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淙的长子墩哥儿是在京城出生的。
他出生后许明成按照族中辈分给他取名,或许是吸取了当年许淙闹着要换名字的教训,所以纸上写了整整十个字。这十个字无论哪一个都是符合许氏字辈并且有很好寓意的,端看他们夫妇喜欢哪一个。
说起许氏一族的字辈,那也非常的简单,就是‘金木水火土’五个字循环往复。比如许明成的名字是许林,就属于‘木’字辈,许淙、许浵、许泽通通都属于‘水’字辈,那么他们的下一辈就属于‘火’字辈了。
据说这五个字是某一代的某个祖宗去寺庙里求来的,能够保佑家族繁荣昌盛。是不是真的有效尚未可知,但这个字辈就这样一代代流传了下来。
许淙是个开明的家长,他找了个时间将这些字写在卡片上让儿子自己选,最后墩哥儿伸出小胖手抓了个‘烁’字。
也就是说墩哥儿的大名为‘许烁’,小名‘墩哥儿’。
‘墩哥儿’这个小名,是许淙起的。
因为他出生的时候是个结结实实的胖小子,也因为那阵子许淙正在读《易经》,所以最后就给儿子取了这么一个小名。
因为是家里有且唯一的一个曾孙辈,小胖墩备受宠爱,不但经常被欢喜的王老夫人和金氏整日搂在怀里,就连许明成闲暇时候,也爱抱着他。
然后抱着抱着,就出了点问题……
这一日,许淙从外面回来,看到墩哥儿蹲在地上一边拔着花园里的花一边嘀嘀咕咕地说些什么,于是就同样蹲了下去,好奇问道。
“墩哥儿,你在念叨些什么呢?”
“爹!”墩哥儿抬起头看到是许淙来了,顿时乖巧地喊了一声,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许淙看,奶声奶气地回道:“墩儿在做诗!”
“唔,我们的墩哥儿会做诗了啊,真不错!”
许淙将他抱了起来,然后吧唧地往他的小脑门上亲了一口,随口问道:“做了什么诗啊,念给爹听听。”
墩哥儿被逗得咯咯笑,高兴地回答:“做诗,做了爹爹的诗。”
然后他就一板一眼地念:“我的爹爹是许淙。”
许淙:……这句话莫名熟悉啊,他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墩哥儿继续念:“一十七岁状元郎。”
许淙:!
墩哥儿接着念:“爹……”
等等等等!
怪不得他觉得熟悉,这首诗不就是‘我的好友孙大郎、身体健康寿命长’的翻版吗?!
虽然字不一样,说的人也不一样,但是风格是一脉相承的,都是那种朗朗上口的打油诗!
任谁听到都能一眼认出来!
想到这里许淙瞬间惊醒,连忙打断了儿子的话,接着把眼前的这个胖墩举了起来,看着他乌溜溜,既天真又无辜的大眼睛问道:“墩儿,这首,这首,”原谅已经二十多岁的他真的说不出来‘诗’这个字,只好咬着牙改口,“这几句话是谁教你的?”
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墩哥儿虽然聪慧,但也只是一个正常孩童,他的身上绝对没有穿越、重生、系统等等金手指。
所以如果没有人教的话他是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学会做‘诗’的。
绝不可能!
他还没开始读书呢!
平时他和云莹也只是教一教他认字而已,比如‘天地玄黄’之类的,他刚刚说的这两句话,绝对是别人教的,而且就在近期!
会是谁呢?
他的奶奶王老夫人首先排除,那么多年前的事,她老人家估计都忘记了。而且她还不识字,所以也教不了墩哥儿。
他娘金氏也可以排除,因为她就不是个多话的人。做不出将他小时候做的打油诗拿给墩哥儿看,还教他怎么参考着做新诗的事。
云莹就更不可能了,她都不知道‘我的好友孙大郎’这首诗呢,而且她要教的话也早就教了,不会等到现在。
至于浵姐儿和泽哥儿,这两个一个已经嫁人,一个到国子监读书去了还没有回来,也没有这个作案时间。
而且他们估计也不知道这首诗。
那,剩下的还有谁呢?
虽然心中已有了猜测,但许淙还是怀着一丝希望问儿子,“乖墩墩啊,来告诉爹,你刚刚念的这两句,是谁教你的啊?”
