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兄回来了!阿兄回来了!”头顶上顶着两只包子的秦念兴奋地大喊。
“是,我也看到了!”秦度绷着小脸,眼睛却亮晶晶的,显然也为兄长的到来高兴不已。
“俩孩子之前也没见与宝儿有多亲近,这才几天就想成这样。”柳芳终于等到“失踪”多日的儿子回来,心里的大石头落地,便开始调侃这俩小的。
“宝儿出去一趟,长大不少,兄友弟恭才是君子之德。”
柳芳看着一脸骄傲的丈夫忍不住笑起来,看来不止俩小的,老的也变了不少呢。
“咦?阿兄怎么带了那么多……秃子回来?”秦念瞪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远处成片的光头。
秃子?
秦禾手也不背着了,头也不昂着了,也瞪大眼睛仔细去瞧,还真的全是秃子。
虽说现在和尚不一定剃头,但是剃头的一定是和尚啊!早就听说,朝那那边有不少和尚,难不成儿子被那些和尚说动,要出家吗!
我儿可是要为官的,怎么可能去做和尚!秦禾大惊,心里把和尚们骂了不知多少遍,又默念佛祖保佑千万别让儿子出家。
秦禾恨不得一步踏到一里外的马车前,拉开帘子问问儿子到底怎么回事,又害怕拉开帘子看到儿子锃亮的光头,一时间心情简直复杂到了极点。
被一家人惦记的秦泽看到熟悉的土地,终于松了口气。
伤员的头上被划了个大口子,皮肉外翻不停地流血,虽然涂了药膏,但依旧是杯水车薪。这种伤口,即使是不通医理的秦泽都知道,必须缝合。
终于到了自己家的小土屋门前,他拉开帘子正想招呼人来抬伤员,就看到车外站了一排的老少。两个小炮弹更是直接射向他,嘴里还大声喊着:“阿兄!你可回来了!”
秦泽被撞了个趔趄,当他意识到是秦度秦念后,赶紧把两个团子摁在怀里,转头吩咐虎子:“去烧热水,把人抬进去。”
“郎君,那可是你住的地方,抬到我那里去吧。”
“都行,快!”
白十九没有任何犹豫,迅速抱起十八,钻进虎子的小屋里。没错,这次伤到的正是他的哥哥——白十八。
白十九双眼赤红,压抑着内心的痛苦,他知道哥哥是凶多吉少了。所有人都这么认为,头上开了几寸长的口子,怎么可能再活下来。
“虎子,去找大夫!莹莹,热水、火,还有针线,快帮我准备。对了,莹莹把我之前吃的药找出来,煎一副。”
秦泽没什么时间与家人叙旧,十八的情况太危险,他不能再耽误时间。
“阿父阿母,快带度儿念儿离开,我现在有重要的事要做,等会儿再与您细说。”
秦泽说完就跟着莹莹钻进了十八的屋子。伤口里肯定存在铁锈,必须要仔细清理。酒精什么的也就别奢望了,只能拿水凑合,虽然这样可能导致问题更加糟糕,但也只能活马当死马医。
就算找来大夫,医术也并不高明,小地方的大夫顶多给你开副药,让你喝了以后听天由命。就拿原主之前呛出肺炎的病来说,喝了多久的药了不还是一命呜呼,还是他穿过来后,自己拿了个消炎镇痛的方子去开药才治好。
当年为了练口才,背了几样药方——他觉得背菜谱比较俗,没想到还救了自己一命。
秦泽用水冲洗皮肉,又拿着细绢轻轻地擦拭。血还在不停地向外流,十八脸色苍白,呼吸也非常微弱。
秦泽深吸一口气,仔细在伤口上翻找,实在看不到任何铁锈的碎片,才抖着手拿起绣花针。这实在是个挑战人神经上限的活,他本身就不会缝衣服,现在还得缝皮肉,刚下手两下就扎歪了针。
白十九看得心惊胆战,他从未见过这样治病的,又是翻着伤口找东西,又是拿着针线缝,这不是要杀人吗……
但他这个时候已经没有能够信任的人了,只能压抑住内心的惊惧,看着秦泽在他哥脑袋上忙碌。
秦泽瞥了眼木桩子似的白十九,看来他已经彻底指望不上。
“郎君,我来吧。”
“你不怕……”
莹莹接过秦泽手里的针,对着那条狰狞的伤口,一针一线地穿过,手把极稳,针脚极密,竟是比秦泽看过的外科医生缝合得还要漂亮。
真乃术业有专攻……
“大夫多久到?”
