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贝勒府,明玉朝多尔衮伸出手,随想随加:“扶我回去。”


    多尔衮依言将她一直扶进内室,沿途惊掉不少下巴,原来他们尊贵的墨尔根代青并非不近女色,只是不近那些庸脂俗粉罢了,遇到天仙也会悉心呵护。


    进到内室,多尔衮转身要走,却被人扯住了袖子。


    他抬眸:“你越界了。”


    明玉松手:“就今夜,我睡炕,你打地铺,该有的体面必须给我,不然以后我怎么管家?”


    倒不是明玉矫情。


    在原主的记忆里,洞房花烛夜新郎不在这个话题,足足让她被亲戚妯娌,乃至府中下人,明里暗里嘲笑了不知道多少回。


    别说管家立威了,原主连自己的屋子都不敢出,生怕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直到半年后,原主忍无可忍跟狗男人吵了一架,才算在这个贝勒府站住脚。


    其中煎熬,可想而知。


    明玉没兴趣再经历一回。


    平心而论,留宿过夜这事多多少少是有点越界了。


    换做是她,心里有喜欢的人,总会有所顾忌。怕对方误会,绝不会在异性屋子里过夜。


    明玉理解,但不能苟同。


    搞婚外情,哪有只煎熬别人,不煎熬自己的?


    就好像做下缺了大德的事,还不想遭雷劈,那老天爷也不能同意啊。


    只当为他免灾了,所以明玉心安理得地睡炕,让多尔衮打地铺。


    本以为还要再浪费一番口舌跟他好好讲道理,谁知一句话说完,他竟然点头同意了。


    憋了一肚子话的明玉:“……”不讲武德。


    两人各自梳洗完,明玉在炕上躺好,见多尔衮不知从哪儿弄来一个铺盖卷,用磨破了边儿的虎皮褥子包着,打开之后只有一床厚厚的旧棉被,连个枕头都没有。


    东北的天气实在是冷,虽然屋里有火墙火炕,明玉还是觉得冷,这会儿躺在火炕上,裹着厚棉全身才算暖和过来。


    躺在地上的滋味,只想一想牙齿就开始打颤了。


    “地上凉,要不你去外间的炕上睡吧。”明玉窝在棉被里,只露出小半张脸。


    多尔衮抖开被子的手一顿,很快恢复如常,头也不抬道:“狩猎、行军都睡地上,习惯了。”


    外间有丫鬟值夜,多尔衮这时候睡去外间,等于明晃晃地对外宣告,他们新婚之夜没睡在一起,效果恐怕比新郎不在还要糟糕。


    他这是在尽量给她体面。


    明玉心中一暖,默默记下了这点好,打算以后找机会还他。


    等多尔衮躺下,明玉吹熄灯烛,室内一片昏暗。


    明明累极困极,明玉居然睡意全无。


    她从前并不认床,每到一户寄养家庭都能吃好睡好,只可惜身上有病,治病要花很多钱,在哪里都住不长。


    明玉不愿再想过去的事。


    听说睡不着属羊可以催眠,她便开始默默属羊,结果越数越精神,数错了还会自责。


    那可是羊啊。


    也不知道在这个时代羊多少钱一头,除了种粮食,是不是还可以发展一下畜牧业。


    明玉烦躁地翻了身,不能想,不然一夜都别睡了。


    屋里静悄悄的,对面连呼吸声都听不见,明玉几乎以为多尔衮在她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搬出去了。


    “那个,你睡着了吗?”明玉轻声问。


    没人理。


    她小心翼翼支起半个身子:“你还在吗?要是冷的话……”


    昏暗中有人打断她:“我在呢。睡吧。”


    这句话好像有什么魔力似的,明玉感觉悬着的一颗心忽然落定。困倦袭来,她又翻了一个身,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沉沉睡去。


    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明玉抱着被子想,穿来盛京也挺好,至少没那么多规矩,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赖床也没人管。


    起床的时候,明玉只穿了一件中衣,倒也不觉得冷。


    娜塔一边伺候明玉梳洗,一边笑道:“格格是不是觉得屋里暖和了?墨尔根代青早晨出门前特意让人在里外间都笼了火盆,用的是南边才有的银骨炭,特别暖和,还不熏人。”


