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此话一出,东配殿的气氛凝滞成了一块冰。


    先前原本是萧挽河怕薛寄云在宫中待着不开心,才想着在他出征前带他出去宫外逛逛,结果这会儿轮到他内心郁闷不已,偏偏薛寄云一脸天真地看着他,让他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哥哥,你不同意吗?”薛寄云皱了皱眉头,小声道,“难不成是怕带陛下出去,咱们照顾不好他?”


    “不是。”萧挽河冷淡道。


    那是什么原因?


    薛寄云绞尽脑汁想了想,试探道:“陛下是哥哥的皇侄儿,亦当我如兄如长,我们出去不带他总归不太好,况且陛下这些时日心境已是颓丧失落,瞧着很是可怜,让他出去散散心说不定对他的身体也有好处。哥哥,我们便带上他吧。”


    萧令璋前头十几年长在掖庭,入住大明宫不过一两年的时间,还不如当日住在薛府的薛寄云潇洒,薛寄云以己度人,倒是希望小皇帝在剩余的日子里能过得更好些。


    “哥哥。”薛寄云见萧挽河犹豫,忙走上前去,一把抱住萧挽河,蛮不讲理地撒娇道,“你说了要哄我开心,就应当答应我!”


    萧挽河冷哼一声,却是悄悄松了口:“答应你,我有什么好处?”


    其实薛寄云说的有理,萧挽河倒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关注到萧令璋除了如何当好一个皇帝以外的其他需求,以前他只忙着给萧令璋灌输治丨国方面的学问,忙着以萧令璋为饵推动自己的大事,倒是忘了萧令璋是个比薛寄云还小两岁的儿郎,正是贪玩的年纪。


    他仔细品味薛寄云前头为萧令璋说话的劲儿,不知怎得竟觉得薛寄云长大了不少,有了几分长辈模样,心里不由得痒痒的,其实早就软化了,只是想要套路套路薛寄云。


    “哥哥想要什么?”薛寄云毫无自觉,主动咬到了鱼钩。


    萧挽河勾唇一笑,风流又雅痞,他点了点自己的唇:“这个。”


    薛寄云也伸出细长手指去,轻点萧挽河温热的唇:“这样?”


    “金麟儿难道不懂,非得哥哥说出来?”


    萧挽河此话一出,薛寄云再也装不了糊涂了,他踮起脚尖,想要捂住萧挽河的嘴,不让他说话。


    奈何萧挽河比他高出那么多来,轻而易举地躲开,毫无顾忌说道:“不若金麟儿亲亲哥哥,便当哥哥带你们出去玩的谢礼吧。”


    本是萧挽河的赔礼,如今薛寄云一句话反倒要给他谢礼,薛寄云脑子都快转不过弯来,不知怎么走到了这一步,一张小脸红若朝霞,灿若桃雪,半晌讷讷不言,竟落了下乘。


    “快来。”萧挽河催促道。


    夜色阑珊,红烛帐暖,东配殿先前还是冷冷清清的,自薛寄云住进来后,小玩意儿越摆越多,倒是有几分寻常人家的温情,如今在萧挽河的调丨戏之下,更是暧丨昧到了极点。


    薛寄云踌躇不定,咬住红唇,挣扎道:“可还有别的谢礼吗?我……”


    “我如今只要这个。”萧挽河拉着薛寄云,坐到床边,一旁的窗棂上映着镂月裁云,仿佛也在偷偷远观这场美景。


    薛寄云愈发犹豫羞怯,他也曾主动想与人亲近,与崔雪游抵足而眠,同小皇帝笑语晏晏,但不知为何,面对萧挽河时,竟比先前跟薛陵玉相处时还紧张百倍。


    萧挽河看着他的那双眼睛漆黑如墨,却又广袤如海,稍不留神就要溺入其中,看得薛寄云心悸又颤栗。


    “哥哥……”


    薛寄云杏眸潋滟,几乎无法思考了,萧挽河将他揽在怀中,二人越靠越近,薛寄云只觉得身上越发的热,他将自己的唇咬得嫣红,声音抖成了细软绵密的糖霜儿,化成了待人采撷的蜜。


