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1章

    亲王冷静了下来:“魔法时代人类的情况是怎么样的我不知道,低魔时代的事情我却很清楚,你以为教会真的只是专注于研究怎么把异族改造得面目全非,而没想过改造自己吗?

    他们在高喊着天使是光明赐予人类的礼物时,没想过拥有魔法的力量吗?但两千多年来,那个炸飞了脑子的汤姆,就是他们最佳的成果了。”

    汤姆没有以人类之躯获得魔法的力量,他是高纯度天使金属机械造物+血族之核+改进版魔法符文的成果。蜘蛛的诺塔裴伊虽然人品低劣,但他在这方面的技术,确实足够高超。

    “不,父亲,他不是我们已知的人类获取魔力的最佳成果。”

    “哦?他们还有什么成果?”

    “我们。”

    “……”

    异族的祖先就是远古人类的强者,没有古人类,那人类和异族都不会存在。亲王可以梗着脖子不承认,毕竟现在除了传说之外,只有拉索露这个不能确定真假的人证。

    沉默片刻,亲王最后也只能承认:“或许人类的祖先就是没办法和魔法共鸣呢?他们的后代自然也没有那样的能力。”

    “父亲,即使忽略远古时的情况,我也不认为现在还有真正意义上的纯人类。

    虽然没问过现在四位客人的,但我曾经详细问过红龙和火鸟,在魔法时代,即人类奴隶时代,人类的生存状况。因为没有生殖隔离,聪明的,尤其是漂亮的人类,很得异族的喜欢。混血儿不是少数,各族一旦发现人类生下有魔法天赋,或本族特征的孩子,就会将他带走。

    他们说,人类血脉的稀释作用极强,一般也只有两到三代间,会生出这种孩子,力量还越来越弱,从未有过四代之后依然保持着特异的孩子。

    但我不认为这个没有,就不代表真的没有了,更可能只是极端微弱。奴隶毕竟是奴隶,前两代能获得部分特殊待遇,可在饮食方面终究不可能和主人相比。缺少营养对身体发育的影响,您比我更清楚。一旦只拥有极其微弱的力量,在那个繁荣的魔法时代,不一定会被发现。

    即便到了现在,圣·安德烈斯就有十几例青少年长期营养不良的特殊病例,他们就是觉醒的血族,他们的先祖追溯到第七代,也没能和已知的血族家族联系上。

    ——这些情况,我想您也很清楚。

    厉鬼的存在,更是异族与人类血脉早已交融的证据。所有人都告诉我,厉鬼都是在世的时候没能够觉醒的异族混血儿。但从我的角度看,这更像是一种对‘异族和人类就是不一样’所施加的刻板印象。

    《圣典》上更是有着各种人类生育出‘恶魔’的记录,一切都被归罪为母亲被恶魔欺骗或引诱,为什么不可能是返祖呢?”

    “你要在低魔时代振兴魔法吗?等等,我都被你带偏了话题。”亲王按了按额头,“我们刚刚谈的难道不是狼人的事情吗?”

    “不,我们刚刚谈的,是血族为了生存,一直在给自己寻找人生定位的问题。父亲,绝大多数狼人的天性是追随强者,服从命令,执行命令。他们很喜欢也很适合成为军人、警察、消防员。血族则和人类差不多,有聪明的也有愚笨的,可以成为科研者,也可以成为普通的工人,那为什么不呢?”

    亲王张了张嘴,奥尔的话他越想越觉得古怪:“你……到底是想让人类变成异族,还是想把异族变成人类?如果真的这样,血族呢?”

    假如人类也变得特别了,那异族,尤其是血族和他们还有什么不同?血族还会像现在这样,紧紧抱团,为自己的种族所骄傲自豪吗?

    “血族就是血族啊,父亲,我会为我的种族所骄傲的。但假如在一个安稳和平的环境里,依然像刺猬一样,抱团且排外,那改换环境又有什么不同呢?或者,您觉得波塞科尼,未来会发展成什么样呢?”

    “……”亲王躲闪了奥尔的眼神一下,“我承认,我从来不认为我们能够和人类和平共处,我心中的波塞科尼,就是血族为王的异族之国。不过,说这些都太早了,还没有任何一个人真的变得特别。”

    “既然我们血族无法成为融入大海的海水,那狼人的过于繁荣对我们来说就是危险的。什么时候你把特异的那个人带到我面前来,什么时候,我才会同意更多的狼人萨满出现。

    当然,你也可以按照你自己的想法来,反正我没办法阻止你。”亲王的前半截说得还很强硬,后半截就软了下来。

    亲王下车了,只剩下奥尔还坐在车上。

    火鸟嘀咕着:“奥尔,你不觉得你的想法,有那么一点点的异想天开吗?”

    “不是一点点,是非常。”奥尔叹了一声,闭上眼睛。

    火鸟:“嘎?”

    这个回答就让火鸟意外了,没想到奥尔自己实际上也是很清楚的。

    “但现在的情况……”奥尔继续叹,“要么所有人都变成普通人类,要么人类也拥有力量。”

    “不同”,真的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人们一边逃避着不同,唯恐成为异类,另外一边却又追求着不同,想要凸显自己的个性。

    亲王的想法不是没事找事,恰恰相反,他确实是站在血族的立场上,才会对奥尔的行为提出反对。

    奥尔会把狼人朝上提,除了他确实怀有“天下大同”的心思外,也是因为狼人的种族特性。狼人性格内敛,少欲,除了其中的佼佼者,他们更喜欢听从命令行事。不过这个种族特性真拿出来说,就要笑掉亲王的大牙了。

    不说魔法时代强大的狼人势力与血族在陆地上分庭抗礼,就是现在依附于血族的狼人们,过去把持狼人一族事务的长老们也没几个清心寡欲的。

    种族特性这东西,不是绝对的。

    奥尔能做的也只是经过他自己的手,选拔出稳定的狼人来,可假如他死了,未来上位的狼人们,是否还能保持这种稳定呢?他不确定,亲王却很确定——不可能。因为奥尔不只是一个领袖,他还是堤坝,是安全阀。

    奥尔觉得,未来世界将踏入更快速的发展,后代们是可以接过棒子,继续完善他们的国家的,完善不了,甚至于凉了。也和奥尔无关了,他尽力而为了。过去他也和达利安这么说过,尽力完成他这一代的事情而已。

    可亲王不愿意,他宁愿给这自己这一代找大麻烦,也不愿意给后代增添危险。

    奥尔必须说服他,才把根本没影的事情抬了出来。结果除了把亲王吓一跳之外,没有任何卵用。

    “所有人都获得异能,也不是那么异想天开。除了天生的种族外,普通人类可以设定为只有通过考试——不同途径的各种考试,才能获得觉醒的资源,由国家统一监控。觉醒后,按照天赋偏差与魔力强弱,推荐不同的升学方向……”

    这依然不平等,但世界上也没有绝对的平等。

    就算全都是人类的世界,人们也依然有魔法,那些魔法叫做天赋、勤奋、勇敢、运气,或者金钱。

    “……可能过段时间,人们就都天生就拥有魔法了。但那个时候,很多事情不需要魔法,也能做了。”

    “卡罗法兰的王子。还有一件事,您需要知道,您到现在连如何让人类拥有魔力这件事,还没有半点的头绪呢。”开口的是蓝蜻蜓(魔女)。

    他们四位在奥尔这里醒过来后,受到的打击比奥尔家里的五个孩子还大,毕竟孩子们对世界体系的了解并不深刻,可他们都是一个时代一个种族的佼佼者——制作遗赠也是需要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以及魔力的,不算是倾举国之力,可也只是差一点点罢了。弱者没有能力制作,也请不到帮忙的人手。

    他们了解自己的时代,了解自身与其他种族的强大。一觉醒来,天翻地覆的心理准备他们还是有的,但谁能想到站在世界制高点的,既不是曾经的盟友,也不是往日的劲敌,甚至都不是熟人,而是最看不上的底层奴隶呢?

    这与人类一觉醒来,发现蓝星被老鼠统治差不多。不是现在下水道里的老鼠人,他们怎么说身体比人类强壮,适应性也更强。

    除了好看点,对强大的异族来说,人类真的一无是处。

    他们很沉默,因为一直在努力消化与适应这个世界,并且思考在自己见到真正的传承者后,该怎么教导他们。红龙和火鸟在这个阶段里成为了他们的老师,当然不是免费的,六位传承者在奥尔的精神岛屿里,进行了知识的沟通和交流。

    现在,蓝蜻蜓第一个参与了与奥尔的交流。

    “不,我有头绪。”奥尔却很果断地这么回答,“我可以去找拉索露。”

    拉索露,经历了漫长时间的灵魂,他的情况很奇怪,不是厉鬼,也不是精神世界里六个住客这样的思想信念再加魔法的聚合体,他……如果让奥尔定义,可能这个世界上真正有神,就是他这样的吧?

    奥尔临走时,向拉索露索要的宝物太廉价了——拉索露自己说的:“这太廉价了,不该是我拉索露送出的礼物,只是个随手捡起的小玩意儿罢了。你的礼物,我还为你留着,假如你需要,就来找我。”

    这更像是一句托词,一个继续和奥尔保持联系的伏笔,一个吊在奥尔面前的香甜诱饵。

    他如果继续联系,继续向拉索露索要,或许总有一天会变成第二个晨曦?

    “拉索露知道什么?”独角兽(翼人)好奇地踏出马脚。

    “异兽时代的先民们,是如何获取异兽的力量的。”

    为了今天和亲王见面,奥尔特意加班,空出了半天的时间,现在一直到晚上也没什么必须当天完成的公事。奥尔决定,就趁着这个时间,去见拉索露吧。

    以防万一,临走的时候,他还是找亚伦说了一声,有事要去做的:“一切顺利的话,明天早晨我可以正常上班,不顺利的话,最多两三天,我也能回来。”

    亚伦有点担心:“先生……”可他又说不出让奥尔带着人出去的话,因为真的遇到了那种程度的危险,带着人是他的累赘,“您把比尔特女士带着?”

    比尔特女士是被奥尔搬家带回来的厉鬼,现在已经是鱼尾区警局中被大家所接纳的一员了。

    “不,我要去的地方,对厉鬼来说很危险。”

    “先生……请注意安全。”

    “我会的,亚伦。”

    又与孩子们道了别,奥尔直冲外海。他虽然谁都没带,但还是带了一个指南针的——总不能因为迷路回来迟了,让家里人担心。

    飞到没人的地方,奥尔在半空中用带着魔力的马赛克画出了一个符文,它根本就是拉索露神像的模样,也念作“拉索露”,代表着拉索露。不过只有被拉索露本人允许的人书写出这个符文,才会得到回应。

    当最后一笔完成,符文张开,变成了一面映出一片光的镜子。这光的来源,就是拉索露浑圆的太阳脑袋。

    “这么快你就有想要的东西了吗?”拉索露奇怪地问,“你该好好思索一下,奥尔,免费的礼物,只有这一次。不要莽撞,如果用掉了,下一次你就需要付出代价了。”

    “……”拉索露的劝慰确实让奥尔犹豫了片刻,特别是他所关注的人,有谁生病、重伤或死亡,他恰好不在现场,那该怎么办?达利安和亲王身上都有治愈毒液,可是,他们带在身边的剂量够用吗?又来得及,并且有机会为自己注射吗?但这片刻之后,他还是下定了决心,“我想知道,让人类获得魔力的方法,所有的。”

    拉索露拥有所有人都难以想象的力量、知识与财富,他足够彻底占据奥尔的躯壳,甚至灵魂,但他没有,他放他离开了。奥尔相信之前送给亲王的果子是真的,可拉索露维持了他们的联系,他又有什么图谋呢?奥尔不知道,并为此心惊胆战。

    拉索露毕竟是和晨曦合作的人,基本的三观和大多数生命都不相同,如果一定要让奥尔找一个已知的词汇去形容他,那就是——神,西方古罗马奥林匹斯神系的神。这让情况变得更可怕了。邪教之下的累累白骨,少不了拉索露的一份功劳。

    所以,比起向拉索露索要明确的物品,不如向他索要知识。

    “你的愿望,我将为你达成。”刹那间,镜子里飞出了无数的画面。

    异兽时代,两头拼杀的异兽带着鲜血各自退回巢穴,先民们胆战心惊地从山洞里爬出来,吞吃异兽散落的血肉,或将异兽的血肉涂抹在自己的身上。他们同样都发生了惨烈的变化,血肉增生,骨骼畸形,前者化为烂肉凄惨死去,后者却保持着丑陋的样貌活了下来。有的人终生痛苦,有的人则获得了超越常人的力量。

    奥尔以为接下来展现的,会是别的方法。但死者所化的烂肉,依然占据着一半的画面。有人……去切割下了烂肉,或吃,或涂抹自己的身体。一部分人与最初的死者一样死去,另外一部分人则与涂抹鲜血的人一样,获得了力量。

    画面继续变化,异兽时代的先民,虽然处于食物链的底层,但他们并非纯粹的弱者,他们用血肉之躯战斗,也用大脑向自然学习着知识。通过一代又一代先民以生命与健康为代价的尝试,他们逐渐找到了从异兽身上获取力量的后遗症相对较少的方法。

    他们彻底放弃了直接饮用吞吃与无规则的涂抹,先民们最常用的,就是将异兽、魔法植物、魔法矿物混合后,以类似于刺青的方式,在自己的体表描绘。也有部落将多种异兽的血液与植物矿物混合,由强壮的战士服用。

    达利安觉醒为萨满后,娜塔莉曾经找来了很多狼人的图腾纹样给他看。他自己和达利安的身上,更是出现了多次图腾纹,说明这种东西不是狼人独有的。以奥尔的眼光,远古图腾和他所知的图腾,十分神似。

    画面还未结束,除了成年人使用的方法外,也有专门针对幼儿,甚至孕妇的方法。

    拉索露自己实际上就是这种方式的成功案例,他与其说是一个人类,不如说是从人类肚子里爬出来的异兽。

    “越是接近异兽时代后期,这种异兽孩子就越来越多。一些部落从最初的惊喜,变成了后来的惊恐。他们认为异兽也意识到了时代即将变革,意图以另外一种方式继续自己的统治。”

    奥尔看见了巨龙、狮鹫、独角兽、凤凰,还有……狼人。

    他们被认为是兽而非人,善良的部落将他们抛于荒野,狠心的部落将他们宰杀。他们在野外顽强地生存了下来,建立了自己的族群。

    当然,也有极少数部落,依然以善心对待这些骨肉同胞,比如独角兽与精灵,未来的魔法时代,独角兽就是精灵的伴生魔兽。

    同时,在异兽时代末期,先民们已经发生了分化——随着时间流逝,每个立住脚的人类部族,都会有他们最习惯的异兽。一部分异兽甚至和先民的部落达成了同盟,不是先民通过偷盗或硬拼获得异兽的鲜血,而是要他们通过帮工、贡献日用品,或饮食,来与异□□换。

    长期下来,部落的战士、祭司们,身体多多少少都发生了变化。森林里与雀鸟异兽为邻的先民变得身姿轻巧,听力灵敏。江河边以水兽为生的先民可在水中与游鱼竞赛。与地层下火兽结盟的先民变得矮小粗壮,皮肤坚硬,比起地表,更喜爱地下。

    奥尔看见了大概是血族的祖先,他们并非依靠某种异兽为生的先民,是生活在大平原地区的繁多部落。能在这种资源丰富的地方繁衍生息,这群先民当然是不好惹的。他们没有定向的异兽,部落里的勇士们以获得更强大的异兽血脉为荣,依然维持着人的面貌,内里已经发生了改变,越来越多的孩子,长到一定年纪,就天然获得了魔法的力量。

    血族的名称在这个时候就出现了,源自他们对异兽血液中所蕴含力量的敬畏与追求。

    “原来……人从异兽的血液中继承力量,是这个意思。”

    不是一代人、两代人,而是漫长岁月中的彼此浸染,异兽成为了先民们进化上的一环。

    “人确实是从异兽的血液中继承力量,才最终定型。”

    拉索露说着,画面的时间进展到了异兽时代的终结,天地开始变化,人变得越来越活泼快乐,强大的异兽们却发出哀鸣。从最巨大的开始,它们从天上坠落,倒毙于地面,在大海的深处无声无息地死去。

    先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的人惊慌地躲藏了起来,但也有的人奔跑向了那些异兽。

    这样的人大多数死去了,活下来的都是祖上世代接受异兽血脉改造的强者们,他们用异兽的血液浇灌自己的身躯,吞食异兽的肉,他们的身体上浮现异兽的图腾,彻底从人类中分离了出来。

    精灵的耳朵变长,拥有了让大多数人类惊叹的美貌。水族彻底长出鳃与鳞,看起来就是鱼。矮人的男女都有了胡子,在金属与火焰上有着超人的天赋。

    小精灵、翼人、妖精等等魔法时代与人类形貌差异巨大的种族,也都是在这之后才相继诞生的。

    拉索露的画面又变了,当魔法民族建立了绚丽多彩的文明时,他们曾经的同胞人类过的是怎么样的生活呢?

    回答:没怎么改变的生活。

    异兽时代没能成为战士和祭司的先民,每天忙于采集、狩猎、工作,以及献祭和被献祭。魔法时代成为奴隶的他们,生活几乎没有任何改变。只不过给他们带去威胁的,从异兽,变成了异族……而已。

    第462章

    魔法种族们其实……对人类没太大需要。

    以血族为例,他们要种植,有小精灵,高级种植涉及魔法,更用不上人类。他们要布料,有善于纺织的精灵、有水族,还有一些别的少数种族,可以纺织出精美的与魔法有关的材料,是那个时候落后的人类根本无法比拟的。艺术品,精灵+1,血族自己也善于精细制作,同样是在魔法的帮助下,他们能制作出工艺远超时代的精美艺术品。就算是纯粹干苦力,也有老鼠人、半兽人等等种族比人类强得多。

    人类在魔法时代,与其说是奴隶种族,不如说是边缘种族。强势种族想找奴隶干活,想起来的都不会是他们。

    他们生活在大族的夹缝里,靠着高等种族的怜悯与无视过活,不被记起来也才是好的,一旦被记起来……他们就成为了被顽童发现的蚂蚁窝,要面临超乎想象的蹂躏、屠杀与献祭。

    人类也是渴望着改变自己的困境的,但在魔法时代要改变这一切,就只剩下获得魔法这一条路,很多人类做出了和先民们一样的事情——想尽办法搞到魔法民族、魔法动物的血肉,或魔法植物的果实。

    但有个问题,魔法民族不是异兽。

    异兽可以不在意先民取用它们搏斗后掉落的血肉,但魔法民族很在意。同时,这个时代所有的魔法植物和矿物,也都是有主的,因为这时候的土地已经被瓜分殆尽,土地上的东西当然归于地主。

    魔法民族倒是也经常出现争斗与战争,血族和狼人的一场大战,双方各战死人数都至少上万。可他们对于自己本族的遗体看得重,对敌人的遗体同样看得紧。狼人有吞吃血族遗体的习俗,血族有拿狼人遗体制成各种制品的习惯,无论谁是胜利者,都不会让人类捡便宜,甚至会对捡便宜的人类十分不客气,一旦发现就杀光全族。

    所以,奥尔在这里看见的,就是成功获得材料并吞食的人类勇者死去,他们的族人也很快被屠戮殆尽。

    野蛮的方式不可能成功,至于是否有通过知识积累寻找到的方法……对于这些经历整个魔法时代后,境遇与异兽时代相比,竟然毫无提升的人族来说,让他们积累知识真的是太为难他们了。

    直到又一次的大变革,魔法时代彻底终结,无数曾经灿烂的种族消失在了世界变动中,低魔时代来临。

    天使机甲从天而降,人类获得了可以与魔法种族抗争的武器,成为了世界的霸主。但人类依然在寻找着,获得魔法的力量。

    血族会吸食人血,以获得永生的力量?其实是人类吸食异族的血,意图获得力量。

    这古老的行为,绵延三个时代,依然在重复上演着。

    当然,这是找死的行为。看着死去的同胞,这次人类没有如先民那样,切割先行者的血肉,人类已没有先民般别无选择。他们只是开始尝试着减少浓度,或者寻找力量较细弱的异族吞食。

    小精灵这样的种族在人类探索中承受了最大的伤害,因为他们够弱,人类吃他们,不会死。假如不是拉索露的展示,奥尔绝不会知道,传说中被贵族们买走研究的小精灵,实际上是被摆上了餐桌,他们认为小精灵为健康纯净的魔法生物,吃下去可以治疗疾病,延年益寿,甚至获得魔力。

    小精灵是在人类的口唇之间灭绝的,他们甚至不是这样灭绝的唯一生灵。

    人类的狂欢宴会上,鸟笼里摆满了小精灵,他们挤在一块儿瑟瑟发抖。餐桌上是一位被剖开腹部的鱼人,他还活着,不时发出哀鸣。每一杯红酒里放着的不是橄榄,而是不知名生灵的眼球。

    奥尔差点吐出来,魔法时代人类所经历的残忍对待,他也是愤怒痛苦的,可还在他承受的范围内,毕竟那不是集体性的行为。这种一个阶层,不,应该说全种族的屠杀式狂欢,太超过了。

    这个世界吃生食的习惯,就是从这个时代来的。当年的人类贵族认为,生吃能更好地保存魔法的力量,让自己的身体吸收。

    奥尔也曾奇怪过,为什么到现在只剩下一具小精灵的遗体了?思考过,当年的小精灵真的都是温室中的花儿,过于脆弱,根本无法抵御风雨吗?曾经庞大的种族,真的就那样快速地消亡了吗?

