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元桥城中村,是江州市江南区远近闻名的美食一条街。
整条小吃街充斥着形形色色的小馆子、大排档,虽说其貌不扬,但是其味飘香。
一家香辣鱼的大排档门前,停着价值百万豪车,引起了路过行人的侧目。
时青砚与言卿刚刚落座没多久,一阵粗犷浑厚的嗓音响起。
“哟,小时!今天带朋友一起来啦?”
来人是大排档的老板老陈,他擦拭围在腰间橄榄绿的围裙,笑眯眯地与两人打着招呼。
时青砚显然是这家店的常客,他站起身,对着老陈客气笑道:
“老陈,我好久没来了,店里生意还是这样好啊。”
“哈哈哈哈都是附近的街坊邻居捧场,你放心我肯定优先给你出菜,绝不让你等!”
岁月在老陈脸上刻下了深深浅浅的痕迹,却莫名多了几分慈祥感觉,他看向言卿上下打量道:
“哟,这孩子长得好俊!”
言卿朝着老陈礼貌地笑了下,清冷的眼皮染了淡金浅红。
老陈给两人倒了一壶茶,又拍了拍胸豪气道:
“小时,上次你帮我赶走那群小混混,我还没来得及感谢你,这一餐我老陈请客!
言卿的目光定在的时青砚的脸上,眉眼上一层好奇与戏谑。
稀奇,鬼王也会做人事?
时青砚察觉到了对方的打量,他偏着头,态度温和:
“好啊,今天就让你破费了。”
“对了,今天我刚搓了鱼丸,又大又圆!
还有刚到的鲈鱼齐整块头,保证你跟你朋友都爱吃!”
时青砚没有急着答应,反到侧眸望向言卿,温柔地问道:
“要不要试试?”
男人的嗓音太过温和,言卿的眼尾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
或许是夏夜晚风抚慰人心,或许是晚霞实在美的出奇。
在橘红朦胧的霞光映照下,烟火气十足的大排档,生出了几分旖旎温柔的滋味。
鬼使神差的,言卿点点头。
“老陈,一份鱼头鱼丸汤,一份麻辣沸腾鱼,再加一盘凉拌毛豆。”
“没问题!”
说话间,老陈从盆里捞起一条肥美鲈鱼,手起刀落利落刮着鱼鳞,嘴里还忘问着:
“沸腾鱼是微辣,中辣还是特辣?”
时青砚轻抿了一下唇,看向言卿,似乎是在征询他的意见。
“微辣怎么样?”
“好嘞~,微辣。”老陈麻利地迎合着。
言卿突然意识到,一直以来,他都是被时青砚架着走。
时青砚说捉鬼他就去抓,时青砚说吃饭他就要吃,时青砚说微辣就微辣。
他似乎总是落于下风,被人掌控的那一个。
言卿突然起了反骨,对上了时青砚眼底还未收起的笑意,磨了磨牙挑衅道:
“魔鬼辣,我要魔鬼辣。”
魔鬼辣,据说其辣度可达90-105万史高维尔,是极其恐怖的存在。
时青砚斜斜倚在靠背上,有些意外挑着眉,他再次确认道:
“你确定?要魔鬼辣?”
言卿半眯起桃花眼,指尖不怀好意轻叩着圆桌,喉间轻嘲了一声:
“怎么,你怕?”
既然时青砚要请他吃饭,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反正他所剩无几的味觉,也尝不出什么味道,还不如在彻底丧失前好好得狂欢一把。
不对,是好好得整时青砚一把。
时青砚微敛了一下双眸,嗓音冷磁道:
“这是我们的第一次。”
???
言卿眉梢不可置信地牵动了起来。
这他妈是什么虎狼之词?!
“这是我们第一次,一起吃魔鬼辣。”
时青砚缓缓补充道。
……
大哥,有话麻烦一口气说完。
言卿坐在大排档塑料椅上,盯着桌子上陈年油渍,莫名地有些微妙开心。
鲛人天生爱干净,这个大排档显然各方面并不符合言卿的预期。
但很奇怪,这个地方却给他一股很熟悉的感觉,好像他曾经在这里吃过无数次饭一样。
时青砚拿出一包酒精湿纸巾,来来回回擦拭了好几遍桌子。
言卿抬眸看了他一眼,轻声揶揄道:
“我以为,像你这样的有钱人,不会来这里吃东西。”
时青砚轻哂一声,放缓了声音。
“老陈手艺不错。”
下单没多久,一盘红通通的麻辣沸腾鱼就被端上了桌,魔鬼辣的刺激气味伴随着热腾腾的蒸气,一下子窜到人的鼻腔里。
光是闻到这刺鼻的辣味,时青砚眸光渐深,忍不住握拳轻咳。
“咳,咳咳。”
而言卿却丝毫不受影响,他用公筷夹起了一片鱼肉,搁在时青砚的塑料碗中。
一双桃花眼弯成了小狐狸,颇为善解人意道:“时总,您尝尝。”
时青砚眸光潋了一层温柔,握住筷子的手指微微弯曲,骨节泛白。
明知道这是一个想看自己出丑的恶作剧,可架不住他喜欢言卿啊,就算他给自己夹的是穿肠毒药,他也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可时青砚还是低估了魔鬼辣,他才刚吃了一块鱼,整个口腔都是火辣辣的灼烧感。
“嘶,好辣,咳咳咳。”
时青砚捂住辣的发麻的嘴巴,咳得失去了风度。
可言卿的眼神却明亮如曦,带着毫不遮掩的得意,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
总算是让他搬回了一局。
“算了,你吃不了辣就别吃了。”
嘲笑够了的言卿,大发慈悲给时青砚递了一瓶水,看着滋滋作响的沸腾鱼还真有些饿了。
在丢失味觉之前,言卿十分挑嘴。
可是今天的这份沸腾鱼,鱼片厚度适中,肉嫩而不腥,口感十分爽滑,甚至是还有些弹牙。
言卿一口气炫了好几筷子,因为魔鬼辣的关系,白皙的皮肤迅速染上了一层胭脂红,五官也变得昳丽冶艳。
在他沉浸吃辣的同时,时青砚闻着呛鼻的辣味,微微蹙起了眉头。
就算一个人再怎么嗜辣如命,决计不是言卿这般平常的反应。
时青砚心里忽然升起了不安的预感,难道说,他的味觉迟钝感受不到辣?
