地望着陈故,语气认真:“我又没有失忆症,怎么当做不知道?”

    江眠直觉陈故在引导他什么,但这时候了,他也不想去在意陈故又在算计什么,因为他看得出来,那什么病是真的,而且陈故手臂和脖子上的伤也是真的。

    所以江眠掏出手机:“你那个,叫什么来着?”

    实在是因为他没有听过,所以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打。

    “我上网查查看,也许有有经验的网民知道解决办法。”

    俗话说得好,群众的力量是伟大的。

    陈故似乎是想了一下:“也是,那你查查吧,叫皮肤饥渴症。”

    往日他不愿提及,甚至极其厌恶反感的五个字,现在就被他心安理得的利用着,用来博取江眠的同情心和关注。

    他喜欢江眠,至于江眠对他的感情究竟是什么,那就无所谓了。

    只要江眠的视线落在他身上,而且能一直落在他身上,无论是同情还是怜悯,又或者是旁的什么,都可以。

    他不在意。

    江眠其实还是没明白是哪几个字,但他通过拼音输入后,输入法自动弹出来了,江眠也才知道这究竟是个什么。

    光是看着名字,他就又拧起了眉头。

    这名字简单粗丨暴,足以让人明白这是个什么病。

    更别说点进去后,介绍用的词汇还那么直白,甚至还会让心思不正的人想歪。

    不过江眠的思想很正。

    他看完后,陷入了新一轮的沉默。

    因为上面说,唯一的治疗办法就是和人进行肢体接触。

    而且这东西,居然还有成丨瘾丨性……

    江眠第一次听说和人肢体接触还能成丨瘾。

    他觉得自己的世界观有被冲击到,然后又看了看陈故抓着他的手。

    江眠默了。

    陈故仔细注意着江眠的神色变化。

    其实江眠是一个不太能藏得住情绪的人。

    诚然,他总是有点沉默,又像个透明人一样,在人多的时候隐匿了,甚至不习惯和人倾诉,面部表情也不会有太大的波动和变化,但只要细致观察,就会发现江眠的微表情很好猜。

    至少陈故是这么觉得的。

    他高兴还是不高兴,一眼就能看出来。

    就比如现在,江眠其实很迟疑。

    虽然陈故并不知道江眠在犹豫什么,但他没打算再下猛药逼江眠。

    有些事过犹不及,要适当后退给予空间。

    反正他回头可以再在江眠前进的路上铺多点陷阱,下多点网,总能让江眠踩中一个。

    所以陈故悠悠开口,却没想到正好和江眠同时出声。

    “江眠。”

    “陈故。”

    两人微顿,而后又一起道:“你先说。”

    江眠:“。”

    陈故低笑了声,没忍住又捏了捏江眠的手腕:“你先说。”

    江眠有察觉到陈故的小动作,他不太适应,但还是压着那点异样感慢慢开口:“我是想说,如果你需要的话,可以找我…如果我没有事的话,可以来帮你。”

    这下陈故就有些意外了。

    他扬了下眉,第一时间没开口。

    又听江眠补充了句:“但是,仅限于这样。”

    他示意陈故的手,表示只能让陈故抓一抓他的手腕:“其他的不行。”

    陈故停了停。

    他望着江眠一本正经、好似在跟他商量什么学术的严肃模样,到底还是没压住骨子里的劣根,忍着笑意去逗他:“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你?”

    刚准备回答因为这超出朋友界限了的江眠一噎。

    他瞳孔微缩,怔怔地望着一脸无辜的陈故,大脑又陷入了新的空白。

    偏偏陈故还要用那种单纯的、无辜的、仿佛什么也不懂的语气问他:“江眠,你耳朵怎么红了?”

    江眠:“……”

    他的手指不自觉地蜷缩在了一起,握成了拳头,胸腔里也不知道究竟是堵着什么情绪,发泄不出一点,要将他梗死。

    江眠抿住唇,陈故又笑:“你是不是不习惯别人对你说「喜欢」?”

    他完全不给江眠说话的机会:“那要不我们互相帮助,我多对你说几声,帮你脱敏,适应适应?”

    江眠:“?”

    “你……”

    江眠真是从没见过陈故这样的人,他甚至一时间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好在陈故没有再继续冲击他的心灵,而是安静下来,轻笑着等他把话组织好。

    江眠深吸了口气,第一次情绪外露成这样:“松手!”

    陈故听见这两个字后,不仅没松,反而抓得更紧,还用那种可怜兮兮、甚至完全可以说是卑微的语气对江眠说:“我会不舒服的,江眠。”

    江眠看陈故,完全就像在看一只特别会扮可怜装无辜的大狗狗,就那种干了坏事,就跑到人跟前,摇着尾巴小心翼翼蹭人撒娇,还卖萌,让人心软原谅他的大狗狗。

    可他就是——

    就是明明知道陈故在装,是故意的,就是会心软。

    江眠不说话,陈故就装模作样地假装要慢慢松手:“好吧。”

    他才抬起一根手指,江眠就被他满脸失意给打败:“陈故。”

    陈故停住自己的动作,抬眼看他,眼里全是期盼,看不出半点表演痕迹。

    江眠心说真的更像那种狗狗了:“抓着吧。”

    他浑身写满了挫败:“但是你别故意说……”

    江眠是真的不知道他这副模样落在陈故眼里有多可爱,刺激得他骨子里最恶劣的情绪冒出来,总是想要逗江眠,看江眠因为吃惊瞪眼,看江眠不知所措,看江眠红了耳朵眼里写满慌乱。

    这样的江眠,太可爱了。

    像是被捏住了四肢,被迫敞开了肚皮让人吸的小猫…但江眠没有那么容易被拿捏住,或许更像是还没长大的小黑豹。

    所以陈故还想再逗一下,而且是专挑江眠的弱点去戳。

    可他还没开口,江眠一记眼刀就甩了过来。

    他眼中含着警告,又是新的模样,让陈故顺从而满足地闭上了嘴。

    江眠,只会在他面前这样。

    他在别人跟前,总是温冷的,好像很难接近,也没有这么多情绪冒出来。

    江眠也不是说不爱说话,只是那时候的他,常常给人一种沉默清冷还有几分疏离感,和现在完全就像是两个人。

    现在这样的江眠,只有他一个人可以看见。

    不过陈故还是声明了一下,免得江眠误会:“我不是故意的,我是认真的。”

    江眠微停,抿住唇:“我……”

    “但是你可以不用给我回应。”陈故示意他打住:“因为我只是向你阐述了一个事实,不是抛给你选择和问题。”

    江眠:“……”

    你还别说,陈故这话逻辑上没什么问题。

    所以江眠只能沉默以对。

    不过安静的氛围没有弥漫太久,因为江眠的手机又响了起来,这回就是外卖了:“喂?您好,就是你们这个单元楼的密码是什么?”

    江眠转问陈故,顺便开了免提。

    陈故拿出手机看了看:“这个时间段的是743159。”

    这边属于高档小区,单元楼大门的密码是实施更换,会发到业主的手机上。

    不过不是给业主用的,业主都是刷门禁卡,密码是业主给外来人用的。

    江眠起身要去门口等药,因为这种跑腿都需要购买人签名付钱,但他站起来后没动。

    因为陈故还抓着他的手腕。

    江眠垂眼看着抬头看他的陈故:“松一下,不行吗?”

    陈故的语气完全就是那种「我知道你不爱我了,没关系我会坚强」的,他轻叹气,说:“可以,我做下心理建设。你放心,很快的,不会耽误太久。”

    江眠一时无言。

    算了,也不差这一会了。

    “一起去门口等跑腿来。”江眠慢慢道:“行么?”

    陈故「唰」地一下就起身了,当场给江眠表演了个阴转晴。

    他弯着眼,笑吟吟地点头:“行。我们江sir最好了。”

    江眠:“……”

    他真的,不想说话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被陈故这么婊演了一波,他居然不觉得不高兴,反而是在无可奈何中,冒出了零星的一点愉悦,就连下压的嘴角都想要往上扬一扬。

    是因为从来没有人这么「亲昵」地对待过他?

    还是因为陈故让他的被需要感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江眠也不知道。

    他总是清醒却又糊涂着。

    外卖摁响门铃时,江眠开的门。

    玄关位置不大,主要是一张门就这么点大小,所以陈故是站在他身后的。

    老实说,陈故虽然生了双狗狗眼,但其实他这张脸并不是那种奶油小生的长相。不笑的时候是有几分凌厉的,而陈故这个人的气质又有几分莫测,对着江眠和对着其他人,完全就是两幅模样。

    他散漫地站在江眠身后,看上去没什么正形,却又无端透着危险。

    像是隐匿在江眠影子里的假寐的凶兽,只要有人敢超过安全距离一点,他就会暴起。

    江眠垂首在购物票上签字,掏出手机扫码准备付钱。

    外送员就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陈故。

    实在是陈故脖子上和手臂上的伤痕太打眼,外送员的视线一时间有些诡异。

    江眠支付没有开免密,需要输入数字,但是他另一只手在陈故手里,所以按键盘有点艰难。

    只能庆幸家里基因好,他手长,不然多半要扭曲一下。

    江眠付了钱后,陈故就从他身后伸出手,从外送员手上勾走了那个有些沉重的小药箱。

    全程没注意外送员的江眠并不知道,他现在在对方心里是个什么形象。

    门关上,江眠和陈故之间又只有他们两个人。

    因为陈故只是抓着他的手腕,没说非要牵着他的手,这里又没有第三双眼睛,所以江眠拆开了袋子,打开了药箱,从里面找出了消毒酒精和棉球,还有他特意多买的消炎药膏以及一管他觉得很好用的祛疤膏。

    “你自己来?”

    “可以,但是我不太会。”

    江眠完全不意外他会说这话。

    他不想多辩,把消毒酒精倒在瓶盖里,拿着镊子夹了棉球,沾了沾酒精:“那你忍一忍,会有点疼。”

    陈故说好,就看着江眠微抬眼,用镊子夹着那个棉球,碰了一下他脖子上还没完全愈合的伤口。

    脖子这种地方,实在是……只要是个正常人,被碰都会被激得有各种反应,陈故也不例外。

    他很轻地嘶了声,让江眠的动作停住了:“很疼?”

    陈故脖颈上的青筋都冒了出来。

    “不是。”

    陈故的嗓音有几分滞涩,也不知道是不是江眠的错觉,他总觉得好像还带着零星一点笑意与无奈:“江眠,你稍微用力一点,我不怕疼。”

    但是别把他当瓷器,这么温柔又小心,扫得他心痒。

    江眠一时间没想明白这是什么奇怪的要求。

    但他还是老老实实照做,下手稍微重了一点。

    陈故的身体还是绷着,不过却没有再轻嘶了。

    他垂眼望着认真给他处理伤口的江眠,觉得自己真是有病。

    他心更痒了。

    而且是那种恨不得把自己的胸膛剖开,伸手去抓一抓心脏的程度。

    陈故头一次觉得自己一点耐心都没有,才撒下网没多久,就开始抓心挠肺地去想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把江眠彻底捞起来。

    因为他现在已经有些抑制不住地想要去亲吻那双过分干净的眼睛。

    处理伤口的过程过分安静。

    江眠一心一意地做着这件事,没有察觉到他离陈故的距离有些近了,要是陈故想,稍微动动腿,换个姿势,他整个人就能被陈故圈在怀里。

    也不知道该不该庆幸陈故还有最后一点身为人的认知,到底是没有去找借口干这种事。

    但江眠心思正,陈故就歪得不行了。

    他的视线在江眠的后颈、耳廓,包括江眠右耳耳后的那枚浅浅的痣上扫了一遍又一遍,至于在想些什么,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处理好伤口后,江眠又一本正经地叮嘱陈故:“可以了,伤口都不深,估计晚上就能结痂了,但是你千万不能去抓。”

    他说话语速总是要比常人慢一点:“人的指甲是有很多细菌的,万一感染了炎症就麻烦了。”

    陈故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说话,还是江眠不解地抬眸看向他时,他才缓缓开口:“那,要是痒怎么办?”

    江眠慢吞吞道:“如果是伤口的话,忍着。”

    陈故挑眉,这话太多空子给他钻了啊:“那如果是别的呢?”

