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珍珠耳环的少女动了,她在看着言卿。
言卿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插在裤兜里的右手不动声色地捏起指决。
“风来云散,逐日之火,收摄阴魅,显!”
一声喝令之下,《带珍珠耳环的少女》挂画瞬间变了模样,画中少女空荡荡的眼白里,隐隐约约透出一团黑雾。
准确的说,一道鬼影,就藏在画中少女眼白中。
言卿指尖掐决,掌心飞出一簇朱红色的火苗,这是上古逐日之火。
画框随即一点即燃,带着珍珠耳环的少女恬静面容逐渐变得扭曲,她开始凄惨尖叫。
“啊——好疼!”
火舌无情地吞噬着画中人,待鬼泣声渐渐变弱,言卿上前几步指尖一提,便将奄奄一息的鬼影从挂画之中拎了出来。
艳鬼被逐日之火烧得面目全非,此刻全身透着一股焦糊味,她狼狈地缩成一团,苦苦哀求着:
“求求各位天师,别杀我,别让我魂飞魄散!”
时青砚寡冷的视线睨她了一眼,嗤笑出声:
“艳鬼,你还挺会躲。”
艳鬼知道自己大势已去,依旧哀求道:
“我真的只害过何国鹏一个人!
求你们饶了我这回吧,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害人了!”
时青砚居高临下俯瞰着她,眼神又冷又淡。
“可是,我饿了。”
闻言,艳鬼惊恐地盯着时青砚:
“你,你是要吃了我?”
“不错。”
时青砚的声音无波无澜,没什么起伏。
自始至终,言卿都没有说话,他看到落地窗外有一束光线透了进来,在时青砚身形镀了一层光华。
男人眉眼出众,一头凌厉短发被斜阳氤氲成暖色,冷冽的五官平添了几分柔和。
就是这样一个面容完美如神祗的男人,真身竟是以怨气为食的恶鬼之主。
艳鬼知道自己也没有活路了,她不甘心就这样成为盘中餐,她望着言卿的背影暗暗咬紧尖牙。
是他!要不是他发现自己藏在画中,或许她就不会丧命于此。
想到这,艳鬼狰狞地尖啸一声,随后一道黑雾从她口中吐出,迅速攀上言卿的左脚。
“那就一起去死吧!”艳鬼凄厉地大喊。
这一切发生的猝不及防,言卿只觉得左脚一阵剧痛,黑雾好似是带着刃的钩子,死死缠紧了自己。
言卿垂下眼眸,有几滴鲜血冒了出来。
点点猩红去刺痛了时青砚的眼睛,倏地,他周身气压一低,空气变得分外得阴冷。
时青砚颀长的身子立在原地,伪装许久的冷静与散漫被打破了。
“本不想让你死的这么难看的。”
锋利的唇齿间冷漠碾过这句话,一双漆黑的瞳孔却不见底色。
艳鬼被他散发强大的气场所震慑,她试图爬向门口,就当她握住了铜制门把手时,隐约窥见屋外光亮时。
一大团幽蓝色的光晕,将她送头到脚密密麻麻覆盖。
她惊恐又慌乱,试图拍掉身上的光晕。
才转眼的功夫,艳鬼原地升天爆炸了。
没错,艳鬼像一颗被吹爆的气球,在半空中炸成一片片腐烂的碎肉。
啧,怪恶心的。
言卿抿着唇,沉默地看着墙纸染了深褐色泥泞的血迹,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这位掌握生杀大权的鬼王大人,比传言之中还要更加喜怒无常、心狠手辣。
将他散漫矜贵的外皮剥开,他是残酷无情的弑魂者,是心无慈悲的恶鬼之主。
仿佛万物生灵是生是死,不过在他为所欲为的一念之间。
时青砚寡冷的目光,暼了眼满地碎肉渣。
他漠然转头,刚好撞上了言卿半明半暗的视线。
那眼神冷冽如刃,刺得他又酸又痛。
空气不可避免地安静了下来,卧室并未完全关窗,微微的风拉扯着窗帘,猎猎作响。
言卿神情似生气更似厌恶,单薄的下颌傲冷抬起。
时青砚视线一寸寸扫过他泛凉的眉眼,心里顿时沉了下,声线带着卑微的讨好:
“吓到你了?”
言卿抬起细长眼尾,带着又薄又冷的讽刺,道:
“鬼王大人好本事,大白天都能炸烟花。”
空气中弥漫着敌对的意味,两人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剑拔弩张的状态。
一片寂静中,时青砚垂下眼睫,轻声道:
“抱歉。”
听到对方软言软语的道歉,言卿怔了一怔。
高高在上的时青砚,丢下所有强势霸道的外壳,在和自己道歉?
时青砚眼底浮现懊悔的情绪,他垂着头,像极了一个前来认错的小孩。
“我见她伤你,一时情急所以才失了分寸……”
低低哑哑的声音,透着几分闷闷的委屈,软和的近乎低声下气。
“抱歉,我以后不再这样了。”
时青砚碎发垂落在眉骨,削减了杀伐时的凌厉,莫名添加了几分少年的脆弱感。
言卿沉默了几秒,随后冷飕飕瞥他一眼:
“下次,别弄得这么恶心。”
说完,言卿头也不回地离开爆炸现场。
等到他走后,斜阳下时青砚半敛着眉眼,面上的委屈倏地退散得干干净净。
他薄唇翘着,轻笑出声。
若是早知道这个冷情冷心的小鲛人,是吃软不吃硬,当初他又何必那样狂妄霸道地禁锢他。
这一世,他要慢慢诱他上钩,再把他压在身下,看得牢牢的。
想到这里,时青砚眼底漆黑翻滚。
遮下了阴鸷而暗涌的光。
***
离开别墅后,时青砚给特殊调查局打了个电话,把死者与艳鬼的身份简单交代了一下,顺便提醒对方记得来这里善后。
他还特别交代了一句,“鬼婴灵不见了,你们要注意。”
做完这一切的时青砚,扬了扬车钥匙,对着不远处的言卿说道:
“走吧。”
言卿回过头,眉清目淡道:“去哪儿?”
