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聚了神识压向那个阵眼，华云谦想把阵眼取代，却骤然感受到其内浩然如海的精神力。
他退回去，嘴角因为反噬而溢出血来。
精神力之间的冲撞是最恐怖的，尤其是华云谦能清楚地察觉到，对方远在他之上，甚至可以说，已经达到了传说中飞升的程度。
但不应该。
一个秘境如果存在拥有者，那么这个拥有者必须在现世。
他在外围设阵没有受到任何阻碍，说明这个拥有者靠一个中心阵眼就定位了整个秘境。
这真的是大乘期会拥有的能力?
华云谦抬手抹去血迹，翻出几颗丹药强行把精神力重新恢复之后，又探了进去。
这一次他用了全力，拼着神识永久性受损的风险。
但是意料之中的冲击没有到来，阵眼中残留的精神力像是有了主导，轻柔又强势地裹住华云谦，把他的神识送出去。
华云谦愕然抬眸，眼前出现了一个虚幻的人影。
“阁下何人?”停霜剑落在手上，隐隐散发出魔气，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人影没有回应自己的身份，只是道：“这秘境应当属于你。”
所以对大乘期才不设限。
这个秘境出现的目标是华云谦，而不是喻思言。
天道?
华云谦退了半步，警惕地看着他。
能这么笃定地去说秘境属于一个人的，除了天道华云谦想不出第二者。
天道作为世界法则的化身，不会作为一个个体成为秘境的拥有者，除非这里特殊到连天道都不受限制。
人影没有理会他的反应，只是接着自己方才的话继续：“他有他自己的机遇，但不是这里。”
“天地造化，能者得之。”华云谦怒极反笑，停霜剑嗡鸣一声朝人影刺过来，“即使是天道，也没资格界定机遇的归属。”
剑轻松穿过人影的心口，却没有发生任何事。
华云谦感觉自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用了狠劲的一剑却没有落到实处。
那当真只是个虚幻的影像。
华云谦是这样想的，却见人影在下一刻抬手抚了下心口，自言自语一句：“原来这么疼吗……”
不是影像？
那一剑是真真切切刺了进去。
人影的声音终于带上了情绪，对他说：“阵眼的东北角。把东西带走，然后就离开这吧。”
那是一种近乎温和的语气，和这冰冷无机质的声音产生了巨大的撕裂感。
华云谦总觉得那人认识自己，他在记忆里搜寻，游走过每一位他所了解的魔族前辈。
但是人影抬起了手，用一道精纯的灵气把他送出谷地。
修真界的人。
华云谦没有功夫去细想——在他手边，有一个小巧的白玉盒子。
盒子半掩在雪地里，远看或许并不明显，但是对于修士来说，多少有点掩耳盗铃的意味了。
外侧的白玉应当是被设了法阵，华云谦神识探不到内部的情况，只能打开来看。
谁知道这个被称为“属于他”的秘境宝物，在他打开的一瞬间，就窜出了一道流光朝远处去了。
华云谦再低头一看，盒子已是空空如也。
华云谦开始怀疑那个人影是不是压根没有认清他是谁就胡言乱语，冷笑着提剑朝流光追去。
不管怎么样，在他手里待过的东西，断没有拱手让人的道理。
若是秘境中只有他和喻思言也就罢了，万一这宝物让别人拿了去也太得不偿失。
那道流光窜得很快，好在华云谦神识一直锁定着他，不至于跟丢。
流光越过层层区域，最后到了元婴期的区域。
然后华云谦察觉到，这道神识和先前他留在喻思言身上的神识融合了。
神识融合之后眼前视野扩大，他看到那道流光钻进了逐云剑中，“逐云”二字篆刻上血字浮现，剑契大成。
那宝物竟然是逐云被剥离的剑灵。
东西落在了自家人的手中，华云谦也不着急了，停下步子，回望冰川。
方才那道人影，是逐云的前任主人？
可是逐云剑本身出现在两界秘境，剑灵为何又在这里？
还有方才，那个人是把他当成喻思言了吗？
疑问太多了。
华云谦的目光从冰川深处回缩，落到冰原。
两界秘境冰原上的逐云剑，这个秘境冰川谷地的逐云剑灵。
喻思言在两界秘境中消失的那一阵子，是到了这里来吗？
这个秘境里面的秘密很多，华云谦更想把它留下了。
不过是没有中心阵眼……
待在喻思言身上的那两缕神识被华云谦收回，方才丹药的药劲还在，他双手掐诀起阵。
各处被布置下的阵眼爆发出来耀眼的光芒，一道道光柱向他这里汇聚而来，华云谦将秘境飞速定位在魔宫之后，只等光柱汇集完毕就能成功。
