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城的八月初正处盛夏,早上七点的太阳能晒得人满头大汗。道路两旁的榕树下光影婆娑,偶尔吹起的微风卷起一地斑驳。
林以深嘴里叼着半个包子,他那用了五年的小破自行车差点被他踩出火花,总算是在七点十分之前冲进校门。
七点四十就要开始早读,身为班长的他得提前将各科的暑假作业送到办公室去,还得组织同学将座椅搬到六楼的三年级去。
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停好自行车以后,林以深囫囵着将包子两口吃完,一路狂奔到教学楼五楼,终于站在班级门口的时候差点没被累撅过去。
他弯着腰扶着膝盖喘气,再次懊恼昨天不该睡太晚。
“班长,你还好吗?”
收完作业放到讲台的化学课代表李向看到了气喘吁吁的他,上前关心了一下。
他摆摆手站直身:“我没事,谢谢。”
“对了,等会儿跟我一起把作业抱到办公室去吧。”
讲台上摞了厚厚几摞收好的作业,林以深深知自己细胳膊细腿的一次肯定搬不完,就顺便拉上了送上门来的李向。
李向错愕的睁圆双眼,笑骂道:“我好心关心你,你居然拉我当苦力。”
林以深走进课室将肩上的书包放下,头也没回:“你就辛苦一下啦,中午请你喝奶茶。”
“那我要喝芋泥波波奶绿,要最大杯的。”
“好好好。”
李向现场点单,林以深嗯嗯啊啊的点头,目光却早已落在最后一排那个趴在桌面睡觉的男生身上。
他慢慢的走向最后一排,每过一个座位就有人跟他打招呼,他一边礼貌回应一边心里犯难。
根据以往的经验,同桌一大早就睡觉,要是被吵醒了肯定会发飙,他等会儿把人喊醒让人让路会不会被打?
林以深的同桌叫季淮,是整个黎城为数不多的顶级alpha之一。
和所有的alpha一样,季淮的脾气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比普通alpha还要火爆,而且他还有很严重的起床气。
这么一个脾气不好的人,不单单是一中校霸,还是个不听课也稳居年级第一的神人。整个一中就算是教导主任来了他都不放在眼里,也不知道为什么平平无奇的林以深能在他旁边相安无事的坐了两年。
虽然季淮没冲他发过脾气,但林以深还是非常怵这个一中的校霸的。
幸好这种情况之前时有发生,林以深也算熟门熟路。
他像做贼一样蹑手蹑脚的一手撑住书桌,踮起脚一手提高书包迅速扔到自己座椅上,期间没发出多大声响。
垂眸撇了一眼毫无所觉的季淮,林以深内心小小的握拳庆祝,结果在他准备抽身的时候,身下的人却动了动,将埋在臂弯里的脸露了出来,正好对着他。
深邃的黑眸乌亮亮的,丝毫没有刚睡醒的困顿,但是眼底有些青黑,可见昨晚确实是没休息好的。
突如其来的变故,林以深整个人都傻了。
季淮撑起腰身,右手握拳托腮,上下打量他一眼,语气慵懒道:“偷偷摸摸的是在干嘛?”
随着他开口,喧闹嘈杂的课室瞬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之中。
林以深收到一半的手僵在季淮头顶,四面八方投来的看热闹的目光让他感觉如芒刺在背。
这人根本就没睡!那为什么还要装得那么像!
他尴尬的笑了笑:“你没睡啊?我以为你睡着了,怕打扰到你。”
“这样啊……”季淮挑了挑眉,“那你还要压在我身上多久?”
林以深愣了一下,然后嗖的一下站直,“不、不好意思,一时间忘记了。”
季淮抿着嘴唇闷声哼笑,闹得林以深烧红了耳根。
他尴尬得恨不得原地蒸发,要是现在地上有一条缝,他大概毫不犹豫就钻进去了,谁也不能把他拉回出来!
李向还算有良心,看够了热闹终于想起将他从水深火热之中捞回来。隔着大半个教室大声嚷嚷:“班长,你快点过来搭把手,我一个人搬不完啊!”
“来了!”
林以深立刻向李向投去感激的眼神,然后马不停蹄的转身就跑了过去,没发现季淮盯着他若有所思的目光。
从办公室出来已经快要七点半了,林以深没忘了还要安排同学将座椅板凳搬上六楼,他心里算了一下班里的alpha和beta的人数,来回搬个两趟就差不多,最多就用个十来分钟,刚好能赶上早读。
李向就是一个alpha,虽然比不上季淮那个顶a,但也是个优a。他跟林以深一样班里的人缘都很好,尤其是在alpha之中。
于是林以深想着反正都要请喝奶茶,干脆物尽其用一点。
“你跟班里那些a说一下,让他们帮班里的o搬一下桌椅上楼。”
omega们都是娇弱珍贵的,可不兴干粗重活,那些糙a们精力旺盛,多扛一对桌椅也不是什么事儿。
林以深理所当然的双标对待。
“那些刺头脾气那么暴躁,你不去就舍得让我去挨削?”