    不像草原的火盆,点一个就能把人呛醒。


    明玉心里好笑,大约昨夜睡地上被冻惨了,才想着加火盆吧。


    丰盛的早餐很快摆上桌,有奶茶、奶酪、奶豆腐,还有薄皮大馅的牛肉饼,炸至金黄的羊油饼,以及三四盘叫不上名的小点心。


    明玉遣了服侍的,只留娜塔陪她一起吃早饭。


    娜塔喝着奶茶,咬着羊油饼,眼圈都红了:“没想到在盛京也能吃上这么好吃的羊油饼。”


    明玉知道她这是想家了,忙笑着安慰,说明年这个时候她争取回科尔沁省亲,娜塔这才收了眼泪,把刚刚打探来的消息说给明玉听。


    在来之前大妃曾几次叮嘱娜塔,科尔沁和盛京的生活习惯多有不同,格格是个不想事的,让她提醒着点,别闹出什么误会,令墨尔根代青不喜。


    可在娜塔看来,大妃是白操心了,墨尔根代青对格格很好,大妃想到的墨尔根代青早想到了,大妃没想到的墨尔根代青也想到了。


    不过她还是得提醒格格一声,让格格知道墨尔根代青的好:“格格,奴才打听过了,大金的人一天只用两餐,天亮一餐,天黑一餐。咱们贝勒府也是这个规矩,起晚了没饭吃。”


    明玉细品着咸奶茶的滋味,看了一眼窗外高起的太阳:“那今天?”


    娜塔咧嘴笑:“今天是墨尔根代青特意交代的,说格格远道而来辛苦了,让厨房一直候着,格格什么时候起来,什么时候端早饭。还怕格格吃不习惯,吩咐厨房做咱们蒙古的早饭。”


    “这里的厨子还会做蒙古的早饭?”明玉有点惊讶。


    娜塔嘴咧得更大了:“厨房里有一个蒙古来的厨子,听说只比咱们早到几天。”


    明玉托腮,其实多尔衮对原主还是挺用心的。


    除了不能爱她。


    只可惜他能给的,和原主想要的,风马牛不相及,所以才会悲剧收场。


    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这辈子只要她不作不闹,不要他的真心,不理他的白月光,就能拥有一个稳定的家,和一个与她相敬如宾的丈夫。


    两相对比,明玉觉得很划算。


    “那墨尔根代青出门前吃没吃早饭啊?”明玉决定找个机会投桃报李。


    娜塔眼睛亮亮:“听厨房说,墨尔根代青一天只吃一餐,要到中午才吃饭。”


    那就是没吃了。


    于是明玉亲自下厨,熬了小米粥,包了鲜肉包,还顺手煮了几个鸡蛋,在灶上温着,让厨房盯着点,等多尔衮回来端给他吃。


    娜塔声音小小:“格格,是不是太寒酸了点。”都没什么油水。


    明玉弹了一下她脑门:“不吃早饭对身体不好,可长期不吃早饭,忽然改变习惯,肠胃也会不适应,不能吃大鱼大肉。”


    娜塔听得一愣一愣的,感觉她家格格自从某天一觉醒来,就好像换了一个人,总说她听不懂的话。


    做完这一切,明玉裹紧白狐裘斗篷准备出门:“走,去前院看看。”


    昨日匆忙来不及安排,大汗赏给她的那群流民被临时安置在了前院,现在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


    明玉不放心,打算过去瞧瞧。


    娜塔忽然“啊”了一声,风一样跑出去,又风一样跑回来,手里抱着一堆毛绒绒的东西。


    等娜塔把那些东西一件一件摊平,明玉才发现原来是几件半新的裘皮斗篷,又宽又长,明显是男款。


    明玉疑惑地看向娜塔,娜塔也挺迷茫:“这些是管事交给奴才的,管事说让格格……挑几件穿。”


    “给我穿?”明玉眉毛都立起来了。


    贝勒府已经穷到做不起一件新斗篷了吗?


    怪不得多尔衮那么痛快答应让她掌管中馈,敢情只是个空壳子呀!


    搞不好还要往里搭钱,当她是冤大头吗?


    明玉越想越气,裹紧白狐裘斗篷,吩咐娜塔:“端上我刚做的早饭,去前院。”给流民吃。


    娜塔瞪大眼睛:“格格,墨尔根代青还没回来呢,现在端过去肯定凉透了。肉包子凉了不好吃。”


    明玉叉腰:“我改主意了,喂狗也不给他吃!”


    恰在此时,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多尔衮裹着一身寒风大步走进来,他身后跟着管事,管事手里托着一个四角包银的木盒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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