    搜索上的结果虽然没说皮肤饥渴症还会让人抓自己,但上面也说了因人而异各有不同,江眠猜得到陈故抓自己多半是因为心理上觉得自己「痒」,所以不舒服。

    他默然了会儿,最终还是说:“忍一忍。”

    江眠顿了下,陈故就轻笑着叹气,还没用遗憾的语气说「好吧我知道了」,江眠又慢慢道:“然后打电话给我,如果我有空就会来。发消息我有时候可能看不到。”

    陈故稍停,又有点意外了。

    江眠这心,也太软了吧?

    虽然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陈故却又有些难言的沉郁。

    因为他想到还有别人可以这样轻而易举地就让江眠答应一些亲昵的事——哪怕没有发生,只要想到会有,陈故心里的躁郁就开始无限扩大。

    不过他没说什么,只是问:“要留下来吃晚饭么?时间不早了。”

    江眠看了看时间,没有拒绝,因为他确实也饿了:“外卖?”

    陈故:“我做。”

    江眠稍显意外:“你会做饭?”

    “?有这么奇怪?”

    “不是。”

    只是陈故的手,看上去不像是用来干这些的。

    更像是摆在橱窗展览的艺术品。

    陈故也没有揪着他不放:“想吃什么?”

    “还能点菜?”江眠是真的有点惊喜。

    陈故扬扬眉,笑得懒散:“你别看我这样,我很早就一个人生活了,总不能饿死自己?”

    江眠一怔,下意识地回避了家庭这个问题:“那,可乐鸡翅可以吗?”

    陈故故意沉默了下,然后叹气:“点得真好。”

    “你不会吗?”

    “是家里没有可乐也没有鸡翅。”

    陈故掏出手机,点进外送软件,径直进入生鲜超市:“还有别的想吃的吗?”

    江眠是一个很不习惯麻烦别人的人,所以他慢吞吞道:“要不,算了?你家有什么就做什么吧,我不是很挑食。”

    陈故没有退出软件,他单手输入了鸡翅的拼音:“我这没有「算了」这道菜。”

    他声音含笑,江眠知道他是在开玩笑,但是接不上话。

    江眠是真的很不擅长接玩笑的。

    大概是今天气氛太奇怪了吧。

    江眠想。

    不然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冲动,去问陈故一句:“为什么?”

    因为喜欢他?所以对他好?

    话出口后江眠就有点后悔,但陈故没有什么情绪,他随意道:“因为你说想吃。”

    江眠莫名被击中了一下。

    他心头倏地一软,说不出的情绪在蔓延,让他的语言系统绝大部分被本能支配,理智下线。

    江眠慢吞吞道:“下次也没关系的。”

    陈故挑眉。

    他看向江眠,心情很好:“虽然我很高兴你定下了下次还要来我家吃饭,不过你这次想吃可乐鸡翅是这次的事情,万一下一次不想吃了呢?那岂不是吃不到?”

    陈故说得很对。

    但这是第一次有人跟江眠说这样的话。

    江聊一是很爱他,但他太忙了。

    小时候的江眠还会说想吃M记,那时候还没有外送。而因为总是得到「下次再」,下次着,下次着,他就不喜欢吃那些了。

    陈故……其实也很好的。

    “江眠?”

    “嗯。”

    江眠稍回神,语调都轻松了几分:“还想吃番茄炒蛋。”

    陈故点头,又加了番茄:“还有么?”

    江眠刚想说够了,吃不完了要,然后一想陈故那个饭量,他又憋了个名:“糖醋排骨。”

    最后两人还敲定了个海带汤,陈故就收了手机:“对了,你有忌口或者什么过敏的东西吗?”

    陈故这话问得自然,就好像话赶话问到了一样。

    江眠也回答了:“我不吃芝麻、没加工的豆子,就没了。”

    他微顿:“过敏的话…食物上没有。”

    陈故偏头:“那就是生活上有了?”

    陈易深没和他说过这些,他去问陈易深的话,太刻意。

    陈易深就算再傻,也会察觉到的。

    “唔。”江眠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我对雨水过敏。”

    “不过不是很严重,淋到一点没关系,但从头淋到尾就会很疼,而且会红肿。”

    陈故见识过各种过敏的,还是第一次听说雨水过敏,所以他有点意外:“好,我记住了。”

    外送把菜送来后,陈故也终于松开了江眠的手腕。

    他松得很自然,也没说什么,江眠已经习惯了的力度和温度撤离时,江眠还怔了下。

    他垂眼望着自己手腕上残留的红痕,忽然又有点怀疑。

    陈故的那个什么皮肤饥渴症,真的有那么严重吗?

    其实松了手就有点不舒服、但因为注意到江眠饿了而果断抽身的陈故要是知道江眠在想什么,肯定会叹气,感慨自己在江眠那的信任值究竟是有多低。

    ——

    江眠觉得自己就坐着等也不太好,但他进厨房,还没迈进去,就被陈故赶出去了:“你会做饭么?”

    江眠实话实说:“不会。”

    “那你就坐着等开饭,别沾一身油烟味。”

    “我没洁癖。”

    “我有。”

    “?”

    江眠莫名地看着他,真心不懂。

    陈故有洁癖和他沾一身油烟味有什么关系吗?

    这不是陈故不能进厨房吗?

    陈故转了下手里用来划刀花的小刀,刀刃几乎是贴着他的指尖走的,他却连眼都不眨一下,甚至看都没有看手里能把他肉给削下来的利器一眼。

    他望着被他喊停后就乖乖站在门口没动的江眠,觉得自己迟早要被江眠逼得做不了人。

    他是有洁癖,那是针对江眠。

    他不想江眠身上沾染上半点其他味道。

    最终江眠还是回到了沙发上,坐下看法考视频。

    主要是他真的不会做饭,让他进厨房,他是属于那种认不出盐和糖的人。

    再说过分点,厨房杀手好歹还会开火炸厨房,江眠进去,还得先搜一下要怎么点火。

    这顿饭虽然江眠的贡献为零,但他吃了很多。

    比起陈故来的确差了不少,可比起平时来,那就是翻倍了很多。

    而且江眠在陈故问味道怎么样的时候,也给予了肯定:“很好吃。”

    他认真道:“比外面饭店好吃。”

    他觉得自己的话太平淡,无法表达出他对这顿饭的赞赏,可他实在不擅长修饰,就连夸张手法都不会。

    所以江眠只能再肯定地补了两个字:“真的。”

    陈故失笑:“好了,我知道了。”

    他漫不经心道:“喜欢就常来啊,江sir。”

    江眠动了动唇,到底还是没有接这话,只是捧着碗喝汤。

    见他又缩回壳里,陈故也不急。

    和一个人拉近距离,是要有度的,一下子太着急,只会把人逼走。

    因为陈故没有什么问题了,江眠也没有在这儿待太久。

    毕竟还有半个月就法考了,他也不是什么大闲人,回去后还要看看书。

    只是走之前,江眠站在玄关,背贴着门,还是迟疑地再说了遍:“你要是有事,就打我电话。”

    他补充:“我们是朋友。”

    陈故颔首:“嗯。”

    他以为江眠应该要说拜拜了,可江眠还是没有动,只是低着头,仍旧像是在纠结着什么。

    而且在这份纠结中,他身上还冒出了点微妙的情绪。

    有时候,江眠也很难猜。

    陈故也没打算去猜,人长了张嘴,其中有个功能就是说话:“怎么了吗?”

    江眠微抿唇,斟酌了很久,才说出自以为很迂回的话:“我有时候可能没空,你也可以找陈易深,他是你弟弟,他会乐意帮你的。或者去医院,南界有一个精神医院很有名,我想那里应该有专门的人可以跟你接触……”

    “江眠。”

    陈故打断他,语气不再那样温和懒散,也没有之前那种楚楚可怜的感觉,反而是淡淡的,还带着点冷:“在你眼里,我是只要有人伸出手,就会牵上去抱上去的人?”

    江眠一噎。

    陈故语调平平:“我不是时时刻刻发丨情的泰丨迪。”

    他的嗓音是真的很好听,这样说话的时候,带着浓烈的压迫感,偏偏这话又是有那么一点荤,让江眠的呼吸都不自觉地停了一拍。

    陈故见他不说话,又轻叹,软了声音:“我很讨厌和别人有肢体接触,除了你,其他任何人碰我一下我都会……”

    他本来想说「都会想要将对方的手打折」的,但一想江眠的专业,又把这句狠话生生咽了下去,改成了:“我都会反感,觉得恶心。”

    “哪怕你口中的陈易深,我的弟弟也是。”

    “医生说这是因为我心理上抵触、不接纳他们,这样的肢体接触反而会加深我的心理障碍。”

    江眠在这句话中抬眼,正好对上陈故垂着向他投来的视线。

    他在那双专注又执着的眼中怔住,只听见陈故说——

    “只有你。”

    江眠,你是唯一的。

    是他唯一接纳的。

    作者有话说:

    我!来!了!!

    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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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章

    ☪ 024

    ◇

    ◎「我喜欢你」◎

    江眠本以为陈故会借着这个病每天call他, 但显然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不过这也让江眠松了口气。

    他倒不是不想见陈故,又或者排斥什么,他只是不知道要怎么去处理他们之间的关系, 也不知道之后要怎么跟陈故相处。

    给他点缓冲的时间, 让他理一下心绪,是最好的。

    尤其……

    江眠觉得自己那天晚上问话问的太过明显, 他怀疑陈故是明白了他的本意, 所以才会那样回答。

    那样的话,他就更加不知道要怎么面对陈故了。

    江眠回家的一路上,都在想陈故是不是已经猜到了什么。

    毕竟陈故在某些方面和他一样敏锐。

    可当时陈故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甚至他说不用送了会堵车, 陈故也没有坚持。

    好难啊。

    江眠躺坐在沙发上,叹了不知道多少口气。

    因为实在有点看不进视频、无法静心背法条,所以江眠干脆抬手摸了平板,去搜索「皮肤饥渴症」。

    这几天他的搜索历史全部都是和这个病有关的, 什么「病因」、「如何治愈」、「能不能治愈」、「有什么症状」, 他是看了个遍,都快成新任心理医生了。

    江眠看着看着, 又无端想起陈故说那些话时的眼神。

    陈故的眼睛很好看。

    他想, 他那时候那样看他, 好像,眼里只容得下他一个人一样。

    最终让江眠从这乱七八糟的拉扯中彻底回神的, 是班级群里发的通知。

    他上学期体考没过, 倒是不用补考, 只是暑期有50公里健康跑作业。

    而现在, 江眠还剩50公里。

    辅导员直接艾特了所有体考没过的人, 提醒他们还有十天就要开学了, 如果没有完成50公里的健康跑作业,会扣学分。

    学分可太重要了,这关系到能不能毕业。

    而能看到后台的辅导员还着重艾特江眠:【@江眠 ,江学神,你还差50公里哦:)】

    江眠:“……”

    这话直接炸出来了不少潜水的同学,就连陈易深也在其中。

    他玩笑道:“老师,我们江律脑子可不止跑了五十公里,不能把脑运动也算进去吗?”

    【辅导员:(刀)(刀)你说呢】

    【陈易深:@江眠 ,兄弟,我也没办法了,你自求多福吧】

    江眠还能有什么办法,他只能回复了辅导员一个「1」表示自己已经收到,然后认命地去看自己家最近的室内体育馆的开放时间。

    这天气要顶着大太阳在外面健康跑,不需要一会儿,就能消耗掉一盒藿香正气水。

    ——

    “哥!”

    陈故开门扫了眼陈易深,转身进去,示意他自己套鞋套:“你怎么过来了?”

    陈易深把自己手上的保温壶放在柜子上:“妈让我给你带点乌鸡汤来,这乌鸡新鲜,还放了鹿茸菇,很香。”

    陈故瞥了眼,没说什么。

    陈易深一边套鞋套,一边说:“她还要我问你,她今晚订了一箱很靓的螃蟹,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不用了。”陈故把摊在茶几上的纸张全部收好,收进了牛皮袋里:“我不喜欢吃。”

    陈易深只是情商低,不是智商有问题,他知道陈故不是不喜欢吃螃蟹,只是在拒绝,至于拒绝什么,他也得猜猜。

    所以他昂了声:“哥,我后爸人挺好的,你不用担心。”

    陈故平静地看向他,没有说话。

    其实他一直不太明白,他们很小就分开了,陈易深为什么还能一口一个哥叫得很自然。

    别说自然了,陈易深的表现完全就像是他俩好似一起长大的兄弟一样,没有半点隔阂和陌生。

    陈故垂眼,最终还是没接这话,只开了电视。

    他这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就算是陈易深也明白他的意思。

    所以陈易深只能挫败地垂下了头。

    但不过两秒,他又立马抬头,坐到了单人沙发上,去跟陈故说:“对了哥,我跟你说,江眠真惨。”

    陈故掀起眼皮:“他怎么了?”

