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用完膳后,薛寄云可算松了口气,这两人都坐在这实在太奇怪了。


    沈钩鸣却是丝毫不受影响,用完擦了擦嘴道:“这几日宫内会加紧巡防,若有其他动静,陛下和三郎都不要随意外出。”


    薛寄云点了点头,萧令璋则神情恍惚跟着出了东配殿。


    他长这么大,所见的人甚少,能坐着一同吃饭的更少,若说见过最多的便是萧挽河这样克己复礼的郎君,用膳也是慢条斯理,从来不像沈钩鸣这样豪迈大气,竟看着很是厉害。


    其实他并不清楚,萧挽河在军中也没什么讲究,有肉吃两块,没肉跟着将士们一起吃糠咽菜,以前常年打仗的时候狼吞虎咽也是常有的,就着菜汤吃两个包子,已经是人间美味。


    不过这次出兵不算仓促,统帅每餐份例也有个两菜一汤,用完后萧挽河先出去在大营里巡逻一番,看看临时驻地有没有纰漏,若有便紧急着人补上,而后又回到自己的帐篷里。


    一旁的侍从听了他的吩咐,早就为他摆好了纸笔。


    萧挽河展开信纸,只顿了下,便文思泉涌,下笔写好了两封信。


    一封公事公办,另一份则情真意切了许多,连脸上的表情也稍显丰富了些许。


    待套好信封后,便招呼暗卫进来。


    “薄的给陛下,另一封给东配殿。”萧挽河叮嘱道。


    “是。”


    萧挽河出兵第三日,薛寄云收到了他写的第一封信。


    拿到手拆开后有足足三页,实在是令薛寄云惊讶万分。


    因两人平日里面对面时,萧挽河的话都没有这么多,反倒是这次出去后送回来的信里写了许多鸡毛蒜皮的小事,比如大军走到了哪里,中午吃了什么,路上经过了一处湖泉,风景很是适宜,日后待薛寄云观赏,云云。


    比以往他在外云游留下的书信加起来都要多。


    最后萧挽河写道:“月色甚美,然不如三郎矣。信至,心念至,望三郎日日回信,如不娴熟,可参考此信。”


    后面又贴心为薛寄云大致梳理了可以写什么,总的来说就跟他这封信一样,可以作为模板来写。


    薛寄云:“……”


    怎么感觉跟写功课似的?


    薛寄云写不了这么长,他只觉每日的日子泛善可陈,拿着毫笔时时想偷懒,若是需要大段描述的场面便画上几笔画以此写意,正好为萧挽河展示自己这几日的画功,还写了这几日陛下与沈钩鸣都来东配殿蹭饭,现在他须得跟沈钩鸣抢着吃,比往日多吃了许多。


    写到这里的时候懒得写三人具体吃饭的场景了,便画一张圆桌,上几个圆盘,在下面标注每日吃的菜品,这样便可以少写一页,总比他苦思冥想绞尽脑汁来得好。


    一封写得差不多后,他拿起来一看,竟比萧挽河写得还多出两页呢,颇有些得意,见春桃儿进来后,连忙招呼道:“春桃儿,快看看我写的信。”


    春桃儿忙摆摆手婉拒:“公子写给摄政王爷的,奴婢不好多看。”


    因薛寄云被允了在宫中穿男装,薛寄云便让春桃儿叫三郎即可,然春桃儿深受宫规影响,最后只让步到叫他公子,薛寄云也不好再说什么,这样听着听着竟也习惯了。


    “没关系的,你正好帮我看看有没有修改的地方?”薛寄云一脸期待。


    闻言,春桃儿再不好拒绝,走过来接过信纸,薛寄云倒确实有几分画画天赋——指跟他的书法相比。


    可能与书法过于刻板的笔法有关,薛寄云学画虽不长时间,但因萧挽河在这段日子里每日都会抽出时间提点他,并没有荒废时间,反倒稍稍打好了基础,加上自己一些奇思妙想的想法,几个简单的场景也被他画得栩栩如生,比送给小皇帝的那副画像进步了许多。


    春桃儿面露微笑地看完,提议道:“既然公子已画了这些小画,不若再画张自己的小像放在里面,这样摄政王爷看了也知公子每日过得如何了。”


    “小像?”这个提议倒是不错,但,“我这里头已画了我啊,再画一幅岂不是有些太多了?”


    关键是画自己的话,若是画得不好看那就不好了,薛寄云有些暗戳戳地盘算着。


    “这里面都只是花生大小的人,看不清模样,况且都以陛下与沈将军为主,反倒本末倒置了,”春桃儿温声细语为薛寄云分析道,“陛下那边必然已收到了王爷的信,也会回信过去,而寄给公子的信必然只关乎公子,是回信的话王爷应当也是只想看到公子,若是有公子的小像,想必王爷也能发现,公子的画功又进益了。”


    “我的画功真的进益了?”薛寄云捕捉到了重点,眼前一亮道。


    “当然。”春桃儿用力点头鼓励。


    薛寄云一想,春桃儿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于是又铺开一张信纸,画了一张他在廊下看书的画,既体现了自己的画功,还体现了自己用功读书,一举两得。


    画完后,塞进了信封里,差人将信递到了正殿,同小皇帝的信一同送出去。


    如此两三日,萧挽河收到的信中有了关于薛寄云回信的回复,信中萧挽河夸赞薛寄云画功精进,又说书房里为他备了新的摹本供他练习,还强调了纵是一起用膳也无需画陛下与沈二,于是薛寄云这次便将那两个位置上的小人都用墨汁染成了花生米。


    最后还说他的小像画得极好,看了很是想念金麟儿。


    后面还大喇喇画了一副自己身着盔甲的利拓小像。


    他虽然每封信上都写想念薛寄云,但薛寄云却觉得这封信表现得更为真挚,读来竟让自己都有些怅然。


    薛寄云将萧挽河的小像拿出来,放到自己带来的脂粉奁下面的夹层,而后想了想,在自己正在写的信中补充:“三郎亦甚是想念哥哥,盼早日凯旋。”


    写完后,已是华灯初上,薛寄云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对春桃儿道:“我要去沐浴。”


    春桃儿笑道:“浴房那边早已准备好了,陛下说您随时都可以去用。”


    薛寄云点了点头。


    他沐浴时不喜旁人伺候,一惯是备好东西,便自己个儿钻进去泡会儿,而后再冲洗冲洗便好。


    这次也同往日一般,舒舒服服地仰躺在池水中,池边放着水果和雨前龙井,还有夏日里吃的冰碗。


    沾了小皇帝的光,这冰碗早早便给薛寄云送来了,泡在水中吃着刚好,嘴里不是咔嚓咔嚓的,震得脑袋嗡嗡,薛寄云却觉得舒爽不已。


    吃到一半,周遭的帘幕不知为何突然被风猛地吹动,四角的夜明灯被那纱帘晃得忽明忽暗,薛寄云一愣,还未反应过来,“咣当——”一声,浴房的大门被人猛地推开。


    打头的沈钩鸣手中持一把长刀满脸肃杀地跳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队禁卫。


    “沈……”


    “你怎么在这?!”沈钩鸣一愣,目光在薛寄云粉妆玉砌的脸上淡扫一眼,而后无意落到细长脖颈下的娇嫩肌肤,猛地避开眼,厉声道,“大明宫里进了盗贼,你可曾见到?”


    薛寄云悚然一惊:“你说什么?还有人敢到大明宫偷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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