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双眼一眯,摸起身边的木棒,打算去会会那些家伙。然而没等他下车,已经有人走向前去。
“干什么的!”白十九喊道。
“看不出来吗,打、打劫!把东西留下,放你们一条生路!”
说话的这位,浑身都抖成筛糠了,手里那根木棍眼看着要抖掉,还在凶神恶煞地威胁白十九。
白十九一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拱手道:“诸位还是自行离去吧,我不伤你们。”
“少、少废话!”
“……”
白十九看着他打摆子打成那样,都不知道该怎样劝这老兄。
“把东西留下!”
“你若再这样,别怪我没警告过你。”
白十九耐心耗尽,举起手里的木棒,慢慢向前走去。他的身材不算高大,也就一米七的样子,但是他总是给人一种很危险的感觉。此时的他像是只蓄势待发的豹子,紧盯着他的猎物,即将完成致命的扑咬。
打劫的人群被他吓得纷纷后退,彼此看来看去,就是没人敢挺身而出。刚才说话的人早就偃旗息鼓,现在正努力往人后面挤呢。
秦泽正撑着帘子看热闹,不仅白十九看得出来,他们都看得出来,这群人根本不是专业的劫匪,就是普通的老百姓。估计实在吃不上饭才会兵行险招,搞起这种勾当。
他们没见过血,甚至连打架可能都不会,在白十九那种真正的练家子面前,撑不了多久。
果然,白十九还没说开打呢,对方就丢掉木棍,跪在地上磕头痛哭。
秦泽很无奈,让虎子拿些饼子分给他们。这帮人接过饼子就开始狼吞虎咽,明显还是非常害怕。那种害怕非常古怪,倒不像是害怕秦泽,而是害怕其他的东西。
秦泽环顾四周,远处的天空中正酝酿着黑云,蜿蜒的官道上连只鸟都看不到,只有道路两旁的草丛在微微摆动。他把目光停在高高的草丛上,正好看到个慌张的身影要走进去。
“阿槐!”
“郎、郎君……”阿槐吓得停在草丛边,僵硬地看着秦泽。
“去做什么?”
“撒尿。”
“哈哈哈。”众人大笑,阿槐臊得面红耳赤。
“……回来。”
秦泽紧紧盯着茂盛的高草丛,心里的古怪感越来越强。
“走,提高警惕,注意四周!”
牛儿打了个喷嚏,缓缓迈开蹄子。但让人后背发凉的是,草丛似乎也在随着他们的行动而摆动起来。但草丛太密,根本看不到里面有什么。
阿槐没觉得草丛有什么异常,今天阴天还刮着微风,草丛摆动不是很正常嘛。他不知道为什么郎君不让他撒尿,他实在很憋。
于是他跑到虎子身边,可怜兮兮地打报告:“虎哥,真的想撒尿。”
“都什么时候了,给我憋着!”虎子恨铁不成钢地瞪他,刚才还觉得这小子顺眼呢,怎么现在看着像缺心眼。
阿槐委委屈屈地退回去,只能夹着腿跟着大部队跑。其他人见状,还笑嘻嘻地打趣他,显然也都没多想什么。
“郎君,草丛里有东西。”虎子低声与秦泽说。
“先不管,走。”秦泽的表情也不轻松,如果派人钻进草丛查看,实在太过危险,不如等等看对方究竟想做什么。
但他们已经走了好一段路,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暗,草丛里的东西还紧紧跟在他们两侧,这样下去会变得非常被动。
秦泽咬牙,让车队停下,“大家拿起武器,聚拢过来,不要留空隙!”
看来这事儿今天是无法善了了,必须主动迎战才可能掌握主动权。
“各位也不要畏首畏尾地做那鼠辈,出来我们谈一谈。”
高草的摆动终于停下来,里面突然蹿出几个黝黑的大汉,手里还握着带铁头的武器。
果然!
秦泽刚才就觉得奇怪,一帮手无寸铁的百姓为何不直接讨饭,要装腔作势扮劫匪,然后再求饶讨饭。实在没这个道理,遇到个脾气不好的,别说给他们饭了,直接砍了都有可能。这年头杀匪交给县官,可是有赏钱的。
如果后面还有这茬,那就是情理之中的事了。刚才他们吓成那样,也变得情有可原。
估计那些百姓是劫匪临时抓到做前锋的,劫匪没想到他们那么不顶用,打都没打就认输了。
正常情况下,以十几人对上七十多人,肯定没打就先怕了。但劫匪的胆子非常人所比,就如鬣狗盯上猎物后,很难再撒手。
现在敢以十几个人对上他们七十多人,肯定是看他们这群人身体瘦弱,又拉着满满登登的粮食与成群的牛羊,这才冒险以少欺多。
如果他们这群人真像刚才那些胆小的百姓一样束手就擒,估计根本落不下全尸,毕竟他们对劫匪来说没有任何利用价值,斩草不除根反而是给自己找麻烦,所以这一战必须得打。
秦泽暗暗观察大汉的武器,与他们的木棒相比不知道高出多少等级,这场仗不好打。
他稳住心神,握紧手里的匕首,盯着为首的劫匪喊话:“你欲意何为?”