“是不是你自己想的?”
如果是儿子自己想的,那就是遗传没有错了!
儿子遗传了他在作诗方面的天赋。
无师自通!
所以这两首诗才会如此相似!!
今年刚满三岁的胖墩看着自家亲爹的脸,踢了踢小短腿,然后天真无邪地开口,“墩儿自己想的,”许淙正要露出笑容,然后胖墩又说:“祖父教,给爹的诗!”
“墩儿想,祖父说好!”
许淙眼前一黑!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就是许明成这个渣爹做下的好事,居然将他三岁时做的诗拿出来给他儿子看,还教唆天真无邪的墩哥儿做新诗来嘲讽他这个老父亲!
他一把拎起小胖墩,气汹汹地去找许明成算账。
“爹——”
“爹,你怎么可以给墩哥儿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一进门,许淙就毫不客气地指责,一顶大帽子噼里啪啦就往许明成这个渣爹的脑袋上扣,“你把我以前的诗拿给墩哥儿看,还让他学着做,万一他以后也跟我一样,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做诗怎么办?!”
“那要出大事的!”
“不会做诗,那墩哥儿以后还怎么考科举?!”
许明成眼睛微眯,眉头也皱了起来。
“你这是做什么?”
许淙一看渣爹居然还敢皱眉,顿时更生气了,“爹,你……”
许明成打断了他的话,伸出手道:“把墩哥儿给我,怎么他的脸这么红,你带他去哪儿了?”
许淙:?
墩哥儿怎么了?
他还是很关心自己儿子的,所以马上低头看了一下,然后发现墩哥儿现在的脸色的确比刚刚见面时要红润一些,双眼也亮晶晶的。
许淙伸手摸了一下儿子的额头,没发现什么异常,便道:“应该是我刚刚跑起来了,所以他才这样,诺,你自己看看。”
说完他便把墩哥儿递了过去。
许明成接过孙儿后仔细看了看,又问了墩哥儿几句,才放下心来。
“墩哥儿年纪还小,你平时注意着些。”
他平时很注意的!
许淙愤愤不平,“爹,你不要转移话题,我跟你说正事呢!”
“你是不是把我以前写的那什么‘我的好友孙大郎’给墩哥儿看了?他今天跟我说他做了一首诗,叫什么‘我的爹爹是许淙’。”
“这这这……”
窝在祖父怀里的墩哥儿乖巧地接了下去,“我的爹爹是许淙,一十七岁状元郎!”
许淙伸手捏了捏他的胖脸蛋,吓唬道:“不许念!”
墩哥儿被捏得嘴唇都扁了,呜呜出声,“呜呜呜祖父,祖父……”
“好了,莫要欺负墩哥儿。”许明成不快地拍落了许淙的手,将孙子搂进了怀里,“他今年不过三岁,能懂什么?”
“不过是昨日整理书房,从箱子底下翻出了一些旧纸张而已。墩哥儿看到了很好奇,于是我便教了他两句,能有多大的事?”
许淙:……好气!
丢脸的不是你,当然可以说风凉话了!
不过被这么一打岔,许淙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了,于是便在许明成对面坐了下来,好奇问道:“爹,你说的那些旧纸张是什么啊?”
这也没什么不能见人的,许明成一指旁边的抽屉。
许淙马上起身,将里面的东西都拿了出来。
原本他以为真的只是一些破旧纸张,忘记扔掉的那种,但仔细一看却发现不是。这些东西里面除了他的那首‘我的好友孙大郎’之外,居然还有一些信件、画册!
全都是他以前写的!
许淙举着两封印着黑乎乎手印的信惊讶极了,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回才确认这真的是自己周岁过后寄给许明成这个‘渣爹’的信件。
是那两封巴掌信!
一个左手,一个右手!
他依稀还记得当时自己因为受到了原书剧情的影响,先入为主地觉得许明成是个不负责任的‘渣爹’,于是很讨厌他。
于是就在寄给他的信上印了两个巴掌,正好一边一个。
没想到许明成居然将这些信都保存了起来,还保存得这么完好,若不是被墩哥儿找了出来,他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发现。
意识到这一点后,许淙心情复杂。
他抬头看向了许明成,道:“爹,我早就不怪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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