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原本明显对沈星尧带着畏惧的少年,见到他这动作,一个激灵,下意识的从地上爬起来用手指着他,“你……你要对我师兄做什么?我不准你欺负他!”


    沈星尧有被逗到,拧了拧眉。


    接着,在少年歪歪斜斜的身影扑过来之前,掐了一道诀将他隔开。


    真是有意思,在这云梦蛰伏好几天不就是为了等待时机,也怪他太没把这一切当回事,遗漏了这点。


    他与楚雉大婚夜那晚这小子没能得逞,又怎么可能真就老老实实回去了。


    只是,上一秒还把对方当作杀父仇人、恨不得将楚雉碎尸的是他,转眼又叫起师兄、担心他对楚雉做什么的还是他,当他这里是什么?


    “你猜我要做什么?”少年功底太薄弱无力防范,被他甩在地上。沈星尧微微转头,眯眼打量起这个人,“你千辛万苦潜入我云梦,不就是为了杀他,怎么现在反倒担心起他来了?”


    见到白漾脸上慌乱的样子,沈星尧轻轻笑了笑,“知不知道,你现在自身都难保?”


    不愧是师兄弟,做起事同样的优柔寡断。


    这怎么行?


    旁边的楚雉看着他的动作,抿唇皱起眉,接着提手抓住沈星尧与他相贴的一只手。


    这算是楚雉有意识之中,第一次主动碰他。


    楚雉的手不像他一样怎么都暖不热,极轻的力度带着点温热的触感,如鸿羽扫过一般,激得沈星尧心头一阵酥麻,不太舒服。


    沈星尧重新转回头,看出他有话要说,眼神里带着质问,等楚雉开口。


    楚雉主动看向他,“他的目的是我,对云梦仙府没有恶意。”


    沈星尧哦了一声,“所以呢?”


    他当然知道这少年除了楚雉之外,没有别的心思。否则也不会放任他留在这里了。


    也早有预料,楚雉会再为他求情。


    白漾这时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也不哭了,慌张的要从地上爬起来。


    沈星尧刚才下手时没用什么力度,因此并未真正伤到他。


    见楚雉不说话,勾了勾指,“这位小朋友来的真是不巧,本尊现在有正事要做,没法招待,请白小朋友先去别的地方玩玩吧。”


    说着,动用法术将人送走。


    白漾还沉浸在霁华仙尊会不会杀了他、他是不是连累了大师兄、以及该不该让楚雉死的恐惧与困惑之中,就见自己被关在了一个没有人的屋子里,害怕的锤着门大喊,“放我出去,大师兄,救我!”


    然而,他嗓子都喊哑了,也无人回应。


    楚雉听着远处传来的叫喊声,问道,“你要把他如何?”


    沈星尧笑,“这你要问他了,看他想怎样。”


    沈星尧故意吓唬他,“他如果乖乖的,让我高兴了,我自然也会让他舒服点,如果他再像刚才那样,想杀死你,我帮你铲除后患如何?”


    楚雉拧了拧眉,显然不赞成他这样的做法。


    他知道沈星尧暂时不会动他,或许对他有兴趣,又或许他身上有利用价值,可是其余人,沈星尧想什么、要做什么,他却猜不透。


    他也知道白漾恨他,可是……那却是他师尊的儿子,他的师弟。


    他没能保护师尊,如今师尊下落不明,他有愧于师弟。


    但他也知道,如果沈星尧真要做什么,他改变不了。


    沈星尧见他又不说话,像个呆瓜一样,轻叹一声,“是有人要杀你,我帮了你,怎么还苦大仇深、像我欺负了你似的?”


    说着,又重新替他清理了一下脖颈上被弄伤的地方,凑近他耐心的问,“荀桑已经把凤涅草带回来了,你想不想重新站起来?”


    沈星尧笑着冲他眨眼,脸上带着几分懒散,态度里却格外认真,不容置喙。


    闻言,楚雉愣了半晌,双眸飘忽不定的动了动,最后捏着拳沉声道:“多谢!”


    如果他还能站起来……


    荀桑虽然没怎么给沈星尧好脸色看,身体却很忠实,沈星尧说什么,他自然尽力去做。


    两个时辰之后,荀桑飞来传音符,说配出了药。


    沈星尧也传话回去,让他马上过来。


    片刻之后,白发老者果然重新出现,先是给了楚雉一记刀眼,而后依旧阴沉着脸,心情似乎不怎么好,“仙尊如今可还满意?”


    沈星尧点头,脸上是玩世不恭的笑意,“满意,当然满意,荀老做事本尊放心。”


    荀桑被他气得不轻,甩手直道“孺子不可教也”,“仙尊要救谁老夫没话说,不过老夫今日也在这里把话说清楚了,这断腿的人老夫可没遇到过,今夜过后留下来的是活马还是死马,老夫可不能保证!”