“就算是去附近村子里找,也得半天时间。”
秦泽不由得有些后悔,看来住得离县城远也不是什么好事。
醇厚的药香飘来,他转头去看,狗蛋儿正小心翼翼地端着个木碗,木碗里装着满满的黑色药汁。
秦泽顿住,但很快走上前去把药碗接过来,“多谢。”
低着头沉默的狗蛋儿又让他多看了两眼,他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回到十八的床边。
就如同针线活那样,喂药的活对于秦泽难度只增不减。他拿着药碗在十八嘴巴比划,喂了三口流出来两口……
一屋子人的目光下,秦泽汗都快下来了。
这时候又是莹莹从天而降,“郎君,我来吧。”大概她对于刚才秦泽撒药的行为有些不满,还满脸心疼地补充了句:“这药可贵呢。”
“那、那便有劳莹莹了。”
秦泽从善如流地退到一边,看着莹莹捏住十八的嘴,三两下将一大碗药汁给灌下去,一滴都没有洒!他忍不住汗毛直立,之前莹莹给他灌药,是不是就这种……喂猪猡的方式。
不管怎么样,他们能做的已经做了,只希望十八能坚强一些,度过这个难关。
“十九,你留下陪他吧。如果身上摸着太烫,就拿这瓶子里的酒擦擦十八的手心脚心,擦身上也行。等会儿我会再来看他,不要担心。”
“诺。”
其实秦泽交代些方法,反而让十九放下心来,不管怎么样,只要有他能做的,就能帮到十八。
刚才路上暴雨,秦泽的头发和衣服还湿漉漉的,虽说是夏天,也不能掉以轻心。他的肺炎不知道痊愈没痊愈,这会儿要再感冒,可就麻烦大了。
秦泽刚要出去,就看到站在门口的狗蛋儿。狗蛋儿不再像之前那样,总是跟在他的身边仰头盯着他看,而是躲在角落里,垂着头,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召唤。
那个角落在门后,黑漆漆得连光都照不进去。
秦泽伸手,把他拉出来,“走。”
狗蛋儿的手很凉,却紧紧抓着他,直到来到内室,依旧不肯撒手。
秦泽拍拍他脏兮兮的小手,“衣服脱了,躺床上。”
狗蛋儿点点头,但脱衣服的时候也不肯撒手,他折腾了半天,似乎在思考如何能在不撒手的情况下把衣服脱了。
“撒手。”
狗蛋儿终于老实了,衣服脱了,爬到床上躺平,眼睛又开始盯着秦泽看。
秦泽原本还有点尴尬,这下真是哭笑不得,当看到狗蛋儿身上大片青紫的伤口时,就再也笑不出来。他手里抹上药油,轻轻在伤口上搓动。
屋子里非常安静,有阳光从窗口照射进来,照在秦泽的身上,让他整个人都镀了层白光。但同时也照出狗蛋儿伤口的狰狞,那些紫得发黑的伤口简直触目惊心。
按理说,十三岁的孩子受这样重的伤,早就哭喊不停。可狗蛋儿就跟感受不到似的,那双眼睛还在紧紧盯着秦泽。
“今日多谢你。”秦泽哑着嗓子开口,当他抬头去看狗蛋儿的时候,狗蛋儿又把眼皮垂下。
秦泽有心转移他的注意力,便逗他,“你不是喜欢看我吗?”
狗蛋儿的嘴巴紧紧抿成一条线,额头上的汗珠不停地往下掉,显然并不是真的感受不到身上的疼痛。
“你怕。”
静谧的内室里,良久传来一声轻笑,“我为何要怕。”
*
“宝儿,到底发生了什么?莹莹说你去朝那采买,怎么带回来这么多人?”
秦禾见秦泽出来,终于逮到了机会凑上去。
秦泽这才想起来老父还在呢,他赶紧如此这般地跟老父交代了一下这次的经历,听得老父眉毛都快皱成一条。
“遇到劫匪!?你可受伤?”
“我没事,那么多人保护我呢。”
秦禾上上下下把秦梁打量数遍,才将心放回肚子。他吓得浑身冷汗,不得不板着脸教训儿子:“以后绝对不能独自出门!”
“晓得了,晓得了。”
秦泽给老父朝着厨房使眼色,“阿父别让阿母知道,她肯定更加担心。”
“你也知道你阿母会担心!”
秦禾非常生气,但又怕柳芳发现,声音压得跟做了贼似的。
得知儿子没事,秦禾又操心起其他的事,“那些奴隶你打算怎么卖?”
“……卖?”秦泽纳闷,“我打算自己用的。”
秦禾瞪大眼睛,“这得上百个吧,咱们怎么养得起。”
“阿父别管这个了,我有自己的打算。”
“你有什么打算,你现在地里还没见到一颗粮食,拿什么养他们。”
“阿父……”
秦泽觉得给十八治病都没说服父亲来得累,他再三保证他们所有人都吃得上饭,才终于打消了秦禾的疑虑。他长长地吐出口热气,感觉嗓子都要冒烟。
他这边说得起劲,没注意到门外蹲在地上的奴隶们。于是他打开门时,奴隶们全都期期艾艾地看着他。
难不成听到他与父亲的对话了?秦泽一笑:“虽说有些辛苦,但是诸位还是得抓紧去夏种。”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