    真实的答案,是如此可怕。

    在能吃的异族都被吃灭绝后,剩下的异族(除了海里的)都是不能吃的——老鼠人虽然也弱小,但他们带病,人类吃他们一样会死,是毒死或病死,甚至引发过几场可怕的大规模传染病,在那之后,老鼠人就躲进了更加肮脏的人类下水道,人类也再也不想去吃他们了。

    教会研究出了血族能释放魔力的原因,在于他们的核。早在一千多年前,他们就已经能够使用血族的核制造出类魔法物品,让自己能够施展魔力了。

    教会上层人士佩戴的首饰,很多镶嵌的就是血族之核。

    可是,直到现在,人类依然没有办法让自己自然地拥有魔力。

    不是没人想到过奥尔的“没有纯粹的人类”,也有很多人意图觉醒自己体内的异族之血,从而获得异族的能力。教会有时间也有财力做出了对应的试验,他们让人类与异族生育幼儿,再让混血儿继续与人类混血。

    但只有第一代混血儿能完美继承异族的特性,第二代即使是混血儿与混血儿的婚配,生育出具有异族特性孩子的几率,也只有百分之五十。到了第四代,异族特性已经彻底消失。

    到目前为止,教会也没找到激活普通人身上异族特性的方法。

    所有画面都消失了,但奥尔却久久无法平息。

    这些表面上只是用肉眼观看的景象,实际上是直接刻印在他的记忆中的。他只要想,就能回忆起任何一个场景中哪怕最微不可察的细节,比如地面上砂石被踩踏后的阴影,异兽身上的斑点。

    他记得每一声不甘的呐喊,每一句绝望的哀求,无论是异兽、异族,还是人类。

    画面没了,这些记忆却不受控制地在他脑海中激荡,让他的大脑仿佛要炸裂。

    “谢谢。”不知过了多久,奥尔终于能说话了。拉索露可以只给奥尔一些书面的答案了,可他给了更多。奥尔能从中收获的,也更多。

    “不用谢。约翰也曾经问过我相同的问题,我给他的答案和现在给你的相同。他给我的回应,是杀了几个血族,取用了他们的核,并且帮助诺塔裴伊改进了几张图纸。”

    约翰实在是一个太常见的名字了,奥尔慢了几秒才意识到他说的是晨曦。

    “假如你给我的回应更有趣,或许,你下次来找我,我依然会免费。”

    结束了与拉索露的会面,奥尔心情忧郁地回了家。办法找到了,但是和没找到没什么区别。

    ——首先觉醒异族身上的图腾,然后取异族的血,根据异族身体上的图腾为人类制作文身,这有一定几率让人类获得魔法的力量。

    一旦这种方法传播出去,异族的下场就是彻底沦为人类的“材料”。

    “奥尔,你已经找到方法了,为什么还这么忧愁?”红龙问他。

    “因为这方法不能用……你认为我找到的是什么方法?”假如他们认为的方法是相同的,奥尔认为红龙不可能问出这样的问题来。

    “激活人类身上的图腾。”

    “!”果然不一样,“可是,人类身上没有魔法特性,怎么激活图腾?”

    火石头人豪爽地笑着:“卡罗法兰的王子,你的脑袋有时候比矮人还顽固,你要激活的是图腾,不是魔法特性。”

    “……”虽然知道自己即将问出来的问题很蠢,但奥尔还是问了,“怎么激活?”

    回答他的是不太整齐的六重奏:“魔法阵。”“需要再研究一下。”“你找信得过的人类过来实验吧。”

    奥尔现在的感觉就是……太感谢诺塔裴伊先生了!你是真的天使!

    他没有向精神岛屿里的住客们隐瞒,在他观看拉索露的“电影”期间,六位住客们也是有交流的,这些强者们,就是一个强大的研究院,他们先于奥尔有了答案。

    奥尔拿出记事本,开始疯狂书写。

    图腾,在漫长的岁月中,已经镌刻在了“人”的身体内。他们六个在奥尔体内化成的动物形态,就是图腾的一种表现形式。它随着血脉而遗传,连灵魂也深受影响。

    但进入魔法时代后,绝大多数种族的图腾都变得内敛,不再展现于外在,只有少数种族依然可以激发图腾力量,强势种族里,更是只剩下了一个狼人,慢慢的,图腾甚至变成了狼人独有的种族特性了。

    火石头人(矮人)叹息着,身上的火焰都有些内敛:“假如有今天的这些知识,我们那个时代也不会那么粗暴地对待返祖的族人了……”

    绿翠鸟(精灵)没有感慨,直接开始教导奥尔该如何激发图腾:“不该用魔法去激活人类体内的魔法,而是该用魔法去激活人类体内的图腾,要塑造一个接近于异兽时代无尽压迫的环境。”

    独角兽(翼人):“没必要说这么多废话。”他跺了跺蹄子,他面前的地面出现了一个魔法阵,“这个魔法阵会提高人体心脏跳动的速度,将尽量多的魔力挤压入人类体内,同时在精神上给人类施加压力,造成极大的紧迫感……”

    蓝蜻蜓(魔女)抖动了两下翅膀:“这不过都是表象,我这个才更有用。”她的面前也出现了一个魔法阵,“这个魔法阵会提供幻境,使进入的人类都产生幻觉,认为自己回到了蛮荒的远古,即将接受血脉传承的仪式,也就是刺青。”

    独角兽:“你那种方法必须首先让受试者明白,他们面临的事情将带给他们什么,需要他们在潜意识里有一个概念,并且坚信能够成功。”

    火石头人:“我的才是最成功的!”他没给奥尔魔法阵,而是给了奥尔一套……用锤子打人的方法,“捶一顿!就能打出好铁来!”

    众人:“……”

    虽然这种方式比较暴躁,但能看得出来,这应该就是矮人的修行方式,他们用锤子打铁,打敌人,也打自己。

    找个人类试验比较危险,奥尔决定先在自己身上试试,看情况进行增减。

    绿翠鸟叹气,知道自己的教学是吹了:“我不了解人类,只了解精灵。我也曾经发现,精灵的魔力在身体里是按照不同的脉络运转的,这才使得每个精灵除了后天学习的魔法之外,拥有了先天的天赋,我想其他种族也是这样的。

    这是我的魔法阵,它原本的作用,是让精灵倾听自然的声音——植物的身体里也有生命在流淌,风的力量,河流的咏唱,这是精灵休憩时最喜欢使用的魔法阵。另外,我还要给你一首精灵之歌,这是自然的咏唱。”

    “唱、唱歌?”奥尔上辈子是五音不全,这辈子……

    不知道为什么一提起歌,他就想起那首驴之歌了。还好,还好,精灵之歌和驴之歌完全不一样,但是,这是人的嗓子能唱出来的?

    比起人类的歌咏,这首歌其实更接近于鲸鱼之歌。翻译过来,这首歌的歌词很简单“自然美好又强大,树叶沙沙,风声飒飒,河流潺潺。”任何一首儿歌都比它要复杂,可演唱这首歌所使用的,是最复杂的语言。

    整首歌的音域宽广到可怕,最低音和最高音相差了至少两个马里亚纳海沟。但是,奥尔得承认,在精神岛屿中聆听了这首歌之后,他产生了一种平静与激昂交织的复杂感。

    不,该说是冷静,他的心绪十分平稳镇定,可同时他又觉得自己血脉偾张,晨曦如果在这儿,他还能和他再打个八百回合。

    还好,精灵在说完这些后,对奥尔说:“这首歌只是额外的助力,它是祭祀用的歌曲,寻常精灵也很难整首唱诵,你可以量力而为。”

    亲身体验了效果,奥尔觉得他还是可以尝试一下的。他唱不了,不是还有狼人吗?他们嚎叫时的音域也很广。假如效果也不好,那只能说,幸好家里还有三位精灵小可爱了。

    ——“叔叔这里有首儿歌,你们要不要学唱一下啊?”算了,还是实话实说吧,骗小孩不好。

    四位新住客都开口了,算是半个主人的红龙与火鸟也不能保持沉默。

    红龙表示:“我可以根据你的需要,随时更改魔法阵,并且最终将三家的魔法阵综合起来。当然,因为血缘混杂,可能一个人身负多种图腾,到底是哪种图腾显现,或许是看他本身的性格更贴近哪个图腾,或者是哪个图腾所占的血脉更浓。”

    火鸟:“我和你一块儿研究怎么更好地锤人吧。”

    天亮了,看着太阳,刚刚还很高兴的奥尔颓下了肩膀。本来就一堆工作,一夜过去,他又给自己找了一堆。

    _(:з」∠)_隔一段时间就会重复发生的吐槽欲望再次涌了上来——其他穿越者到底是怎么兼顾工作、玩耍和陪伴侣亲亲贴贴的?我到底是怎么落到这种几乎全年007,只有每个月和伴侣远程贴贴的境地的?好累啊,想翘班,想和我家狼困觉。

    “先生,您回来了,丹妮准备了早餐,一起吗?”炒鸡蛋、煎午餐肉和烤面包的味道从楼下传了上来,过了一会儿,彼得·潘从窗户外头把小脑袋伸了进来,其实昨天家里的其他人就都知道奥尔回来了,他虽然放轻了脚步,但家里的大多数人都支着耳朵守了大半个晚上,他回来了,他们才终于安心睡去。

    烤肉鸡蛋三明治很好吃,咖啡也很好喝,所以……

    “蒙托菲斯、奥索莱、伊斯汀,你们谁唱歌最好?”孩子们,我们一块儿为了美好的未来努力吧。还有,他是用诺顿语问的。

    三位少年精灵:“???”这个奇怪的问题让他们以为理解错误,低声问了问丹妮才确定了没错。

    奥索莱代表其他两位小伙伴,用发音怪异的诺顿语回答:“我们都很喜欢唱歌。”

    精灵当年的图腾多以鸟类异兽为主(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他们的伴生兽是独角兽,更不明白为什么翼人的形态反而是独角兽),所以精灵喜爱唱歌跳舞,喜爱鲜艳的色彩。但不代表他们是吃素的,各方面都不是吃素的,异兽的强弱排序就像是个枣核,一边是越来越大,一边是越来越小,不大不小的才是最弱的。

    奥尔将昨天写好的精灵曲谱推了过去:“学一学这个。”

    “春季祭歌?”三个小脑袋凑在一块儿,同时惊呼。

    “不,不一样。这边的音变了。”蒙托菲斯指着第二行,说。

    “先生,这首歌曲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有,有着十分重要地意义。最近很可能就需要请你们用上了。”

    赛娜和多蒙伊特也凑了过去:“先生,我们可以学吗?”

    “可以。但是不要强求。”他看看丹妮,“你也可以跟着一块儿学,单人无法唱,能试着用合唱的方式。”

    奥尔意识到了他忽略的问题,以人类的情况,这种歌曲一个人演唱没人能做到,可多人合唱再搭配乐器,百分之五十还是能达到的吧?

    “而且,这件事也不要着急,你们继续按照自己的节奏学习,空闲的时候再练习就好。”

    烧伤女士和白脸先生早已经登上了移民的船只,但奥尔不缺专业的音乐人士——他现在的手里还有两个班底,一个是广场那边集体演出的,另外一个是电影公司里制作音乐的。向两边召集人手,再拉出一支专业的队伍来研究这个曲谱,没有任何问题。

    研究院分院,娜塔莉听说奥尔来找她,立刻对马洛说:“一杯黑咖啡,什么都不加,谢谢。”

    奥尔进来后,也确实直入主题——他递给了她两个笔记本,娜塔莉还能闻到新鲜的墨水的味道:“这不是您昨天晚上刚写的吧?”

    “毫无疑问,是我昨天晚上刚写的。”奥尔打响指,快速完成了隔音,“这个项目的核心是——激发人类的图腾,让他们获得魔法天赋。先别提问,请尽快召集研究小组,今天晚上我会过来,让遗赠通过我和你们一块儿投入研究。”

    奥尔可以把自己包装成一个全才,但没有这个必要。

    今天没有巡视军营的预约,所以在把曲谱转变为现代模式,将其中的三分之一分别转交给广场和影视公司,让他们组织小组后。回到警局的奥尔就忙于和阿尔弗雷德上课,查看各处工地的文件,以及修改两本手册中度过。

    至少,原定他是会在这样的繁忙中度过的,直到亚伦说,克洛菲·诺布尔公爵与迪特里·梅菲尔子爵前来拜访。

    这两位国王安排的军训方面的负责人,早该来了。国王的舅舅诺布尔公爵(克拉拉)是熟人,奥尔和他相处愉快,国王安排他表达的是对奥尔的信任。从葛雷帕子爵与泽勒子爵那儿,他也打听过迪特里·梅菲尔子爵,这位的爵位就是子爵,并非某位大贵族的继承人。

    梅菲尔子爵是个贵族圈的怪人,他年轻的时候,是个放浪形骸的诗人与剧作家,他年轻英俊又富有才华,赢得了从剧院女演员,到公爵夫人,无数身份各异的美丽女性的青睐。年过二十七,梅菲尔子爵的写作风格忽然一变,他开始喜欢写“下流”戏,谁都说他才华耗尽了,这位子爵再没有了往日的辉煌,听说最近两年过得十分落魄。

    介绍梅菲尔子爵的时候,葛雷帕子爵多说了一句:“他后来写的戏剧,您大概会很喜欢。”

    奥尔:“???”我喜欢“下流”戏?

    第463章

    奥尔当时莫名其妙,他以为的“下流”戏,是带颜色的下三路的下流。当时奥尔脸红至极,以为他曾经邀请钱德勒一块儿看小黄文的事情,现在已经广为人知了。又或者是他和达利安经常被当成流行小黄文的主角,以至于他们被人误会了。

    但是,诺布尔公爵已经是样子货了,国王陛下会特意找一个早已经远离宫廷的小黄文剧作家参与军事上的事情吗?他记得国王说,这位青年和他在思想上是近似的(等等,这人今年已经三十二了?青年?好吧……确实是青年)。

    奥尔捂着脸,他这辈子现在才二十一岁,按照上辈子的年龄算,他也只是三十出头,竟然觉得三十二岁已经是老人家了,或许因为他觉得自己已经是老人家了吧?

    总之,在过去的忙碌中,奥尔还是硬抽出时间,看了几本梅菲尔子爵的近期作品。

    看完了一本《小偷万斯》,奥尔明白自己是误会了。这个“下流”指的不是脐下三寸的那些事,而是底层、下层的意思。以这个剧本来说,它十分鲜明地描写出了小偷穷困悲苦的一生——七岁父母双亡在外流浪,就以偷窃为生,他偷了一辈子,最终冻饿而死,而他的一辈子是多长呢?

    二十七岁。

    小偷是一个可怜的人,又是一个可恨的人。有一段小偷的唱词是这样的:“我又饿又渴,要去找点艾柯。啊,那个屠夫举着屠刀,浑身是血,我看见他瑟瑟发抖。面包店的香气如此迷人,让我去看看。啊,老板娘的腰身粗壮得就像是巨魔,我看见她就两腿发软。那儿来了一个卖芜菁的老婆子,我应该能打翻她。啊,芜菁又黑又瘪,老婆子的手像是巫婆,这种东西怎能入口?

    瞧,我发现了什么?一个卖报的报童,他一脸的疲惫,一定是卖了半天的报纸,他那么瘦小干枯,他十分疲惫,他口袋里有钱,放报纸的布兜已经没了报纸,但却哗哗作响,正该是给我送钱。”

    他本身欺软怕硬,十分贪婪。随着年纪长大,他有了一身的坏习惯,酗酒、赌博,嫖C。他也曾经遇到了善良的商人,请他当了伙计,但很快他就因为偷盗商人的财产被赶了出来。他和一个年轻站街女畅想过未来,并与她结婚,但转身就因为赌债把对方卖掉了。也曾试过去做苦力或工人,但他吃不了苦,并且工人的工资太少了,“还不如我偷一个钱包”。

    二十七岁,他已经因为长期偷盗以及被殴打,所以一身是病,在被一群更年轻的小偷抢走外套和鞋子后,他赤着双脚,冻死在了索德曼街头。

    这么致郁的故事,有钱消遣的人谁会去看?

    整个故事中,只有一个善良的人,就是收容了小偷的商人,但他还没有得到好报。其余包括开始被盗的报童,与被小偷卖掉的站街女,都突然翻转,前者叫来了帮派打手的哥哥追了小偷两条街,掰断了他一根手指。后者原本就和另外一个无赖好上了,小偷不但没卖掉她,还被女人和无赖暴打一顿,抢走了钱。

    看完之后,仿佛穷人都成了不值得被帮助的坏种。但一些台词与剧情,又能明显看出,作者是对穷人有着很深的同情的。

    当奥尔看完了梅菲尔子爵近些年的其他作品,发现基本上都是这个调调,只不过主角的身份从小偷,变成了站街女,变成了马车夫,又变成了拉煤工人。

    他们出身贫寒,生活艰难,并且恶毒愚昧,又愚蠢。

    看完这些剧本的奥尔也致郁了,他甚至开始觉得自己想错了,梅菲尔子爵一点都不同情穷人,反而十分仇恨底层人,之前的想法,不过是奥尔自己的错觉罢了。

    现在,终于要和这位子爵见面了,可以正面询问一下,他的想法了。

    “奥尔!我亲爱的孩子!”办公室的门打开了,首先进来的是诺布尔公爵,他今天穿着粉色的外套,袍子的边沿是点缀着珍珠的雏菊刺绣,帽子上的大羽毛也是粉色的,他一看见奥尔就热情地张开双臂,“我早就想再来看看你了,但我知道,你最近太忙了。叫克拉拉吧,迪特里不是外人。”

    不是外人?奥尔承认此刻他有点想歪。

    随后进来的梅菲尔子爵和照片上一样,是个微胖的,留着大胡子的中年人,个子也不高,有一双很沉静的棕褐色眼睛,他虽然衣着干净,但很显然全身上下都是半旧的,皮鞋甚至能看出严重的磨损,身上也没有浓重的香水味道,看得出来,他的生活拮据。当梅菲尔子爵看向奥尔时,他的眼睛里却是……崇拜?

    “我一直都想能见见您,蒙代尔……呃,抱歉,卡罗法兰先生。”

    他竟然知道奥尔改换了姓氏,要知道,这件事奥尔虽然登报了,但只是在《诺顿晨报》广告板上的小小一条,这也是绅士们的礼节,要广而告之一下。实际上,这件事只有奥尔的自己人知道。鱼尾区之外的人,依然认为奥尔是“那个蒙代尔先生”,只有鱼尾区和异族的自己人才知道,现在他已经是“卡罗法兰先生”了。

    甚至因为品牌的问题,老企业挂的牌子,也依然是各种“蒙代尔”,没有改成卡罗法兰。

    梅菲尔子爵至少显然也是一位对奥尔保持着一定程度关注的人。

    “我也很高兴能认识您,梅菲尔子爵,希望未来我们能够进行友好的合作。”

    奥尔请两人坐下后,拿出了包括两本手册,与军营建设图纸在内的,所有目前与新军队相关的文件。

    梅菲尔子爵对那本《军队思想教育》很感兴趣,抱着他反复念诵。诺布尔公爵……所有的东西他都只是象征性地看了两眼,然后就把注意力放在作为点心的乳酪泡芙上了。

    “在索德曼,我丢失过很多次钱包,卡罗法兰先生。”梅菲尔子爵放下了手册,“但我只有一次找回了全部的失物,捡到钱包的是几位建筑工人。

    他们是蒙代尔建筑公司的工人,一群正直诚恳的绅士,我很高兴能够和他们交谈。他们不接受我的金钱报酬,只是羞涩地表示,或许我能够为他们写一封感谢信?我写了,并特意将信送到了您的企业。

    我承认,我当时是以怀疑,并想窥探什么的心情前往那里的,我在此向您致歉,也向所有您工厂的绅士与淑女们道歉。”

    梅菲尔子爵十分严肃地站了起来,向着奥尔行礼,奥尔站起来回礼,毫无疑问,这是一位严肃的绅士。

    “我写了一本新剧本,我希望您能够帮我斧正。”他拿出了一本剧本,双手递给奥尔。

    他竟然用了“斧正”,这是一个极度谦逊的用词了。

    以两人现在的情况,奥尔不能拒绝,否则就是结仇了,他也双手接了过来,剧本的题目可真是毫不意外呢——《建筑工鲍勃》。

    “我多次拜访了您的建筑公司,并且还邀请了您的工人为我的房子修缮了地板与屋顶,他们虽然有些粗鲁,但很温柔,甚至会想方设法帮我节省金钱。当然,您已经看出来了,我是个经济不佳的子爵,很感谢他们的帮忙。”他很坦然,没有大多数贫穷贵族打肿脸充胖子的臭毛病,“卡罗法兰先生,您让我终于看见了光,终于让我见到,‘底层人也可以是善良者’的真实证据。”

    奥尔挑眉,他的最后一句话就让奥尔不开心了。

    “在遇到您的工人之前,我一直在努力地寻找穷人身上的善良,但是,我现在的生活境况证明了,这种寻找,只是一场可笑的幻梦,就像是那些青少年总想在窄巷里找到吸血鬼一样,吸血鬼可是不存在的,哈哈哈哈!”

    他说了一个冷笑话。

    奥尔看向了诺布尔公爵:“?”

    国王派来的这位子爵,竟然不相信血族的存在?他即将建立并训练的军队,可是多种族混合的。

    诺布尔公爵无奈地耸耸肩:“他从小就不相信血族的存在。”

    梅菲尔子爵有点奇怪他们俩的反应,干脆又说了一个冷笑话:“对了,卡罗法兰先生,甚至有人跟我说过您也是吸血鬼呢,还是吸血鬼的王子。这些家伙,嫉妒已经让他们面目……”

    “咔哒”奥尔探出了蛇牙,虽然不是所有的血族都有这个,但用这个能最快证明。

    梅菲尔子爵看着奥尔,看着奥尔,依然看着奥尔。

    诺布尔公爵眼珠一转,轻轻推了一下梅菲尔子爵:“哦!我的光明啊!他睁着眼睛昏过去了!”

    可怜的梅菲尔子爵刚被推了一下,就直接倒下去了。

    接下来,他们经历了大概两个小时的混乱,梅菲尔子爵从“十分抱歉,我刚刚竟然昏过去了,昏迷中还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到“哦!光明啊!他是血族!是吸血鬼!救命啊——!”,再到“十分抱歉,先生们,我为我刚才的举动致以诚恳的歉意。”

    虽然从言谈上说,梅菲尔子爵是接受现实了,可看他不断流淌下来的热汗,就能知道这位子爵先生依然处于惊恐中。看来他不相信异族的存在,因为他极端恐惧着异族,不相信世界上有这样恐怖的“东西”。

    国王陛下也是少有的失算了,谁能想到呢?贵族里还有这样的。还是诺布尔公爵主动表示:“我突然还想起来家里有点事,要向你道别了,奥尔亲爱的。”他家里当然没事,今天两人到来就是找奥尔办正事的。

    “再见,克拉拉。”

    “给我包一点这种小点心。”他指的是奶酪泡芙。

    “我把食谱给你。”

    “你真是个甜心!”

