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新觉罗·多尔衮!我才是你的嫡福晋!我才是!你居然、你居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维护别的女人,帮别的女人来打我的脸!”
马车上没有镜子,明玉在记忆里看清了原主的脸,虽然妆化得乱七八糟,且早已哭花,明艳中带着点易碎感的五官依稀可辨。
那就是她的脸。
或者说是四百年前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那个女人的脸。
明玉考电影学院的时候,人还没进考场,照片已经在国内顶尖短视频媒体上曝光了,瞬间引来关注无数。
大二开始跑剧组,从花瓶到一线小花,明玉只用了不到五年时间。
国内外主流媒体都是这样评价她的——持靓行凶。
可记忆画面里的那个女人,虽然长了一张可以持靓行凶的脸,却面目狰狞,整张脸只剩下凶了。
果然端坐主位的男人看也不愿看她一眼,起身要走,女人冲过去想拉他的袖子,被人大力挥开,头重重撞在旁边桌案的尖角上。
她就这样坐在冷冰冰的青石地面,头靠着桌案的木腿,痴痴盯着男人远去的背影,直到眼神涣散,再难聚焦。
“格格,贝勒府到了!格格?”
娜塔的一声呼唤,把明玉从濒死的情绪中抽离出来,感觉如此真实,好像不久前才发生在她身上似的。
明玉裹紧白狐皮斗篷,冷像是从骨头缝儿里渗出来的,是那种失血过多才会有的冷,她只在小时候做心脏手术时体验过一回。
被娜塔搀扶着走下马车,明玉做出了一个决定,狗男人谁爱要谁要,舔狗谁爱当谁当,哪怕对方长了一张祁陈的脸。
她!要!崩!人!设!了!
眼前的十四贝勒府熟悉又陌生,明玉还没来得及替原主伤春悲秋,迎面跑来一个小丫鬟,行礼过后急急道:“明玉格格,墨尔根代青请您过去问话。”
明玉:“……”他不是不愿意跟她说话吗,有什么可问的。
不过看在他跟祁陈小可爱共用一张脸,明玉决定赏他这个脸看他要问什么。
明玉让小丫鬟头前带路,跟着来到正堂,正堂门外呼啦啦跪了一院子人,仔细看去竟然是路上抢兔子的那群流民。
怎么,她拿自己的嫁妆送人,他也要管?
那他管得也太宽了!
正堂里烧着地龙,温暖如春。明玉脱了白狐皮斗篷,露出里面繁复隆重的嫁衣,脑袋上顶着十多斤重的百宝流苏头冠,流苏长到胸前,不撩着点都看不清楚人。
撩开眼前密密麻麻的流苏,目光正好与坐在主位上的男人撞到,明玉危险地眯了眯眼,抢先别过头去,看向坐在左边下手位的多铎,多铎颔首,明玉朝他温和一笑。
多尔衮:“……”
多铎对面的椅子上坐着豪格,豪格看戏不怕台高地站起来跟明玉打招呼:“给长姐请安。”
豪格娶了她妹,唤她长姐没毛病。
可豪格在这儿唤她长姐,就是要跟多尔衮和多铎平起平坐的意思了。
明玉:“……”人物关系真够乱的。
脑中忽然闪过一些不太友好的画面,明玉朝豪格笑笑:“今日达哲到城外接我,没见诺敏,她怎么了?是病了吗?”
诺敏就是原主那个嘴甜的妹妹。
豪格笑容一僵,背后咒人生病真的好吗?
可明玉就是这个脾气,谁让人家是科尔沁草原的明珠,郡王和大妃的心肝宝贝呢。
且忍忍吧。
说来也是诺敏理亏,当初诺敏嫁给他还是托了明玉的福,明玉嫁过来,她怎么也得露个脸接一接,谁知诺敏非但不肯去接,还威胁他别跟着凑热闹。
诺敏不提醒,他都差点忘了,今日是他十四叔大婚。
虽说因战事吃紧,酒宴全免,但他闲着也是闲着,怎能不趁乱去凑个热闹?