    陈易深完全没有察觉到陈故那须臾间态度变化,只笑着把江眠体考没过然后暑期要面临50公里的健康跑说了,还说了江眠到现在还有50公里没跑。

    陈故扬眉,这不是等于江眠在剩下十天每天要跑五公里?

    他想起江眠那细胳膊细腿,不动声色地摸出手机搜索江眠家附近的室内体育馆。

    嘴上却是问:“他体考怎么没过?”

    “我们分基础测试和项目测试,江眠唯一过了的只有项目测试,还是网球。”陈易深解释:“网球只需要发球过网,击球控球,能做到就能过。”

    “你们没有补考?”

    “有啊,问题是补考只有两次,江眠第一次没过,第二次就是这个暑期作业了。”

    补考都没过,那是真有点稀奇了。

    陈故未语,陈易深又自顾自地说下去:“不过哥你别看江眠体育不行,他脑子是真好,你知道他是怎么读法的么?”

    陈故稍偏头:“你不是说是因为他爸影响?”

    “我不是说他是为什么选法,而是他怎么考的。”陈易深回想起江眠的光辉事迹,就不住啧啧称奇:“他高二参加竞赛班,拿了国一,然后代表国家参加全球的竞赛,又拿了金牌。”

    “那时候都高三下期到四月份了,离高考就两个月。无数学校向他抛出橄榄枝,给他保送资格,尤其是我们学校理工学院那边,都给江眠开出了近百万的奖学金,结果江眠说自己要去高考。”

    高考就算了,那些教授们想着像江眠这种「天才」,总有点自己的脾气,于是又跟江眠说不要有压力,就算没考好他们也依旧愿意接收他。

    结果江眠说,他要考法学院。

    这一下可把马蜂窝给捅了个遍,教授们和带江眠参加竞赛的老师们都觉得是因为江聊一要求,江眠才说要考法学院,甚至那段时间天天给江聊一打电话。

    还是江聊一再三强调他支持江眠的所有决定,江眠所有的决策都是他在他自己的意愿下进行,教授们才勉强相信,但还是给江聊一做工作,说江眠不来理工就是浪费人才如何如何。

    最后以江聊一带着江眠跟所有盯着江眠这块唐僧肉的妖精教授们聊了一次,他们才忍痛作罢。

    因为江眠是真的想考法,也是真的想从事这方面的工作。

    但他们心里还怀揣着一份希望。

    就是江眠为了参加竞赛,高二和高三几乎可以说是没怎么正常上课,南界大学法学院的分数线很高,属于重本了,最低也得650,如果江眠没有考过,那就还是属于他们的。

    然而两个月后高考完,再过了差不多半个月,理工的教授们哀嚎一片。

    江眠不仅考过了,还是以南界文科状元的身份考入。

    陈易深感慨:“哥,你说这脑子,是人吗?数学竞赛这么牛就算了,回来还能考文科状元,他就花了两个月时间啊!两个月!”

    陈故的成绩也不差,但没到江眠这么逆天的程度:“是很厉害。”

    他也有点无法想象江眠是怎么做到的,可一想这些荣誉是属于江眠的,又觉得好像理所应当。

    陈易深:“还有,你知道他在我们法学院被人称作什么吗?”

    陈故扬扬眉,示意他继续。

    陈易深就说:“人形法条。”

    “他大一刚开学不到两个月就可以不用翻书不用搜索,背出所有法条。”陈易深又想起什么,前言不搭后语:“还有啊,有一个蛮有意思的,我们当时开学,我们的主讲教授就说,高考成绩刚出来,隔壁理工的教授就跟他们断绝了关系,还把他们的叮咚都给删了哈哈哈,认为是我们法学教授抢走了他们的宝贝弟子。”

    陈易深说完,又看了眼陈故。

    他跟陈故说这些,是因为发现陈故在他身边的所有朋友里,只对江眠有兴趣,而且还和江眠成为了朋友,就想他俩关系能更近一点,从朋友成为好兄弟。对陈故好,对江眠也好。

    这俩,一个是他哥,一个是他好兄弟,但都是那种不爱社交的性格,这以后出社会,可怎么办?

    陈易深都要愁死了。

    但是吧,他看陈故懒懒散散地靠坐在沙发里,手隔一下就要刷一下手机,好像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的样子,于是陈易深更加忧愁了。

    陈易深还想说什么,陈故就忽然收起了手机,看向他:“你还有事么?”

    “啊?”

    “我有事,要出门。”

    陈易深哦了声:“那,我先走了。”

    他挥挥手:“哥你有事就打我电话。”

    陈故不置可否。

    他不是找借口赶陈易深,而是真的打算出门。

    因为他刷到江眠叮咚的运动步数变了,增加了不少,肯定不是在家走,而是出门了。

    ——

    江眠确实出门了。

    他穿了身宽松的运动装,踏入了开着适当冷气的室内体育馆。

    今天是工作日,所以这里很空旷,江眠也没有急着开始完成任务,而是先慢吞吞地热身。

    他很不喜欢运动。

    走路还行,跑步是真的会让他从开头生无可恋到结尾。

    江眠热身过后,沿着外围才跑了一圈,就不想动了。

    他看着自己健康跑上显示的「已完成302米,还剩49698米」,只想躺平。

    江眠靠着墙壁,调整呼吸,刚要继续,身边的门就被打开。

    只见一个有两三天没见的人背着个包走了进来。

    江眠微怔。

    “江眠?”陈故也一脸意外:“你怎么在这儿?”

    江眠动了动唇,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陈故的态度自然又随和,苦恼了他几天的事就在此时轻松被放下:“学校补考,要刷健康跑。”

    他实话实说,还把自己的手机屏幕给陈故看了眼。

    陈故扫过去,失笑:“你们什么时候要交?这差的字数…是不是多了点?”

    江眠有点绝望:“算上今天,还有十天。”

    “跑得完么?”

    “不知道。”

    江眠实事求是:“只能先努力。”

    “我陪你吧。”陈故放下包,和江眠的挨在一起,在江眠拒绝前说:“听过结伴效应么?说不定有人陪,你可以完成得更快。”

    江眠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点头了。

    一个人跑步,确实很无聊。

    虽然他跑步时也不会说话,但有人一起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而且陈故还教他呼吸:“你用鼻子吸气,嘴巴吐气,会舒服一点。”

    江眠觉得别扭,但看了看陈故的肌肉,觉得可以试一试。

    于是他调整了会儿后,发现累虽然还是累,可至少胸腔不会有钝痛的感觉了。

    江眠跟陈故慢跑了三圈,全程都是陈故配合着他的步调,除了教他、带着他呼吸,也没有多说别的让江眠开口浪费体力。

    只是江眠的体力,真的就这样了。

    陈故的身体才热起来,他就撑着膝盖说自己真不行了。

    陈故看着他:“需要扶一把吗?”

    江眠摆摆手,深呼吸了几口:“好累。”

    他说着就要坐下去,被陈故拽住后衣领提溜了起来:“累成这样就先别坐,站一会儿,缓缓。”

    江眠抬头看了他一眼,感觉自己像是被拎住了后颈的猫。

    因为他能够很清楚地感觉到,陈故施了力在手上,他整个人是真的借着这个力站住的。

    大概是因为这段时间两人的关系近了很多,江眠在陈故温柔又无奈的语调中不自觉地抱怨了句:“好讨厌体育。”

    陈故微挑眉,轻笑了声:“我学化学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

    不过对于江眠而言,化学应该也是很简单的。

    陈故想了想,朝江眠伸出了手。

    江眠稍停,也忘了自己跑了四圈后有多累:“你又不舒服了?”

    陈故顿住:“我是想让你把手机给我,我帮你刷。”

    “这不太好。”

    “没什么不好的,你长久没运动,不要一下子用力过猛,你到时候明天就跑不动了,照样无法完成。”

    陈故勾唇:“而且我是要给你记账的,你以后得在我的监督下把这五十公里给完成了。”

    江眠:“?”

    你是魔鬼吗?

    “江眠。”陈故一边从包里拿出运动饮料递给他,一边认真道:“虽然我喜欢你,但不代表会无限纵容你。让你跑步是锻炼身体,对你好。不过运动要讲究循环渐进……”

    后面陈故说了什么,江眠就不太听得清楚了。

    因为他满脑子,都是这几天好不容易忘了的那四个字——

    “我喜欢你”

    是因为陈故在国外长大吗?

    他怎么能……

    怎么能这么自然的说出这四个字的?!

    江眠抿住唇,说不出的感觉在他心里蔓延,好似那儿的一块软肉给陈故挖走了,甚至还填不回来了。

    最终江眠还是把手机交给了陈故。

    从前学校拿健康跑做作业的时候,陈易深也帮他刷过,不过那时候是陈易深让他帮忙划重点,还有动笔的一些作业,两个人算是互相帮忙。

    仔细想想他和陈故现在也算是互相帮忙,而且陈故也说了之后还会盯着他完成50公里。他就当另类贷款好了。

    所以江眠也没什么太大的负担。

    就是他看着陈故跑了一圈又一圈,神色没有半点变化,不由得沉默地捏了捏自己纤细的手腕。

    他觉得吧,陈故说的对。

    他还是要好好锻炼一下的。

    因为知道江眠的情况,怕刷太多会引起老师的怀疑,所以陈故只带着江眠的手机跑了十五圈,算上江眠之前跑的四圈,今天就跑了十九圈了。按照一圈三百米算,四舍五入总共得跑167圈,十天是够的。

    只是在陈故跑完后回到江眠身边,江眠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俩的手机是同牌子同型号的,所以真的很容易弄错。

    尤其他们用的都是默认的来电铃,手机响起时,江眠都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是自己的手机响了。

    陈故看了眼手机屏幕,眉眼间有点疑惑。

    上面只显示了一串手机号,然而他不记得这串号码,再说他一般都会打备注。

    江眠不经意地瞥了眼,他顿了下后,慢半拍地反应过来。

    然而此时陈故已经接了电话。

    两人几乎同时出声,但陈故还是要更快一点。

    “喂?”

    “陈故…”

    电话那头温笑着打算跟江眠说自己过两天就回家的江聊一,猝不及防地听见了一个有点低哑,还微喘着的声音,背景甚至还有点自己儿子的慌乱声。

    江聊一:“……”

    作者有话说:

    哈哈哈;

    我来啦!!下午六点还有一更!  大家记得点番外(烟)我存稿正文已经完结了的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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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章

    ☪ 025

    ◇

    ◎他好像还是第一次见江眠这样。◎

    “那是我的手机。”

    江眠这话, 显然已经迟了。

    陈故微顿,面不改色地把手机递给江眠:“抱歉,不过对方没有说话。”

    江眠神色复杂地接过:“因为那是我爸。”

    想想江聊一给自己儿子打电话的时候, 听见一个陌生的男声轻丨喘着接了电话, 是什么感受,就知道他为什么没有说话了。

    (审核大大, 这里轻丨喘是因为刚跑步跑完十五圈)

    陈故也没想到事情的发展如此奇妙, 只能又说了一句抱歉。

    这也不能怪陈故,毕竟江眠第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尤其因为他要等陈故替他跑完,陈故怕他无聊, 就把他的手机给了他。

    江眠拿着陈故的手机在看法考视频, 电话来的时候,陈故的手机还在他手里,会弄错,真的很正常。

    江眠示意没事, 然后终于和江聊一对上话:“爸。”

    江聊一在那头也听见了他们刚刚的对话, 稍微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点疑惑:“你在外面吗?”

    “对。”江眠慢慢道:“体考第二次补考, 要完成健康跑的任务。”

    “那你手机怎么在别人那儿?”

    “他帮我刷。”

    江聊一并没有说江眠让人代跑这事有什么问题, 只是努力回忆了一下那个声音:“陈易深么?他感冒了?”

    江眠动了动唇。

    其实跟江聊一说是陈故也没什么, 但他却莫名有种奇怪的心虚感。

    江眠:“不是。”

    他声音都不自觉地更小了:“是他哥。”

    江聊一似乎是顿了下,随后才轻啊了声:“他那个双胞胎哥哥, 陈故?”