    奥尔把两人送下了楼,整个过程梅菲尔子爵甚至都不敢回头看奥尔,这是十分失礼的。诺布尔公爵无奈地朝奥尔耸了耸肩,还用意图恶作剧的眼神看了看周围——假如告诉这个倒霉蛋,现在这个警局里超过三分之二都不是人,他会是怎样的反应?

    奥尔瞪了这位舅爷爷一眼——会吓死人的。

    诺布尔公爵抽出手帕来捂着嘴,嘻嘻嘻地笑着。

    当他们上车时,街对面忽然有个孩子朝着他们跑过来:“先生!警官先生!救救我爸爸吧!请救救我爸爸!”

    有一位女警冲了上去,抱住孩子扑倒在地。一辆马车匆忙驶过,没有这位女警,男孩就要被撞飞了。

    “布雷特,没事吧?”奥尔其实用魔法保护了女警一下,否则她的腿也要被车轮碾过了。

    “没事,先生!”她是人类二期女警艾娜·布雷特,她跳了起来,脸颊上有些被擦伤,但满脸笑意。

    “你没事吧,小先生?”

    男孩被刚才的情况吓坏了,看着女警眼含愧疚,但奥尔一问,他立刻像是刚才那样大叫了起来:“警官先生,求求您!救救我爸爸!”

    “你可以在警局报案。”

    “我来报过案!”

    “先生,这孩子的案子我们查过,他爸爸应该是跑了……”跑过来说话的是古利克·布奇——他现在也是警探了。

    “我爸爸才不会丢下我跑掉!”

    奥尔将手盖在男孩的肩膀上,安抚住了他:“让这位警官叔叔说说发生了什么,假如他有说错的地方,你再补充,好吗?”

    奥尔相信自己人,局里留到现在的警察,都不是酒囊饭袋或下黑手的人。而且刚才男孩只是说他爸爸不会跑掉,却没指责布奇说谎,那就更说明情况有问题。

    众人说话的时候,本该离开的诺布尔公爵和梅菲尔子爵也走了回来,奥尔看了两人一眼,没有阻止。

    布奇也很快说明了情况,这个孩子叫乔·二世·迪克,也可以被称呼为小乔·迪克,他父亲乔·迪克,是一位修玻璃工人——用手推车推着玻璃,沿街吆喝“修玻璃窗!”的工人。博览会后,市面上出现了三轮脚踏车,乔也买了一辆,这能让他在一天之内跑遍更多的地方。

    小乔从小就跟着他的父亲到处给人修玻璃,就在四天前的下午,路经梧桐区时,有一户人家招呼他们修玻璃,但那原本是父子俩的回家路。假如给他们修玻璃,他们回到贝壳区的家时就太晚了。

    虽然现在索德曼的治安好了很多,也没有胡乱抓人的侦缉队或警察了,但依然有各种危险。

    没想到那户人家竟然很好说话,表示乔第二天白天过来也可以,除了修玻璃窗外,他们还雇佣他修缮一下阁楼与屋顶。他们甚至还给了他定金,足足20艾柯。

    父子俩高兴坏了,第二天乔没有让儿子跟着一块儿去,而是给了他5艾柯,让他玩耍一天。小乔没有玩耍,他去当了一天的报童,赚了2艾柯。那天晚上回家时,他用5艾柯买了一块炸鸡,希望能够和父亲享用,可他的父亲没回来。

    小乔去了附近的警察局——这一点奥尔还是很欣慰的,底层市民遇到事情之后,就算是孩子也敢找警察报警的,这在几年前,是不可能发生的。

    贝壳区分局的局长现在是波罗斯泰,小乔去的是街区的小分局,这件失踪案还涉及梧桐区,属于跨大区的案件,所以小分局的警官带着小乔去了总局。

    梧桐区的现任局长克拉罗斯和波罗斯泰的私人关系只能算是点头之交,但同样身为血族,两人还是知道抱团的,这种案件,在波罗斯泰用警鸦打了一个招呼之后,梧桐区就直接来人,带着贝壳区的警官,还有小乔,直奔乔约定好的那户修玻璃的人家了。

    对方只是一户很普通的中产之家,他们提到乔之后,满口的夸奖,玻璃和屋顶都被修得很好,他们也付出了足够的钱——加上玻璃钱和人工费一共80艾柯,这是很丰厚的一笔报酬了。

    乔干完了活就离开了,这户雇主家里没有任何的线索。

    关于乔的线索,也就到此为止了。

    “我、我爸爸不会放下我离开的,警官先生。能让我见见蒙代尔先生吗?他一定会帮我找到我父亲的!”

    艾娜摸了摸男孩的头,动作温柔的同时,说出口的话却十分不客气:“别装傻,小子。先生可不负责你们区,你知道先生可不能白干。”

    男孩明显超过十岁了,他和父亲一块儿跑着修玻璃,他知道去卖报纸赚钱,知道找警察,那他也该知道更多的生活规则。

    换言之,他应该知道,找奥尔办案,是要花钱的。他不提,只是想来消费奥尔的心善。

    “我愿意把我自己卖掉……”

    “你不值。”艾娜说,“去孤儿院,好好生活吧。”

    “我……”男孩哭了起来,但在场的成年人们没有任何一个的脸上能看出动摇或怜悯。

    他的眼神从充满希望,变成了充满憎恨。梅菲尔子爵有些动摇,可他被诺布尔公爵拦住了:“假如奥尔在这接了,以后会有一群孩子守在鱼尾区警局的门口,他的时间可不只是用来查案子的。”

    男孩被带走了,两位贵族也重新坐上了自己的马车,不过他们的马车刚出发没多久,另外一辆警察从他们身边擦身而过,透过车窗,两人很明确地看见了奥尔。

    “追上那辆警车!”

    奥尔在警车上处理着自己的公务,相比起来,奥尔宁愿去处理案子,也不想应付梅菲尔子爵——他确实同情穷人,可又带着贵族的傲慢,说实话,他让奥尔很不舒服。

    布奇坐在对面,更详细地讲述了他调查修玻璃工人乔·迪克失踪案的过程。贝壳区警局和梧桐区警局处理案件的速度都很快,整个调查的过程只用了半个白天。在小乔坚定表示他父亲不会扔下他,案子就被转交到了鱼尾区警局,当时负责的就是布奇。

    布奇与狼人和血族的同事,先是前往了迪克父子贝壳区的住处,从那儿一路前往梧桐区的雇主家。雇主家那时候还留有乔·迪克的味道,但他们只在屋顶上发现了一点点因为手掌被划伤留下的血迹,除此之外,没有从雇主家发现更多的血腥味。

    雇主左右的邻居也证明,他们确实看见乔·迪克离开,雇主夫妻还很高兴地向他打道别。

    而一个单身父亲,或者母亲,在意外拿到一大笔钱之后,突然抛弃了自己的孩子,这在索德曼也不是少有的新闻。

    尤其在早晨离开前,乔还给了小乔5艾柯,这更像是很多家长遗弃孩子的前奏了。

    警车一路前行,偶尔会在报刊亭或小吃摊之类的地方停下来,询问店主情况。整个索德曼,超过一半的小吃摊,都是蒙代尔小吃集团的连锁店,他们不怕帮派,因为蒙代尔集团的建筑队、保安队和警察,都会给他们帮忙——不是白帮的,蒙代尔集团其他员工到小吃摊吃饭可以得到折扣优惠,警察们没有优惠,但每年蒙代尔集团小吃公司会专门向底层警员捐款。

    一般的帮派是不敢招惹挂着蒙代尔企业牌子的小吃摊的,反过来,这些小吃摊也很乐意成为警察们的眼线。

    他们不是第一次来询问乔的事情了,有几位摊主还很上心地叫来了别人,大多是孩子,他们都很确定自己那天早晨看见了乔蹬着车离开,但没见到他回来。

    可等到进入梧桐区,这样的小摊就少了很多,摊主们对于一个玻璃修理工的注意,也没那么多了。

    就快到达雇主家的时候,意外发生了——雇主家门口停着两辆警车,警察组成的人墙外,围着很多看热闹的人和记者。

    奥尔从车上下来了,一个正要过来询问的警官看见了奥尔,转身就跑进了人群,过了一会儿,克拉罗斯亲自跑了出来:“先生,您也认为这是一宗连环绑架案吗?”

    “啊?实际上,我根本不知道这家人发生了什么事,我是因为另外一个案子,顺便过来看看的。”

    第464章

    来之前,对于乔的情况,奥尔只有两种猜测——他确实遗弃了儿子,或者他被抢劫杀害,尸体可能被扔进了下水道。可现在看来,事情出现了第三种可能。

    奥尔说明了自己的情况,克拉罗斯也恍然:“波罗斯泰那边是有一个案子……原来也是这家。”

    如果乔失踪的案子不是跨区,克拉罗斯根本不会知道,现在也只是因为间隔不长,才让他想起了起来。

    接下来,就轮到克拉罗斯为奥尔讲述案情了,以及,为什么这里的案子惊动了克拉罗斯。

    因为虽然不想这么说,但索德曼的治安确实不好。虽然乱抓人的家伙消失了,可是随着西大陆战争阴云的扩散,以及国王陛下之前奴隶解放令的持续吸引力,来到诺顿的人只增不减,各个警局都面临着巨大的治安压力。“只是”一个小女孩失踪,不需要惊动到克拉罗斯这个层级的警官。

    尤其,失踪女孩的人家,并不是上流阶层。

    这家人姓查菲,夫妻俩带着两女一儿三个孩子,父亲是附近一家银行的副经理,是标准的中产之家。就在昨天晚上,有一名持枪蒙面歹徒潜入了这间房子,首先把两个大人绑在了床上,接着绑住了他们的儿子,最后潜入了两个女孩的房间,他带走了他们十二岁的大女儿贝蒂。

    夫妻俩都以为歹徒拿了钱和首饰已经离开了,所以听话地等到了天亮,查菲先生才挣扎着踢碎了窗户玻璃,向邻居呼救成功。他们被解救之后,才知道大女儿贝蒂被绑走了。与姐姐同住一屋的查菲家的小女儿,已经因为惊吓过度发起了高烧。

    就在一个月前,梧桐区发生了一起类似的案件,居住在45号大街的杂货店商人一家被持枪蒙面人入室抢劫,十三岁的女孩被劫,已经一个月了,到现在依然没有女孩的线索。

    克拉罗斯是亲自负责杂货店商人案的,因为他手下原本负责的警官发现了这桩案子的不寻常——最初警官们都以为犯人的目的是财,会带走女孩是临时起意,但警官在搜证过程中发现,犯人从一开始就是朝着女孩去的,财物要么只是他的次要目的,要么不过是掩人耳目的随手行为。

    因为首先,这个人有着十分充足的作案时间。他是在两点左右蒙面进入杂货店的,有枪在手的情况下,快速制服了杂货店老板夫妇,他们的长子和儿媳。虽然因为杂货店店主的小女儿是单独居住,所以不能明确地了解到她被带走的时间,但这个人作案的全过程,不超过四十分钟。

    他从杂货铺带走的,只是浮于表面的23金徽,老板以及老板长子夫妇的一些首饰与贵重物品,总被盗金额不足200金徽,他甚至懒得翻箱倒柜。

    但十分麻烦的是,和查菲家的情况一样,他们都是老老实实等到了早晨天亮,听见外边有了人声,才高声呼救引来了邻居。而大量拥进去帮忙的邻居,彻底破坏了现场。甚至杂货店那边部分邻居还对杂货店进行了抢劫,警察们通过当铺追查到的几处线索,最后抓到的都是“帮忙”的邻居。

    “……我怀疑邻居盗窃的物品,比绑架犯带走的都要多。”克拉罗斯有点咬牙切齿,毕竟每次都抓空,实在不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情。

    总之,犯人的手段,毫无疑问是一个熟手作案。这个时代的单人熟手绑架案,绝对不会是个别案例,无论对方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受人雇佣,还是自己抓人还钱,他一定还会干。所以负责的警官把这件事上报给了克拉罗斯,克拉罗斯提高案件等级,刚刚开始排查还不到一周,查菲家就出事了。

    “先生,您要查这个案子吗?”克拉罗斯很期待地看着奥尔,“我们现在有很多线索,但却又毫无线索。”

    克拉罗斯和梧桐区警局的办案能力,比之过去提升了数个台阶,但这个案子就像他说的,线索一大堆,两眼一抹黑。

    虽然两次案发后,警察都在三十分钟内快速赶到现场,但是,现场的气味与痕迹也两次都被“热心”的邻居们破坏殆尽,劫匪戴着头套,声音无明显特征。根据杂货铺家在女孩失踪一个月后的情况,他要么是根本不着急当掉贵重物品,要么是有十分安全稳定的出货渠道,所以,也别想从失窃物品上找线索。

    梧桐区的警官们也询问过是否有目击者,可对方是在两三点左右行动的,他途经的街道多是普通住宅,没有彻夜狂欢的特殊店铺,这个时间段的人们一般都睡熟了,只有一辆马车匆匆来去,那种程度的声响根本吵不醒几个人。

    就算有人听见了马车声,并且因为被吵醒,恼羞成怒地冲到阳台上或窗户边,马车也早就已经跑过去了。更何况,谁又能确定,这两马车就是绑架了被害人的马车呢?所以同样是完全没有线索。

    克拉罗斯早年还有向奥尔显示一下自身能力的想法,现在……遇到大案求助,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哦~我们碰上一个大案子了。”诺布尔公爵用手帕捂着嘴,一脸好奇地站在奥尔身边——他和梅菲尔子爵已经站在那儿有一会儿了,奥尔早知道他们跟了上来,他们愿意跟也就跟吧。

    看着诺布尔公爵,奥尔有种梦回钱德勒还在时的感觉。让原本严肃思考的他,觉得哭笑不得。

    这时候,一位夫人带着女仆从那座房子里走了出来,她提着一个篮子,女仆端着一个大托盘,她们为每一位警官递上一杯热奶茶和一块饼干,当走到他们这群人身边时,她屈身行礼,脸上哀伤又期待,但没有多说任何话,只是递上茶碗,让女仆倒上热奶茶,然后安静地退下。

    这位夫人没有化妆,她穿了一双粉色的鞋子,身上的裙子却是深蓝色的,披了一件白色的披肩。这种混乱的搭配在社交圈可是会被嘲笑的,从夫人这些衣服的材质看,她该是了解这些的,但她已经顾不上了。

    失去女儿的母亲,失去父亲的儿子……

    ——乔·迪克的失踪案和绑架案前后发生时间也太接近了,很难不怀疑,这两件案子之间有联系。

    “我们分开调查,有线索了可以彼此交流。”奥尔说,他应该能抽出一点时间来的,“我并非全知全能者,不要把希望寄托在我个人的身上。”

    克拉罗斯:“当然当然!”

    诺布尔公爵:“嘿嘿嘿!”梅菲尔子爵只是看着奥尔,刚刚看见他蛇牙的惊恐,正在渐渐地重新恢复成崇拜。

    奥尔:“……”原本就一直在疼的额头,现在好像更疼了。

    “克拉罗斯,首先,这案子很可能是熟人作案,排查两家人的交际圈,他不会是最熟悉的长久交往的熟人,但程度比‘认识’高一点点,这个人必定分别造访过两家人,他清楚地了解两家人的住房。他应该在三十到四十岁之间,教养良好,很容易博得人们的好感,不会认为他是个坏人。

    不过这只是基于目前情况做出的初步推测,假如获得了更多的情报,这些推测随时可能发生改变。

    绑架的发生不会是毫无原因的,必然是有一定预兆的,去问杂货店一家,在案发之前,他们家里发生了什么意外?询问周围的,能够观察到两户人家的住户,是否有人在案发前一个月左后搬进来,又在案发后一周之内搬走。

    以及……要求帮派合作,寻找第一个女孩。”

    “您认为,第一个女孩……”

    “他向第二个被害人动手,除非是受雇作案,假如是单人为了自己作案,这种犯人一般不会同时保留两个被害人。杂货铺的女孩可能已经被害,被弃尸于某个地方。但是,这个人作案的行为干净利落且不见血,女孩有可能还活着。假如真活着,但到现在还没有任何线索,一定是落在其他人手里了。”

    梅菲尔子爵忍不住问:“呃,为什么您认为这个人在三四十岁,并且教养良好?这不是一个卑鄙的劫匪吗?”

    “您觉得这是什么区?”奥尔问。

    “呃……梧桐区。”

    “这是一个安静住宅区,并且住户都是稍有资产的家庭。您认为,如果一个凶恶又陌生的歹徒出现在这条街区上的时候,会有人毫无所觉吗?”

    “……会立刻有人报警。”梅菲尔子爵点了点头,但从他紧皱的眉看,他依然不愿意相信。

    “我去询问查菲夫人几个问题。”

    克拉罗斯立刻跟上:“好的,先生。”

    诺布尔公爵把手搭在了梅菲尔子爵的肩膀上:“迪特里,你不是看多了教养良好的先生女士们能做出什么样的事情吗?为什么现在反而产生了怀疑呢?”

    子爵:“……”

    “别愣着了,年轻人,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可比你的阴暗小说好看得多。”诺布尔公爵收回了手,快步跟了上去。

    奥尔这时候已经和查菲夫人坐在了客厅里——查菲先生去工作了,即使家里发生了大事,但他依然没能请下假来。她的小女儿在住院,年纪稍长的儿子在医院照看妹妹。家里的所有事情,只能是查菲夫人自己承担。

    “您请问吧,警官先生,我一定尽我所能配合。”她坐下来,期待地看着奥尔。对案子刚发生时的家属们来说,警察们没有任何动静才是他们害怕的。

    “我听说,您家里在几天前坏了三扇窗户?”

    “是的,那个修玻璃工人还失踪了,难道是他……”

    “不不不不!”奥尔赶紧否定,“请原谅我话没说完,我想问的是,您还记得当时的窗户是怎么损坏的吗?以及损坏的是哪几扇窗户?”

    “是贝蒂和贝茜的……哦!我的光明啊!砸碎窗户的就是那个混蛋对吗?!”

    “夫人,请您配合调查。现在每一分的时间,对您的女儿都很重要。”奥尔也不想说重话,他理解这位夫人的心情,但她这么跳脱的思考方式,严重增加了奥尔询问的难度。

    “我、我很抱歉!我很抱歉!我……是、是她们姐妹的房间,以及楼下。我带您去看!”

    查菲夫人站了起来,带着奥尔直接走到前厅的窗户前:“就是这儿。”她说,然后她又匆忙带着奥尔上了楼,推开了两位女孩的卧室门,指着她们的一扇窗户,“这儿,哦,对了,还有这儿。”

    她又走出这间女孩们的卧室,打开了隔壁的房门,这曾经应该是一间婴儿房,但已经很久没用过了,所以几乎成了杂物室。

    窗户玻璃已经换过了,但奥尔在杂物之间仍然看到了一些散碎的玻璃碴,看来因为没有住人,这间房间并没有得到妥善的清理——这是好事。

    “亚伦!”

    奥尔示意亚伦进来,相比起梧桐区的狼人,奥尔更相信自己人。查菲夫人本想跟进来,但是被克拉罗斯拦在了走廊上。

    梅菲尔子爵轻声询问诺布尔公爵:“血族能看到什么我们看不见的东西吗?”

    “不,是狼人能闻到我们闻不见的东西。”

    “……”梅菲尔子爵脚底下踉跄了一下,“跟、跟进去的那个是狼人?除了他们之外呢?”

    “一半吧。”

    “?”

    诺布尔公爵得承认他是有点恶趣味的,但看着微胖的梅菲尔子爵心惊肉跳,满脸虚汗的样子,真的是太有趣了:“此刻在场的警察,一半是狼人,一半是血族。”

    梅菲尔子爵的腿再次一软,发生了短暂的昏厥,幸好另外一边的警官一把将他抓住了。梅菲尔子爵下意识想感谢,可张开嘴,却说不出来:“您……您……”

    对方朝他一笑,梅菲尔子爵不想过度解读,但他很确定,对方的笑容就是含有深意。他匆忙挣开了对方的胳膊,躲在了诺布尔公爵的另外一边,虽然失礼,可他实在是太害怕了。

    奥尔这时候从婴儿房里出来了,他手里提着一个证物袋。

    梅菲尔子爵瞬间窜了上去:“您、您发现了什么?”

    “一块石头。”奥尔把证物袋递给了克拉罗斯,“找找看,上面有没有指纹。”

    “好的,先生。”

    “查菲夫人,您能详细描述一下,那天被人砸破玻璃前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当然!警官先生!那天……”

    一切发生在十点左右,因为查菲家在没有特殊情况的时候,作息是非常平稳的,八点半时,夫妻俩就会把孩子们赶上楼休息了,九点十分左右他们自己也会上床了。不过,查菲先生会在床上读半小时左右的书,然后夫妻俩才会关灯入睡。

    那天他们刚读完书,互道晚安,正在朦胧之间,忽然听见了很明显的从楼下传来的玻璃破碎声音。

    查菲先生立刻警惕地站了起来,从床头柜拿出手枪,就朝屋外跑。可是他刚打开门,就听见了第二声玻璃破碎的声音,接着是女孩们的尖叫声。他立刻放弃了下楼,转而跑向女孩们的房间。

    可女孩们的房间是锁着的,他敲着门询问她们到底发生了什么,并让她们来开门。结果刚说了没两句话,就是第三声玻璃破碎的声音。这时候,查菲夫人也披上睡袍冲了过来。

    整个查菲家乱成了一团,过了一会儿楼下敲门的声音传来,是邻居的几位先生听到了动静来帮忙。

    “先被打碎玻璃的,是女孩们的房间,还是杂物室。”奥尔问。

    “是杂物室。”查菲夫人回答,“贝蒂和贝茜虽然被第一声打碎玻璃的声音吵醒,但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杂物室的玻璃被打碎才让她们尖叫了起来。”

    “你们当时报警了吗?警察查到了什么?”