李向搂着他肩膀,半个人都要挂他身上了。
两人拉拉扯扯间正好走到了班级门口,林以深停了下来,凉凉的撇他一眼:“你脸皮那么厚,还怕被削?”
说着耸肩将李向的爪子抖落,抬脚进了教室。
“没良心,亏我还帮你一起送作业。”
李向在后边不满嚷嚷,抱怨完了还是任劳任怨的去完成班长发布的任务去了。
其实也不用他去说,因为早就被班主任通知过今天要搬上六楼,想在娇弱的omega面前表现的alpha们早已经蠢蠢欲动,一听到要开始搬以后,就极其殷勤的包揽了扛椅子的活,连beta们也因此受到了关照,最后跟着omega们一样只需要收拾课本和书包直接上楼就行。
整个教室都是桌椅拉动搬运的刺耳的刺啦声,伴着年轻的学生们的打闹笑骂声,而最后一排靠窗的那两个位置,却安静得格格不入。
林以深看着面前又埋头趴在桌子上的季淮犯了难,这么吵都没抬头,难道真睡着了?
他踌躇的拽着衣角,周围慢慢变得空荡荡,但季淮就是一点要起身的意思都没有。他的桌椅在里面,想要搬走势必会吵到季淮。
他在继续僵持和挨打之间左右为难,最后眼看着教室只剩下他们两人没搬以后,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季淮?”
被戳的人没有动静,他胆大了一点,又戳了戳:“醒一醒,就我俩没搬桌椅啦。”
季淮还是没动静,换做以前有人这么弄他,他早就跳起来把人狗头打爆了。
指尖隔着校服薄薄的布料感受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滚烫,他觉得有些不对劲,忍不住拍了拍季淮肩膀。
“季淮?你没事吧?你是不是生病了?”
前面就看他一直趴着,不会真的哪里不舒服又不肯去看病吧?
当了两年的同桌,林以深虽然和季淮关系平平,但却能肯定有病不看医生还真是季淮干得出来的事情。
身为班长的责任心迅速战胜对校霸的恐惧,他双手扶着季淮肩膀就打算把人扶起来,结果一直没反应的人却突然抬起了头,瞪向他的目光属实不算友善,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凶狠,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他剥皮拆骨吞了。
季淮瞪着他没说话,但明显是压抑了怒火的。
感觉马上就要接收到来自校霸的“爱的教育”的林以深倒吸一口气,蹬蹬往后退,实力诠释了什么叫退避三舍。
“我我我、我就是想跟你说我们、我们要搬楼上去,其他人都搬完了,现在就剩我两没搬了。”他指了指被季淮挡在里面的自己的座位,说话都打着颤。
“我的桌椅在你里面,我想叫醒你让一让我,我好搬。”
林以深的举动和反应让季淮内心极度不爽,眉头紧锁,脸色比刚睡醒时更臭了。他到底没有冲林以深发脾气,但无辜的椅子却遭了殃。
季淮一脚踹开椅子,发出刺耳的声音,吓得林以深跟着浑身一颤。
季淮眼角余光撇到他的反应,动作顿了一下,不爽之余又有些懊恼。
他好像吓到自己这个胆小的beta同桌了。
季淮有些疲惫的捏了捏眉心,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昨晚开始身体就极度疲惫,但精神却异常的兴奋,折腾得他又累又睡不着,脾气也跟着压都压不住。
像是易感期来临的前兆。
他撇了眼塌着肩膀安静如鸡的beta,本来想开口道歉,结果却被他抗拒恐慌的眼神刺得心烦气躁。
他深呼吸一下,也不管是林以深还是自己的,囫囵将桌面上的书全部扫进自己和林以深的书包里,然后将林以深被塞得鼓鼓囊囊的书包丢回给他,自己背上一个,一手提着一个桌子下面的铁杆,就将两人的桌子一次性抗走了。
林以深被书包砸得踉跄着后退一步,等他站稳时,就只能看见季淮扛着桌子潇洒离去的背影。
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书包,又看了看剩下的两张椅子,突然觉得校霸其实也不是那么可怕,还挺乐于助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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