于是让人把正蓝旗的流民赶一部分到两白旗的地盘上,他跟在后面,准备顺路去镶红旗给岳托报个信。
岳托才因流民的事受了罚,心里正不痛快呢,暗地里骂两白旗瞎捣乱效仿汉人弄出个什么均田法。
若让岳托知道两白旗也有流民,肯定会借题发挥闹他个天翻地覆。
谁知半路竟然碰上了出城迎亲的多铎,还被他一眼看穿,掀起大风波是别想了,讨点封口费还是有把握的。
想着豪格的心情瞬间明媚起来,顺着明玉的意思说诺敏病了,他只好一个人来迎接明玉,正好给自己出城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任谁也挑不出毛病。
明玉“哦”一声,没再说话,自顾自在多铎那边挑了一把椅子坐下,放下珠串挡住脸,一边静静舔屏“祁陈”的颜,一边耐心等多尔衮问话。
呜呜呜,太好看了!
“……”
要不是豪格挑事,多尔衮根本不想再看明玉一眼,更不想跟她说话。
五年之内接连折损他两只鹰王,还是他亲手射杀,说不生气是假的。
等了半天,多尔衮终于开口了,语气淡淡:“明玉格格,你路上赏赐的那些流民是从哪里来的?”
呜呜呜声音也好像!
“明玉?!”多尔衮压着声音,连格格两个字都不想说了。
明玉有被凶到,瞬间醒神:“什么?”
多尔衮闭了闭眼,目光扫向多铎,多铎一个激灵忙把问题重复了一遍。
这题明玉不会,直接摇头。
人证不说话,豪格来了精神:“十四叔,我父汗曾经说过,均田法颁下的那一天流民在哪个旗,就归哪个旗安置,哪个旗都不能有流民到处乱窜,违者重罚。今日这群流民是在两白旗地界儿被发现的,还闹了科尔沁送嫁的队伍,好多人都看见了。”
多铎腾地站起来:“你!”
豪格看着多铎,皮笑肉不笑:“十五叔,你可答应过把正白旗的土地分我一半,我已经让了一步,你还想反悔不成?”
多铎顿时熄火,有点心虚地看向多尔衮,这事是他自作主张,不想他哥大喜的日子让豪格这个混蛋给搅了。
旗人擅弓马,不懂耕种,在多铎眼中,富贵是抢来的,土地并没什么稀罕,给了就给了。
多尔衮的目光重新落回明玉身上:“福晋以为如何?”
尼玛,这时候想起我是福晋了,刚刚不是还一口一个明玉格格吗!
明玉心里瞬间奔出无数羊驼。
多尔衮忽然改口,想逼她做伪证不成?
那可真是想多了!
她是一个善良的人,纯洁的人,脱离了低级恶趣味的人。
可……到底是正白旗的一半土地啊,若给了豪格,得少收多少粮食。
时代本就苦逼,通货膨胀,粮价畸高,一半土地也不少呢,东北又全是黑土,亩产恐怕不低,粮食吃不了还能卖钱。
想着白花花的银子落入别人口袋,明玉心在滴血。
正白旗旗主是多铎,多铎是达哲的老公,多铎的损失,就等于达哲的损失。
达哲遇事肯为她出头,现在还在后院帮忙安置她的嫁妆,她怎么能帮着外人坑自己的亲妹妹!
况且跟多尔衮比起来,豪格更让人恶心。
豪格比多尔衮还大两岁,一口一个十四叔十五叔叫得人肉麻,细听才知道他这般孝顺其实是在敲诈,还把她给卷了进去。
委实可恨。
想着明玉清了清嗓子:“车队才到大金,那群流民就跟在后面了,也不知是从哪儿来的。”
她隐约记得豪格掌管正蓝旗,而正蓝旗的土地离蒙古最近,流民一路跟来,正蓝旗也脱不了干系。
多尔衮闻言挑了挑眉,看向豪格。
多铎“啪”一拍桌子:“豪格!原来是你在捣鬼!”
豪格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他就知道多尔衮不像多铎这么好糊弄,毕竟墨尔根代青也不是白叫的,居然跟他玩美男计。
可美男计用在明玉这个蠢女人身上就很好使,刚刚还相看两厌,多尔衮才喊了一声福晋,明玉就屁颠屁颠地配合他。
蒙古格格的尊严呢?
豪格忍着气:“既然长姐也不是很确定,不如叫几个人进来问问。”
幸亏他做了两手准备,那群流民领头几个是他的人,剩下的也被敲打过了。
明玉和多铎齐齐看向多尔衮,多尔衮点头。
两人同时心道糟糕。
明玉刚刚的话根本经不起推敲。
多铎见豪格如此行事,猜他还有后招,这时候提人进来审问,结果可想而知。
多尔衮点头,然后抬起手腕,慢条斯理地拆起了架鹰用的护臂。
豪格心里也莫名其妙地咯噔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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