    “我们没有报警。”查菲夫人流露出了几分悔恨,“因为我们不是最近第一家被打碎玻璃的人了,在我们之前的三个月内,这条街道上有四五户人都在半夜被打碎了玻璃,最开始我们还有人报警,但后来发现什么都查不出来。也组织过守夜,雇过私家侦探,依然一无所获。

    私家侦探离开的时候说,这个人很可能是哪家的顽皮孩子,不是外头来的人,所以他能很清楚地躲过搜查,所以……”

    三个月?只有一起砸碎玻璃事件的话,情况很像投石问路,可三个月前就开始了……和杂货铺家的案子时间对不上,难道这是一个极少有的同时监控多个猎物的连环案犯?

    奥尔又询问了查菲夫人她家的家教情况,至少查菲夫人自己说的,查菲家的家教很严格,在家里举办宴会的时候,她会把孩子们都送到姑妈家。而且即便是举办宴会的时候,楼梯也会有仆人把守,不会让客人随便跑到楼上去的。

    “我家请来的也都是体面的客人,没人会在主人的家里乱跑,即使喝醉了也不会。”

    也就是查菲夫妇并不知道,是否有人窥探过楼上。

    “……去鱼尾区警局一趟,把小乔·迪克带来。”

    假如两件事有所关联,乔·迪克的失踪,必然是因为他发现了什么不该发现的,小乔也很可能还有所隐瞒。

    在小乔来之前,奥尔去走访了那几家被砸了窗户的邻居。这几家邻居的情况与查菲家被砸玻璃的情况有本质上的区别。他们都只被砸了一扇窗户,并且全部是在二楼的。

    奥尔站在街道上,看着街道周围的房屋。这里都是二层小楼的别墅,带着一个小花园。每户由石头围栏隔开,但面向街道的这一面是更为精美的铁艺栏杆。他刚才在杂物间找到的石头,比乒乓球大一圈,用这种大小的石头扔栅栏……

    扔不过去,因为他的身高正好对着铁艺栏杆上的花朵,繁复的花纹绝对会把石头挡下来。实际上,绝大多数成年人向水平方向投掷时,石头扔出的高度都在花朵花纹的范围内。

    他走近栅栏,把手从栅栏的空隙里伸出去,这可真是别扭的姿势,除非对方是拥有巨大力量的异族,否则绝对扔不破一楼的窗户。

    对方翻过栅栏,在查菲家的院子里扔的?奥尔仔细检查了栏杆,没发现任何脚印或不正常的痕迹。

    而且……情况也不太对,第一次窗户破裂,查菲先生拿出枪,刚出门,第二块玻璃就破了。这点时间不够凶手翻出来再转身,在黑暗中瞄准二楼的窗户,并完成投掷。

    多人作案?凶手蒙着脸……两家受害者都认为只有一名凶手,因为他们都只看见了一个蒙着脸的歹徒,所以不能排除多人作案的嫌疑。

    正要从栏杆边离开的奥尔突然停住了脚,他一抬手拽住了栏杆的上方,单手把自己提了上去,身体横摆,翻过栅栏,直接跳到了另外一边的栅栏边。

    诺布尔公爵小小地“哇”了一声:“真遗憾,他是我孙子。”

    “……”梅菲尔子爵刚刚无言地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觉得不对,“等等,这位卡罗法兰先生……”

    “你不是知道吗?他是陛下的私生子。”

    “他父亲?”

    “是个血族亲王。”诺布尔公爵眼睛发亮,“英俊强大又神秘的男士,只是想想都让人热血沸腾,您觉得呢?不过,您真的一点都不相信吗?”

    “我以为……”他以为那是贵族们和教会勾结,给自己增添的神秘感,毕竟在今天之前他既没见过异族,也没见过天使——虽然禁卫军也被说成是异族,但至少梅菲尔子爵所见的他们,怎么看都是人类。

    “拿石膏来!”奥尔喊着,打断了两个贵族的交谈。他在栏杆的另外一头的灌木丛里,发现了几个脚印和几个鞋印。

    不是两个孩子,是一个,这个孩子自己或在别人的帮助下从栅栏的那头跳了过来,他的鞋掉了,毕竟木鞋实在是容易脱落,所以有了他光脚的脚印,然后这是他穿上了鞋的鞋印。

    感谢索德曼的潮湿天气,还有前些日子(奥尔)下的几场大雨。这些印记,都很清楚。

    第465章

    脚印和鞋印都很清晰,甚至用石膏做出的脚模,连脚纹都能看得十分清楚。奥尔又绕着房子更细致地查看了几圈,可惜没有别的发现。

    终于,小乔被带来了,他没有了几个小时之前的急迫,稚嫩的脸硬邦邦的面无表情。

    “你想找到你爸爸吗,小乔?”

    “……又有其他人丢了吗?太好了!说不准是我爸爸干的呢!我爸爸一定没事,那些找他麻烦的人们一定是被他杀了!”这孩子是真的很聪明。

    梅菲尔子爵听着,先是惊讶,接着摇头叹了口气,眼睛里露出了失望。

    奥尔对着小乔单膝跪下,让他们俩可以彼此直视对方:“乔,失踪的是两个女孩儿,和你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儿,她们不是找你爸爸麻烦的人。我很抱歉,在此之前我忽略了你的诉求。(亚伦出了声:“先生,您没……”奥尔会来这儿原本是未来找乔来的,但现在说这些,更像是欺骗。被奥尔抬手打断了他的话。)我们不知道你父亲身上发生了什么,不知道他是否正被人找碴,是安好,还是受伤。

    但是从你对迪克先生的感情看,我知道,你的爸爸必然也十分爱你,他不可能把你一个人放在外边。”

    男孩的表情随着奥尔的话逐渐从倔强怨愤变得担忧焦虑,他看着奥尔,神色间满是挣扎和不甘:“你们会找我爸爸吗?”

    “会的。”

    “……你们要知道什么,我都会说的,是我干的,不是我爸爸干的。”

    小乔也开始讲述了,他到底干了什么——他和父亲配合,砸了很多人的玻璃,这样他父亲就有买卖能做了。

    “这里很安全,比我们过去的家都安全,没有几户人养狗,我砸了窗户就可以躲在垃圾箱里,就算他们暴躁地爬起来找人,也很难发现我。等天亮了,所有人都出来活动了,我就能跑了。那时候我爸爸也差不多来了。

    不过我们很小心,他不会一大清早就跑到这儿说要修玻璃,他只会在街角停下来等我,然后我们中午回来。这有时候会让我们错过了工作,但爸爸说这刚好。”

    整个街区的垃圾箱都是在后院的角落用砖头垒起来的,藏一个成年人确实不可能,藏一个孩子就简单多了。

    梅菲尔子爵下意识问:“这就是你干的事情?”

    男孩看向他:“是的,先生。”

    诺布尔公爵踹了梅菲尔子爵一脚:“你以为这个孩子能干什么?”

    梅菲尔子爵心虚地把脸转向一侧:“……”

    “为什么你只打了别人家的一扇窗户,却打了这家人的三扇窗户?”奥尔继续问。

    “因为这家人更蠢。”小乔这么说着,低下了头。

    “乔……”

    “我爸爸就是被这些人抓走了!”小乔忽然叫了起来,“我愿意赔偿给他们玻璃钱!让他们把我爸爸放回来!”

    “我们找了,你爸爸没在这!但五天前的晚上,如果你遇见了什么人,很可能他才是和你父亲失踪有关的人!”

    “那个人是和这家里的什么失踪的小女孩有关的人吧?他和我爸爸有什么关系呢?你骗我!你根本不想找回我爸爸,你只想找到有钱人家的小姐!”

    事情卡在这了,这个孩子聪明执拗,又眼界有限,他坚信按照自己的认知所得出来的答案。而奥尔在警察局面前的拒绝,错失了获取他信任的机会,现在再想从他身上得到答案就变得艰难起来。小乔很像是梅菲尔子爵笔下的角色,可怜无力,但因为愚昧和过度自私,又变得可恨。

    “我们要找的这个人,只有你知道线索。找到他,我们才会开始找你的父亲。如果你拒绝继续提供线索,那我会让人把你送回孤儿院。”奥尔叹着气,站了起来,“我数到5,如果你还是什么都不说,我就让人把你送回孤儿院。1、2……5,把他送回去。”

    “你、你还没数到5!你还没数到!”小乔一惊,大声嚷嚷起来,“我说!我说!”

    鱼尾区的警官看了奥尔一眼,发现他摇了摇头,把小乔提起来,夹着腰带走了。

    克拉罗斯凑过来说:“先生?”

    “到这种地步,大人的话还能听一听,孩子的话很可能不可信了。”奥尔摇了摇头。奥尔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很了解这些孩子们的,小乔刚才的眼神已经变得越来越不对劲,在强压下,这孩子说的话,可信度还不到两成,照着他给的线索查找,大概率是浪费女孩儿宝贵的救援时间。

    “我的意思是,或许您可以和查菲夫人做个戏,假装他的父亲落在了我们手里。”

    奥尔无奈地看向克拉罗斯:“他如果要求看看自己的父亲呢?”

    “我们可以说,他必须先提供线索再看人……”克拉罗斯越说声音越小,以小乔刚刚所表现出的性格,他可不是这么好糊弄的。这还确实是个一戳就破的骗局,本来就是骗骗小孩子的,何必呢?

    但是,现在线索又断了,怎么办?

    奥尔再一次去找了查菲夫人:“夫人,玻璃破碎的那天,您还记得冲进您家里的人,都有谁吗?”

    奥尔决定回归自己最先的猜测——无论石头是谁砸的,三块石头砸破玻璃的本意就是投石问路,劫匪确定了查菲先生遇到突发情况时会做出的反应,女孩们的房间。他选择玻璃装好后再行动,很可能是担心女孩们住进客房。

    劫匪当天一定是在附近看到的,这需要足够近的距离,在查菲家左右两侧的邻居角度不够,正对面的邻居是一对住了二十多年的老夫妇,斜对面的两家稍后再让克拉罗斯去询问。

    同时,假如是查菲家对面的三家邻居,在家里用普通望远镜就能窥探到查菲家的情况,没必要多此一举。

    所以,这个当时在场的劫匪,最容易不被人发现异常的方法就是躲进相对隐蔽的角落,再在众人喧闹起来后,隐藏进人流里。

    他不会来得太迟,最早一批,人们惊魂未定还带着一点被吵醒的迷惑和愤怒,是最好隐藏的。如果是后几批,可能已经从别人那儿了解到发生了什么,就是彻底是来看热闹的,这种人大多东张西望的,反而容易让他被发现。

    “呃,我、我当时退回了房间里。只通过声音听见了几个人,应该是隔壁的南德斯顿先生,庞贝特先生……”查菲夫人说了七八个名字。

    “谢谢夫人,我会挨个去拜访几位的。”

    ——带狼人闻味道,顺带用马赛克偷窥。

    索德曼的皇家警察缺少制约,拥有着几乎可以称呼“独裁”的权力。

    极少有人敢对奉命查案的皇家警察说“不”,警察想进屋搜查就可以进屋,想把人带走协助调查,除非这位“热心市民”能够向警察提供足以让对方信服的材料,否则就会被带走协助调查。

    完全不需要考虑搜查令,或逮捕令之类的东西。可怕又危险的力量,可在要命的时候,它是真的很好用。

    所以,接下来奥尔就从“热心民众”那儿,又得到了几个名字,成功敲开门拜访的绅士们的家中,都没能发现异样,但有三家人已经不住在这儿了。

    “事情刚发生一天,人就搬走了?”

    “不,他们早就有打算,我们这儿最近几天有些不太好的传闻。假如不是手头拮据,我也要搬走了。”一位胖绅士说,“被打碎玻璃还不算什么,但我家可是也有四个女儿呢。”

    他朝楼上一指,四位漂亮的淑女小姐因为和奥尔突然对视以至于发出了一声惊呼,匆匆忙忙地跑回了房间。

    “这位警官先生,看来您年纪不大,是否……您可真是有才干啊。”胖绅士很显然想给自家的女儿牵个线,但奥尔把左手的手套摘了下来,露出了无名指上的戒指。

    “您能具体讲述一下,到底是什么传闻吗?”

    “呃……这会影响我们这儿的房价。”他犹犹豫豫。

    “您难道不认为房价已经被影响了吗?”

    “好像确实是这样。”胖绅士摊了摊手,“有强盗看上了我们这条街,每天砸石头是在看每栋房子里到底住了多少人,再过几天他们就会来抢劫了。警官先生,您觉得传言中的强盗和劫走查菲家女儿的强盗是同一伙人吗?”

    “我不能肯定,先生。但是最近我们会增加这条街道上巡逻的警官人数,晚上也会安排人执勤。”

    “太感谢您了,警官先生。呃,您对情人有什么要求吗?”

    能够安排人手巡逻和执勤,这显然是高官,胖绅士立刻改变了要求——这年代给高阶层人士当情人,对于低阶层的人来说,是值得骄傲的事情。更何况,奥尔一直表现出来的态度都温文有礼,更显得是一个好人选。

    看这位胖绅士刚才四位女儿活泼的状态,他应该是一位不错的父亲。

    “……我喜欢男人,先生。”

    “这可太遗憾了,什么时候您对女人有兴趣了,欢迎来找我的女儿们。”

    所以,从这个角度看,那三家人忽然搬走,也不算不能理解的事情。更何况其中一位帕德里艾·法尔托瓦先生,本来就是来寻亲的,他是飞利浦王国的贵族,一周前刚刚搬来这条街道的,说是来找他的远房姑妈,本来前几天也说好了,他已经找到了姑妈,就要搬走了。

    在找到了另外两家人后,却依然没有这位帕德里艾·法尔托瓦先生,他告诉给其他人的他姑妈的住址,根本是假的。

    奥尔得到警鸦传讯的时候,已经到第一位被害人的杂货铺了。

    他写好了新的命令,放出警鸦,走下了警车。

    杂货铺已经重新开门了,警车刚停下的时候,一位妇人匆忙跑了出来,充满期待地看着警车,但在确定警车上再没有别的人下来后,她哭泣着倒在了旁边灰白色头发的中年人怀里。

    他们被请进了杂货铺的二楼,杂货铺老板安东·查赛特先生虽然面色不善,但还是让儿媳妇上了茶:“你们还有什么事想问的,警官先生们?”

    “查赛特先生,在娜娜小姐被绑架之前,请问有人意图上您的二楼和三楼吗?”

    “叫我老安东就行,您指的意图,是什么意思?”

    “就是纸面上的意思,或者说,除了您的家人外,有人知道您家的整体构造吗?”

    “那可是太多了。毕竟您知道,我这儿是杂货铺,这几条街上最大的杂货铺。”虽然愁容不展,但这么说的时候,老安东还是挺了挺自己已经弯曲的背脊。

    接下来他说了不少话,总结起来就是,老安东杂货铺的一楼是店面和库房,二楼专门放一些贵重物品并且招待大主顾(现在奥尔在的就是他招待大主顾的会客室),三楼是他们一家的住房,另外盥洗室也在三楼,假如有相熟的客人要求使用一下,他们也是不会拒绝的。

    所以,从杂货铺计算的嫌疑人范围,大到惊人。

    “您认识一位名叫帕德里艾·法尔托瓦的先生吗?他可能用了假名,年纪在三十岁上下,棕褐色的卷发,蓝灰色的眼睛,大胡子,但也可能没有胡子,中等身材,发音带着一点飞利浦王国的腔调。”

    “不,我们这儿没什么带着外国腔调的人光顾,至于棕发蓝眼睛、中等身材的人,我们这儿倒是经常能看见,可这样的人也太多了。”

    “你的街区曾经发生过玻璃被打碎的情况吗?”

    “玻璃被打碎?”老安东一脸茫然,“可能发生过吧?谁家都有意外的。”

    他根本不理解这件事,果然是根本不需要通过别的方式确定女孩的房间吗?那么查菲家街区的情况,是巧合之下被犯人发现利用,还是……犯人碰巧和乔做了相同的事情?

    这时候另外一位梧桐区的警官来了,当奥尔还在查菲家寻找线索的时候,已经命令了这边收集在案发后搬走的人员名单,并尽量查清他们的去向。现在这位警官就是来送结果的。

    在过去的一个月中,这附近街区有六户人家搬走,其中也多数是家里有少女的住户。另外两户,都是来索德曼寻亲,在这里租房暂住的,目前两人都还没找到。

    但这两户其中之一是一对母子,小孩儿才八岁,仅剩的这位叫亚瑟·诺丁的人,成为这个范围内剩下的唯一嫌疑人。关于亚瑟·诺丁的相貌介绍,说他二十四岁,黑发,绿眼睛?

    这个年代倒是有各种天然的染发用品了,但没听说过有美瞳的。除非是机械造物,或异族,又或者……是他找错了方向?

    没见到本人前,都有可能,必须继续找人。

    “您认识亚瑟·诺丁先生吗?”

    “是的,我认识他,是一位真正的绅士,从不欠钱,也不会挑三拣四。他外出时,虽然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但他外出回来后,甚至会给我们的家人带来礼物。光明保佑他。”

    “礼物?我能看看吗?”

    “给我的是一包烟丝,是好东西,我已经抽掉了,但是其他人的应该还在。您怀疑这位绅士?”

    “不,只是正常筛查。”

    老安东带着一脸的不相信,转身离开了。

    梅菲尔子爵又凑过来了:“您不对这家可怜的人多说两句吗?”

    “警察办理案件,案情进展当然不能告诉家属,无论家属多担心多不安都不行。否则,此时心理极其不稳定的家属,极可能擅自行动,他们可能被真正的犯人所杀害,也可能杀害一名无辜的嫌疑人。”

    “……您说得对,感谢您的解释,卡罗法兰先生。”

    老安东很快把那位诺丁先生赠送的礼物都带来了,可是算上被带走的娜娜,他们家应该有五口人,现在放在桌上的只剩下三样东西。

    “他送给了娜娜一个洋娃娃,价钱不低,是蒙代尔玩具公司出的,这么大点的一个就要50艾柯呢。”老安东的嘴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脸上却又带着一点恨意,“您不提我都没发现,那娃娃也不见了。不知道是哪个该死的混蛋,顺手牵羊的。”

    剩下的两样礼物,是两瓶香水,和一柄精致的小刀。属于比这间杂货铺里出售的商品价值更高,在15到20艾柯之间,但也不算贵的。

    “警官先生,如果您怀疑是诺丁先生,那您是多想了,他真的是一个温和的绅士,我店里的老鼠都能把他吓得惊叫着跳起来,我见过很多人,他是我见过的人里边,最不像是一个罪犯的。”

    怪不得老安东依然很震惊,根本没有咆哮着站起来说要砍了诺丁,因为他也坚信自己没认错人。

    奥尔掏出了一枚金徽放在桌上:“感谢您提供的线索,我要将这三样礼物都带走了。”

    走出门外,依然是梅菲尔子爵:“你还要查这位诺丁先生吗?您不信任杂货铺老板吗?”现在他已经不是在挑刺了,他是在纯粹地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我相信老安东没有说谎,但查与不查是根据证据的,口供只是一部分,我必须见到这位诺丁先生本人,如对其他嫌疑人那样,对他的家进行检查,这是我的职责。”

    “职责?职责……”梅菲尔子爵退了两步,又被诺布尔公爵推了一下,才坐上了他们的马车。

    上车之后,梅菲尔子爵看着外头的风景,过了十几分钟,他突然像是被惊醒一样看向了诺布尔公爵:“您、您刚才知道卡罗法兰先生对我说了什么吗?”

    “可能是……”诺布尔公爵咧了咧嘴,说“职责?毕竟您刚才重复这个词半天了。”

    “是的,‘职责’,多神奇啊,我理解这个词的意思,但刚才那一刻,我发现我这一生好像是第一次听见它一样。它可真的是一个很美丽的词汇,特别是在一个真的尽忠职守的人口中说出。”

    诺布尔公爵原本对这位年轻的人印象还挺好的,但是现在,他觉得还是向外甥女询问一下——真的只能找一个神经病给奥尔帮忙了吗?

    狼人们进一步搜查了帕德里艾·法尔托瓦和亚瑟·诺丁的租住的住宅,亚伦参与搜查了前者的,与奥尔在梧桐区警局碰面后,他提出了一个之前没有注意到的情况。

    “先生,法尔托瓦的家里,没有味道。我说的是,没有他本人的味道。”

    “他不住那吗?”

    “不,他住在那,我们向左右的邻居询问过。他聘用了隔壁邻居的杂活女佣,请这位女佣为他每隔一天打扫一次房子,以及带走脏衣服进行清洗。我在那个家里的一些地点,清楚地闻到了这位杂活女佣的气味,她也表示上一次打扫房间正好是在两天前。”

    二十四小时内,大多数味道没有附着的味道就已经消散,但女佣需要进行清洁打扫,在储存清洁用品的杂货间或厨房,她的气味能保存的更长,以狼人的鼻子很容易捕捉到。

    “包括他的卧室,也没有他的味道吗?”

    “是的,没有。”亚伦很明确地点头,“我能够闻到家具、各种植物,还有喷洒在梳妆台上的男士香水的味道,我很确定,是香水不是人,可我闻不到活人的气味。空置一个月以上的房屋,才会发生那种情况。”

    “先生!那个诺丁的房子也是这种情况!”随着亚伦的讲述,另外两位狼人激动又羞愧地站了出来,“抱歉,先生,我们……我们竟然没察觉到这一点。”

    “不是你们的责任。”奥尔摆了摆手,“警局又没有规定过,狼人在房间里该闻到什么味道。”

    亚伦提到了香水,奥尔就能理解为什么梧桐区的狼人警官什么味道都没闻到了。这确实也是很容易被忽略的,毕竟狼人的鼻子里,长期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味道,突然少了一种,他们不一定能够发觉。

    第466章

    “以后我们可以研究一下,在不同的地点搜查时,除了一些特定的刺激气味外,还有什么气味,是大家应该定向寻找的。”

    奥尔最早的时候是认为没有必要,他觉得定向的气味训练是对狼人的侮辱,他们是也是高智慧种族,是“人”,可以用语言交流,可以自主决定,闻味道这件事一眼看过去就好了。但是现在看来,他当时幼稚,太想当然,也毕竟是个键盘强者而已。

    就算是用眼看的警官,也是要对于寻找的东西有一个特定流程的,以更方便他们梳理与寻找线索。这和侮辱不搭边,就是专业性的问题。

    这种训练,特别是对从事刑警、海关、缉毒警察、搜救人员等等职业的狼人来说,是十分必要的。他们得知道,一些特定地点该有什么味道,以及某些特别的物品是什么味道。这不是侮辱,这是丰富职业能力。

    “你们还记得诺丁家里的气味吗?他家里也有香水味吗?”