    他怯生生的,又分外勇敢的,仰起头碰在了萧挽河的唇上。


    萧挽河顺势衔住他的唇,和刚入宫那次不同,因着薛寄云的主动,这个吻变成了柔软旖旎,两人如同两只小动物一般,小心翼翼地啄着对方。


    薛寄云茫然地闭上眼睛,浓密的鸦羽轻轻抖动,像是摇旗呐喊的两枚小旗子,萧挽河舔着他细丨嫩的唇珠,而后轻轻撬开他的唇舌。


    那难以呼吸的感觉又出现了,薛寄云这才在心里不得不承认,上次的意外并不是萧挽河要揉搓他,而是因为亲吻别人这件事带来的后果就是会无法控制自己的呼吸。


    他涨红了一张脸,红嫩舌尖像一尾被钓起来的小鱼,在萧挽河的操纵下来回摇摆,带出亮晶晶的涎液。


    “哥哥……”不知不觉,薛寄云眼眶红润,声音娇气到近似狸奴哼唧。


    “没法呼吸了……哥哥……”薛寄云艰难地低诉着,他鼓起自己快要爆炸的胸丨脯,憋得双颊酡红,宛若醉酒一般,双手无力地推搡着对方。


    萧挽河没想到薛寄云还是如此不中用,他连忙收回自己作乱的舌,两人之间微微拉开一段距离,薛寄云这才得以大口喘息,恢复生机。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奇妙了,如果说上一次他只有痛苦和不安的话,这一次则像是他意外走在悬崖边上,一边是流着花丨汁的甜糕,一边是金光灿灿的珍宝。


    他不用担心掉下去尸骨无存,甚至想着能不能有人推他一步,随便倒到哪一边都行。


    萧挽河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薛寄云拍了拍自己的胸丨脯,脸上的红潮还未褪去,心底的害羞让他难以直视对方的眼睛,就先埋怨道:“哥哥你总是欺负我,害我丢脸,还欺负我不懂与人亲近。”


    他越说越气鼓鼓,还刻意吸了吸鼻子,自以为恶狠狠地指控道:“也不知从哪儿学来的,以前也不教教我!”


    萧挽河谑笑一声,道:“怎么没教过,那丨宫图可是哥哥手把手教你看的,上面讲得如何阴阳调和,甚至断丨袖丨磨丨镜均有涉猎,可见是金麟儿自己不爱听讲。”


    说着薛寄云拉下一张脸:“你是不是在内涵我笨?”


    这还用内涵吗?


    萧挽河看他臊眉耷眼的样儿,真真是又爱又恨,恨不得掐住他水灵灵的脸蛋弄得他疼才停手。


    但他没这么做,反倒收敛起神色,专注道:“哥哥并没有说金麟儿笨,只是那时我们虽是亲近,但金麟儿还小,并不了解哥哥,一时忘记也是有的。哥哥也从未跟旁人学过这些东西,不过是自学成才,你想想,先前我住在薛府,薛相公能教我这个?那时薛相公虽为我请了丫鬟婆子,但我从未让她们进到内屋去,便是想教我也未必找得到我。”


    他这样说来,薛寄云却是完全信了。


    早年萧挽河往往出去云游四海,那有闲情逸致想这些,更别提薛敏钊会教他这个,薛敏钊那个老古板,恐怕还未讲自己就臊跑了。


    这会儿不过是薛寄云拿乔的手段,他如今学会了得寸进尺这一招,自要好好从萧挽河身上讨回往日的志气来。


    “总归是哥哥的错。”薛寄云无理也非要说出三分理来。


    他得意洋洋的,倒是格外的生气灵动,萧挽河趁他不注意,径直凑过来,又狠狠地啄了一下他的唇,月下偷香,无人侧看,反倒多了几分情致。


    这个突然的动作打断了薛寄云的思考,他杏眼圆睁愣了半晌,不知自己还要说什么。


    “是,都是哥哥的错,金麟儿可否能原谅哥哥?”


    萧挽河拉长了语调,说得分外温柔,更让薛寄云脸红得直接噤了声。


    四野无声,只听到两人的心跳声,不断地涨大,最终在耳畔隆隆回响。


    翌日。


    好不容易挨到下午,萧挽河和萧令璋都从朝堂上回来,跟来的小黄门手里拿了套衣服,递给春桃儿,萧挽河道:“先去换上,待陛下收拾好了,咱们便启程。”


    薛寄云进到内殿,换好衣服后出来一看,是一套清贵郎君的装扮,青衫银纱,萧挽河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走过去,将他的玉带钩扶正,而后往他手里塞了一把鎏金镂空镶玉的折扇。