    “嗯。”

    江聊一并不干涉江眠交友, 故而他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把自己过两天就回来了的事说了, 还问了江眠有没有想要他帮忙带的东西。

    江眠说没有, 父子俩也没有太多温存, 一个说好一个说嗯,就挂了电话。

    因为江眠打电话并没有避着陈故,所以在他挂了电话后,陈故的声音就紧跟着响起:“没事吧?”

    江眠摇摇头:“没事。”

    他收起手机,背上包:“那,我先走了?”

    “一起。”陈故对上江眠略带疑惑的眉眼,低笑:“我本来就是来锻炼的,现在也跑完了。”

    他弯腰捞起自己的包:“晚饭去吃什么?”

    陈故这话问的太自然了,以至于江眠顺嘴就接了句:“准备去吃盐焗鸡。”

    话刚说完,他就卡了下壳:“你要和我一起?”

    陈故扬扬眉,一脸理所当然:“你还欠我两顿饭。”

    江眠:“?”

    他茫然地望着陈故,真心不懂他怎么就又欠他两顿饭了。

    “江眠,你自己答应过的事,你忘了?”陈故叹气:“你说好要给我补过生日的。”

    对啊,不是已经吃完了吗?

    江眠把疑惑问出口,陈故就开始了自己的诡辩:“你是给我补过生日,生日是寿星请客,我们那两顿是AA。”

    他语气比江眠还要较真:“陈易深生日请客,你也和他AA了?”

    那确实没有。

    陈故摊手:“不就结了。我都没有请,你怎么就吃完了?”

    这逻辑,真的没有什么问题。

    江眠张了张嘴,又闭上。

    他望着陈故眉眼间的一点得意,没忍住:“那之前在农家乐那一顿你也没领我的钱,算请客了。”

    这话出口后,江眠又后悔了。

    显得和陈故分得太清楚,有点伤人。

    然而陈故面上却没有流露出什么情绪,只是笑吟吟问:“江眠,补过生日这事是在这之前提的,还是之后提的?”

    之前。

    所以还是两顿没变。

    最终江眠还是坐上了陈故的车。

    他其实也不是说不想和陈故一块吃饭,他就是有点怕陈故又跟他说什么喜欢。

    他实在是遭不住。

    这两个字从陈故嘴里说出来,就好像一把无往不利的铲子,轻轻松松地就能从江眠这儿挖走点什么。

    时间长了,被挖掉的东西,就可以拼凑出一个江眠了。

    江眠不晕车,所以垂眼在继续默背法条,陈故也没有说话。

    他看着像是在专心开车,但其实心里的情绪已经如海浪般翻涌了一遍又一遍。

    那天江眠问那话时,他有想过江眠是不是带着情绪问的,有剖析过很多。

    但陈故并不自信。

    因为江眠太优秀了。

    这么优秀的人会对他动心,说出去没人会信。

    而今天江眠明显的后退举动,就将陈故的不自信坐实。

    陈故的食指无意识地轻点着方向盘,他不断地告诉自己耐心点。

    江眠心软。

    他总能找到办法让他掉下来,再也爬不上去。

    ——

    鉴于陈故那番诡辩,今晚这顿晚饭,江眠终于没有提出AA。

    虽然他的手下意识地打开了叮咚点进了转账页面,但在对上陈故似笑非笑地眉眼时,江眠就退了出去。

    江眠和陈故的口味很合,至少至今还没有出现有什么对方吃自己不吃的食物——因为陈故也不喜欢吃芝麻和未加工的豆类。

    吃过饭后,江眠咬着珍珠奶茶的吸管,听陈故跟他说约个固定的时间,他在南界大开学前帮他把健康跑刷完。

    江眠迟疑了一下后,说:“下午两三点的时候吧。”

    这时候虽然最热,但现在暑期也算是差不多到末尾了,至少初高中已经开学了,只有大学开学迟一点,当然有些也都开学了。

    两三点又不是上下班的早高峰,陈故也不会遇上堵车。

    只是这个时间点,注定了他们不会一起吃饭。

    但两人也还是每天都见面,而且还会聊几句,江眠也会在自己的范围内跟着陈故跑几圈。

    有一说一,锻炼是真的有用的。

    因为这段时间他天天在家吹空调,总是有点头疼感冒,这十天跟着陈故跑步后,他觉得自己的「病体」好点了。

    有天陈故跑完看见江眠在看法条时,还问了句:“陈易深说你大一时就能背所有法条了,你这是在复习?”

    江眠默默在心里鄙视某个天天卖他的好兄弟,面上老老实实道:“法条基本上每年都会有更新,我们的知识储备也要更新。”

    他顿了顿:“而且我是在背国外的。”

    陈故是真意外:“国外的?你要走国际?”

    “不是。”江眠实话实说:“无聊背背。”

    陈故:“……”

    他这回是真明白,为什么陈易深天天在他耳边感慨江眠的世界不一样了。

    太学神了。

    ——

    南界大法学院是在九月十二号开学,今年法考第一场客观题是在九月十五号开始考试,所以江眠就忙起来了。

    只能说唯一庆幸的是有人帮他作弊,完成了健康跑。不然江眠得更忙。

    辅导员对于他在这十天里把五十公里赶完了的事显然是持有一定的怀疑,不过一想到江眠那惨不忍睹的体考成绩,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他了。

    客观题考完后,江眠就不可避免地收到各种问候。

    他直接在群里统一回复了感觉还行,毕竟他们班参加法考的不止他一个,大家都在聊这事。

    当天回到家,江聊一也过来他这了。

    父子俩是分开住的,主要是因为江聊一那儿,算是第二个办公点,江眠喜欢安静,实在是有点受不了有时候早上难得想睡懒觉时被江聊一他们的开会声吵醒。

    于是在他十六岁时,江聊一就送了他一套房。

    江聊一也关心他考得怎么样,江眠还是那句感觉还行。

    但熟悉儿子的父亲,就很清楚,江眠说还行,那估计不是第一也是前五。

    江眠从小脑袋就特别好使。

    江聊一下厨煎了牛排,烫了西蓝花,两人坐在对面安安静静地吃完一顿饭后,江聊一正要问江眠要不要跟着他去见见案子,江眠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仍旧是没有备注的手机号,江眠却立马站了起来,边接电话边往房间走:“喂?”

    大概是从他这短短一个字中听出了一点急切,电话那头的男声先安抚道:“别急,我没什么事。”

    江眠打开衣柜的手微顿:“我以为你……”

    “嗯,但我的确是为这件事来的。”

    听见陈故这么说,江眠果断加快了速度,拿了条长裤出来,至于上衣,他就懒得换了:“你在家么?”

    陈故说在:“你现在要过来?”

    江眠不解:“不然呢?你不是不舒服吗?”

    本来只是想跟江眠说自己要出国一周,明天能不能过来帮他舒缓一下,免得去了国外犯病的陈故面不改色地改口:“是。”

    他放轻了声音,显得柔弱不堪:“但是很晚了,会不会麻烦你?”

    “才八点。”江眠用肩膀和脑袋夹着手机换了裤子:“等我二十分钟。”

    他微顿:“别抓。”

    陈故转了一下手里刚洗干净的画笔笔刷,勾着唇,继续「虚弱」道:“好,我努力忍着。”

    挂了电话后,江眠匆匆跟江聊一说一声自己要出门去朋友家。

    江聊一沉吟:“我送你?”

    江眠:“没事,我坐地铁更快。”

    江聊一:“嗯。”

    江眠并不意外江聊一没有多问、也没有多说什么的表现。

    这么多年,江聊一一直是如此。

    他坚信孩子需要足够的空间,要给足自由,家长的作用只是在孩子要走上错误的道路时拨正提醒。

    所以他从不干涉江眠交友,也不干涉江眠选择怎么样的生活。

    只是今天……

    江聊一没忍住在江眠离开后,走到窗户前,看着江眠用比以往快的步伐往大门口走去,甚至快走了几步后,他直接小跑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中。

    他好像还是第一次见江眠这样。

    江聊一陷入沉思。

    上一回听见第一次见谁怎么样,好像还是他爸跟他说的。

    那时候他和向薇还没在一起,向薇约他出去,他出去后回来,他爸就冷哼着说第一次见他这么不沉稳,像后头有火烧。

    ……他怎么觉得他的宝贝儿子要给人拐走了?

    作者有话说:

    来啦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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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章

    ☪ 026

    ◇

    ◎他是觉得,陈故大概是没有犯病的。◎

    江眠在进入地铁前迟疑了一下。

    前段时间通过「学习」, 他大概知道了陈故的皮肤饥渴症是因为什么引起的。

    至少医生说是由童年的成长和父母关系造成的。

    而陈故父母离异,他很小就跟着父亲去了国外,这些也都是已知信息。

    江眠不是心理医生, 但他想试着帮陈故解开诱因的结。

    就算抛开这些, 陈故犯病也肯定是有一定的原因,或许是夜色恼人, 让人的情绪起伏波动太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 吃点甜的会很好。

    所以江眠临了转身踏入了隔壁的糖果屋。

    这家糖果屋的整体装修都偏小女生风格,江眠在这儿实在有点格格不入。

    而且这家店还算是半个网红店,这个点对于很多人来说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所以他一进去, 就有不少来打卡的女生把视线投在了他身上。

    结伴而来的女生们用胳膊互相撞着彼此的手臂,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这种还算是比较隐秘的,江眠不会察觉的,但也有人直接大大方方地示意同伴:“快看帅哥!”

    江眠很明显地感觉到了各路视线:“……”

    他默不作声地买了一袋自己想要买的糖, 然后没有任何表情地付了钱走人。

    江眠买的是小时候吃的那种水果切片糖, 不同口味就印着不同的水果图案。

    这东西便宜,小时候是五毛钱十颗, 只是现在在糖果屋里, 身价就高了点, 买一斤要39.9。

    江眠不确定陈故喜不喜欢吃这个,所以他只每种口味都挑了一个, 又怕太刻意, 还随意抓了几个别的用来伪装。

    他其实有想过买贵一点的甜食, 但那样也太刻意太明显了。

    江眠不想让陈故察觉到什么。

    只是因为临时买糖果的举动, 导致二十分钟后他还在地铁上, 于是陈故的消息也进来了。

    【陈故:江sir, 做人不讲诚信犯法么?】

    江眠:“。”

    他把糖果袋子放腿上,慢慢打字:“还有一站。”

    他以为陈故还要说几句调侃他,但没想到那边冒出来的是:“行,吃关东煮么?”

    江眠微怔。

    陈故出来了?

    【江眠:我才吃完饭没多久。】

    【陈故:想吃还是不想吃?】

    【江眠:想。】

    【江眠:我要狮子狗鱼蛋和海带,还有香菇。】

    【陈故:等下】

    陈故发出了一个非南界本土长大的人的疑惑:“狮子狗鱼蛋?”

    【江眠:就是竹轮,南界这边喊狮子狗鱼蛋。】

    陈故懂了:【好】;

    所以在地铁到站,江眠跟随着人流出了地铁口时,就看见陈故站在一旁,手里端着关东煮的杯子。

    他没有第一时间上前,因为陈故跟前站了个女生。

    江眠慢吞吞地挪步过去,就听见陈故语气淡淡的用外语说了句:“不好意思,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对方明明说的是国语。

    而且陈故还故意说的是六种国际通用语言以外的语种。

    这让女生直接没了发挥的空间,只能讪讪转身。

    可她才迈出一步,就听见刚刚用外语不知道说了什么,但她推测大概是拒绝的意思的男人,用标准地可以去播报新闻的国语喊了声:“江眠。”

    女生:“?”

    江眠也默了。

    好歹等人走远点……

    他在心里叹气,但到底还是站到了陈故面前。

    于是女生就看着那个仿佛很高冷的男人,冲他露出了个堪称灿烂的笑:“你买的什么?”

    江眠的视线和那个女生有一瞬的交汇,女生也没有不悦,只是递了个「祝你们幸福」的眼神过来,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糖。”江眠不再去想,把手里的纸袋子递给陈故:“给你买的。”

    陈故扬扬眉,似是有些意外,但还是先把手上的关东煮递给了江眠:“那交换。”

    关东煮散发着勾人食欲的香味,让原本只吃了半块牛排的江眠莫名又饿了。

    只是外面太热,关东煮还烫着,江眠不太想把自己吃得满头是汗。

    所以江眠就勾着关东煮的袋子,没有别的动作。

    他看了眼神色平静的陈故,微抿了下唇:“你不是不舒服吗?”