    “是的,他家里也有香水味,带有胡椒和麝香味道。”梧桐区警局的狼人警官回答。

    “哦?很高级的香水味啊。”

    “法尔托瓦家里是香茅草和薰衣草的味道,但薰衣草的味道不太正,有淡淡的植物腐烂的臭气,并不是高级香水。”亚伦摸着鼻子。

    换香水了,而且档次的转变堪称是急转弯,对方手头突然阔绰了,还是故意留下不同味道的香水?这个人很显然知道异族的存在。

    “老师们,请问一下,你们有谁知道,哪个种族能隐藏掉自己和别人的气味吗?”假设这个嫌疑人就是凶手,在女孩们被绑架后,他还是在原本的住宅里住了半天左右的,他身上如果没有味道,也该能沾染上女孩的味道,但没有,说明味道的隐藏是多人的。

    “没有。”红龙回答,“但可以用魔法阵,又或者是这个人有特别的天赋。”

    “天赋……”刚成为异族时,奥尔以为天赋是血族特有的,后来发现魔女说起来也是有不同的天赋的,不过没有血族展现出的偏向性那么强。看来除了这两个以魔法著称的种族,还有其余很多种族也有天赋。

    还有最近就要被执行绞刑的谢弗瑞……之前觉得他是个狼人混血儿,可以一定程度的狼化,但或许并不是这样,他只是作为觉醒的种族,拥有了和半狼化很接近的力量。

    人类当中,确实隐藏着大量的“异族”。

    “先生,警鸦送来了查菲家的消息。”

    同样失踪的法尔托瓦,确实也在第一次的邻居宴会上,也送了贝蒂一个蒙代尔玩具的洋娃娃,那个洋娃娃同样失踪了。

    蒙代尔玩具的洋娃娃,是“芭比”。因为这是一个没有塑料的世界,所以芭比的身体使用的是木头加陶瓷加橡胶,头发使用的是羊毛,也比蓝星的正版芭比要大一圈,在现在这个娃娃还都是圆胖脸的时代,凹凸有致的美丽芭比,一经推出,就让孩子们疯狂。

    芭比的价格,当然也让很多父母疯狂。最便宜的只有脖颈与腰部可动的芭比,就要50艾柯(主要昂贵在那颗脑袋上),最昂贵的芭比则需要花费200金徽,但即使如此昂贵,芭比依然卖疯了。

    法尔托瓦送给贝蒂的,是一个价值10金徽的多可动芭比,可虽然它更高级的多,穿着的衣裳却和诺丁送给娜娜的,是相同的样式——鹅黄带蕾丝花边的公主裙,并且两个娃娃都是金色卷发,蓝色眼睛。

    这个人的嫌疑,几乎就是板上钉钉了!

    但是,他在哪儿?该如何找到更多的关于这个凶手的线索?

    “先生!又有警鸦来了!”

    这次警鸦送来的是贝壳区的消息,更早之前,他们已经通知各个警察局,向帮派发出悬赏,寻找第一个失踪的女孩娜娜。假如在四十八小时内,没有这个女孩的消息,索德曼的皇家警察将会在全城范围内,对各个夜总会、酒馆与J院,进行持续三个月的清查行动。

    谁都知道,奥尔绝对不是说说看的,毕竟他又不是没干过。只不过那时候持续的时间较短,波及的范围也只是单独的一个区域。

    现在,有这个女孩的消息了。

    一周前,有人在凌晨时,看见这个女孩奔跑在街道上。她假如跑向另外一个方向,就能碰见一个安全区,可……女孩当时什么都没穿!她惊恐窘迫又羞耻地,跑向了僻静的小路,落在了别有用心的混蛋的手里……

    现在,小姑娘被救出来了,对她做下恶毒之事的也都被抓起来了。

    奥尔将这警鸦的传书递给了梅菲尔子爵:“有时候,我觉得您说的没错。我得去见这位受害人了。”

    诺布尔公爵和梅菲尔子爵在马车上看过了纸条里的内容,诺布尔公爵看完了后,说:“可怜的奥尔,善良的孩子,他现在一定很痛苦。”

    梅菲尔子爵看着公爵,公爵耸了耸肩:“要不然呢?这样的女孩整个世界每天有多少?我又不认识她们。”

    梅菲尔子爵叹气:“我觉得,过去的我,是个片面的偏执狂。”

    女孩被就近送到了分院,奥尔半路上又接到了一份警鸦传讯——娜娜……是个十分坚强的女孩,在确定安全后,她就对女警讲述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全部经历。

    正是亚瑟·诺丁绑架了她,她被捆绑,被装进一个大箱子里,被带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那里所有的窗户都被木板钉得死死的,看不见一丝缝隙。大多数时间里,整座房子里只有几盏昏黄的灯,而诺丁好像能在黑暗中看清一切,就算是在彻底无光的环境下,也能行动如常。

    娜娜不知道她被□□并侮辱了多久,虽然她尽力记下时间,但是彻底黑暗的时间实在是太过难辨晨昏了,诺丁给她食物也没有特定的节奏,有时候会在很短的时间内让她进食两次,有时候却又饿到她胃疼,才会给她食物。

    奥尔没有要求停车,还是前往了分院,他还有很多问题,并且需要当面见见这位女孩,警鸦只是带回去了一个“娜娜小姐是否可以接受我的问询?我可能会问很多私密的问题,但可以通过女警提问。”的小纸条。

    他很快得到了回复——可以。

    “几位,请留在医院的等待室里吧。”

    梅菲尔子爵很想跟完奥尔调查案件的全程:“我们不会出声的。”

    “你们的出现本身就是对一位刚经历过惨痛遭遇的少女的打扰,假如不是情况特殊,我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就过来的,别跟来。”奥尔拒绝得干脆利落。

    到了娜娜的病房门口,虽然等在那的警员已经示意他可以进去了,但奥尔先把警官头盔摘了下来,夹在腋下,抖了抖头发,让自己不会那么威严,而是尽量展现出娃娃脸的特质。

    觉得好了,奥尔尽量轻柔地敲了敲门,隔了三秒没有得到回应,才稍稍加重了一点力道,再次敲了敲门。

    “请、请进!”里边传来女孩紧张的声音。

    奥尔眼神柔和地走进了病房:“打扰了,娜娜小姐。”他在门口就向女孩行礼,不朝她的床边去,进屋之后就只是站在门口。房间里有两位女警,一左一右陪伴着这位女孩。

    在奥尔进来后,一位女警把她的椅子递了过来,自己走到了门外。娜娜感激地看着奥尔:“谢谢,警官先生。有问题您都可以直接询问我,我会尽量回答您的,先生。”

    “假如我的提问让您感觉到不舒服了,您可以随时叫停。”奥尔说,“您的第一天晚上是被诺丁藏在了箱子里,对吗?”

    “是的。”

    “您当时是被带出家门才关进箱子的,还是在您家的杂货铺里?”

    “是在家里,一楼。我指的是杂货铺。”

    “那么……”

    两个人一问一答,奥尔更详细地了解到了娜娜被绑架的经过,她在家里时就被捆绑住塞进了箱子里,之后箱子被人抬了起来——当时她感觉箱子稍微倾斜,所以更可能是被歹徒扛在了肩膀上。

    但除了这一点倾斜之外,接下来她被挪动的过程很稳定,她记得当时走了很长的一段路。当然,这也可能是娜娜因为被绑架过于紧张与痛苦,以至于产生了些许时间的错位。但是,她接下来是被放在一辆马车的货架上的,因为她先是听见了马匹的声音,接下来她感觉到了马车行走的颠簸。

    她听见了报童的叫卖声和吵嚷的说话声,想要踢踹箱子,引人注意,但她当时是被蜷缩着捆绑的,两条腿被固定在了大腿下面,捆绑起来的脚踝被套在脖颈上,而且她的大拇指也被捆住了。

    假如她不是一个身体柔软的小孩子,再加入她不是被放在一个很难活动开的箱子里,如果是在外边的空间中被捆成这个样子,娜娜觉得她会把自己勒死。

    她因为太累了(但奥尔觉得她很可能是因为缺氧),后来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当再醒来时,就身处那幢黑黝黝的房子了。

    诺丁在侮辱她之前,会给她十分仔细地洗澡,然后会为她仔细的化妆,这时候他还会把那个娃娃交给娜娜,让她抱在怀里。娃娃的衣着打扮,往往也是这一次她的衣着打扮。

    她没从那栋房子里听到任何值得注意的声音,没有水声,没有火车声,没有钟声,没有任何喧闹的声音。房子里没有佣人,娜娜大多数时间在二楼活动,她曾经试过从一楼的大门跑出去,但她的力气根本推不开大门。

    还被诺丁发现,不过诺丁没有惩罚她,甚至没有言语斥责她,就只是在旁边看着,看她拼尽全力可最后也只是用尽了力气,跪倒在地上哭泣。

    回忆到这儿,娜娜哭了起来,当时的绝望感如潮水般将她淹没。女警抱住了她,娜娜扑在对方的怀里,哭得更厉害了:“这不是梦,对吗?这不是梦!”

    “是的,娜娜,这不是梦,这不是梦。”

    外边喧闹了起来,马赛克告诉奥尔,娜娜的父母来了,跟他们一块儿的不是儿子和儿媳,而是另外一家三口陌生人,他们家的其他亲戚吗?

    “我们要把她带走!立刻带走!”老安东嚷嚷着。

    “先生,请您安静点!这是医院!”

    老安东的态度,更让奥尔觉得情况古怪了——原先审问的时候,这位失去女儿的父亲表现得就不是如何悲伤,不过事情已经过去了一个月,每个人也有每个人不同的对于感情的表达方式。

    奥尔走了出来,老安东显然没想到在这儿还会见到奥尔这样一个高级警官。虽然奥尔现在还保持在刚刚尽量让自己显得无害的状态上,但现在是在稍微有些昏暗的医院走廊上,毕竟外头已经天黑了,而他的那个身高和身材……

    总之,老安东立刻闭嘴了。他舔了舔嘴唇,刚刚和护士嚷嚷时高高昂起的脖颈,重新弯了下来:“警官先生,正高兴再次见到您。”

    “请稍等,先生和夫人,我还需要询问娜娜几个问题,就能让她见你们。”奥尔的考虑是,现在娜娜的情绪已经很激动了,而且显然她十分疲惫,但回忆案发时的问题,是越早越好的,人的记忆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改变,尤其是可怕的记忆,有些人会快速遗忘,这是人体自保的一种机制。

    “好的、好的,警官先生!”老安东不断点头,“您随意!您随意!”

    随意?

    “……”奥尔觉得,应该是他想多了。

    “很抱歉,娜娜,我要耽搁一会儿你和家人相处的时间。”

    “……没关系的,警官先生。”娜娜握紧了女警的手,“您继续问吧。”

    “您被关在房子中的期间,有没有听过鸟叫?”

    “鸟叫?”

    “对,任何品种的鸟叫都可以,您只要稍稍模仿出来就好,不需要想出品种来。”

    木板的隔音并不好,假如连鸟叫都没有,对方的房屋很大可能是通过被使用过魔法,毕竟现在这个世界的隔音材料基本上等同于没有。

    索德曼的鸟类虽然往往面临着被穷人抓住加餐的风险,但还是能见到的,市区里麻雀、乌鸦、野鸽子、斑鸠、海鸥、猎鹰,都能看见。市区外,靠近河道的地方有大大小小的水禽,以及捕猎水禽的食肉鸟,树林里则有各种山雀、猫头鹰、松鸡之类的。

    其中不少鸟类都是吵闹的。

    “有……有乌鸦的叫声!但只在一开始的两天有,并且乌鸦的叫声持续的时间不长,还很闷,我、我其实现在也不能确定那是不是乌鸦的叫声,只是很接近。但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鸟叫。”

    乌鸦,只在最开始的两天有,还只有一到两声?对方在驱赶乌鸦吗?后来没有了乌鸦的叫声,是乌鸦不去了,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对方可能是异族,但连基本的魔法都不会,是个好消息。可即使如此,这个犯人的老辣越发让他心惊不已——他到底是做了多少案子,才“进化”到现在的这个地步?这个时代简直是杀人犯的天堂。

    奥尔仔细思考他是否还有忽略的问题,对了,有一个。

    “娜娜,你被关押期间,是怎么用水的?你觉得水的味道和你原本在家里喝的水有什么区别吗?你的……呃,排泄是怎么进行的?你看见过他处理排泄物吗?你在被绑架的过程中……来月事了吗?”

    后几个问题是非常尴尬的,换一个地点,有男人向一个小姑娘提出这样的问题,奥尔会立刻把对方押进警察局。

    可这是十分重要的问题,现在不是蓝星的现代,荒郊野岭的住宅也有水电配套设施。除非是顶级豪门,可以花费大量资源为自己的庄园提供必要的物资。否则,城市和乡村的生活差别是可怕的。

    因为这个世界拥有气精和煤精的神奇能源,所以,照明、取暖与烹饪问题,相对很好解决。但供排水,以及垃圾清理,依然是大问题。

    就算绑架犯是个异族,可以降低身体的各方面需求,但一个人类的小姑娘,无论长得多么可爱纯洁,她也无法改变自己正常的生理需求,要吃喝拉撒,会产出垃圾与污水。根据饮水与垃圾的处理情况,甚至有可能圈出对方所在的位置。

    娜娜的脸色通红,紧接着又流露出不安:“水……我喝的水……没有任何味道,”

    “别紧张,娜娜,你会这么说,已经给我提供了重要的线索。你喝的水,没有异味也没有甜味,对吗?它是凉的吗?我的意思是,比你家里直接从水管里流出来的水,更凉吗?还是差不多?”

    “是、是的。什么味道也没有。”她想了想,“确实什么味道也没有。比水管里直接流出来的水……更凉,我记得我第一次喝的时候,牙齿都被冻了一下。”

    “全过程里味道一直都没有改变吗?”

    “是的,没有改变。”

    那就排除了井水与水塔用水,索德曼的污染有亿点大,地下水污染严重,附近郊区的多数井水都有强烈的异味。索德曼的雨水,情况比井水稍好,使用这两种水,都必须经过过滤并加入药物,总之,水不可能是无味的。

    少数依然可以饮用的水井,都是大贵族庄园的水源,井水甘甜清冽,正常人喝了一定印象深刻。

    娜娜失踪是在一个月前,那时候索德曼才刚刚开始降温,水管中的水温度稍低,但还不至于牙齿都被冻。水……很可能是桶装水,舰船出海时补给用的。一般这种桶装水,是船员拎着桶上岸自己接自来水,港口上有专门用来补给的水房,但也有专门提供给船上高层人员使用的高级桶装水。

    那些桶装水有的就毫无杂味,十分清澈干净。

    索德曼水运发达,桶装水的购买十分方便和简单。不过,两个人……娜娜一天喝水就要至少15升,更大头的用水,是娜娜说的每次诺丁侮辱她之前,都会给她洗澡,还有饮用水的冰冷温度——这家至少有一个专门储水的地窖。

    “在盥洗室里,有、有一个马桶,在我需要的时候,我要告诉他,我解决之后,他会处理这些。其他的垃圾,我没有注意过他是怎么处理的,但是,我不记得在什么地方闻到过垃圾的气味。

    还、还有……月、月经……我、我我,当我……的时候,他要求我脱、脱掉身上的衣服,再次把我捆了起来,扔在了箱子里,我很抱歉,我又在半路上昏了过去,我只记得前半程的道路十分颠簸,我被颠得撞在了箱子上好几次。

    当我清醒的时候,已、已经在冰冷的地面上躺着了,我听见了马车远去的声音,但我没能看见是什么样的车。”

    以这个时代的道德要求,娜娜能说出这些话来,已经是十分艰难地。

    “谢谢,娜娜,你很勇敢,我没有什么要问的了。”

    “如、如果、如果您还有问、问题,我都可以帮忙的。我、我刚刚说的这些,真的帮助到您了吗?”

    “是的,你帮到了很大的忙,你是一位勇敢的女士,娜娜。”

    “谢谢……先生。”

    奥尔走了出来,示意老安东可以进去了,他和门口执勤的女警还有几句话要说:“娜娜是不是刚结束月事?”

    “是的先生,这也是她仅有的幸运了。”

    因为她的月事到来,所以虽然被恶毒的歹徒绑架,但是,娜娜没有遭受蹂躏。这年代的男人们,普遍认为月经是肮脏、恶毒,充满晦气的,就连最下流的男人,也不会碰触来月经的女人。

    “是一件……好事啊。”奥尔确实是因此开心的,无论是什么样的原因,总算没能让坚强的娜娜遭受更恐怖的噩梦,这同时也证明了娜娜没有怀孕,是两件好事,两件……让奥尔笑不出来,反而觉得额头阵阵抽痛的好事,他低声说,“为她做好妇科检查。”知道分院是一定会做得,可还是忍不住多说一句。

    “会的,先生。”

    第467章

    奥尔转身想离开,竟然发现老安东还在这儿,他就站在几步外的地方,正好和奥尔隔了一扇病房的门。

    “您不进去吗,老安东?”

    “这位警官先生,您看起来对娜娜十分的关心。”老安东搓着手笑了起来,“她确实是个好姑娘,聪明,漂亮……”

    老安东的态度猥琐又古怪,虽然还没说出他心里隐含的丑陋念头,但奥尔已经猜出了他在暗示什么。奥尔没立刻大声斥责他,对于这样的人来说,说服教育是没用的。娜娜一旦被带走,即将面对的很可能就是她认为已经成功逃离得地狱。

    “你们放手——!”娜娜的病房里传出了女警的呵斥,奥尔第一时间一脚踹开了病房的房门!

    有一个人捂着脸躺在地上,是跟随老安东夫妇一块儿来的陌生一家三口中的年轻男人。老安东的妻子缩在门口,因为大门擦着她的肩膀摔在地上,正捂着嘴发出闷声闷气的尖叫。另外那夫妇俩则匆忙跑向应该是他们儿子的年轻男人。

    而这间病房的病人,刚刚还躺在床上的娜娜,现在赤脚站在地上,缩在女警的背后,甚至连头也不敢露出来。

    “发生什么了?”

    “先生,这些人要带走娜娜!”

    刚刚还在尖叫的安东夫人立刻说:“娜娜还是我们的女儿。”

    “他们说,要她尽快去举行婚礼!”

    事实就这样出现了:那个左邻右舍的嘴里,十分疼爱自己女儿的杂货铺老板,要把自己十三岁的女儿,卖了。

    奥尔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倒在地上的男人,他是个青年,大概二十四五,个子不高,身材粗壮,被打了一拳的他,因为鼻子流血满脸血迹,更显得扭曲狰狞。

    他的家境不算中产,但应该还好,因为他们穿着皮鞋,不是木鞋。对索德曼的女性来说,不谈人品,这样一个男人其实是不错的结婚对象,前提是双方自愿。

    但是,这个时代允许童婚……只要结婚双方的家长在结婚证的上面签字,他们的婚姻就是有法律效应的。甚至不去签署那个证,他们如普通夫妻一样搬到一起生活起来,也没有人会去多嘴的。

    奥尔看向缩在门外的老安东,从怀里掏出了一张50金徽的银行汇票:“拿着钱,从今天开始,娜娜和你的家庭没有任何联系。”

    老安东立刻从屋外头窜了进来,双手接过汇票:“当然!当然!她是您的了,警官先生!”再三确认了上面的数额后,老安东开心地身后去接,奥尔的另外一只手忽然伸了过来,一把拽住了老安东的衣襟,甚至直接把他从地上提了起来。

    “你和亚瑟·诺丁有什么交易!”奥尔咆哮着质问他。

    “没、没有!没有,警官先生!我、我不要钱了!”

    “他有表现出任何要购买娜娜的意图吗?”

    “没有!真的没有!他真的只是我的一个很平常的老客户,我完全不知道他会做出那种事来。第二天的时候,很多人冲进了我家里,我被偷走了很多货物,我真的是无辜的,警官先生!”

    “你觉得我会信你?不久前你可是对这位老客户大家赞赏,十分坚持地认为他是无辜的。”

    “我、我只是不想被传出去在背后说一个客人的坏话,警官先生。”

    奥尔现在十分想要使用魔法从这个老混蛋的嘴里逼出真相,但是,他TM的是个人类!奥尔已知的任何逼迫真言的魔法和药剂,用在他身上的瞬间,都会让他变成一个痴呆,奥尔得不到任何真相。

    “带他回警局!把他扔进最底层的牢房!”

    “不不不!发发慈悲吧!”安东夫人哀嚎着,她伸着胳膊,但不敢扑向警察的身上,眼看着丈夫就要被拖走,虽然近些年的警察局好多了,穷人进去也能活着出来了,但往昔警局的恐怖依然出现在了安东夫人的脑海里,尤其还有一位高级警官点名说了,要给她的丈夫以特殊照顾,“我说!我说!诺丁……诺丁给了我丈夫5个金徽,他只是说要跟娜娜玩玩。”

    她匆忙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钱袋,向将它交给奥尔。三个已经安静了一阵儿的陌生人,这时候有了动静,其中的中年妇人突然激动起来,但是被丈夫和孩子牢牢拽住,他们甚至捂住了她的嘴。

    “不!愚蠢的女人!警官先生!求您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说。”

    “我、我原本已经和正辉教的达特神父商量好了,他用200金徽的价钱,买下了娜娜的一周。”老安东的脸上肌肉抽搐,肉疼的感觉十分清晰明确,“这是大价钱,但是他要的是处女。其他人也只要处女,也只有处女才值钱。诺丁确实和我商量过,但他最多只肯出50金徽,还要求带走娜娜二十天。

    我之前为诺丁说话,只是因为他也参加了拍卖。”

    老安东说得情况有些混乱,很显然他有些话不敢说出来,但又意识到自己必须得部分说出来,否则无法把自己的行为解释清楚。

    “拍卖孩子?只有你们家这么干,还是……很多人都这么干?”