    沈星尧点头示意无妨,“药老尽管下药便是。”


    书里,荀桑是整个修真界医术最高之人。


    而原本的剧情里,反派能重新站起来,也是经过他之手。


    沈星尧这时想起来,荀桑既然是重生的,他会这么恨楚雉,倒是能理解了。


    只是,他不需要理解别人如何。


    荀桑给出的配方是药浴,而他这里除了他们三人之外,自然没有别的人。


    长秀不见踪影,秦嵩派来监守他的人,也因为那场大火灰溜溜的跑走未回来。


    准备热浴水这种苦力活沈星尧自然不会做,朝着荀桑勾了勾手,“你,去。”


    荀桑火冒三丈,“什么?你让老夫当丫鬟婆子,去给你那小白脸抬热水?”


    沈星尧抬眸,“你不去,难道我去?”


    荀桑哼了一声,最终无可奈何,只好黑着脸照办。


    荀桑一看就没做过烧水这种杂活,再回来时脸上都沾满了锅底灰,灰溜溜的,跑了几个来回终于将药池填满。


    荀桑将手里装最后一桶水的木桶一扔,脸色一甩,“好了,老夫只能做到这里,不能再多了,剩下的就看那小子自己的造化吧,要是他承受不住明早一起来人没了,可别怪老夫没提醒!”


    既然该做的都已经准备好了,沈星尧挥手,示意他赶紧走。


    直到外面传来“砰”的一声关门声,沈星尧才重新站回到楚雉面前,问,“你信他吗?”


    沈星尧指的,自然是荀桑,还有这池药。


    或许是太渴望重新站起来,又或许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什么能比现在更坏的情况,索性真如荀桑所说,死马当活马医,万一成功了呢?


    沈星尧虽然也忙活了这么久,还特意带荀桑一起去忘情宗摘凤涅草,就是为了让楚雉站起来,不过如果楚雉这时选择了放弃,他也不会勉强他。


    毕竟站不起来的又不是他。


    况且,身在未知之处,面对未知之人,是个正常人都会心存戒备。


    然而,却见楚雉几乎没有犹豫的点了点头。


    他也不知道,如今相信的是荀桑还是沈星尧,亦或是他自己。


    沈星尧笑了笑,果然不是个正常人。


    “那好。”沈星尧在对方还在思索之中将人抱起,走近那冒着烟雾的药池,将他放进去。


    外面天已经黑了。


    沈星尧在药池外寻个地方坐下,“我不走,有事随时叫我。”


    楚雉点头,再次不熟练的道了声谢。


    沈星尧便也安然的闭目小憩。


    只是,半刻钟之后,便发觉情况不对。


    因为药池里水汽的温度,屋内气息会越发湿热,这倒不奇怪。


    只是,沈星尧却听到了绵绵不断的吱吱声,从那药池中传来,像是什么东西在沸腾一般,却又不是。


    一睁眼,便见到池里被药水埋没到上膛的楚雉,双目紧磕,脸上、额头上布满了汗珠,嘴唇也被他咬破了几处。


    显然很痛苦,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而水中,有血污从他伤痕累累的腿部漫延开来,将本就堆满了药材看不清晰的池水染得泛红。


    荀桑早说过,这药非常烈,非一般人所能忍受。


    现在看到楚雉的样子,沈星尧大概能理解了。


    递出一块叠好的丝帕给他,“咬着。”


    楚雉这时艰难的睁开眼,牙关都在打颤,却未动。


    沈星尧打趣道:“看不上这帕子,想咬我?”


    与此同时,另一只手也用上,捏起他的下巴将丝帕递过去,“这可不行,我怕疼。”


    到这时候,楚雉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应付他,也不觉得羞涩,复又合上眼,暗自承受着。


    沈星尧见他实在难受,惨不忍睹,莫名燃起了同情心,抬袖替他擦了擦脸上的汗。


    这才过去多久,他要忍受的时间还长着呢。


    楚雉全程安静的坐在药池中,嘴里咬着东西发不出声来,上半身完好的肢体也安安分分不动一下,若是抛去他此刻脸上的汗与身体的颤抖,倒真像只是在悠闲的沐浴一般。


    只是,饶是他竭力忍耐,身体的反应骗不了人。


    又过去了两刻钟,楚雉周身筋脉都处于痉挛状态,脸色因忍耐愈发惨白,不住的颤抖。


    沈星尧想闭目养神都养不安稳,遂又走过去,分开了他紧紧扣在药池边沿、几乎要将指甲折断的手,紧紧握住,希望这样能让他好受点。


    楚雉到最后已经逐渐意识模糊,却在那双冰冷的手覆上来之时骤然清醒,药力的发酵让他燥热,这时那突如其来的冰凉触感,无异于让他黑暗中抓住了稻草,整颗心都平复了不少。


    就这样过了一夜。


    楚雉忍受了一夜的煎熬,沈星尧守了他一夜,到天亮楚雉睁开眼时,药池的水早已经冰凉,昨晚那种蚀骨的疼痛感也已不再。


    相反,还神清气爽,周身筋脉都畅通了不少。


    沈星尧见他终于动了,一脸困倦的打了个哈欠,在楚雉要抽回手之前松开他,“能让我这么伺候的,你大概是唯一一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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