    “嗯。”陈故面不改色道:“但是看见你后,就好受多了。”

    江眠:“……”

    陈故也问:“怎么突然想到给我买糖?”

    江眠本来是打算说实话,告诉陈故是因为怕他不开心,所以想着买点甜的,让他的身体多分泌多点多巴胺和肾上腺素,从而心情愉悦。

    但听陈故那话后,他忽然就闭麦了。

    他沉默两秒,最终话变成了:“就,顺手。”

    陈故偏头看了他一眼,眸中含笑。

    江眠是真不知道自己很不会撒谎啊。

    地铁口离陈故家不远,回到空调地带后,江眠就打开了关东煮,发现陈故买得还挺多。

    所以应该是还有他自己那一份的。

    但是两个人就着一个「杯子」吃,是不是有点太暧丨昧了?

    不太确定朋友的界限究竟该停在哪的江眠,还是按照自己的认知跟陈故说了要不拿个碗出来分着吃。

    陈故为难地唔了声:“我明早的飞机,不太想洗碗了。”

    江眠一怔,也忘了分食这事:“你去哪?”

    陈故也没瞒着:“出国。”

    江眠恍然,下意识就是:“你回家读书?”

    “只能说是回那边买的房子。”陈故严谨地纠正他:“不是读书,我上学早又跳级,十六岁读的大学,已经毕业了。去那边有点事。”

    他态度随意,江眠却还是品到了点淡淡的抵触。

    说来也是。

    陈故既然会得这种心理障碍,那和家里的关系好不到哪儿去。

    江眠想问一句什么时候回,但他俩现在这有点不清不楚的关系问,好像也不太行。

    他在日常生活中总是太多踌躇,不过好在陈故能够看出来,并且直接回答:“一周左右就会回来了,最迟也不会超过十天。”

    因为他讨厌那儿,也不想见到陈鸿禹。可以的话,陈故是想干脆就不回去了,可有些事,是没有办法的。

    江眠颔首,表示自己明白。

    给他倒了杯温水过来的陈故,径直坐在沙发扶手上——因为江眠坐在单人沙发上,两个大男人,确实不太好挤一张沙发。

    江眠感觉到自己身侧下陷,明明还有点距离,他却莫名觉得陈故的温度和气息都包裹住了他,让他不由自主地仰头抬眼去看陈故。

    只见陈故冲他伸出手,语气轻柔又可怜:“要忍不住了,江眠。”

    江眠对上那双委屈极了的狗狗眼时,沉默了下。

    他是觉得,陈故大概是没有犯病的。

    因为今天和上一次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上一回,陈故整个人都散发着低气压,哪怕语气是轻松的,还是给他传递了难言的情绪。

    就好似夏日在太阳面前慢慢积累翻涌的不会落雨的阴云,如果不是始终观察着,甚至不仔细关注,都不会发现。

    可他发现,他舍不得拒绝这样的陈故。

    所以江眠只能抬起了手,任由陈故迅速地像蛇一样缠上了他的手腕。

    也不知道该说陈故是有分寸还是什么,他至少没有牵住江眠的手。算是勉强给了江眠一点空间。

    不过,陈故的手劲真的很大啊。

    感觉就是那种可以单手开易拉罐的。

    江眠无声地盯了会儿,最终选择用别的话题去转移这过于强烈的存在感:“你还记得……”

    他想了想,组织了下措辞:“就那天在桥上,你来找我,你猜有个案子让我苦恼的事吗?”

    陈故稍稍扬眉:“记得,怎么了?”

    江眠慢慢道:“因为这个案子是公开审理,所以可以在网上搜到结果。”

    “我之前在的那个律所,最终还是没有辩护成功,以维持了一审判决结束。因为有新的证人站出来证明。”

    他说的含糊,是因为他只是想跟陈故说,困扰自己的事情,在他不能参与、告密的情况下,最终也还是有了个对于他来说比较圆满的结局。

    所以有话说人在做天在看,善恶终有报,也是对的。

    陈故颔首,轻笑:“那很好啊。”

    江眠慢慢点头,又看了眼陈故,没说话。

    陈故偏头:“怎么了?”

    大概是因为陈故在他这儿,真的有点不一样,所以江眠总是会不自觉地在他面前流露出自己的心声:“我法考考完了。”

    他缓缓道:“很多人都在问我考得怎么样,但你没问。”

    江眠的语气很平静,毕竟他的确不是抱怨什么,只是单纯地在表达自己的疑惑和不解。

    因为在他看来,就算抛开陈故对他…他们也是朋友,朋友之间似乎是有一定的关怀的。

    “因为我相信你。”陈故笑了下:“再说我也猜到了肯定有很多人在问你。要我,我就会有点烦,所以就没打扰你了。”

    他垂首看江眠:“那,下次我问一下?”

    江眠:“不用。”

    他认真道:“这样挺好。”

    因为他确实回复「觉得还行」已经回麻了。

    江眠徐徐道:“问我感觉怎么样,没有用。最终是要看成绩的。所以没必要。”

    陈故认可地点了点头:“我也觉得。”

    江眠又嗯了声。

    两人之间又安静了下来,江眠也不觉得尴尬,就继续吃自己的关东煮。

    陈故垂眼看他小口小口的进食,莫名想到前不久无意间刷到的视频。

    有些猫是舔舔怪,吃东西很优雅。

    江眠和那些猫很像。

    手腕和胳膊也纤细到很像。

    因为江眠请的假是今晚就要回学校,所以他没有待太久,南界大十一点就要关校门了。到时候辅导员会来查寝,江眠不想在群里被艾特问去哪了。

    不过离开之前,江眠还是有点忧心地看向了陈故。

    陈故垂眼望着他,看他习惯性贴着门靠着,心想这一幕很眼熟。

    “怎么了?”

    “你要出国,你的病,没问题吗?”

    陈故说,他只有接触他才能缓解。

    他是唯一的。

    那如果陈故在外犯病了怎么办?

    陈故有点意外,他到底还是没忍住逗江眠:“如果我说有问题,你会现在紧急买张票,和我飞么?”

    江眠下意识:“可我明天是一天的必修课。”

    事实上后两天也是。

    陈故:“……”

    他怔了下,旋即弯眼闷笑:“江眠,我跟你开玩笑的,没让你真的考虑。”

    陈故禁不住,抬手揉了把江眠的脑袋:“我当然不能打扰我们好学生学习。”

    他这个举动可以说是很亲昵了。

    小拇指指侧还不小心擦到了江眠的耳尖,惹得江眠的脊背一僵。

    江眠动了动唇,说不出话来。

    陈故就看着他的耳廓莫名漫上层浅粉,太多的不自信被这一点暧丨昧的颜色在这一刻给冲散。

    陈故的舌尖扫了一下自己的臼齿,放在江眠头顶上的手往下落。

    他滑到江眠的耳侧,用指尖很轻地捏了一下江眠有点热度的耳尖。

    江眠猝不及防被他这一个动作激得瞪大了眼睛,就连呼吸都屏住了。

    他呆立在那儿,听陈故低笑了声:“烫的像煮了一样。”

    男人的嗓音偏低,还有点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抽烟——毕竟陈故家里有烟灰缸——还带了点沙哑的感觉,像是一张有些年代的唱片,唱着低缓、醇厚又优雅轻快的曲子。

    陈故喊他:“江眠。”

    他语气充满愉悦:“你好像,有点喜欢我?”

    “那,我现在就开始追你了。”

    作者有话说:

    嘻嘻嘻嘿嘿嘿;

    下午六点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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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章

    ☪ 027

    ◇

    ◎【陈故:(狗狗失落•jpg)】◎

    还好陈故明天早上的飞机, 接下来有好些天不会碰面。

    这是江眠坐在地铁上好不容易回神后的第一个念头。

    他都不记得被戳穿的时候他究竟给出了什么样的反应,更忘记陈故在说要追他的时候,他是说了什么, 还是没说什么。

    ——不过他觉得说与没说都不重要, 显然影响不到陈故。

    就是。

    陈故这还没有追他吗?

    那他追起人得是什么样啊?

    一触及到某些特殊的字眼,江眠就觉得自己浑身哪哪都不对劲。

    明明在空调开得有点低的地铁里, 整个人却莫名开始升温。

    活像跳下了正在煮的水里。

    冷水随着锅底下的火焰, 从一开始的冰凉再到沸腾,不过是转瞬间的事。

    陈故的话带给江眠的后续冲击太大。

    江眠的某些处理器在此刻才开始运转,原本好似沉寂了的心跳, 也跟着鼓动。

    他抿着唇, 真的可以说是反应迟钝地捻了一下刚刚被陈故轻捏过的耳尖,水煮到了沸点,他也要炸了。

    ……他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

    江眠敛眸,摸出手机, 点开了和陈故的聊天界面。

    其实他是想跟陈故说不要追他之类的话, 当然不会说得这么直白,而是会委婉一点, 但他连第一个字母都没有摁下去, 就没法去组织措辞了。

    因为陈故说得对。

    理智告诉他, 最好和陈故各退一步,保持着朋友的身份一辈子就好。

    这样就不会发生江聊一和向薇那样的事——毕竟他和江聊一实在太像。

    江眠害怕有一天, 陈故会像向薇那样选择离开。

    谁让他们无法完全做到去表达什么, 不习惯将自己的情绪外露给任何人看。

    一个律师, 一定要学会不动声色, 让对方猜不到你的路数, 也不会给法官留下太多标签化的印象。

    冷静和理智, 是他们必须要做到的事。

    哪怕江眠现在不打算走律师这条路了,从小耳濡目染也让他更习惯保持那份沉稳。

    而偏偏陈故和向薇都是学艺术的。

    江眠曾听人说,学艺术的人很容易情绪化,他们的世界已经不仅仅是彩色的了,还是丰富、多元化又神奇的。

    他和陈故,其实并不合适。

    尤其,陈故真的太危险了。

    每次和他见面,江眠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提醒他要远离陈故,而警钟往往会在陈故接近他时拉得更响。

    只是江眠每一次都没有听从自己身体本能发出的警告。

    从他第一次违背本能开始,江眠就知道陈故在他这儿,有什么不一样。

    后来随着时间的相处,他就想明白了。

    毕竟他只是不懂得如何去处理人际关系,不是连自己的心都看不清楚的傻白甜。

    真正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你的心会告诉你。

    所以江眠望着陈故的黑猫头像许久,最终什么也没有发,把手机揣回了口袋里。

    好在陈故明天一早的飞机。

    江眠再次庆幸。

    七天异国他乡见不到,他又有课,蠢蠢欲动的荷尔蒙应该是会随着时间和忙碌安定。

    陈故只要不在他眼前晃,不用那好听的嗓音勾他,他就能好好婉拒。

    江眠在心里暗暗握拳,相信自己可以做到。

    江眠回到宿舍后,正好赶上辅导员来查寝。

    他和陈易深住的双人宿舍,而且经过申请,批准他们自费在中间做了个阻隔。

    主要是江眠不太习惯在别人面前睡觉,而陈易深又是那种必须要一个人待着才能看得进书,不然总想找人聊天的,所以这个阻隔大家都没什么意见,就是毕业之后还要花钱请人来拆。

    不过对于他俩,尤其是江眠来说,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辅导员走了后,陈易深才问:“你不是说差不多九点左右就到么?怎么这都十一点了才回来?”

    江眠很少会踩点,所以陈易深感到很奇怪。

    江眠没有回答他这话,只是拿了衣服进洗澡间:“睡吧,明天早八。”

    陈易深身子往后移,一脸惊疑:“江律,你有秘密了,你变了。”

    江眠压根不接这话,留给他的就是关上的洗澡间门。

    说起来,他好像还没跟陈易深说自己不做律师了的事。

    回头有空再说吧。

    反正也不重要。

    江眠洗完澡出来后用小功率的吹风机吹头发,顺手点开了叮咚,就看见陈故给他发消息,问他到学校没。

    江眠迟疑了一下,想这也是陈故关心他,他好歹回一句,免得陈故担心。

    【江眠:到了,刚在洗澡。】

    但不知道是不是陈故在那边等着,因为他是秒回的。

    【陈故:好】

    【陈故:刚才忘记问你了,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我可以帮你带】

    江眠是真的没什么想要的,所以江聊一问他他拒绝了,陈故问他他也拒绝了。

    可不同的是——

    【陈故:行,那我自己看着办】

    江眠:“?”