    奥尔一把抓住了重点,老安东跪在地上,自以为隐蔽地,偷偷摸摸抬头看向了奥尔,他看见了一双愤怒得几乎要着了火的灰色眼睛。他害怕地缩起了脖子,但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又重新跪直了:“我知道你们鱼尾区总在抓这种事儿,但我们和你们抓的那些人不一样,我们又不是人贩子。

    而且……而且女孩总会让人睡的,在她们出嫁前,给她们找一个好主顾,结婚的时候,她们也能多得到一点嫁妆。我是个好父亲,先生,我不会把赚到的钱,全攥在自己手里得。

    娜娜很漂亮,她的性格也让很多人喜欢。她的第二次和第三次本来说好的,已经订出去了,但她竟然是被一个抢劫犯带走的,绅士们可不想染上什么糟糕的病。”

    娜娜在发抖,奥尔没看见她,但听见了她牙齿上下磕碰的声音。

    “抓起来。你以非法买卖儿童,以及强迫卖Y的罪名,被逮捕了,先生和夫人。”

    “不!我没有没法买卖!我不是人贩子!而且我也没有强迫娜娜,那些事都还没发生,况且就算发生了,娜娜也该是同意的,对吗?我的小羊羔?”

    “法盲先生,您要知道一件事,卖自己的孩子,一样是非法的。”

    “不!《圣典》上不是这么说的!”嚎叫着的老安东,被拖了出去。

    ——“你们要如尊敬一位君王那样,尊敬你们的父,并双膝跪地,将一个装满羊奶的壶,与一个装满了面包的篮子高举过头顶,以来侍奉他。”摘自《圣典》

    为了了解教会,奥尔也是研读过《圣典》的,但《圣典》上的“父”,指的应该是神,或神之代言者的神父。至少三大主流宗教的释义上,都特别标注了这一点。但这没用,就像老安东这样的人,他走进教堂难道真的会老老实实地听吗?而就算是三大宗教,他们底层的边缘小教堂中,那些成天喝醉了酒的神父,又能在布告的时候,说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吗?

    当奥尔的眼睛看向病房里剩下的一家三口时,一脸愁苦的中年男人(年纪应该是中年,但看起来就是个老人)立刻趴在了地上:“警官先生!我们没参与那些事!我们家里没有女孩,只有一个男孩!我们只是想来给儿子娶个妻子的。

    一个女人如果是体面的寡妇,她很好找男人。如果是曾经卖身的女人,也很好找男人。但她是一个被劫持后,又送回来的女人,这样的女人会招来灾祸的。只有我们家,愿意娶她!”

    一开始他还很慌张,但后来已经越说越慷慨激昂。

    他那个虽然看着狰狞,但后来就一直不吭声的儿子,眼神也开始在病房里乱瞟,他在找娜娜,在发现娜娜被女警挡得严严实实后,他的眼睛就开始上下打量女警,尤其是女警的特殊部位。

    “同样涉嫌买卖儿童,带走!”

    童婚的渣子,老安东夫妇已经自顾不暇,他那种人可绝对不是一个在自己面对风险得时候,也要帮助别人的好心人。

    童婚对象的父母没有作证,强迫童婚,就是罪。

    那条街道上的成年人,奥尔也想立刻把他们全部抓进大牢,但只靠着老安东一个人的证词,是不够的。除了老安东之外,其他那些畜生家长与买家们,都不会站出来作证的。

    房间里一下子重新变得宽敞起来,医生进来了,准备给娜娜换一间病房。

    “谢谢,警官先生,我会……”

    奥尔摇了摇头,没有等她说完,很失礼地提前离开了。

    她的年纪,孤儿院会成为她的家,奥尔不希望自己多说话,以至于让她把50金徽放在心上。

    奥尔准备回家一趟,去找彼得·潘帮忙,关于嫌疑人关押女孩的可疑地点,奥尔已经依稀有了些线索,不过,这个范围就太大了。虽然现在奥丁不在了,无法号令群鸦,但彼得·潘也可以和鸦鸦们产生一定的交流。有他们帮忙,不会占用太多的人手,搜寻的效率却会大大加快。

    但就在奥尔即将离开分院的时候,有警鸦送来了最新的发现——贝蒂的遗体被发现了。

    衣衫不整的她,被遗弃在了一条贝克街的街道上,警官们接到报案一开始还以为被害的是一名年纪很小的站街女,被带回警局后,法医发现了她的容貌和将近两天前失踪的贝蒂的容貌描述几乎相同。

    到现在才把信送到奥尔面前,因为他们请了查菲夫妻去确认遗体。

    更进一步的尸检结果,也正在路上。

    奥尔闭了闭眼睛,他错了吗?是不是确实不是一个嫌疑人,而是两个风格不同的罪犯,以至于他错过了拯救女孩生命的机会。是否失踪的乔,以及小乔之前砸碎的玻璃,也确实和这个犯人没有关联呢?

    不,现在不是他自我否定的时候。

    奥尔站在那,开始过滤最近的线索。诺丁确定是绑架娜娜的线索,但除了特殊的气味消失、类似的消失的娃娃,相似的作案步骤等问题外(听起来真挺多的),没法证明消失的法尔托瓦同为罪犯,假如他不是,那么还有谁有嫌疑?

    那条街上没有人见过长期驻足的外人,但凶手动手的指向性很明确,并熟悉他家里的情况,查菲夫妇的……熟人?并非邻居,而是通过其他途径认识了贝蒂,了解了查菲家的家庭布局。

    奥尔写下了新的命令——调查查菲夫妇的社交圈。

    当他回到鱼尾区警局的时候,贝壳区的警官也将验尸报告带来了。波罗斯泰成为贝壳区的局长后,分院的医生以及医学生们入驻了警局,从事验尸工作。

    贝蒂……死于颅脑损伤,她的后脑勺上有一道可怕的伤痕。除此之外,她的身上有大片的瘀青,被绳索勒出血的捆绑痕迹,她的手腕有严重的扭伤,两根手指骨折,其他手指上也有严重的挫伤。此外,她的嘴巴变成了一个血洞,被拔掉了六颗牙齿,舌头消失,十根手指上的指甲也都被拔出来了,不过这两种丧心病狂的残酷伤害,是死后伤。

    她的口腔中被灌进了大量的消毒水,手也被仔细冲刷过,被找到的时候身上凌乱的衣服还是潮湿的,送到警局后,即使普通人类也能闻到浓烈的消毒水味道。

    但除了消毒水味道外,狼人们警官们没能从她的身上闻出其他具有辨识度的气味。

    犯人有时间干这些,却连稍微给她整理一下衣物都没有,就把她扔在了道路边,就像那句老话里说的“像是个残破的娃娃”。

    奥尔只抽出了最近本的文字报告,照片与其余分析,都被他保留在了自己的手里,这点东西满足两个贵族的好奇心已经够了。

    “这、这是有两个犯人吗?真可怕!”梅菲尔子爵惊恐地叫唤了出来。

    “不,恰恰相反,贝蒂小姐的验尸报告证明,凶手只有一个。”

    “可、可是第一个凶手明显更绅士得多。”梅菲尔子爵辩解,“虽然我是个门外汉,我也没见过那位娜娜小姐,但至少我知道,娜娜小姐还活着,这位贝蒂小姐却死亡得极其惨烈。”

    “娜娜活着,而贝蒂死去……”奥尔叹了一口气,“只是因为娜娜选择了顺从,贝蒂选择了反抗。除了捆绑的痕迹外,他双臂与双手上的伤势,完全是激烈反抗之下的防卫性伤痕。至于她口腔里的可怕伤势,以及被拔掉的指甲,这不是出于凌虐的目的,而是为了隐藏证据。

    她们两位都是勇敢的女士。”

    贝蒂在挣扎和反抗的过程中,很可能抓伤,并且咬伤了凶手。

    这些狰狞可怖的伤痕,只能吓到两位贵族这样的菜鸟。在奥尔眼中,贝蒂口腔与手指上的伤痕,十分干脆利落,尤其是口腔,从照片上看,这血糊糊的嘴巴像是凶手用某种东西,把贝蒂的口腔“刮”了一圈。

    对一个已经死了,毫无反抗的人,用这种行为泄愤,是十分无意义。

    这不只是从正常人的理智上来说,大多数精神病也是需要正向反馈的,即被他们残忍对待的人要发出声音或做出动作来,只有极少数人会从凌虐尸体上获得快乐。

    凶手将娜娜囚禁了三个星期,从娜娜的亲身体验来看,这位经验丰富的匪徒,没有暴力对待猎物的兴趣。这种人同时具备凌虐尸体兴趣的概率极低。

    这个疑似异族,有办法清理掉自己的气味,但……他的血肉有着比较特别的气味,狼人可以嗅出来?

    新线索出现了,但可以继续顺着线追查下去的线索,还是不多。

    奥尔怀疑,以这个人的谨慎,他甚至已经放弃□□了两个勇敢女孩的巢穴。但只要找到,必定能发现更多对方的痕迹。

    “爸爸,我们出发啦。我会尽量做好的。”彼得·潘很紧张,之前的侦查任务都是奥丁带队,他属于辅助的,这还是第一次他单独带队执行范围这么广的搜查任务。

    “我也在你附近,有事你可以用最快的速度叫我。”

    天已经很黑了,奥尔决定把马赛克放出去,马赛克没有嗅觉,但除此之外,也是搜查的利器。只不过,他的马赛克监控范围大幅度缩水,而且,最近他发现自己持续使用能力的时间也严重下降——头会越来越疼,只是疼痛奥尔还能忍受,但是他的注意力会不可控地变得越来越涣散。熬夜的能力也大大下降,每隔72小时,必须有8小时的睡眠,否则他就基本上变成了一个睁着眼睛的梦游患者。

    所以,他是坐着马车,跟在鸦鸦大队的后头的。在前往郊区的路上,奥尔闭着眼睛小憩了一会儿,头疼的状况,倒是越来越让他像是个人了。

    诺布尔公爵也在车上困得东倒西歪的,梅菲尔子爵倒是很精神,一路上不停地在记事本上记录着什么。

    马车停了,奥尔下了车,梅菲尔先生通过敞开的车门朝外看去,只能看见一片黑暗。

    “呃,卡罗法兰先生,您……”

    刚刚还无精打采的诺布尔公爵,突然嗖一声从车上钻了出来,跟在奥尔身后:“你要飞了吗?要飞了吗?”

    奥尔本来想拒绝的,但是他想到了什么:“帮我一个忙,我就让您看个够。”

    “没问题!”

    “你也太干脆了。”奥尔无奈叹气,他把老安东卖孩子的事情说了,预料之中的,两个贵族的脸上都没露出太义愤填膺的样子——诺布尔公爵以会玩著称,梅菲尔子爵曾经也游走在最糜烂的阶层里。

    只有他,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事。

    “你要我给你做个密探吗?”诺布尔公爵看样子更兴奋,“亲爱的,这绝对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情,你不给我看你的翅膀,我也会同意的。不,或者说,如果说我事后知道你请了别的贵族帮忙,我可是会生你的气的~”

    奥尔查过诺布尔公爵,他虽然爱玩,但属于贵族里稍微有底线的,没听说过他对谁用强的,也没听说他在玩闹的事情上弄死过谁——不过他这个阶层的贵族,手底下没人命是不可能的。

    总之,这位公爵除了太出格的事情,他原本以为,在索德曼没有他没玩过的东西了,显然他错了。这个世界上,原来还有这么好玩的事情!

    约定达成,巨大纯白的羽翼瞬间出现在了奥尔的背后,诺布尔公爵用手捂着嘴:“我的光明啊!我的光明啊!亲爱的!你在夜里发光!”

    这话有点夸张,但今天晚上虽然不是满月,月光却很好,再加上马车车灯的灯光,奥尔的白羽毛在彻底退去马赛克“涂装”的时候,确实是反光的——其实还得加上化整为零的天使金属,它们星星点点的黏在羽毛上,既毫不起眼,又在这种时候,给奥尔的翅膀加了若隐若现的闪光。

    “这简直就是真·大天使之翼!!!”

    公爵嗷嗷叫着,怎么看都不像是个见到了自己外孙的爷爷,倒像是看见了偶像的年轻人。

    不过,公爵还是很有分寸的,这里虽然没人,附近也有狼人在守卫,但奥尔这一对巨大的翅膀在黑暗中太显眼了:“快去忙你的吧,亲爱的。”

    奥尔点了点头,瞬间黑色的马赛克盖满了奥尔的羽翼,还是黑夜迷彩行动方便。

    公爵又嗷嗷叫了起来,堕天使之翼他也是可以的!

    奥尔飞走了,公爵平复下心情,才发现,自己忽略了梅菲尔子爵已经有一阵了,而那家伙还站在车门口发呆呢:“嘿。”

    在二十四小时之内,梅菲尔子爵第二次,睁着眼睛晕了过去。

    奥尔直冲上了天空:“加西亚……我想你……”他好想扑进他的怀里啊……

    第468章

    对奥尔来说,夜晚的时候,思念确实会比白昼时更加明显。毕竟,夜晚本来就该是和恋人相拥共舞的时候,但现在,他却只能拥抱冰冷的夜空。

    唉……孤独是真的能让人变成文艺青年——奥尔吐槽着自己。

    马赛克在夜晚的郊外扩散,奥尔很快就有了发现,只是和他要寻找的变态的窝点无关。

    “我怎么会认为,索德曼的郊外,只有一个变态的窝点呢?”奥尔按了按额头,有时候,他会产生一种错觉,头疼根本不是精神世界里四位客人带来的,完全是他自身本来就有的疾病。

    索德曼就像是一头扭曲的怪兽,而它的郊外,就如怪兽的巢穴,这种地方当然少不了毒虫毒蛇和毒草的存在。

    奥尔发现了一个被遗弃的婴孩,是个男孩,他甚至没有个像样的襁褓,身上只裹着一件破烂的衬衫,脐带还连在肚子上。

    刚用马赛克的小毛毯把孩子包起来,继续扩张的马赛克就发现有拦道的劫匪劫持了一辆公共马车,正把马车上唯一的中年女士朝着小树林里拖。

    马赛克聚拢成了第二个奥尔,劫匪只有两人,很好处理。可乘客们在对这个突然出现的警察感恩戴德后,却拒绝那位衣裳都被撕破的中年女士上车。

    “一定都是她把劫匪引来的!”“她带来的坏运气!”“我就说,马车上只有一个女人,总会出问题!”

    这个女士就只是一位很普通的中年妇女(看外貌,她的真实年龄可能只有三十出头),身材粗壮,衣衫干净俭朴。她哀求着,表示自己只是来看一看嫁到城里的女儿,现在是回家的路上,并不是魔女,更是和盗匪没有关系。但她一个人的声音,怎么比得过七八个男人的大嗓门呢?

    最终,醉醺醺的马车夫只随便从口袋里掏出几个艾柯,扔在了女人的身上,然后驾车走了。奥尔很想把公共马车的车辙弄断,但是,跟踪的马赛克看见车夫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位妇人和三个孩子。

    奥尔也知道,为什么邮递员、公共马车夫和清洁工们总是醉醺醺的——因为烈酒是这些人最便宜的取暖方式。

    奥尔的头更疼了。

    “女士,稍后当我的同伴来了,我可以让他们用警车送您去您的目的地。”

    “谢谢!谢谢,警官先生!光明保佑您!”绝望的妇人顿时抹干眼泪,笑了起来。

    “我去点一堆火,您可以暖和一些,我另外一个同事刚刚捡了一个婴儿,不知道您是否能够暂时帮忙照顾一下?”

    “当然可以!没问题!这可真是作孽啊,在这种天气里扔掉一个婴儿!”

    第三个奥尔抱着孩子,匆匆跑向妇人与二号所在的地点。幸好他发现得不算迟,奥尔刚刚为孩子做了简单的检查,他手指和脚趾都是好的,有冻伤,但没出现坏疽。而且,在暖和起来后,婴儿开始发出了嘹亮的哭声。

    孤儿院的孩子们,又要多一个弟弟了——蒙代尔孤儿院已经尽量宣传了,甚至安全区里也设置了一个“娃娃箱”,那箱子很大,在每个安全区最黑暗的角落里,只要把孩子放进去,没人会去追查到底是谁,又或者是为什么放的。

    可即使如此堵塞的下水道里,垃圾箱里,河道里,却依然总是能看见和死猫死狗死老鼠一起沉浮的婴幼儿的尸体。一部分是因为孩子生病,家长没钱安葬,又没地方挖坑,至于剩下的,就是……

    快要因为头疼嚎叫出来的奥尔,先是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某条乡间小道的路灯,竟然是全部点燃的。

    顺着这条路下去,奥尔发现了一个小女孩,看见她时,奥尔差点以为自己穿进童话世界了。小女孩简直是现实版的小红帽,穿着红色的小皮靴和一条棕色的长裙,戴着红兜帽的红披风十分耀眼美丽,当然,她还挎着一个野餐篮。

    有灯,而且这些灯的灯柱,都是普通的木头,可上头挂着的气精灯,却是一笔不小的支出。这不是普通乡村的人能干得出来的。

    小红帽正在十分平稳地顺着路灯前进,这说明她没有迷路。

    不过,在这种天气,一个少女独自在这种地方行走,还是太危险了。毕竟奥尔已经在林子里发现了不少野狼和野狗,甚至还有猎豹,这些野兽能轻易把她拖走。二号交付完了孩子,在中年妇人看不见的地方消散,同时另外一个三号在小红帽附近的地方出现。

    “嗯?这是什么东西?!”

    奥尔的马赛克,在更远的地方,发现了真的大灰狼,不是半狼人,这是个穿着狼人玩偶的家伙。他的马车就停在路边,所以让奥尔一度误会了,他是来这儿和情人幽会的。

    奥尔整个人的汗毛都炸起来了,实际上,他连羽毛都炸了。毕竟他刚刚通过一群畜生了解到了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儿童拍卖这种事情。

    这个情况,又怎么能让他不把两件事联系起来?三号改变了方向。

    毫不知情的大灰狼刚刚拐过一条小道,突然!灌木丛里冲出了一个红影,大灰狼看都没看清楚到底是人会是鬼,就被撞飞出去了,他在地上滚了两圈,只觉得嘴里一股铁锈味,半张脸的牙齿疼得他下意识发出痛苦的哀嚎。

    “哦!”可还没完,他被直接翻过去,一个巨大的力量(奥尔的膝盖),压在他的腰上,他的两条胳膊也被别在了身后,肩膀的疼痛直接让他哭了出来。

    “您被捕了,这位先生!”

    “呜呜呜!什、什么?”

    “这、这发生了什么?”小红帽这时候也从对面的路口拐了进来,“游戏内容改变了吗?”看见一个警察提着一个破破烂烂的大灰狼,发出疑惑的声音。

    “这位小姐,请问您认识这位先生吗?您和他是……”

    “认识啊,他是我哥哥。”小红帽摘下帽子,紫罗兰色的大眼睛眨了眨。

    “……”奥尔=。=地看着小红帽,“哥哥?”

    奥尔放了哭哭啼啼的大灰狼,双方进行了更正式的自我介绍,这两位确实是兄妹,甚至还应该算是奥尔不认识的熟人——唐德森·泽勒,爱丽丝·泽勒,是泽勒公爵的远房亲戚。但不是来蹭泽勒公爵家资源的,他们家是大商人家。唐德森即将年满十八岁了,要在今年冬天正式进入宫廷的社交圈,所以目前住在身份更高的公爵家里。

    至于两个人为什么这么打扮?因为妹妹爱丽丝是个童话迷,酷爱在家中进行童话扮演。但是,家里的庄园再怎么大,有些场景爱丽丝也不太满意,于是,她就拉着哥哥和仆人在野外布置了这样一个地方。

    “我们还准备在这里演白雪公主和灰姑娘!卡罗法兰先生,您有时间和我们一起演戏吗?我们还差一位将军!”爱丽丝向着奥尔发出了天真童稚的邀请。

    “别打扰这位警官先生,爱丽丝。”唐德森终于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请问,先生,您是在追捕盗匪吗?我的车上带着枪,我可以和您一块儿去吗?”

    “……”这么天真的两个孩子,泽勒家到底是怎么教养出来的?唐德森还是要继承家业的养子,确定能守住?

    但是,奥尔的头没这么疼了。

    因为黑暗的世界里,突然冲出来的这两个点着灯的逗比。

    “对了,卡罗法兰警官,您的名字我听起来有点耳熟,您家里有哪位长辈?”

    “我家里的长辈啊……”奥尔想逗逗他们,“我父亲是蒙顿斯特·卡罗法兰。”

    “久闻。”= =奇怪,同样是有点耳熟,但想不起来是谁了。没有封号……商人?

    “我母亲是……”

    “啊?”说母亲的名字,难道是极少数的女贵族家庭吗?

    “海伦娜·海拉汉姆·威廉·潘特坎普。塞米王国和豪特塞恩堡与其属土及领地的主人,诺顿帝国的首领,正辉教的圣者。”

    一般国王应该被称呼为某某教的信仰者,或保护者,但海伦娜一世是改变国教的人,所以正辉教的教皇亲自册封她为圣者——比圣徒低一点。

    (⊙口⊙)两个孩子的表情都是这样的,这个时候他们要是再没想起来卡罗法兰是谁,那就不是逗比,而是智障了。

    小红帽和大灰狼忍不住紧紧抓住对方的手,胳膊贴着胳膊,兄妹俩一块瑟瑟发抖。

    奥尔也一改刚才的温柔,瞬间沉下脸:“竟然只带着一个车夫,在黑夜里偷溜到这种地方来,你们知道这有多愚蠢和危险吗?!一头真实的狼就能把你的妹妹拖走,吃得骨头都不剩!你最多也只是剩下一块儿骨头来!

    距离你们十几分钟路程的地方,刚刚就有一辆公共马车被劫持了。你们能想象到,假如歹徒多走了十几分钟,会发生什么?