最后三尺的时候，华云谦嘴里血腥味翻涌，地上已经多了好几滩血迹，眼前阵阵发黑。
他不仅没有收手，反而加强了法诀。
一尺。
五寸。
三寸。
光芒猝然泯灭。
华云谦眼前彻底暗了下去，他察觉不到外面光柱的暗淡，但是能感应到阵法的消亡。
精神力被透支，华云谦咬了下舌尖逼自己清醒，一道声音越过嗡鸣的双耳，自识海深处而来，带着惶急：“出去！快！”
可是华云谦半点力气也没有，只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一股巨大排斥力，好像要将他压成肉饼。
好嘛。
华云谦分出点注意力苦笑着想，他这次死得竟比前世还早。
如果天道再让他重生，他就把喻思言直接掳到自己寝殿去，管他什么仙尊什么飞升的，不如逍遥一世。
华云谦连自己下辈子怎么活都想明白了，一睁眼却处在虚空里。
说是虚空，是因为周边一片纯白，华云谦自己动弹不得，在空中也察觉不到半点灵气魔气。
但是在他面前却有一面水镜。
水镜中是秘境里喻思言那边的情况。
刀剑门的一行人在休息，喻思言手里把玩着逐云剑，认主之后逐云已经能够随心而变，喻思言把它变成了个小吊坠挂到脖子上。
一切安好，华云谦一时半会也弄不明白现状，只能阖眸去回想方才所发生的事情。
那道声音和冰川中的人影的声音很像。
但是那个人似乎没有要伤害他的意思，秘境却恰恰相反。
最后那一下，是真的冲着杀他来的。
那个人也不是秘境的主人？
华云谦尝试去理清其中的关系，却发现很多都是矛盾的。
人影能操控中心阵眼，但不想杀他，而秘境在方才是想要杀了他的。
被动的保护机制也说不通，至少他所知道的所有的被动触发的术法，只要施法者在现场，就会听从施法者的命令而动。
思考的功夫，华云谦忽然感受到一股灵流从四周渗入他的身体，一点点治愈体内留下的内伤。
但是他还是动弹不得。
水镜中，喻思言已经继续前行，然后到了一个法宝的所在地。
方才华云谦搞出那么大的动静，几乎是一下子暴露了秘境中元婴到洞虚区域的所有关键秘宝的位置。
这一群人想必就是这样找到的。
秘境中不只刀剑门，另一个方向又出现了其他队伍。
也不知道华云谦不在的时候他们都经历了什么，见到对手后没有半分犹豫，直接把剑。
喻思言的逐云剑在其中极为亮眼，直取对面的领头人。
刀剑门这些弟子像是被喻思言驯服了一样，极为配合，华云谦在这边看着，那些弟子的站位甚至已经隐约成阵了。
刀光剑影之间，华云谦注意到了被众人争夺的那件秘宝。
被装在一个小盒子里，华云谦没记错的话，应当是一个丹药。
只不过当时布置阵眼太匆忙，他没有仔细去看究竟是什么丹药。
喻思言已经和对方缠斗在了一起，他身在局外，察觉不出场上人的修为，只能看到少年衣摆翻飞，每一剑都极为刁钻，把对方打得步步后退。
喻思言对阵领头人，占了绝对的上风，但是反观刀剑门修为最高的那个元婴弟子，和其他人缠斗的时候，显得极为吃力。
华云谦朝其他几个人那里又瞥了几眼，然后看着喻思言，若有所思。
少年一开始还只是正常范围的剑招，到后面神色愈发冷漠，甚至出了杀招。华云谦一眨不眨地看着，不相信喻思言会轻易杀人。
但是那一剑还是毫不留情地刺了过去，然而，意料之中的结束并没有出现，天边一道惊雷，直劈向喻思言的手。
华云谦脑海中空白一瞬，下意识想去救，却被牢牢锁在原地。
然后水镜中的画面就被雷霆覆盖，等天雷散去之后，喻思言完好无损地站在原地，还保持着方才那个姿势，刺向对方。
没有直奔心脏，那个弟子肩膀上中了一剑，然后被逐云剑直接挑到了远处去。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华云谦甚至都开始怀疑方才的雷是一场短暂的幻觉。
刀剑门的弟子还在缠斗着，喻思言率先到了中心范围，俯身拿起了盒子。
盒子打开，里面什么都没有。
少年脸上却没有半点意外的神色，重新合上盒子，转头看过来。
那目光恰好落在了水镜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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