    还没等他问他什么,陈故那边就唰唰弹出气泡。

    【陈故:明天一大早的飞机,不多聊了,睡了】

    【陈故:晚安,好梦】

    江眠慢吞吞地单手打字,但晚安的「晚」才拼完,陈故那边又冒出了一条消息。

    【陈故:要梦到我啊,江sir】

    江眠先是怔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后,手指就跟被烫到了似的猛地往回缩,握着吹风机的手也是不由自主地施力,不小心关掉了吹风机。

    于是世界从嗡嗡的轰鸣声中骤然安静下来。

    只有「屏风」那头的陈易深背单词的声音传过来一点,还有空调运作的声响。

    但这些对于江眠来说,都很细微。

    因为最响的,还是他的心跳。

    一下又一下,清晰却又混乱,仿佛一场突如其来的雷暴雨,在风中乱了节奏,敲打得他不知所措。

    江眠在看见这句话的时候,几乎是瞬间就可以想到陈故现在的样子。

    他肯定是轻挑着唇笑着,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懒懒散散地敲手机,那双眸色过浓的眼瞳里,会故意装出无辜,但仔细看就能发现里面藏着的戏谑与狡黠。

    陈故……怎么能这么自然地说这种话啊?

    江眠深呼吸了口气。

    他一边默默删掉自己刚刚不小心摁出来的乱码,一边听陈易深在那边奇怪问:“江眠,你吹风机坏了么?”

    “没。”

    江眠抽神回了他一句后,专注于面前的网聊。

    【江眠:晚安。】

    他觉得陈故应该睡了,毕竟他缓了足足两分钟。

    要是他,就已经关了手机,任由消息淹没在免打扰中。

    但陈故还在回他。

    【陈故:嗯,我的好梦呢?】

    江眠:“?”

    【陈故:算了,毕竟是我在追你,你还没有把我拉黑,甚至还能有一个晚安,就很不错了。我不该这么贪心提这么多要求】

    【陈故:(狗狗失落•jpg)】

    【陈故:你早点睡吧】

    他又跟江眠说了遍:【晚安,好梦】;

    江眠看着他发来的那个表情包,不知怎的又想到了陈故那张脸露出可怜兮兮的神色的模样,没忍住浅浅地勾了下唇。

    他等陈故发完消息后,才慢吞吞打字回复——

    【江眠:晚安,好梦。】

    今天有喜欢的人互道晚安,那就一定能拥有好梦。

    ——

    次日。

    江眠是在早上七点醒的。

    醒来后他先去刷牙,刷着刷着,忽然想起陈故是早五点的飞机。

    以陈故的性格,肯定会给他发消息。

    于是江眠就咬着牙刷折翻,垫着脚去自己枕头边摸出了手机。

    果不其然,陈故的早安赫然在列,而且不只有早安。

    【陈故:早安】

    【陈故:给你看机场日出】

    【陈故:(图片)】

    江眠点开来,就见一点刺目的光带着一片金红色侵染了天际线。

    还有些火红璀璨的朝霞相伴,美得不真实。

    陈故不愧是艺术生,这张照片的审美构图太好了。

    就这张照片,放到特定的摄影大赛,一定能拿到好奖。

    以至于江眠都没忍住,动手存了下来。

    他一开始还有点担心陈故如果像陈易深追周雨慧那样,每天「早我今天吃了什么」、「午好中午吃什么」、「晚上好我们晚上食堂吃什么」,他该怎么办,毕竟江眠是真的有点不习惯分享这种日常,也不擅长应对这种分享。

    但陈故没有。

    陈故给他拍了张只要他眼睛没瞎就一定会心动称赞的风景照。

    所以哪怕江眠昨天晚上在睡前再次提醒自己不要给陈故太多信号,要让他自己明白,然后默默后退。现在他被这一张照片弄得忘了所有警戒。

    【江眠:很好看,真的。】

    他顿了顿,又因为陈故没说自己上没上飞机,不免多问了句:“你上飞机了吗?”

    陈故的消息回得有点慢了:【在飞机上了,网有点差】;

    毕竟是在飞机上跨国飞,这也没办法。

    【江眠:那你先休息,我吃个早饭。】

    江眠发完消息就收起了手机,毕竟他们已经走到了食堂,准备打饭了。

    排队的时候,因为陈易深一直狐疑地盯着他,江眠到底还是问:“有事吗?”

    陈易深也想问这个问题:“兄弟,你有情况啊。”

    他情商低,但不是不尊重人,江眠玩手机的时候,他是很诧异,但也没有瞟一眼江眠的手机。

    “你平时可是从来都不在路上玩手机和人聊天的。”

    陈易深嘀咕道:“玩也是谈正事,不会笑啊。”

    江眠怔住。

    他刚刚……笑了?

    作者有话说:

    我!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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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章

    ☪ 028

    ◇

    ◎【陈故:我心情不好,所以想让你吃点甜的】◎

    事实证明, 江眠庆幸陈故今早飞机飞国外这件事,庆幸得太早了。

    因为他在上午的课结束,回到宿舍没多久, 正好是饭点的时候, 接到了外卖员的电话。

    对方说是一份鲜虾焖饭,写得他的名字, 留的也是他的电话, 但江眠没有点。

    在江眠表达出疑惑时,外卖员又哦了声:“备注上说要我跟你说一声是陈故点的。”

    江眠:“……”

    他是没想到陈故人在飞机上,还能干这事。

    最终江眠去拿了外卖, 不知道是不是陈故特意跟商家说了份量小一点, 菜品多一点,所以这一碗焖饭里只有一点米饭,但不仅有虾,还有土豆、木耳、生菜、金针菇、豆皮……

    因为陈故也没跟他说, 所以江眠只能点开窗口问他。

    他等了一分钟, 才等到还在飞机上的陈故发来消息:【嗯,你先吃】;

    江眠确定了是陈故点的, 才放心拿起筷子。

    他咬了口被酱汁浇淋得刚好的虾肉, 迟疑了下, 还是问:“你怎么知道我想吃这个的?”

    【陈故:这么巧么?】

    【陈故:只是我恰好有点想吃了,看你之前也没有说不吃虾, 就给你点了】

    那是真的很巧了。

    江眠并不觉得这个陈故都能算计到, 毕竟一个人想吃什么, 是偶发事件。

    他没有第一时间回复, 陈故那边又冒出消息来:【好吃么?我看他们家评分挺高】

    【江眠:还可以, 他家酱汁很独特。】

    【江眠:我不是第一次吃他家。】

    毕竟在南界这么多年, 除非是一些不知道的新开的店,像这种老店子,江眠都去过很多次了。

    陈故没有说什么「你喜欢就好」这种肯定会让江眠这个性格无措的话,他只是顺着话题卖惨:【说得我也饿了】;

    即便隔着屏幕,江眠都能敏锐地察觉到这句话底下潜藏的信息。

    他咬了下筷子:“你没吃饭?”

    【陈故:不喜欢飞机餐,就只给自己准备了几个面包】

    可是陈故要坐一天飞机啊。

    江眠轻抿了唇。

    ——

    陈故确实是在飞机上待满了24小时。

    下飞机的时候,这边因为时差问题,还是凌晨,想打到车很难。

    不过他有人来接。

    陈故也没有非得和陈鸿禹怄气,让自己在这儿待到天亮。

    他由着助理拎起他的行李箱,为他开门,坐上后座。

    不出意料的,陈鸿禹并不在车上。

    他靠坐在真皮沙发里,听助理毕恭毕敬地低声说:“您要困了可以先睡,到了地方后我们会喊您。”

    陈故:“我不想见他,让他自己滚来找我。”

    他语气淡淡,那双狗狗眼,没有半点软和可怜,反而是带着从来没有在江眠面前展现过的冷戾,让他整个人都像是传说中所谓的「鬼獒」。

    就那种,又凶又可怕的存在。

    司机是新聘请的,并不知道这里面的水是什么颜色,迟疑着说了句:“可是小陈先生,先生说要我们将您送到他那……”

    助理给了他一个手势,打断了司机的话,面不改色地冲陈故点头:“好的,我会为您转达。”

    他冲司机报了个地址:“去这儿。”

    那是陈故自己的住址。

    陈故没再出声,只是闭上了眼睛。

    一下飞机,踏入这片土地,他压抑的情绪就不受控制地在那将其拘起来的小小笼子里疯狂挣扎。

    无法遏制的冲动,就好似恶魔的镰刀,不仅要将他所有名为理智的弦割断,还要让他握住那把利器,去割下谁的脑袋。

    车子行驶了一段时间,大概是以为他睡着了,司机偷偷问助理:“先生不是让我们把小陈先生带到他那去吗?”

    助理平静道:“先生一向以小陈先生的要求为先。就算是先生现在在这儿,小陈先生让他滚远点,先生也会先下车。”

    陈故在心里轻嗤了声。

    陈鸿禹别的不会,演戏倒真是一把好手。

    奥斯卡影帝碑上没他的名字,真是埋没了这奖项的含金量。

    陈故在国外的房子,是一个小洋房。

    他到家后没急着收拾行李,洗了个澡就先睡觉。

    他不习惯在飞机上睡,哪怕是头等舱,只要想到有人和他共处一室,他的安全感别说很低了,简直可以说是负数。

    只是在睡觉前,陈故先回了江眠的消息。

    【陈故:到了,我先睡一觉,有事电话】

    他睡觉也会开免打扰,只是江眠是他的唯一可联系人。

    其实陈故是有点睡不着的。

    因为他整个人都处于要炸不炸的边缘,可在看到「江眠」这两个字时,他就想到了江眠那双过于干净的眼睛。

    江眠说他拍的日出好看,他却觉得这世间最好看的风景,在江眠身上。

    陈故的心奇异的平静了下来。

    他勾勾唇,算了算日子,只要想到快点结束这边的破事后回南界,就可以见到江眠了,于是这边的人和事甚至物也都没有那么糟心了。

    ——

    陈故是直接睡到了这边下午三点才醒来的。

    醒来后,他看着属于陈鸿禹的六个未接电话,还有每隔半小时发送过来的「睡醒了吗」的短信,先点了根烟。

    他站在落地窗前,望着窗外大好的风光,听着树枝上不知名的鸟儿传来的欢快叫声,眸色却是一片冷峭。

    于是一根烟燃完又是第二根。

    直至陈易深的消息到来。

    一开始听到叮咚的声音,陈故下意识看了眼,发现消息弹窗里显示是陈易深,又没什么兴趣地准备放下手机。

    好在陈易深的手速拯救了这场对话。

    因为弹窗显示了一句:【哥你看江眠】;

    陈故没什么迟疑地就点了进去。

    只见陈易深最开始给他发的,就是一张照片。

    照片里的人是江眠,他穿着黑红色的球服,低头调整着护腕。

    江眠的五官,是那种乍一看就给人很清秀的感觉。

    但这种清秀并不是委婉的暗示什么,而是看见他就会觉得,原来「清秀」这个词,也是好看的另一种巅峰。

    而在黑红色的球服的衬托下,他那双本就带着点疏离感的柳叶眼,便平添了几分威慑,叫他整个人看上去都冷寂。

    怎么看上去不太开心的样子?

    还有……陈故之前陈易深有跟陈故说过,江眠是篮球队的,只不过是替补,而且就没上场过。

    今天却上场了?

    陈故没问陈易深这个问题,只转了一百块给陈易深。

    【陈易深:?】

    【陈故:晚自习帮我带杯奶茶给他,只加珍珠,去冰全糖】

    【陈故:剩下的是跑腿费】

    【陈易深:哦哦哦,好啊】

    【陈易深:不过哥你怎么突然要我带奶茶给江眠啊?】

    陈故没回这话了。

    远在大洋彼岸另一端正在女生们压抑的尖叫声做热身活动的江眠,虽然看着沉默,但要是陈故在这儿,肯定得在心里笑他浑身又开始散发生无可恋这四个字了。

    因为他加入篮球队,只是为了学分。

    拉他的学长之前也说保证不会让他上场,他只需要在有比赛的时候过来坐坐,就当给篮球队长脸了就行。

    可是学长已经毕业,他也忘了退队,就导致在今天有队员因为受伤不能上场,所以他就被教练拉出来凑数一块打训练赛。

    现在当场退队不好,所以江眠只能硬着头皮上一场。

    也不知道是谁传出的消息,说法学院的两位校草上了,于是现在体育馆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鉴于陈易深有对象了,而且对象也在现场,所以大半的视线都放在他身上。

    江眠就算再迟钝也能够感觉到。

    他们法学院今天是跟隔壁音乐系的打训练赛,陈易深正幼稚地跟对方互放狠话。

    因为江眠和陈易深的脸吸引了太高的人气,音乐系的队长还愤恨道:“要不是我们系草凉不怨不愿意参加这种集体活动,这天下怎么会是你们的!”

