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玉并不知道她的一时不忍被人钓鱼执法了,就在多铎跟豪格唇枪舌剑之时,明玉正被达哲拉着问家长里短。


    奇怪的是,明玉空空如也的大脑在看见达哲的瞬间,被记忆的画面填满,达哲问什么,她答什么,诸如父母的身体,族人的情况,草原现在怎么样了……


    对答如流。


    明玉很庆幸,原主有一个幸福的原生家庭,父亲是科尔沁郡王,母亲是大妃,父母恩爱,家庭和睦,家族在科尔沁草原极有威望。


    原主是长女,生得漂亮,从小被父母捧在手心娇养长大。


    反观明玉是个孤儿,因为先心病出生便被亲生父母遗弃,后来辗转于多个收养家庭,每次都因看病花钱太多而被退回孤儿院。


    每一次被退,对年幼的明玉来说,都是一次残忍的情感剥离,需要几个月甚至几年才能放下。


    没有人比明玉更渴望亲情的温暖,所以她很快接受了达哲的善意,并把达哲当成了自己的亲人。


    达哲被明玉空前的热情震惊了,从小长姐就不是很喜欢她,更喜欢次妃所生的诺敏,诺敏比她嘴甜,会讨好人。


    当时金朝派人来给大汗的长子说亲,本来原定是她,诺敏私下去求长姐,结果先出嫁的那个人就变成了诺敏,她又等了一年才嫁给多铎。


    倒不是豪格比多铎好,或者她多想嫁人,只是长姐的做法让她很难过。


    毕竟她们才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


    “长姐,墨尔根代青他……早起去黑山崖放鹰了,说明日回,让我和多铎过来迎你。”达哲并没按多铎教她的说。


    就算长姐不喜欢她,她们也是亲姐妹,又一起嫁到大金成了妯娌,她没道理帮着多铎骗自己的亲姐姐。


    说完达哲飞快掏出手帕,准备陪着长姐一起哭,顺便帮她擦眼泪。


    且不论长姐对墨尔根代青近乎疯狂的迷恋,只说今日大婚,新郎不在,正常人她也接受不了啊。


    达哲想一想都为长姐难受,当场红了眼圈,抬头却见长姐长长吐出一口气,唇角似乎翘了翘,又强行压平。


    达哲:“……”这是气疯了吗?


    明玉想了半天,也算想明白了。


    如今生态环境恶劣,偷跑出去也是个死,还不如乖乖留下继续扮演原主。


    见过达哲之后,明玉更加坚定了这个想法。


    至少这里有爱她的家人,有来自科尔沁草原乃至整个漠南蒙古的支持,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至于多尔衮嘛……明玉持保留态度,还要等见过再说:“不过是进个城,谁接都一样。”


    达哲再次愣住,这还是她那个天真烂漫到有些矫情的长姐吗?


    从科尔沁到盛京,路途遥远,她当年坐了足足两个月的马车才赶到,饶是如此,身上的骨头都快被颠散了架。


    而长姐不到一个半月就赶到了,看眼底青黑可以想见,必定是星夜兼程而来。


    当年多铎出城迎她,她还觉得委屈。


    墨尔根代青如此怠慢,长姐当真半点都不难过吗,若换成她早哭成泪人了。


    明玉看向达哲,见对方眼圈红红,忙安慰她:“你能来接我,我很高兴。”


    于是达哲更感动了,飞快擦去夺眶的眼泪,双手握住明玉的手,真诚道:“长姐放心,我这就跟多铎说去,让他无论如何也要把墨尔根代青找来。”


    长姐这婚事本来就是强求的,若大婚之日墨尔根代青不在,贝勒府的那帮狗奴才肯定有样学样,到时候还不知会怎样为难长姐。


    长姐被墨尔根代青迷住了,什么都能忍,她可忍不了。


    明玉还没做好见多尔衮的准备,忙拉住达哲,达哲以为明玉怕她会因此得罪多铎,回头笑道:“没事的,长姐,多铎浑是浑了点,可他对我极好。”


    想了想又道:“让墨尔根代青出城接你是大汗的意思,多铎很聪明,他会想明白的。”


    明玉初来乍到,将来还要在大汗手底下讨生活,让多尔衮来接她既然是大汗的意思,她自然不能有异议。


    谁知达哲还没走出马车,头顶再次响起凄厉的鹰鸣,一声接一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马车再次摇晃起来,达哲差点没站稳。


    她听了一会儿,惊喜道:“是墨尔根代青的鹰群!长姐,墨尔根代青来接你了!”


    马车晃得厉害,明玉让达哲坐回来,达哲坚持下车:“墨尔根代青会来看你的,我坐在这里不合适。”


    明玉:“……”可我不想见他呀。


    达哲离开之后,兔子又炸了窝,娜塔下车抓兔子去了,乌云在达哲过来之后上了别的马车,明玉只好裹紧白狐皮斗篷走出去帮忙。


    顺便看看那群流民离开了没有。


    谁知才出车门,头顶忽然风起,将车顶上的雪沫吹落,迷了明玉的眼。


    明玉忙去揉眼睛,耳边响起“嗖”的一声,凄厉鹰鸣过后,有什么东西掉下来砸在她脚边。


    明玉定睛一看,是一只大鸟,不对,好像是鹰。


    利箭穿透鹰腹,一箭毙命,雪地上干干净净并没有血流出。


    紧接着尖锐的哨声响起,明玉抬起头,只见灰蒙蒙的天幕上掠过几个黑点,急速往北边去了。


    “见过墨尔根代青!”