    萧令璋则穿了一套绛红色圆领袍,上面绣着富贵牡丹的图案,衬得他气色稍微好了些,倒像是哪家走马看花的翩翩儿郎。


    萧挽河一向穿得沉稳,仍是一身玄衣,走在二人面前,倒像是一家三兄弟,大哥领着两个小弟走街串巷似的。


    三人坐得是萧挽河的车,行到玄武门外,萧挽河伸出一只手,给守卫看了眼腰牌,守卫忙跪下来:“摄政王先行。”


    马车穿过城门,眼前一片空地,不远处便出现了叫卖的人群,薛寄云已不是那个事事觉得稀奇的小郎了,倒是萧令璋头次出宫,本就是个还未完全长成的少年,如今更是微微撩起帘幕,张望着外面。


    熙熙攘攘的人群接踵而至,路边的叫卖声络绎不绝,百姓脸上挂着笑容,还有个民妇找不到孩子了,周围的人都帮忙找了起来。


    糕点坊、酒坊、米铺、首饰坊、……等等都呈现在萧令璋面前,令他逐渐失了神。


    薛寄云缩在萧挽河身边,伸出一根手指来,指了指萧令璋,不住地偷笑。


    小皇帝虽然手握天下,却从未见过他的天下长什么样,看几个铺子都要惊呆了,还不如薛寄云见多识广。


    薛寄云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安静的马车里骤然响起了他的笑声,令他慌张又羞耻,忙捂住嘴巴。


    小皇帝转过头来,无奈地道:“卿卿想笑便笑吧。”他眸中晶亮,语气不见落拓,反倒宽慰道,“还要谢谢卿卿带我出来,看着百姓们过得都挺好,我竟也觉得自己不是一事无成。”


    “陛下不要这么说。”薛寄云后悔了,他这会儿并未注意到萧挽河在听到萧令璋叫他“卿卿”后的黑脸,只有些心酸地爬到小皇帝身边,两人齐齐并着头看向窗外。


    “上京很好啊。”薛寄云感叹道,“正是因为天子脚下,才得以陛下护佑有如此繁华景象,陛下怎会一事无成。”


    萧令璋眸光一闪,腻着薛寄云道:“卿卿真这么觉得吗?”


    “当然。”薛寄云奋力点点头。


    “卿卿……”萧令璋有些感动,他几乎要贴在薛寄云身上了,结果下一秒还未贴上,就扑了个空。


    萧挽河一把将薛寄云从后颈提溜了过来,冷淡地道:“小心外头的动静,不要总把头伸在外头,万一有旁的马车经过,蹭破了头该如何是好。”


    他说完又看了眼小皇帝,更为冷肃道:“陛下更要注重表率。”


    一番冷场的话说完,薛寄云和萧令璋均是一脸窘迫,像两个鹌鹑也似端坐在萧挽河两侧。


    三个人仿佛在上演“谁先说话谁输”的游戏。


    萧挽河转了转拇指上的扳指,满意地收回了视线。


    马车行到竹里馆外停了下来。


    萧挽河这才开口道:“可以下车了。”


    薛寄云长舒了一口气,待萧挽河下去后,凑到小皇帝身边,小声嘀咕道:“哥哥可真凶。”


    “皇叔虽然凶,但也是为了我们好,”萧令璋一脸正气,说完也压低了声音,“卿卿,你讲悄悄话这么大声,皇叔会听到的。”


    说完,马车的帘幕被人掀开,萧挽河就隔着那层帘幕站在马车下面,目光凌然地看着他们。


    薛寄云讨好似的笑了笑:“哥哥,快扶我下去。”


    他可不怕萧挽河生气,若是萧挽河生气了,他定然要表现得比他还生气,而且他发现了,若有必要再掉几滴眼泪,萧挽河便会无可奈何,拿捏他不成。


    萧挽河果然伸出手,将薛寄云扶了下去。


    “咦?好久没来竹里馆了,哥哥怎么想到这里来了。”薛寄云惊奇道。


    “竹里馆?”被李丛扶下来的小皇帝一愣,这名字怎么觉得有点熟悉?


    薛寄云一笑,脑海里瞬间闪过小皇帝坐在竹里馆内被女郎们围绕的画面,登时乐不可支道:“陛下可还未来过竹里馆,必然要见识见识。”


    “这里有什么新奇的?”小皇帝有些不解。


    “竹里馆啊……”薛寄云故意卖了个关子,然后凑到小皇帝面前,笑道,“可是上京独占鳌头的销金窟,里头美人儿如云,今日便让陛下尝尝红粉滋味。”


    萧令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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