    陈易深回了对方一个国际友好手势。

    这场训练赛打完后,江眠跟着陈易深走到了周雨慧面前。

    周雨慧把水递给陈易深,把运动饮料递给江眠:“你俩都帅!”

    江眠只是体力不好,不是体育白痴,他传球做得不错,也投进了几个球。

    他靠着栏杆站着——本来是想坐的,可还没弯膝盖,就想到陈故说他运动完不能做,于是只能找个支撑点撑着自己。

    因为晚自习时间快开始了,所以他们也没磨蹭太久,回去轮流洗了个澡,就去晚自习了。

    江眠先洗先走,也没等陈易深。

    主要他不习惯成群结队。

    然后在阶级教室落座后,姗姗来迟、险些迟到的陈易深就放了一杯去冰的珍珠奶茶在他旁边。

    江眠微怔,还没问,陈易深就压着嗓子说:“不是我给你买的,我哥让我带的,他还给我发了跑腿费呢。”

    江眠愣的更加明显了。

    陈易深又企图在江眠这儿得到他没能从陈故那得到的答案:“我哥怎么突然给你买奶茶啊?”

    好问题。

    他也想知道。

    江眠敷衍地唔了声,没给出一个有效字眼,就摸出手机,给陈故发消息。

    【江眠:怎么突然给我买奶茶?】

    收到消息时,陈故已经在二楼看见陈鸿禹穿着西装,出现在朝他家过来的小道上。

    最开始,陈鸿禹是进不来这个小区的。

    而在发现陈故特意挑在这儿后,陈鸿禹想也没有想就买了栋别墅,成为了业主,能够顺理成章的进来了,还查到了陈故住在哪一栋。

    陈故也没跟他玩什么金钱游戏,继续换别的他没有买过的小区。

    因为他知道就算他的画拍出天价,也始终斗不过资本家。

    而且没必要为了陈鸿禹这样的人——无论是什么情绪都没必要——花费不必要的钱。

    陈鸿禹进不来这个住所就行。

    陈故敛眸,专心敲手机,在门铃响起来的刹那,消息也发了出去——

    【陈故:我心情不好,所以想让你吃点甜的】

    他一个人心情不好就行了,江眠还是要多笑笑才好。

    作者有话说:

    国庆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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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章

    ☪ 029

    ◇

    ◎【江眠:喝了,很甜。】◎

    陈故在发完这话后就收起了手机去开门, 他没玩什么故意晾着陈鸿禹的招。

    毕竟他知道陈鸿禹可以一直按到他开门为止。

    没必要。

    污染他耳朵。

    见到陈故开门,陈鸿禹下意识地露出了个自认慈爱和蔼的笑。

    陈故懒得理他,松开门把手就转身进屋。

    陈鸿禹跟在他身后, 关上了门:“这回去南界怎么样?见到你妈了吗?你们相处的怎么样?”

    面对他的三连问, 陈故依旧不说话,只是再点了支烟, 神色淡淡地坐在了沙发上。

    陈鸿禹和他相处多年, 虽然的确是自以为了解陈故其实猜的全错,但至少在某些举动上,陈鸿禹是知道「潜丨规则」的。

    比如现在, 他知道陈故这意思是只给他一支烟的时间说话, 一支烟后他还没走他就要报警。

    警方的确不会处理父子间的这种矛盾,但对于陈鸿禹这样的身份,去一趟警局就是一次动荡,成本太高。

    陈故太清楚怎么赶走他了。

    但陈鸿禹也没急着说正事, 只是自顾自地道:“你们应该相处得还可以吧, 我看陈易深还挺稀罕你这个哥哥的。”

    听到这儿,陈故终于给了他反应。

    他冷嗤了声, 微微耷拉着的眼皮又恹又嘲讽, 活像一把刚打磨出来的利刃, 一点寒芒就能刺穿人心。

    “你凭什么这么理所当然?她有她的家庭,我也不在她身边长大。我以什么身份去破坏她的新家庭?”

    陈鸿禹动了动唇, 嘀咕了句:“可她怎么说也是你妈妈啊。”

    陈故漠然道:“当初她选择带走的是陈易深, 不是我。”

    这么多年, 她也从未给他发过一句生日快乐。

    陈故不想跟陈鸿禹谈论半点亲情话题, 只是抬了一下自己捏着烟的手, 神色平静:“你要没别的事我就掐了。”

    陈鸿禹便不再废话:“你要玩美术, 我让你玩了十几年,你现在也十九还是二十……反正你也成年了,你究竟打算什么时候进公司?”

    他语重心长:“你也该收收玩心了,趁着我现在身体还行,快点进来,我带你个十几年,等你能完全接手了,公司就交给你,我就退休了。”

    要换做别人听了这话,心里多少还是会有些感动和惆怅的,可陈故却没有半分动容。

    他甚至都懒得跟陈鸿禹说自己走艺术不是玩而是真心喜欢。和陈鸿禹这样满身铜臭味的人说这话,毫无意义。

    但陈鸿禹的话,还是让陈故讥讽地扯了扯嘴角:“想让我进公司?”

    陈鸿禹才点头,陈故就面无表情道:“可以,让你那养子先滚。”

    陈鸿禹停住。

    他并没有顺着陈故的意思说下去,只是用那种不懂事的目光看着陈故,口吻也全是教育:“你啊,怎么就这么讨厌他?”

    陈鸿禹完全就是对待小孩子的语气:“怎么?吃他醋?”

    陈故:“?”

    他真不知道陈鸿禹的脸皮是用什么砌出来的,就这么厚?

    他冷冷睨着陈鸿禹,大有几分他再恶心他一句,他就不客气了的意思。

    陈鸿禹也知道自己这个儿子什么时候开始玩打拳,玩了多少年,在这边的场子里是很有名气的,所以立马表示自己会住嘴。

    但他心里已经开始暗爽,因为他已经认定了陈故是因为以为父爱被分走了不高兴,只是嘴硬不想说。

    “他是我特意选来给你打下手的,你进来公司后,就是他上司。”陈鸿禹满不在乎道:“你要实在不高兴,指挥他干点头疼的事,就当出出气。”

    回头他再跟人说一声,陈故和他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也正好让陈故树立一下威信。

    可陈故的眸色更冷,还隐隐透露出点凶戾:“和他共事?我嫌恶心。”

    陈鸿禹皱眉,还没说什么,陈故就已经把燃尽了的烟摁灭在了烟灰缸里。

    他睨着陈鸿禹:“到时间了,滚和警察带走你,自己选。”

    陈鸿禹憋着一口气:“你再点一支,给你说下葬礼的流程。”

    陈故没动:“三分钟。”

    他这次会愿意来,就是为了这个葬礼。

    去世的是陈鸿禹的合作公司从前的掌权人。

    那个老爷子是混血,陈故小时候见过他两面。

    在他最彷徨、无助的年纪。

    他给了他两颗糖,摸了摸他的脑袋,教他画了一只小猫。

    所以陈故愿意为了这两颗糖和一次接触,还有那只早就消失在时光中的小猫,踏上这片他厌恶的土地。

    来送他一程。

    ——

    南界,南界大学。

    江眠晚自习上到一半,就被社团的学姐喊去了社团活动室。

    陈易深没去,因为他前不久被教授喊走了。

    江眠本以为是有什么会或者什么事,结果……会的确是会,但是是茶话会。

    “噫怎么只来了江眠,陈易深没来?”

    “江眠能来也不错了,珍珠摆一颗就行了。”

    江眠:“。”

    这形容词,绝了。

    见他手上还拿着杯没开封的珍珠奶茶,社长不由笑:“学弟还自带饮品,这是给我们省钱吗?”

    江眠看看自己手里提着的袋子,稍显迟疑。

    不过往往他停顿了下,不用开口,就不用开口了。

    江眠被摁着坐在了椅子上,在他表示没事的话他就先回阶梯教室了的时候,社长还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他,并表示这也是社团活动的一种。

    还有人说:“啊呀江眠,坐下!你就当放松一下嘛。”

    这个社团的人都很好,江眠大一进来时,就受了他们很多关照。

    因为知道江眠总是喜欢泡在图书馆里,而一到考试周,南界大的图书馆总是人满为患,所以有时候他们抢到了位置,要走时,总会给江眠打个电话,问问江眠需不需要位置。

    江眠每次来活动室,他们也总会给他塞点吃的,虽然有时候不是江眠喜欢吃的,但这种举动还是让江眠心暖。

    哪怕他们总是笑着说这是给帅哥的权利,江眠也能够感受到他们之间的善意。

    江眠选修过哲学。

    他觉得人真的很奇妙。

    有些人会冲其实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人散发无尽恶意,但也有很多人会对和自己其实也没有太多关系的人散发温暖的善意。

    所以这个世界在他眼里,是多彩而又美好的。

    这个年纪的男男女女聚在一起,聊的话题无非就是那些。

    一开始还聊聊学习,聊聊暑期兼职,到后面就直接转变成了情感话题。

    江眠全程没有开口,就默默地拿着社团活动里的华容道和魔方玩,但也有认真听。

    大家的关系都很好,有些学姐学妹吐槽求助什么的,大伙儿也一起动脑筋提方案。

    江眠不是不想帮忙,但他真的不擅长。

    还原了一个又一个,直到他们聊到谁谁谁又订婚了,然后话题扯过来,有人喊了他一声,问:“江眠,陈易深和慧慧什么时候订婚啊,我们可都等着这杯酒喝呢。”

    江眠转魔方的手停下,看他们:“我也不知道。”

    他实话实说:“陈易深没和我说过计划。”

    但他估计陈易深是想等毕业后再求婚。

    毕竟陈易深虽然是那傻孢子一样的性格,其实骨子里还是有几分大男子主义的。

    他会觉得自己还是个学生,就没资格提这事。

    所以江眠想了想,又补充:“应该快了。”

    活动室里的人笑闹了几句,话又引到了他身上:“那你呢?好兄弟都快要结果了,你这棵树长出芽包了吗?”

    江眠下意识摇头,摇完后,他望着自己面前快要变成常温了的珍珠奶茶,抿了下唇,在他们笑着感慨他像从和尚庙里出来的时,又迟疑开口:“那个……”

    离他最近的学姐:“嗯?怎么啦?”

    江眠纠结了一下下。

    他是真的很不习惯去跟人倾诉什么,但是陈故不断朝他往前的每一步,都让江眠过于无措。

    因为他发现「理想很美好,现实很骨感」这句话是真的。

    他以为他可以很冷静的摈弃掉所有情绪,可以平淡地后退,但陈故的一句话,就让他游神了太久,连题都刷不下去,更不知道拿这杯奶茶怎么办才好。

    大家耐心地等着他,于是江眠在一双双慈爱(?)的眼睛下,到底还是慢慢说:“我想问你们,如果A和B很像,甚至遇到了一模一样的困境。A已经挑战失败了,B见证了A的失败后,发现往前走好像行不通,那B要怎么处理这个困境呢?”

    本来以为他要咨询情感问题的几个学姐登时就失望了。

    但她们还是很快调整好了情绪,开始思索。

    毕竟,这可是江眠第一次求助他们欸!!

    社长最先道:“唔…不能吸取失败的经验走另一条路吗?”

    江眠神色疑惑:“另一条路?”

    “对啊。”社长努力解释:“就是,比如说A是因为太过莽撞所以失败,那就谨慎点;如果是因为太过胆小失败,那就勇敢点。”

    他随便举例子:“其实就好比我谈恋爱一样,我跟我初恋谈的时候,因为我太直男癌了,总觉得浪漫没必要,然后初恋就变成过去式了,所以我在和第二任谈的时候就学会了送花、送礼物,记住特殊节日……”

    他说:“怎么说呢,我感觉人活在世上,无论在什么事情上,本身就是一个不断试错然后不断前进的过程。”

    吸取前人的教训然后当成经验总结,审视自身么?