    “奴才给墨尔根代青请安!”


    ……


    明玉仓皇转头,入目是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马背上稳稳坐着一个年轻的男人,男人收起长弓,正像看傻子似的看着她。


    这个男人的脸……


    明玉再次揉了揉眼睛看向男人,还小小地掐了自己一把。


    疼!


    祁陈活了,她没做梦!


    祁陈是明玉的偶像,陪伴她走过整个少女时期,后来因为一件小事被网曝得了抑郁症退圈,两年后自杀了。


    祁陈的死,让明玉再一次经历了残忍的情感抽离,这么多年过去仍旧没有完全释怀。


    别人可以吐槽祁陈的演技,祁陈的歌喉,甚至嘲讽他的舞姿像课间操,但没人能质疑他的颜和……近乎完美的身材。


    祁陈长了一张可狼可奶的脸,不笑时高冷禁欲,笑起来奶乎乎的,只有老粉才知道他其实是一只披着狼皮的大白狗,又傻又憨。


    祁陈被网曝退圈之后,她们这些老粉特别担心,每天都有人在微博上鼓励他,可最终还是输给了黑子和键盘侠。


    祁陈死而复生,让明玉忘了自己的处境,她几乎是小跑着过去,想去拉“祁陈”的袖子,却被人躲开了,只能顺势拉住白马的缰绳。


    “祁……”


    明玉眼泪汪汪,才要带着哭腔开口喊人,腰上忽然被人掐了一把。


    明玉转头,是达哲。


    达哲一脸的恨铁不成钢:“长姐,墨尔根代青射杀海东青又救了你一次,你……是不是该说声谢谢。”


    说着去扯明玉抓住缰绳的手。


    灰白相间的海东青也是名品,其名贵程度只比极品玉爪低一个档次,可以说价值连城。说杀就杀,没有半分犹豫,可见墨尔根代青对这次联姻还是很重视的。


    可重视联姻不等于重视长姐。


    才让人家损了鹰,又想骑人家的马,不,是跟人家共乘一骑,就有点不太好了。


    明玉力气不如达哲,很快被扯掉了手,脑子还是懵的,眼巴巴望着马背上的男人,半天才挤出两个字:“谢谢。”


    男人冷漠地别开眼,看向躺在雪地里被射成对穿的海东青,沉声吩咐护卫:“厚葬。”


    有护卫应是,用干净的白布巾将海东青的尸体裹了,快步走出人群。


    目送护卫走远,男人拨转马头,吹了一声口哨,玉爪咕咕两声扑棱着翅膀落在他的护臂上,临走时回头看了明玉一眼。


    明玉:“……”就这么走了?


    这下所有人都看出来了,墨尔根代青出现在这里,并不是迎亲,而是来寻玉爪的。


    “墨尔根代青!”达哲唤了一声,拉着明玉的手朝前追出两步,“送亲的队伍到了,你看……”


    “跟着走。”马背上的男人头也不回地说。


    冷风刮过,终于给明玉热乎乎的脑子降了温。


    忽然想起之前在某视频网站上看过了一个短片——每隔百年就会出现一个一模一样的人。


    她当时关注这个短片,是因为在视频末尾出现了一个清朝男人的3d复原照,正是祁陈的对照组,评论区很多人留言问这个清朝男人是谁,并没有得到回答。


    现在明玉知道了,这个人就是大金朝的墨尔根代青,是她未来的老公——爱新觉罗·多尔衮。


    记忆的闸门再次打开,无数画面在眼前飞逝而过。


    水草丰美的草原,牧民骑在马背上驱赶羊群,小小的明玉格格披着白狐皮斗篷骑在兔子背上放兔子。


    她养的兔子体格比绵羊还大,特别能吃,几乎把河西的牧草吃了小半,还打了不少洞,经常让牧民马失前蹄。


    大妃不让她在河西放兔子,她就偷偷跑去河东放,结果被路过的瞎眼海东青当成兔子抓了起来。她吓得哇哇叫,最后海东青被人射落,她则不偏不倚掉在了那人的马背上。


    “我是博尔济吉特·明玉,科尔沁郡王的长女,大家都叫我明玉格格。你是谁,你叫什么名字?”她不会骑马,吓得直往他怀里钻,钻进去了才扬起头问。


    那一刻阳光穿过云层洒在少年脸上,让他冷峻的眉眼看起来有了一丝温度,他并没回答,而是将她一路抱回家,交给了她的家人。


    明玉嘟起嘴问大妃:“他是谁?他叫什么名字?”


    大妃摸摸她的头,笑道:“他是大金朝的墨尔根代青,他叫爱新觉罗·多尔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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