    你们的堂兄正好今天晚上值班,我稍后会把你们交给他们俩!现在,我带着你们回到马车边去。然后,我们接下来就在那儿等他。”

    兄妹俩十分熟练地双手拉住自己的耳垂,乖乖低下头。即使他的私生子身份目前还处于灰色地带,但奥尔依然是有资格这么训斥他们的。他和泽勒公爵算是平辈论教的,这两个孩子再傻白甜,也一定被嘱托过,在索德曼什么人不能招惹,什么人可以求助,什么人是家族的盟友。

    只是他们的关注点根本不在这个方面,以至于连奥尔这张脸都没认出来。

    “先生,我们带的不只是一个车夫,只是其他人在更远的……”哥哥唐德森还是想挣扎一下的。但是看着奥尔的眼神,他乖乖闭嘴了。

    马赛克也证实了唐德森的话,发现了更远处的马车,这些马车上有泽勒家的家徽。仆人们支起帐篷,点燃了篝火,还有几个明显带着武器的,看打扮应该是私家侦探。但这个距离,骑马赶到兄妹俩被奥尔发现的地方,都要十分钟左右,更何况,还需要距离他们最近的马车夫听见动静不对赶过来,再去通知他们,时间根本来不及。

    “你觉得当时如果我要掐断你的脖颈,那么现在他们发现你的尸体了吗?”

    奥尔的语气冷漠,爱丽丝直接眼泪喷涌却又不敢哭出声只能紧紧抿着嘴唇,唐德森眼泪虽然没流但被吓得打了个嗝,然后他的嗝就一直停不下来了。

    至少被吓着了,以后再干这种傻事,今天他的一句话就会浮现在他们的脑海里,还敢干,就只能说“尊重个人选择”。

    “你们选择这个地方前,实地查看过吗?”

    兄妹俩愣了一下,才意识到奥尔是在问他们:“查、查看过。”

    “我们把周围都看过来了,这里还算合适,周围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人。”爱丽丝说。

    “为什么说‘还算’合适?”

    “我们其实真的调查过这周围,常出事的地方,我们都是不去的,有怪人的地方,我们也都不去的。”唐德森再次努力为自己辩解。

    “不,我不是训斥你们,我只是纯粹地提出问题,就说说你们所知道的,哪里常出事,哪里有怪人吧。”奥尔看了一眼爱丽丝。

    他没有调来熟悉各处的警察,因为这次搜查就是大面积的清查,谁都不知道窝点到底在哪儿。提前熟悉这周围的情况,反而不好,因为会在潜意识里在搜查时有轻重之分。

    但是,爱丽丝……

    她是个精致美丽的少女,并且喜爱变装,她十分符合变脸杀手的爱好。假如遇到了,那个人会对她表现出一些不恰当的兴趣吗?

    兄妹俩松了一口气,很乖巧地开始了讲了起来。基本上都是什么地方听说长期有劫匪出没,什么地方总能听见狼群的嚎叫声,什么地方毒蛇多,什么地方的村民十分彪悍人带少了他们就会出来打劫之类的。

    总之,诺顿首都,索德曼的郊外,可真是适合人类生存。

    “不过我们在路上也遇到了很多好心人。”爱丽丝开心了起来,大概是话说多了放松下来了,“有一位和善的夫人,会煮十分好喝的奶茶。我们还遇到了押送货物的商队,商队的头领送了我一件漂亮纱巾。对了,还有一位年轻的绅士,他的马车车轮坏了,我们帮他修好后,他送给我一个娃娃。”

    奥尔正在心里嘀咕会泡好喝“奶茶”给陌生来客的,绝对不是普通的郊区富户。寻常的商队头领更不可能送给一个陌生女孩昂贵的纱巾(以爱丽丝的眼界,能被她说漂亮的,不可能是普通物品)。这是泽勒家里特别安排的吗?

    然后就听到娃娃了。

    “娃娃?”

    “对,是蒙代尔公司的娃娃呢,而且,那娃娃穿着十分精美的衣服,是店铺里没有的。那位先生说,这是他给他的妹妹定制的娃衣。为了感谢我,把其中一个娃娃送给我。”

    “你们是在什么地方见到的那位先生?还记得他的长相吗?”

    “……”刚刚还兴高采烈的爱丽丝僵硬住了,她天真爱做梦但她又不傻,“他……他是个杀人犯吗?”

    想想这位国王陛下的私生子是干什么的,兄妹俩都觉得背后发毛。

    “只是有点嫌疑而已。”

    “我、我们说不清楚具体位置,但我们的车夫应该知道。”

    “十分感谢两位热心市民的配合。对了,我给两位讲讲,我们在抓捕的是谁吧?”

    两位热心市民表示,听完了自己真的和一个变态杀手擦肩而过,都快吓出猫叫了。

    奥尔刚才吓唬的那一下,再加上这一下,这兄妹俩绝对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会谨慎行事了。

    兄妹俩提供给奥尔的线索可以称得上是“丰富”,他们是在大概六到十天前遇到的变脸人——具体的时间不确定,因为隔得太久了。当时,嫌疑人的马车倒在路边。

    他是一位衣着还算体面的绅士,自己驾车,这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绅士们手头不太宽裕的时候,租一辆马车但不要车夫是很常见的事情。但有点奇怪的是,他租的是一辆厢式马车,这是拉客人的,他车上拉的却是酒桶。

    后来这位绅士自己介绍,说他的马车夫害了腰病,但庄园里急缺红酒,所以就亲自拉车出来了。

    但这还是很奇怪,毕竟,一时匆忙也可以用货车啊。而且当时的酒桶也太多了,除非是有宴会,才会需要这么多的酒。但如果是需要从外部购买的宴会用酒,如此大批量地购买,商人是会送到家里去的。

    但这是别人家的事情,说不定就有什么隐忧或怪癖,他们有着贵族的礼仪,没有刨根问底。之后这位绅士和他们聊起了别的,于是很快那点古怪就被忽略掉了。

    因为这是一个很会聊天的人,他在听说他们俩要做什么后,也没有流露出惊愕、怀疑,或者轻视的眼神。他很认真地和他们聊童话和童话里的衣着,还为他们提出建议。是真的认真,不是那些为了讨好泽勒家的继承人与小姐,而故意谄媚。这点他们俩还是能瞧得出来的。

    他甚至送了爱丽丝一个昂贵的娃娃,不过爱丽丝小姐表示,回家她就把娃娃扔进火里烧了,在奥尔说他需要的时候,才转而表示,会把娃娃送到警局去。

    马车夫记得不是太清楚,但有几位仆人和护卫也在那天当班,他们也有着模糊的记忆。几个人一块儿商量着,终于在一个多小时后,找到了那个路口。在大概是马车坏掉的位置,找到了当时换下来的车轮——滚下路边的坡道了。

    “车轮裂了,这是压到什么又尖又硬的东西上,又走了难走的路,短时间内弄坏的。他的另外一只车轮也要坏掉了,不过我们当时没带够更换的轮子,只给他用铁皮裹了裹。”马车夫是个不错的车把式,他看到车轮,顿时回忆起了更多的情况。

    “难走的路……”是几乎没有的路吧?

    这和他的部分推论吻合了,很可能当时是娜娜被送离,贝蒂还没有被绑架的空窗期。他在给新的“猎物”准备物品。

    他车上运的,应该是水桶,而不是酒桶,那他要搬运的用量可是够大的。娜娜说他拿出食物的频率很古怪……

    那时候奥尔怀疑是故意的心理攻势,忘了从哪儿看到的,在这种情况下可以加速破坏人的生物钟,让人的生理产生紊乱,进而引发心理上的混乱,这是拷问攻势的一种。

    但他可能把变脸人想得太神了,这家伙是不是前期也有些时间错乱?或者下意识地大手大脚,后期食物越来越少,以至于只能节俭着用呢?

    等等,有什么他忽略了。

    在天上的奥尔本体皱着眉闭上了眼睛,再一次在脑海中过滤目前所知的所有证据。

    然后,他找到了被忽略的东西——门窗全部被钉死的二层小楼,但就算不规律,也是会开火做饭,或开火热水的,这代表着会有炊烟冒起。

    是用原本就有鬼屋之名的房子改造的吗?不对,除非是真的鬼宅,否则目前的鬼屋其实不过是房主用不上的荒宅。买下来的鬼屋?突然被改造成这种样子,傻子都知道屋主是不准备干好事。所以,他是怎么让其他人没有告发的呢?

    不,不是没告发,假如附近有人知情且不告发,已经有同谋的变脸人也不会偷偷摸摸了。

    在野地里搭建的可能更不高,现在是落后向先进过渡的时代,不可能有巫师或恶徒像童话故事里那样,独自一个人住在密林里,最多是住在近郊。近郊……皇家警察可是越来越尽责了,那么一个地方,他们也不会放着不管的。

    “难道……地下?”

    因为有了特别的想法,奥尔开始更有目的地探查地面的情况。

    他找到了一处不同。那里,可以说是一处密林中的斑秃,只有从上朝下看,才能发现。

    第469章

    “也就这个神奇的世界,在这个时代,大城市周围还有这么原生态的森林了。”

    假如这个时代没有煤精与气精这样的大杀器,在一座巨大的城市旁边,这些树早就被砍伐一空了。但环保的同时,森林对人类的危险,也留存了下来。

    这块密林斑秃的情况很奇怪,草还是绿的。

    现在这种季节,除了那些耐寒的常绿乔木,或在特殊的地点,索德曼附近的其它植物早已枯萎衰败。在绿草的正中央,奥尔找到了一个被长长的绿草遮蔽起来的烟囱。

    煤精与气精点燃之后,看不见浓烟,但还是有二氧化碳的,人类使用煤精多年……

    “红龙,魔法时代,你们的能源是什么,也用煤精和气精吗?”

    “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了?我们那个时代的能源,当然是魔法,我们有魔法矿物,低等矿物露天就可开采,也可以从魔法植物与魔法动物身上获得不同的魔力源。我们倒是也有少量发现煤精与气精,但煤精还有些物种觉得好看作为装饰物,气精就是彻底的无用之物了。”

    “少量发现……每个文明时代竟然都有自己独立的能源,真是神奇……”

    异兽时代,荒古之时,野蛮丛生,拉索露给他看的记忆里,倒是也有魔法矿物,但那种矿物,大多是异兽血液的结晶,极其稀少珍贵,露天开采完全不可能。是异兽的大量死亡,才给魔法时代奠定了文明发展的基础吗?

    那这些没有魔力的煤精和气精来自哪儿呢?地脉的变动,从深邃的地下翻上来的吗?

    奥尔看向天空,看向并不圆满,但是明亮的月亮。

    知道天使怎么来的时,奥尔就意识到必定有眼睛看着这片大地了,甚至他和前任穿越者安罗娜女王的情况,也很值得怀疑。

    这个世界,就像是某个文明模拟游戏,一次次的变动,来自于玩家腻歪了,用上帝之手施加的天灾,而他和安罗娜,就是文明推进过慢,让玩家觉得无聊了,所以扔进来推进进化速度的英雄。

    “干点人事吧。虽然我们是蝼蚁,但是……你们想要个什么样的世界,至少说一声,我们尽量满足,好不好?”奥尔扇动翅膀,乌云仿佛响应他的召唤而来,在他身边汹涌着聚集。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神祇,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个蝼蚁。

    与他有着相同认知的,只有他精神岛屿中的六个住客。

    此时,他们都沉默着,后来的四位客人,即使目睹了亲王与奥尔的那场“不会尽早寻找继任者”的谈话,也没有吵闹着让奥尔尽快行动,为什么?因为奥尔也向他们敞开了自己的记忆(不包括前世的),他们作为一时的天之骄子,都很清楚,个别的,甚至自己种族的继承人,在此刻这个世界是否存在,其实已经意义不大。

    假如不是真的无法传承,他们早已经和红龙与火鸟站在了一起。

    毕竟亲王说得很对,现在是人类的时代,异族早已在时代的碾压下变得残破不堪,苟延残喘,他们需要的不是分裂,而是一个握有绝对权柄的存在,把整个异族聚拢在一块儿,这才有可能刺破厚重的幕布,获得新生。

    就算是蝼蚁,只要能活,就要坚持着活下去。

    “乌云……不是巧合吧?”当奥尔回过神来,他这次也终于意识到了别的——他好像能召唤风雨?就是这个技能好像是随心的,完全不可控,“今年的索德曼,要多雨水了……”

    红龙:“我们也怀疑过,但因为你无法控制,所以不能确定。”

    “轰——!”闪电落下,奥尔从天而降,仿佛脚踏雷光而来。

    他心情不好,十分想直接把这块斑秃炸了,只能攥紧拳头压抑自己的暴戾。

    “思考……思考……”奥尔念叨着,他想让脑子动起来,以便尽量收敛情绪,“路呢?”

    只注意斑秃了,但对方是驾马车运送货物的,马车驶进来的路呢?

    “找到了。”他发现了车辙,看痕迹最近的车辙应该就是这几天内的,但神奇的是,车辙并不是连贯,它们被树木截断了。简直就像是动画里,能开上树的车似的。

    奥尔搓了搓手指,空气中绿色的光闪过,这是魔法使用之后的痕迹,树木是被催化过的。但不是利用魔法阵释出的,而是天赋。这家伙的天赋竟然不是变脸或收敛气味,是自然魔法?或者他是双天赋?

    斑秃内的绿草没有魔法的痕迹,它们的茂盛应该只是因为烟囱散热带来的地面温度不同。

    绿翠鸟(精灵)开口了:“这不是天赋,是与生俱来的本能,就像你们血族可以燃烧血脉,矮人天生就能感知火焰与矿物一样。这个凶手,应该属于我们森林种族。有点意外,我们森林一族非纯血觉醒的概率很低,即便半血也毫无例外。

    觉醒的森林种族大多带毒,你是无病一族,同样不惧毒素,周围的人也要小心点。”

    “感谢告知。”奥尔顿了顿,又说:“谢谢……”

    他的第二声感谢,是感谢绿翠鸟,她察觉出对方是森林一族,却没有向奥尔求情。虽然她求了,奥尔也不会答应,但终归是不舒服的。

    “你才是最重要的,奥尔。况且,这样一个低劣者,在我们的时代,是要被切断手脚,种进泥土里做肥的。”

    精灵,可是彪悍种族。

    交谈中,奥尔一直在设法寻找出入口,结果出入口没找到,他找了一个天然废料堆积处。奥尔捂脸:好冲的味道!明明两步之前还什么都闻不见!

    奥尔退后了两步,捂着嘴又干呕了两声。这味道不是突然之间这么冒出来,还不至于差点把他噎死。

    “呕!”不行,太臭了。扭个头,他又继续干呕,这气味太有冲击力了,牢牢刻印在了他的意识里,明明现在已经闻不见了,可依然在大脑里循环重复。

    “轰——!”雨水落下来了,浇了奥尔一头一脸,落在尘土上,又将泥土的味儿刺激了起来,这轻柔的气息,终于中和了奥尔鼻腔里的异味。

    绿翠鸟:“那是香茅草。和目前世界的某种植物只是恰好同名,它长得和莎草毫无区别,单独嗅闻也没有异味,但却可以中和几乎一切非魔法造成的刺激气味,让大多数种族都无法闻到。当然,它是普通的植物。”

    “感谢教导。”奥尔规规矩矩地站直,虽然是落汤鸡,但还是向着空寂的世界行了一个魔法时代的敬师礼。

    “应当的。你可是我们所有人的宝贝。”

    “请问,对方是否可能通过香茅草收敛身上的气味?”

    “不可能。香茅草中和的是超出一定程度的刺激气味,但就算是这个人身上有着强烈的狐臭,被中和的也仅仅是狐臭,而不包括除此之外的其他气味。不用感谢了,学生向老师提问题,也没有必要次次都行礼。”

    奥尔笑了笑,这位变脸人,明明是野路子出身,但是才华横溢,但是,他是个该死的变态。

    他用马赛克打了个记号,香茅草他是绝对要采集走的。随后便走向了和粪坑相反的地方——门应该开在相反方向吧?而且,现在下雨了才能感觉出来,粪坑的位置相对来说地势偏低,这样在雨水来临时,粪水也不会流到不该流的地方。

    转了两圈,奥尔没发现异常。

    _(:з」∠)_他已经趴下去一寸一寸地找了,虽然知道不会有第二个粪坑了,但还是找得战战兢兢,就怕自己一不小心摸一手……不要想了,不要想了,那味道又开始被大脑循环了。

    警察们的支援到了,他们穿着鲜红的披风,披风的表层采用特殊的方法涂抹了一层橡胶,不会影响外观,也更加防水抵寒。雨太大了,但很多警车反而敞开了车窗,车里站立着一只只个头矫健羽毛光滑的乌鸦。

    更多的大乌鸦冒雨而来,他们有的直接落在车窗上,继而蹦跶到车内避雨,有的落在御者位旁边,为车夫们指明道路。部分指路的乌鸦,在指路之后便也消散了。

    今夜在郊外森林里“找活儿”的盗匪倒了大霉,非死即伤,但另外一些人却遇到了人生中的好运,欢笑地在暴雨中面对本该畏惧的皇家警察,被拉上马车,送回家中与家人团聚。生与死的分别,如此强烈。

    “emmm……”奥尔一边控制着自己一号、二号与乌鸦们,一边苦思。暴躁和愤怒已经压下去了,现在他很冷静,没有了把这里直接炸掉的想法,但也可以用魔法刮地皮,一层一层地,但潜意识里有什么告诉他别这么干,会破坏一些东西。

    又一只乌鸦消散了,警察们救下了一名受伤的猎人,女警为他的腿做了紧急处理,其他警官们用大披风裹住他,他被抬了起来。粗壮高大的男人,即使在暴雨之下,也能看得出来哭出了一脸的鼻涕和眼泪:“谢谢!谢谢!”

    “乌鸦……”

    娜娜说过,她被关期间依稀听见了乌鸦的声音,刚才的粪坑里,有很多垃圾。其中包括生活垃圾,大多数鸟类都是很喜欢捡垃圾的,只不过,它们的叫声都没有乌鸦的洪亮且有穿透力。

    两只乌鸦出现在了雨夜里,它们在这片斑秃上方盘旋,发出洪亮的叫声,落在了地面上。

    忽然!泥土裂开,带着刺儿的藤蔓,裹向了乌鸦!

    乌鸦瞬间消散,奥尔的手臂把藤蔓抓了个正着,更多藤蔓从地下的四面八方窜了出来,如发疯的蛇,朝着奥尔缠绕抽打着,但它们根本无法动摇奥尔的防御法阵,这埋于地下的藤蔓被奥尔硬生生从泥土下面完整地拖拽了出来!

    “哇啊!!!”婴儿的哭声,从藤蔓的最中心处传来。马赛克开始反向包裹整个藤蔓,把它裹成了一颗一人多高的球。奥尔分开藤蔓,展露出它的最核心部分,没有婴儿,或任何像是个孩子的东西,它的核心,是一颗有一条裂缝的球根。

    这玩意儿没有魔力的波动,它就是植物。

    “这是什么东西?”

    六个脑袋一块儿摇了起来:“我们也不知道。”

    独角兽加了一句:“看起来挺好吃。”(翼人是吃素的)

    当奥尔战斗时,精神岛屿上的六位外挂正在说悄悄话。

    奥尔假如强烈地想要窥探他们的交谈内容,他就能够知道,这是他的精神世界,但交流的六个人也会发现。不过,从他们六个表示想要一点私人空间,要创造一种说悄悄话的密语后,奥尔当即就表示了“非礼勿听”。

    这就是他给自己的精神岛屿建立的法则,应龙本我高高地盘在白杨树上,闭着眼睛,任由交流的波动从四方聚集,又传向四方。

    四个客人只在他们的茧子上面待着,甚至很少改变自己的动作,因为作为外来的寄生者,他们踏上奥尔的精神岛屿,无论是否具有攻击意图,也都是对奥尔的侵蚀。客人们在尽量减少对奥尔的负担。

    刚刚那种程度甚至不能称得上是战斗,一个人从地上捡起一块儿石头,算是战斗吗?结果也果然轻而易举。

    刚才不让他使用魔法刮地皮的,就是这玩意儿吗?好像不是。他依然不想开魔法刮地皮。

    “土里……有东西?可是没有魔力波动啊?”奥尔捂鼻子,为什么他一想起这里的地方有东西,刚才那浓烈的味道也随之而起了呢?

    “我这里有一个寻物的方法。”蓝蜻蜓(魔女)说,“你是魔男,应该也可以使用。不过我从您的记忆里知道,现在的魔女已经对我们的力量一无所知了……”

    蓝蜻蜓发出了一声无奈的长叹:“所以,我们需要的时间可能会更长一点,因为您毫无基础。

    与其他种族不同,我们魔女虽然也是与自然交流获得魔法的回应,但实际上我们更偏向于与自然的交换——感谢您与我们分享了拉索露的记忆,我们魔女的精神化身确实更多偏向于昆虫,甚至族内一度分裂成有毒与无毒两派……

    很抱歉,说远了。”

    她明白奥尔希望尽快解决眼前这件事,毕竟她在这儿,有些事只要想说,随时都能说,案子的时间更紧迫。

    “简单来说,就是我们施法,需要对应的媒介,类似于与自然交换的祭品。要得到什么,就要付出什么,最简单的祭品,就是我们自己的血液。有些人则因为拥有独特的天赋,可以借用天赋的力量为媒介。您的天赋就是如此,被您取名为马赛克的细小颗粒,正是可以作为媒介的天赋,献祭它们,与自然的灵沟通,您就可以得到您想要的。

    请允许我,现在为您展现魔女的魔法。”

    蓝蜻蜓轻轻抖动翅膀,悬停在了蓝色茧子的上空,细碎的蓝色光点从她的翅膀上飘落,如一群萤火虫,飞入了奥尔的精神世界,又如被点燃的细小纸片在最明亮的一刻之后,便彻底消失。

    这里没有魔法,但在精神世界,魔女的力量一样有效,这是一次交换,蓝蜻蜓给予了奥尔更多的魔女施法方式,奥尔付出的,则是一点点的精神力量。这么看起来,这又不是一次等价交换了,更接近一次长辈对后辈的慷慨赠予。

    奥尔睁开眼,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雨夹雪,豆大的雨点夹杂着并不大的白色小颗粒从天而降。奥尔搓了一下手指,第一次无事发生,第二次也无事发生,第三次,随着他的动作,有天青色的光在指尖亮起,瞬间点燃了一条同样天青色的光带。

    他不是要去寻找什么,他是要顺应精神世界中感受到的那一点“拒绝伤害”的灵性,借由魔女的魔法,与灵性获得沟通,让它们……自己展露出来。

    天青色的光带在这附近环绕,播撒向每一片地面。用手指去拨弄一根夹在书页中的羽毛,指尖会有所感,此刻他用自身的灵性去拨弄藏在大地下的“羽毛”。

    被拨弄到的这些羽毛是活的,它们没有受到惊吓,反而向奥尔传达了一个欢快的意念,当即飞了出来。奥尔却手一抖,差点中断魔法。

    “唉……”要不然不想毁掉呢,被洒在这儿的,是血族的骨灰。它们欢快地飞了出来,涌向奥尔,一点一点地在他的手掌心上聚集,变成白色的小小的一捧。马赛克的小袋子把它们收了起来,奥尔将它塞进了怀里。

    他把古怪植物拽出来的大洞在此时突然坍塌,露出了一个黑黝黝的洞口来,洞里竖着一架垂直的金属梯子。

    奥尔一如既往地,遇事马赛克先进。地洞的洞壁上有奇怪的液体,就像蜗牛爬过的痕迹,再朝下,里边各有朝向左右两边的一扇门,但都是单扇的门,没有娜娜说的双扇大门。马赛克从门缝里飘了进去,右边的门一进去奥尔就看见了用新鲜的绿草编织的门帘,他瞬间就让马赛克退出来了。有八成可能这是隔离气味的香茅草,而左边已经有新发现了。

    左边从第一扇门进去后,就面对了一扇坚固厚实的铁门,当马赛克再次从门缝里飘进去,又面对了一扇假窗,还是木板彻底封死的假窗,这当然也是一扇门。

    飘过最后这扇门,奥尔看见了一处和普通人家没什么区别的客厅,从客厅的角落里,传来了低低的呜咽声。

    这家伙已经抓了第三个受害人了吗?!虽然能听出来是男人的声音,理智上这种已经形成特定偏好的连环杀人犯也很难改变目标了,但说不定呢?