就在言卿继续夹着鱼肉时,拿着筷子的手腕被人轻轻握住了。
时青砚手指修长,掌心还带着滚烫的热度。
“怎么了?”
吃在兴头上的言卿红唇饱满带着肿,就连茶色的眼瞳都蒙上了一层水汽,将他原本浓稠艳丽的美貌放大,透着说不出的风情。
“喝碗汤吧。”
时青砚维持着先前的姿势,将事先舀好的鱼丸汤,轻轻推在言卿面前。
露天的大排档树荫浓长,言卿辣得眼眶都红了,可他只看了一眼寡淡奶白色的鱼汤,摇摇头:
“我不想喝汤。”
言卿一面说着,一面挣脱他的桎梏。
时青砚眸色暗了几分,“太辣了,喝点汤缓缓。”
言卿没理他,筷子依旧夹着沸腾鱼,时青砚沉默地垂眼看着他,晦暗神情让人琢磨不透。
一片,两片,三片。
正当言卿夹起第四片鱼肉时,时青砚心底升腾起一阵无名火来。
他十分粗暴拽下言卿的筷子,啪的一声拍在桌上,声线微沉道:
“别吃了!”
怒气在这一刻发作,或许是此刻他身上散发的气势太过骇人,喧闹的大排档因这句低吼而安静下来。
“妈耶,那个男的好凶!”
“长得倒是挺帅的,该不会是什么小明星吧?”
无视了周遭的议论纷纷,时青砚眸中是显而易见的暗沉,在剧烈地翻涌着。
言卿皱了皱眉。
有病吧!时青砚为什么勉强自己喝汤,他又凭什么扔掉了自己筷子?
就因为他是高高在上的鬼王,所以自己就要听他的?
言卿丝毫不惧盯着他,茶色的琉璃眼珠好似浸染了浓黑的雾。
他冷漠而尖锐道:“你凭什么管我?”
他今日好不容易尝出几分辣味,还有一丢丢鱼肉的鲜甜,他凭什么不让自己享受?
言卿说完,又拆开了一双干净筷子,再度伸向沸腾鱼。
见言卿处于破罐子破摔的情绪,时青砚身子一僵,背脊控制不住轻微颤抖,他近乎哀求着:
“求你,别吃了。”
言卿夹筷子的动作一滞,盯着红彤彤的沸腾鱼,眼睫轻眨:
“时青砚,你知道吗。
我很久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这句话,让时青砚浑身冰冷又疼痛。
下一瞬间,他大力拽着言卿站起来,朝着巷口的黑色宾利走去。
“别吃了,跟我走。”
低低沉沉的声音伴随着咬牙切齿。
“时青砚,你松手,你在做什么!”
两人的视线撞在一起,言卿眼神似苍茫孤狼一般凶恶,毫不掩饰心中的怒火。
时青砚废话不多说,他直接俯下身,打横将言卿抱起。
言卿十分清瘦,时青砚没有用几分力气,很轻易地就将他钳制在怀中。
当言卿意识到自己被人抱在怀中时,清冷的眉眼有一瞬间变得迷离……
他记得在那个梦里,从废墟中救出他的男人胸膛也是这样的炙热,心跳也是这样有力。
时青砚是强拆那日救他的男人吗?
言卿的脑子有些乱。
下一瞬间,他被人粗暴扔在副驾驶上,车门砰的一声关上。
时青砚回到驾驶位,阴沉着眉眼,一语不发启动车子。
言卿看着窗外倒行的树,夕阳斑驳的光影,从他艳丽泛红的五官掠过,漂亮的桃花眼皱了皱。
他不明白时青砚的火气从何而来,他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乖乖被他抱上车。
算了,想不明白就不想了。
时青砚与言卿心里都憋着气,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两人用沉默对峙着。
或许是刚刚太得意,言卿的报应很快就来了,他的胃开始一纠一纠的疼。
言卿疼得脸色煞白,只得用力掐着指尖,提醒着自己不要太过在意胃部的绞痛,也不要再时青砚面前露怯。
时青砚突然靠边停下车,扔下一句“等我”便推开了车门。
等他再次回来时,手里提着一个牛皮纸袋,里面装着好几个药盒,有止痛的,有消炎的。
时青砚找出胃药,敛起眸中的阴沉,沉默不语地递到言卿眼前。
他的唇线抿成一条线,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他是真的很生气,他气言卿对自己的毫不在意,更气自己颓然与无能为力。
可言卿的目光却从时青砚的锁骨处往下移,他穿的是极为考究的黑色衬衣,下腹紧致的肌肉,被完美得掩藏在衬衣的轮廓里。
这的确是一副足够令人着迷的皮囊,若时青砚勾勾手,只怕会有无数人拜倒在他的西装裤下。
言卿忽然问道:
“叶轻语真的不是你女朋友吗?”
时青砚有些怔愣,安静地看着他,摇摇头。
“不是,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听到普通朋友四个字,言卿轻轻地笑了起来。
他的眉眼细长而艳丽,带着勾人魂魄的妩媚。
不是女朋友就好。
或许,他不用找另外一条鱼度过情潮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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