    江眠微微垂眼。

    他犹豫了很久,在摸出手机时,仍旧迷茫而又彷徨。

    人并不是聪明就一定能够想通、明白很多事,也不是说有智商就一定完美无缺。

    至少江眠从小到大最缺乏的就是勇气和坚定的信念。

    甚至在很多时候,因为不合群,无法和人进行正常的交流,从小到大交过的朋友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所以江眠骨子里还有着让人无法相信的一点自卑。

    他有时候也会矫情地觉得自己就好像一些电影里演的人物,是来自外太空的星星,别人都是正方形的,他偏偏是圆形、没有棱角,和世界格格不入的。

    故而江眠习惯性把自己封闭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只留一点缝隙透光呼吸。

    要让他自己走出来,这一步真的太难太难。

    毕竟这么多年来,一直如此。

    可江眠打开手机后,发现手机还停留在他和陈故的叮咚聊天框里,触眼的还是陈故那句「我心情不好,所以想让你吃点甜的」。

    于是江眠就莫名地在这一刻拥有了可以遗忘掉所有伤痛的勇气与冲劲。

    他给江聊一发了条消息。

    【江眠:爸,你觉得你和妈离婚的原因在哪?】

    江眠以为要等一会儿,才能等到江聊一的回话,但没想到江聊一很快就回复了他。

    【江聊一:这么多年我也一直在想,我一开始以为她是不喜欢我,没感情了。但她表现出来的却又不像,所以我一直没有想明白。后来手把手把你带大后,我觉得可能明白了。】

    但是太迟了。

    【江聊一:一是我表现得太理智,我以为我们俩中间总要有个人冷静地去处理矛盾和事情,但其实谈恋爱是讲心。  二是我太沉默,我以为很多事我不需要说她也会明白,后来才发现,其实感情是需要花费很多精力去维护的。】

    【江聊一:眠眠,你要是有喜欢的人了,就冲动点。】

    喜欢么?

    其实江眠也说不上自己究竟是喜欢陈故还是什么。

    他对这些感情辨别一向很困难。

    可他知道一点。

    那就是陈故在他这儿,是特殊的。

    就像陈故说他只接纳了他,只有碰他才能缓解皮肤饥渴症、他是唯一的一样。

    陈故在他这,也是唯一一个没有血缘关系却牵动了他万千情绪的人。

    所以江眠在回了江聊一一个好字后,先戳开了那杯已经成了常温的珍珠奶茶。

    他喝了一大口,全糖齁得他轻拧眉,但不得不说,甜食真的会让人心情好起来。

    江眠是带着一身轻松去给陈故发消息的。

    他拍了一张被戳开的奶茶照片,发给了陈故。

    他不知道要说什么好,所以江眠发了从他看见陈故的话开始,就想跟陈故说的话。

    【江眠:(图片)】

    【江眠:喝了,很甜。】

    【江眠:所以不要不开心了。】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眠眠!!我的眠眠!!

    (被陈故提刀威胁•jpg)

    改口:啊啊啊眠眠!!陈故的眠眠!!太甜啦!!宝!!

    求评论qwq;

    宝们!往后翻!还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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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章

    ☪ 030

    ◇

    ◎他明明没说别的,江眠却觉得他好像什么都说了。◎

    陈故收到消息时, 陈鸿禹刚好交代完事起身离开。

    临走,陈鸿禹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回头看了陈故一眼。

    他其实有时候也会疑惑, 为什么自己的儿子就是要跟自己对着干。也怀疑陈故是不是精神上有点问题, 因为他就没见过他一次好脸色。

    记忆里那个会步履蹒跚朝他跑来喊爸爸的小孩,似乎只是他的错觉。

    然而陈鸿禹回头, 就看见陈故低头在看手机。

    不知道他是看见了什么, 但……

    陈故原本森然的眉眼,在刹那间就绽放出了个笑。

    他弯出来的弧度,几乎让陈鸿禹有些怀疑人生, 更别说那双对着他只有冷漠和厌恶的眸子里盛满了温柔笑意。

    就好似夜空中的星河, 璀璨又被月光柔和得令人心安。

    这是陈鸿禹第一次在自己的自负中陷入了一点自我怀疑。

    不过也就是很轻的一点,他踏出门关上后,这点情绪又消散了。

    听说当代年轻人都喜欢刷短视频,可能看到了什么搞笑的东西了吧。

    陈鸿禹想。

    儿子怎么可能对外人比对自己爹还好呢。

    陈鸿禹心说, 毕竟他对陈故那么好。

    ——

    这几天江眠和陈故的早晚问候几乎固定, 但一般早起一句早了后,就开始陷入了各自的忙碌。

    虽然没有太多的交流, 甚至还隔着飞机24小时的距离, 可江眠就是觉得, 陈故好像无时无刻都在他身边。

    因为除了早餐,他的中餐晚餐都是陈故点的。

    他还会让陈易深帮他带蛋糕、奶茶、水果盘做下午茶, 也不知道陈故是跟陈易深说了什么, 反正陈易深也没再问他, 只是每次都会跟他说一声他哥让他帮忙带给他的——还给了跑腿费。

    江眠也没有拒绝, 主要是买都买了, 而且陈故还特意买的他爱吃但是陈易深不怎么爱吃的东西, 其行之意,昭然若揭。

    反正他已经想好要买什么还回去了。

    江眠咬着新鲜的芒果块,咽下后看了眼陈易深:“他是你哥。”

    陈易深茫然:“啊?”

    江眠慢吞吞道:“你亲哥,你还收跑腿费?”

    陈易深心说江眠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奇怪呢:“我还看起了兼职呢。”

    江眠神色不解。

    陈易深:“就。”

    他停顿了下,有点不好意思:“想跟慧慧求婚,总不能用我爸妈的钱吧。”

    江眠微怔:“我以为你会等毕业工作稳定了再。”

    “我一开始也是这样考虑。”陈易深诚实道:“觉得要等有一份事业,稳定的收入,可以凭借自己的努力养家了,再求婚,才是有责任有担当。”

    陈易深虽然情商真的感人,有很多时候看上去很像长不大的小孩子,但其实他也有成熟的一面。

    “但是吧。”

    陈易深嘿嘿笑:“我太喜欢她了,江眠。我们谈了这么久,我害怕我再不给她一个肯定的答案,拖下去她就要对我说No了。”

    “不过都是借口,其实说白了就是我忍不住想要给她戴上戒指。”

    要换做平时,江眠都是点点头,或者说一声那你加油,然后去帮陈易深一起找合适他的兼职,助力陈易深实现梦想。

    但今天,他却鬼使神差地问了句:“因为喜欢所以可以打破计划?”

    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的陈易深颔首,又笑:“江律你还是一如既往地像在跟我探讨学术。”

    确实把这个当做另一种学术的江眠又吃了口西瓜,沉默了。

    这个……不算是学术吗?

    可他觉得,这比那些题还要难。

    ——

    国外。

    老爷子正式下葬这天,恰好是个阴天。

    空中的阴云叠了一层又一层,乌压压的,叫本就严肃的氛围更显庄寂。

    陈故穿了身黑西装,里头是标准的白色衬衫,再打了个黑领带。

    西装贴身,能将他那完美的身材比例勾勒出来。

    平时他日常就像是年轻的男大学生,再配上那个头发,艺术生的气质十分明显,还有点懒散颓废感。

    现在这一声肃穆的黑西装上身,哪怕他扎着头发,也没半点青涩稚嫩。尤其他眉眼冷寂,平淡却暗藏凌厉的视线一扫而过时,见到他从车上下来开始小声议论的一些人,也登时没了声。

    陈故和陈鸿禹不和的事儿,在圈内算不上什么秘密。

    起初还有人会嘲笑陈故,讥讽他就是作,认为他离了陈鸿禹就只是个只会画画、画的还是很难看懂的东西的奇怪画家。

    直到陈故十八岁那年,陈鸿禹遇上了事故,躺进了医院。

    陈故在一些人以看好戏的心态下被架上那个位置,他只用了半个月,就让许多人都不敢再用那样的目光看他。

    如果把陈鸿禹比作一个狡诈的、满肚子坏水,油滑得不行的商人,那么陈故就是完全不顾情面、仿佛没有同理心的刽子手。

    更别说,他那几乎可以和陈鸿禹保镖媲美的身材也惹眼又让人不由敬畏。

    葬礼的流程走得很快,等到陈故站到墓碑前时,他并没有拿着花。

    陈故只冲墓碑上笑着的老人微微弯眼,轻声道:“当年谢谢您。”

    他懒懒散散地扯了下嘴角:“花就不送了,毕竟是您说的。”

    鲜花只能送给一个人。

    陈故之后在这边又留了一天。

    他之前用手里的钱做过一些投资,这次回来,也是顺路处理这些事。

    等到他收拾好东西,准备启程飞往南界时,算算日子,他和江眠也已经有八天没见了。

    飞机上还要度过一天,就是九天。

    【陈故:我下午两点的飞机】

    下午两点的飞机,到南界后就是第二天晚上八点了。

    【江眠:好。】

    陈故转了下自己的手机,脚尖抵着行李箱,漫不经心地敲字:“落地后应该是周六,你放假么?”

    【陈故:能麻烦你来接一下我吗?那个点飞机场人多,打不到车】

    陈故本来都做好了准备,要是江眠跟他说找陈易深,他就把陈易深要兼职的事拿出来,再卖点惨,让江眠心软妥协。

    但没想到,出现在对话框里的,是第二个好字。

    陈故有点意外了。

    他轻挑着眉,心情很好的给江眠发了个猫猫贴贴的表情包。

    正在刷题的江眠看见时,没忍住点开了表情包的大图。

    那是两只猫,一只黑色一只白色,挨在一块,表情看上去很幸福(?);

    江眠动了动手指,把它添加到了自己的表情包里。

    于是他空荡荡了多年的收藏表情包中,第一次有图片占据内存。

    ——

    次日下午。

    因为南界大离国际机场有点远,而且江眠得先回家开自己的车,所以在学校吃完陈故给他点的咖喱鸡腿饭后,江眠出发回家拿车了。

    他深知自己开车慢,也清楚南界的交通,故而江眠提前了四个小时出发。

    他还在等一个漫长的红灯的当口,想起陈故跟他说不喜欢吃飞机餐,所以坐飞机会饿的事。

    江眠抿唇,点了正好可以顺路取的一家照烧鸡块盖浇饭,还附带一杯珍珠奶茶,都是两份。

    顺路而已。

    而且他也没吃。

    江眠想。

    这个理由很好。

    江眠预估得不错。

    等他到机场的停车场时,时间已经到八点了,他再等了会儿,等到机场这边放完了最近很火的那个歌手凉不怨的新歌,又开始放旧歌,差不多是三首歌的时间,他就等到了陈故拉着行李箱走出来。

    陈故今天穿了身黑色的休闲衬衫,版型很宽松,而且还是长袖。

    再配上能够完美勾勒出他那双大长腿的工装裤,一路上已经频频有人在看他,甚至有人掏出了手机拍他。

    怀疑他是什么明星。

    陈故认得江眠的车牌号,所以江眠没有下车。

    但他没想到陈故把行李箱放到后备箱后,就倾身过来敲了敲驾驶座的车窗。

    江眠只好降下车窗,看他一边因为南界的高温捞袖子,一边示意他下车:“换我开吧。”

    没有什么好久不见,更没有别的叙旧的话。

    好像他们就没有分开这九天一样。

    江眠微怔。

    陈故懒懒散散道:“你不是不喜欢开车吗?”

    江眠:“……”

    陈故怎么看出来的?

    江眠迟疑了一下,还是下了车,把驾驶位让给了陈故。

    他解释了句:“我是不太会开。”

    江眠考驾照倒是没重考,但是他确实不太擅长,每次上路都慢吞吞,总是会被人在屁股后面按喇叭。

    陈故勾唇:“嗯,没事。”

    他明明没说别的,江眠却觉得他好像什么都说了。

    陈故坐进车里后,才发现放在副驾驶和驾驶座中间的餐盒,以及两杯奶茶。

    食物的香气飘过来,他微扬眉,等到江眠坐上副驾后,才问:“你没吃饭?”

    江眠嗯了声,又慢腾腾道:“还有一份是给你带的。”

    陈故轻笑,在江眠把自己想好的理由说出来前,他先道:“江眠。”

    这明明是这一切是他故意运作的结果,他却偏偏要以此去坐实什么:“你给我带饭,是心疼我说吃不惯飞机餐,要饿一天么?”

    江眠有时候,真的是吃了说话不着急的亏。

    因为陈故弯着眼,在他开口前,先微微倾身凑近他一点,眉眼间满是愉悦:“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我追你这件事,有结果了?”

    作者有话说:

    好啦,今天没啦,宝们国庆快乐哦!明天还有三更!从中午十二点开始哦(贴贴•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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