    马赛克冲向哭泣的方向,奥尔本人也瞬间跳进了洞里!

    踹开第二道铁门的时候,马赛克已经看见了哭泣的人,那是一个块头不小的……蜥蜴人?

    他长着棕黑相间的鳞甲,没有头发,透过撕裂的衣裳,能看见鳄鱼背甲一样的尖锐凸起从背部延伸到他的头顶,他的两只眼睛不是站在正前方,而是站在脑袋的左右,随着哭泣在不断旋转。

    这么看,他更像是变色龙。

    踹门的巨响吓坏了他,他捂着脑袋开始发出惨叫,外人看见大概会以为奥尔才是要闯空门的强盗。

    奥尔没让马赛克禁锢他,这么大个的异族,打起来一定很爽吧?

    放心,我只用拳头。五分……还是三分力吧。奥尔在心里默默告诫自己,一定不能一巴掌糊死了。

    “您、您是索德曼的血族先生吗?我很抱歉,对不起,我愿意接受惩罚。”

    奥尔甚至故意拖慢了踹开门的速度,结果他面对的就是一个看见他就痛哭流涕趴在地上的异族。

    “那可真是太好了。抓住您,可是我的一份功劳呢。”奥尔一脸毫无防备,脚步笨拙地冲了上去。

    红龙:“你确定装傻还有用?看看你背后的铁门。”

    奥尔:“……”

    这家伙也果然哭嚎着,老老实实地被按在了地上。奥尔没感觉到解气,正相反,他更加愤怒了:“你只敢对那些女孩儿使用暴力吗?!起来战斗!”这样的一个懦夫,是那个行动缜密手段果断狠辣的变脸人?

    “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杀害任何人!我只想和她们做游戏!”他尖叫,任由奥尔的拳头打在他的脸上。

    “你……问过她们的意见了吗?”

    “她们、她们是……娃娃……啊!”

    “因为她们无法反抗!所以你觉得她们是蝼蚁吗?!觉得自己是个能随意摆布他们的神吗?!那现在!我是神!你是蝼蚁!”

    “轰隆——!”

    雨夹雪已经彻底变成了大雪,这是索德曼今年的第一场雪,下雪天打雷本该是极其稀少的情况,但它就是打了,一声接着一声,闪电撕裂天空,怒雷翻滚不歇,几乎所有人都缩进了家门。

    但暴雪中却有一辆醒目的红色警车在郊外的狭窄土路上奔驰。

    “哇!哇!”一只站在御者位上的乌鸦嚎叫着,车夫匆忙勒住了马车。

    予M溪M笃M伽M

    第470章

    “嘭!”一团东西带着血腥味从天而降,它落在地上,飞溅起的鲜血染红了大片的地面,一眼看上去,就像是刚屠宰好的半扇猪肉。

    暴风雪骤然停歇,一道光落了下来,但那不过是白翅膀的奥尔从天而降,他带着满脸的血,悬停在马车面前:“他还活着,带回去审问。”

    这是一个老手,必须从他嘴里挖出更多的消息。一通殴打,奥尔八成确定他真的是独自作案,但奥尔不相信他是第一次杀人,这是一个亚种精神变态的懦夫,杀人后哭泣也只是他的一种表现罢了,今天晚上奥尔没抓到他,当他走完这一套哭泣的“程序”,要不了多久,就会重新开始选择受害者。

    他们是今天才抓住他的,没办法挽救今天之前的那些受害者,但至少,得给那些受害者一个真相。

    “是!先生!”警官们接下命令,在奥尔走后,没有他身影的遮掩,风雪却没有变大。警官们对视一笑,都知道,虽然他们看不见,但一定是先生为他们的马车,做了“手脚”。

    “轰!”明明能够又轻又快地降落,但奥尔偏偏像是颗炮弹一样,砸在了地面上。在车里取暖,等得有些昏昏欲睡的两个贵族立刻被惊醒了。

    “亲爱的!恭喜你得胜归来!”诺布尔公爵用手帕捂着脸,“你看起来可真美丽,又强大。”

    他心里的遗憾堪比诺顿海峡的海水,为什么奥尔是他的孙辈呢?如果不是,他们俩之间一定会有一段美丽的爱情——好吧,他也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但人活着难道不该做梦吗?

    奥尔把翅膀收了起来:“我们该回城了,感谢两位的陪伴。”

    梅菲尔子爵:“您、您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这天晚上了经历的事情,彻底打碎了他的三观。

    “一只会飞的蝼蚁。”

    今天晚上,收获颇丰。看来这个月的流放船,又要人挤人了。

    第二天早晨,奥尔得到了凶手目前招供的证词——这家伙恢复的速度极快,虽然现在手脚还处于不可用状态,但已经能够正常地与人交流了。

    这家伙有十分灵敏的嗅觉,能分辨出谁是异族,谁是人类,面对异族,他唯唯诺诺,面对人类……他凶悍狰狞。

    凶手名叫法尔托尼·贝利撒,他出身于普士顿的一个中流贵族家庭。在十二岁时开始展现出异常,但他的家族没有将他视为恶魔之子,恰恰相反,他们对他说,这是神选的表现。贝利撒家的祖先,就是一个拥有这种能力的巨汉。

    他被养成了现在这样,奥尔可以想象,他在家里接受了怎么样的教育。

    五年前普士顿国内局势开始紧张,国家大量征召大量士兵和军官入伍,像是贝利撒这样的贵族子弟,本该踊跃入伍成为军官。但,一个面对强者就会变成废物的男人,他有入伍的勇气吗?

    贝利撒逃了,但他倒是很有预见性,很清楚不能在大陆上长久停留,只是碍于金钱与进出国界的关系,所以花了两年多的时间,一路朝西,在三年前来到了诺顿。他杀了一个和自己外貌很接近的寻亲青年,约瑟芬·唐特,以他的名义找到了的亲戚,一位寡居的老妇人。

    这位老妇人因为常年缺少交际,所以不知不觉失踪,也没人在意。

    他接下来花了很长的时间寻找窝点,在这一点上,他绝对是一个十分有耐心的人。接着他故技重施,再次杀害了和自己外貌接近的亚瑟·诺丁,顶替了他的身份,并接近了第一位被害人的杂货铺一家。

    他会这么谨慎,因为在这儿居住的三年时间里,他当然也知道了索德曼的皇家警察很厉害。连不杀人,只绑架,也是为了给自己减少被瞩目到的机会。

    但第二位被怀疑的嫌疑人帕德里艾·法尔托瓦不是凶手。他是被唐特收买的人,娃娃也是唐特以他的手转交的。法尔托瓦大概以为这位贵族老爷对小姑娘有什么图谋,对方出手阔绰,法尔托瓦很乐意当一个中间人。

    唐特在绑架之后,就把他也杀害了,毕竟这事很明显,法尔托瓦活着就知道他是凶手。

    改变了作案手法,因为第一起案子后,梧桐区大肆搜捕的警察吓坏了,主要是警察中的异族比例太高了一点。所以第二次作案,他不再亲自出现了。

    不过,他第一次以变身的状态去踩点,就被乔·迪克扔石头砸玻璃的声音吓跑了。

    后来每隔几天,那条街道上都有人砸玻璃,唐特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了。

    他干脆收买了乔·迪克,让对方为他探查女孩们卧房的位置。乔·迪克那天修完了玻璃,是去找唐特要钱的,结果也被杀害。

    他和法尔托瓦的尸体一样,都被扔进了一条下水道的主干道,那条主干道可是能行船的,现在已经过去了几天,尸体很可能已经被冲进海里喂鱼了。现在,也只能试试,是否可以在几个出水口找到他的尸体了。

    关于唐特的能力,他只能在人类与蜥蜴人之间转变,他没法变脸。但他确实能改变体表的颜色,以及收敛起所有他能闻到的气味,另外,他有控制草木,使其发荣滋长的能力。那捧骨灰,也果然是圣徒之灰。

    这家伙在横跨西大陆的过程中,遇见了很多人,包括一位带着护卫的赛罗斯卡年轻贵族。对方的行动谨慎且迅速,没有半点普通贵族的拖沓。但这反而引起了唐特的注意,他杀死了对方的护卫(人类),在对贵族一顿虐待后,夺走了他所有的财产,其中就包括一小袋的圣徒之灰。

    对方是赛罗斯卡某行省的贵族,最近几年大陆诸国干旱不断,赛罗斯卡是内陆国,干旱尤其严重,又是个小国殖民地也刮不出太多粮食,只能高价买粮。这些圣徒之灰是他们向光明教求来,播洒进土地里的,即使缺水,也能让粮食丰产。

    只是它有一定几率带来植物的变异,但这不是坏事,因为变异出来的植物会获得一定动物的特性,能听懂简单的指令,并对每天浇水,陪伴它长大的人,唯命是从,不会背叛。

    魔法时代的遗体,可真的是巨大的宝库,还是稀奇古怪的宝库。

    被带回来的那团古怪荆棘,奥尔也不敢直接烧了,虽然它是普通植物,但一件未知的东西,被烧毁后,万一出现什么不利于人的东西,可就后悔莫及了。但是,该怎么处理它呢?

    奥尔看着被放在厨房里的大团,陷入了沉思。

    今天中午,孩子们的碗里多了一份凉拌菜,不知名的某种蔬菜被细细切成了丝,浇上醋,还撒上了珍贵的白糖。

    奥尔给了丹妮一份焦糖舒芙蕾:“快趁热吃。”

    “唉?只有我……”

    “因为这个你吃不了。”奥尔指了指那份凉拌菜,“虽然它挺好吃的,但是你的牙咬不动。实在好奇,你能够弄两根在嘴里尝尝味道。”

    “谢谢,爸爸!”丹妮当然没有继续好奇。

    其他人将凉拌菜分到碟子里,已经开始吃了起来。这玩意儿咬在几个异族孩子的嘴里,发出十分清脆的“咯吱”声:“它本身就有点甜。”“好吃!”

    “喜欢吃就好。”奥尔慈爱地笑了。

    剩下的圣徒之灰,奥尔把它们交给了三个精灵:“你们可以在楼上的栽培室里和彼得·潘,一起种点东西,也能让你们目前有些属于自己的自保之力。”

    虽然都是利用,但奥尔也只能自欺欺人地在心里想,祖先终究还是更想为自己的后辈服务吧?

    诺布尔公爵和梅菲尔子爵那天离开后,就有一周没再露面,奥尔虽然希望尽快开始建立新军,但他们不来,什么都没说,这怎么建立?但第三天的时候,他就去请人了,结果诺布尔公爵家里在开宴会,对他的回复是“别着急”。梅菲尔子爵……他病了。

    作为一个贫穷的单身狗贵族,不是奥尔的人跑去拜访,他在家里病死了都没人知道。还是拜访他的警官匆匆忙忙把人送到分院去了。

    分院的检查结果是:差一点就要转成肺炎了,养着吧。

    “陛下,您真的希望我尽快建立新军吗?”

    这次又换了一间会客厅,蓝色天鹅绒窗帘上的珍珠熠熠生辉,象牙扶手的床榻,茶色水晶茶几,这种古旧典雅的风格好像王宫中过去并没有,更重要的是,奥尔很想知道那块纯白带着银丝却又没有拼合痕迹的巨大兽皮,到底是什么野兽?

    ——毫无疑问,这是亲王布置的。

    “叫一声母亲怎么样,奥尔?”国王陛下却很开心,不知道是药物,还是爱情(?)的滋润,又或者,事情发展都很顺利,所以现在的国王陛下,看起来竟然年轻了许多。

    “……母亲。”亲王都那样了,他叫一声也无所谓。

    “哈哈哈哈!别着急,别着急,你还有一年多的时间,只是几周而已,着急什么呢?”

    国王既然这么说了,那就代表着……梅菲尔子爵生病应该是不可控的,但是诺布尔公爵的大摆宴席,可能另有问题。

    “我今天来,也是为了和父亲商量宴会请帖的事情。”

    虽然宴会还在前期准备阶段,但已经要提前发帖了,毕竟已经进入了冬季,往常的这个时节,社交季节早已经结束,很多贵族已经动身前往自己的乡下别墅过冬了。

    但今年诺顿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并且外界已经听到了未来的新王夫即将正式亮相的消息,都在等。

    重要人物不走,稍微有点政治敏感的人,就都会留下。

    现在发出请帖,是告诉宾客们,那天空出来,也告诉其他人,别在那天举行重要的宴会,已经撞期了的,那当然是尽快更改。

    人员名单,亲王倒是早有准备,奥尔一说,他就让仆人拿来了。连请帖样式,他都准备好了。

    奥尔也把菜单拿了出来,这个国王也很感兴趣,她又在后边加了两道菜:“对了,你上次盲盒时送给我的小蛋糕,这次会出现在宴会上吗?我很感兴趣。”

    “您……也要参加宴会吗?”

    “我当然要参加,我已经准备好和你父亲一起跳开场舞了!”她热情地说着,奥尔听见了哒哒的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

    说实话,假如不是对国王的印象太过根深蒂固,奥尔都要以为这位陛下真的和亲王来了一场夕阳红。

    “对了,奥尔,正辉教和守律教的教皇,已经都动身了。他们大概都会想见见你的。”

    “陛下……母亲,我能不见他们吗?”

    “当然,我的孩子。可以让你父亲代替你去。”

    “啊?”在一旁保持微笑的亲王没想到自己会被提到,“我?”

    “当然,我的亲王陛下。”

    国王这句话可是一语双关,既可以理解为她叫的是血族亲王,又可以理解为她叫的是“我的王后陛下”,毕竟作为王夫,不会成为王后,也会被封亲王。

    “我会开始准备的,陛下。”但两人之间没有任何的旖旎,因为国王的意思是亲王即使不代替奥尔,本身作为国王的伴侣,与第一个踏上一个帝国顶级权位的血族,也是必须与教皇见面的。

    “我不准备在任何一所教会的大教堂举行婚礼。”国王说,“有两位教皇作为主持者,就算是在乡下农户的破草房里,也没人敢怀疑婚礼的公正性,并且这一切出自我的任性,而非你的身份。

    我的第一场婚礼是在光明教会的索德曼大教堂举行的,我的手被放在一个蠢货的手上,所有宾客那时候看着的不是我,而是我的肚子。那天教皇说‘在光明的见证下,你们缔结神圣的婚约,任何人不得拆散’。

    我的第二场婚礼,要在我自己喜欢的地方举行,感谢我亲爱的幼子的礼物,两个教皇是刚好的,我已无所谓光明、正辉或守律,满身珠宝的老头儿和我婚礼上灯光没什么区别。不需要别人的见证,只有我说不可拆散,这次的婚约,才不可拆散。”

    “……”这位国王陛下如果年轻三十……不,只年轻十岁,奥尔就要为亲王老爹提心吊胆了。

    即使国王年轻时的容貌并不美丽,只是周正,但这种霸道君王,谁抵抗得住?

    这何止是有趣的灵魂,这是璀璨的灵魂。可以畏惧她,厌恶她,憎恨她,但是,无法忽视与轻视。

    _(:з」∠)_现在这样,奥尔都开始提心吊胆了。

    亲王把奥尔送出了王宫,奥尔担忧地看着亲王。

    “不需要担忧我,你该担忧你自己。对付你,感情是最好的武器。”

    “父亲,我不会……”

    “你以为陛下是要活命吗?不,她要的是在她离开后,你继续偏爱诺顿。”

    “她是不是把我想得太强了?我只觉得自己像是个陷入流沙的可怜人,随时都要被没顶。”

    “不,你把自己想得太轻了。”亲王摇了摇头,“即便你最后一事无成,甚至面临最终的失败……或者说,面临各方势力的围殴。你这种情况的强者,彻底放开手脚,拼死一搏,将会发生怎样的情况?”

    “……”这个奥尔还是真的没想过,几次在城区内开始战斗,战况都被局限于一定区域内,或者他会尽快将战场拉向无人区,除了远古那样的,其他敌人也都像奥尔这样,并不想在闹市区发生大规模的战斗。

    但如果被逼迫到死角……

    奥尔尽量守住自己的底线,可真的到了那个地步,他不会为了世界上别人的生命束手待毙的。甚至更糟糕,他失去了一切……

    想到这种可能,奥尔感觉到胸口发疼,绝望和痛苦在他的脑浆里撕咬着,就像是头盖骨下面关了两条暴怒的毒蛇。他会疯的,疯了的他会无所顾忌的。到时候,人类的文明城市被他的力量碾过,就像是顽童一脚踩进蚂蚁窝。至少核武器一颗就炸一个地方,奥尔一旦被围殴,他就是个移动的天灾。

    奥尔不知道在他被杀死之前,会干出多少惨绝人寰的事情来,他只知道,肆无忌惮地爆发下,他所过之处,普通的人类不会留下活口。

    会死多少人,完全是没有上限的。

    “对于国王来说,你对于诺顿多一点点爱,最无用的情况,也会为诺顿获得极大的收益。”

    别国的城市毁了,人死了,诺顿的人没事,这就是赚。而借助这种偏差,那时候的诺顿统治者就算是个白痴,靠着诺顿被积攒下来的家底,干吃红利也能平稳上十几年,甚至几十年。

    对诺顿来说,最好的结果是奥尔彻底留下来,稳定了政局,实现了改革,诺顿……简直能飞。

    就算不上不下,奥尔最终还是选择了离开,但诺顿和未来的异族王国也能建立良好的关系,未来的国王假如能够和奥尔交好,可就太好了。

    这也应该说是国王又一次改变了对奥尔的态度吧?

    “国王甚至私下里向我表达了歉意,她说前两年的身体不好,顾虑太多,所以让你的伴侣离开了。现在那位总督屡立战功,拓展了帝国的海外殖民地,他愿意回来成为一位帝国的将军吗?当然,波塞科尼可以更换一位异族的总督。”

    就几乎等同于国王对奥尔直接表达了歉意。这对国王来说,已经十分难得了。

    “不,让他留在那。开国的君主需要压倒性的威望与才干。”

    亲王点了两下头,突然觉得不对:“开国的君主?”

    “父亲,作为诺顿的王子,你认为我还有资格在波塞科尼登基吗?况且,加西亚是混血儿,未来在南大陆,他更有资格快速获得民众的拥戴。”

    “你是真的爱他啊。”

    “这不是爱,父亲,是加西亚的能力。”

    “你认为……现在的他已经有所依仗了吗?”

    早说的话,亲王会对达利安起杀意(他不会杀了达利安,那样父子俩就要决裂了,但也绝对不会让达利安好过),他愿意奥尔改革,但他绝对不会愿意在一片形势大好的时候,狼人站到了血族的头上。但已经到现在了,上个月的月圆之夜,达利安说过他要开打,也就是这几天,南大陆的军报就要传过来了吧?

    正常情况下,一场战争的结束应该没那么快,但加西亚率领的军队,面对同时代的军队,根本就是降维打击,他会奠定自己在南大陆北部的统治地位,亲王再想做点什么,就是彻底动摇现在波塞科尼的稳定,他付不起这种代价。

    他也渴望着一个异族之国。

    “是的,父亲。”

    “我……曾经想过你是否会让位,愿意把波塞科尼开国之君的名义,让给加西亚·达利安。但我很快就认为这只是我想多了,毕竟这太可笑了,所以我才命令血族全力配合。”

    会有一个男人,自己不做国王,让自己的妻子做吗?假如有,这位国王不是极端无能,就是迫于无奈。

    可奥尔显然不是那样的男人,他有才干,有名望,他唯一缺少的就是野心,但……

    亲王真的没想到,他野心缺少到这样的地步。多年前还在圣·安德烈斯听墙角的时候,明明奥尔才是上面的那个啊,为什么他会傻到这种地步?

    亲王彻底没法控制自己的表情了,他气急败坏地抓着奥尔,喘了几声之后,终于随着一次深呼吸恢复了些许冷静:“奥尔,诺布尔公爵管理着帝国的一些秘密的人手。他和布勒裴大使关系密切。”说完这个,他转身走了。

    虽然恨得想把奥尔胖揍一顿,可最终亲王还是把该说的说完了。

    秘密的人手?布勒裴大使关系密切?这个密切绝不是带颜色的那种。难道是……间谍?人不可貌相啊。所以七天的宴会,是国际形势又发生什么变化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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