时青砚身材挺拔,半倚在黑色宾利的车头,似笑非笑地落下一句:
“请你吃饭。”
言卿神情微僵,想起刚刚的场面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明明他亲手炸了他的晚餐。
时青砚刻意压低了声线,补充一句:
“作为赔罪。”
看到那样恶心的场景,还吃个屁的饭!
言卿脸上全是蓦然,他站在原地不动,任对方如何催促就是不上车。
时青砚忽然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好整以暇地环着手,勾出一抹薄笑,散漫道:
“你是自己走过来,还是要我抱你?”
郊外风大,男人冷而磁的嗓音飘落在风里,丝丝燥意充斥着空气。
时青砚眉眼生得深邃,禁欲又勾人。
偏生此刻的眼神过于炙热,就像一团烧着的火,将人轻易缠进热烈的火雾里。
清风与维达两个小纸灵趴在后视镜旁,竖起耳朵尖尖。
清风一把掐住了维达的肩膀,兴奋如尖叫鸡道:
“维达,你听到了吗!主人在说骚话撩拨他!”
维达被清风摇散了架,浑身纸都在哗啦啦响:
“别晃了,再晃下去我就没了!”
言卿浓密的鸦睫不可置信眨了眨,耳朵却可疑得一点点红了。
这人刚刚说了什么?
你是自己走过来,还是要我抱你?
他是疯了吗?
时青砚懒洋洋地倚在车身,眉眼间染了笑。
他淡扫言卿泛红的耳尖,轻飘飘来了一句:
“看来你在等我抱你。”
我等xxxx!
言卿暗骂一声,再度被时青砚的不要脸给惊到!
他这样不要脸的人是怎么当上鬼王的!幽冥鬼界难道就没有根正苗红的人才了吗?
言卿冷着脸,声音还带着气:
“时青砚,你还要不要脸了?!”
时青砚一只手随意搭在车顶,他挑眉轻笑了一声。
“既然你不肯上车,那我就不要脸了。”
说完,他朝着言卿阔步走去。
言卿下意识瑟缩了一下,他毫不怀疑时青砚会疯狗上身,丧心病狂抱他上车。
言卿没来由慌乱,连自己的脚伤都不顾,几乎是一蹦三跳地躲到车上去。
时青砚砰的一下关上车门,木调檀香在狭小的车厢内霸道侵袭,肆意剥夺言卿本就稀薄的空气。
扑面而来的男性荷尔蒙,引得言卿胸腔莫名震动,他有些不自在往角落挪了挪。
但狭小的车厢内压根就避无可避。
时青砚一上车便弯下腰,不由分说撩起了言卿的裤腿,隐隐薄茧无意滑过敏感小腿软肉。
言卿没料到对方的举动,狭长的眼尾晕着桃花的粉,他有些手足无措的羞恼:
“你干什么?”
时青砚扬了扬手中的棉签与酒精,轻哂道:
“我能干什么?”
言卿的小腿一直在流血,冷白的皮肤与鲜艳的血液,看上去尤为刺眼。
“还是我自己来吧。”
言卿挣扎着要自己来,可却被时青砚攥得更紧,他偏头避开他的视线。
“别动,又出血了。”
时青砚声线发着颤,语气隐着说不出的情绪。
“鲛人擅长自愈,可是这怎么还一直血流不止?”
时青砚眸间似氤着层层情绪,动作却是说不出的温柔。
言卿敛睫,忽地轻声笑了:
“时青砚,我快死了。”
时青砚拿着棉签止血的指尖微颤,他没有问他为什么会死,只是低低沉沉说了句:
“忍着点。”
时青砚的脸隐在黑暗里,就算车内光线较暗,依旧不妨碍欣赏他出众而完美的长相。
只不过他眼瞳黑沉,气势竟有些莫名骇人。
言卿看时青砚处理伤口很娴熟,好像这样伺候人的小事,他做了千百遍一样。
“疼吗?”
时青砚声音很轻,听在耳朵里像是柔软的棉花拂过。
言卿的心脏有一瞬收紧。
他被男人的温柔包裹得密不透风,只能听着自己鼓噪不休的心跳声。
他声音发着抖:“习惯了。”
作为黄泉摆渡人,流血对言卿来说早就是家常便饭,要不是刚刚时青砚撩起他的裤腿,他都不知道自己伤的有这么严重,深可见骨,血迹斑斑。
时青砚温热的掌心落在言卿发顶,轻轻揉了揉。
“我不会让你死。”
简短的字句仿佛带着千斤重的承诺,一字一字砸在言卿心口。
时青砚抬起头,以无比虔诚的姿态,专注又安静地与言卿对视。
深邃冷冽的眉眼间卷了一层温情,轻易击落言卿脆弱的防备。
今天的时青砚很不一样,他是强势与体贴,血腥与柔情的矛盾交织体,带着说不出的蛊惑。
言卿脑子里有根弦嗡的一下就断了。
心脏处泛起了涟漪般的痒,明明是那样心狠手辣的时青砚,却给人一种温柔到骨子里的错觉。
这种认知让他觉得羞耻而狼狈,只想尽快逃离。
而言卿自己不知道的是。
原本孤独惯了的心,在一刻开始,陷入了魔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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