“什么意和的,会不会说人话?”
劫匪们大笑,为首的那位洋洋得意,“没想到被你发现了,既然这样,把东西给爷爷留下,兴许爷爷们还考虑放你条生路。”
“你他娘的休想!”
与此同时,秦泽身后黑沉的天空中发出巨响,一道巨大的裂纹在云层间闪过,照得他面目凶狠,宛如雷公降世。
“……”
不仅劫匪震惊了,自家人也震惊了。
秦泽看起来清风朗月,一副世家公子的矜贵,实在不像会爆粗口的样子。而且看样老天都在跟着生气,这劫匪实在人神共弃了都。
劫匪有些胆怯,他们害怕被雷劈,但是那么多的粮食与牛羊,相比被雷劈,还是饥饿更让他们胆怯。于是他们举起自己的刀枪,冲着秦泽砍过来!
伴随着雷声滚滚,大雨滂沱,众人立时战在一起。
秦泽新收的奴隶虽然警惕性不足但凶狠有余,他们得知中了套之后马上调整状态,跟劫匪们打起来后也毫不退却。
特别白十九,看着身材不怎么高大,下手却真的狠。他拿着棒子狠狠甩向劫匪,哪里要命他甩哪里,竟然直接敲断了劫匪的脖子!
不愧是上过战场的,真的猛……秦泽俩眼珠子瞪得溜圆,被这血花四溅的一幕刺激得浑身发麻。
然而这样小小的战场也不是儿戏,他愣神的功夫,就有劫匪冲了过来,眼看着就要砍到他的脑袋。
“郎君!”虎子目眦尽裂,冲着秦泽大喊。
秦泽此时已经回神,但再躲已是躲不开,濒死之际他竟然想的是——那么多粮食与牛羊竟然真的要便宜这些狗东西。
结果铁头没有预想之中那样砸碎他的脑壳,而是被甩出去老远。
秦泽懵逼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劫匪,背上还抱着个小人儿。
狗蛋儿?
狗蛋儿和劫匪滚成一团,他死死勒住劫匪的脖子,任他怎样挣扎都甩不开。秦泽也不敢再走神,拿着匕首刺过去,但他没有杀过人,始终不敢往胸口刺,而且狗蛋就在劫匪背后,两人动来动去,他很怕刺到狗蛋。
他抹掉眼前的雨水,干脆先刺在劫匪大腿上一刀。
不过刺在大腿上也够劫匪难受的了,他吃痛之下去抓秦泽的手,反而放松了对狗蛋的防御。
但秦泽与狗蛋儿之间,最危险的显然不是秦泽。
狗蛋趁劫匪注意力转移,歪头咬在他的喉管上!劫匪也没想到真正致命的东西居然在他身后,于是又惊慌地去扯狗蛋。
秦泽这边狠狠抓住他的双手,但他穿过来就是个纤瘦的书生,哪里制得住这样膘肥体壮的大汉,何况还是濒死的膘肥体壮的大汉。但为了不让他伤到狗蛋儿,秦泽也只能忍着手快被折断的剧痛,紧紧抓着他不放。
雨水、泥水、血水混成一团,秦泽看不清眼前的东西,听不到耳边的声音,只能大喊着:“狗蛋儿,快跑!”
但狗蛋儿就像是只咬住猎物的野狼,他的牙齿陷进血肉里,无论猎物怎样挣扎,他都不肯松口,直至猎物咽下最后一口气。
这是他杀人的方式,是他生存下来的方式。
身下的人已经一动不动,但狗蛋儿还没有松口。雨水在他漆黑的眼球上不停地冲刷,看起来他也像死了那般。
“放开吧,他死了。”
狗蛋儿满脸的血痕与碎肉,侧头贴在劫匪的嘴边,确认对方确实是死了之后,才松开那条泥泞不堪的脖子。
秦泽瘫坐到地上,盯着狗蛋儿的眼睛,慢慢收起手中的匕首。
同时,其它各处战斗也接近了尾声,敌不寡众,秦泽方获胜。
中间还有个小插曲,就是最初那些伪装劫匪的人居然也加入了秦泽阵营,与他们一起打劫匪,导致原本人就多的秦泽方,优势更加显著。
秦泽清点人数,发现只有一人受重伤。幸好他之前就准备了药膏,他让伤者躺在马车里,给他简单地包扎一番,便接着往回赶。
原本就不大的车棚,再躺上个病号,就不再有狗蛋儿的位置。于是狗蛋被挤到车外,跟着大家一起走。
狗蛋儿脸色苍白,一只手捂着青紫的侧腰,血水顺着他的衣服滴落在脚下的黑泥里,溅出一个个鲜红的水花。
他便这样踉踉跄跄地跟在秦泽的车旁,不肯落下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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