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1章

    奥尔坐上了回家的马车,开始思考问题。西大陆的局势他所知不多,但是南大陆,还是知道得比较多的。

    这是低魔时代进入平静期后,第二场由异族直接出现在战场上,展现力量的战争。并且,这场战争所牵涉人数更广,范围更大,这将会彻底证明,要改变对异族的“使用”方式了。不想改是不行的,因为有点脑子的君主都知道,天变了。

    御前会议上,贵族们说,不让异族参与战争,因为是怕人类的士兵吓到。潜台词其实是怕教会的干预,毕竟,人类如何与“恶魔”站在同一个战壕里呢?

    但实际上,人类的军队里,一直有异族。布鲁特庄园的厉鬼,以及这个唐特的先祖,应该都是有部分异族特性显现的人,算不上觉醒,没有异族魔法方面的特质,却有远超常人的能力。人类还是很喜欢这种强悍的同伴的,尤其是当权者,大家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维持那条危险的,不会触怒教会的底线而已。

    但这次,几个月过去,第二场战争都开打了,教会没有做出任何回应……不,教会做了,教会找了奥尔这个始作俑者的麻烦,还差点把他干掉。假如教会拿出更多的遗赠,或许现在异族已经陷入二次黑暗了。

    (五个遗赠绝对不是教会拿不出来,是他们能确定不是血族的遗赠,就只有这四个,一旦给成了血族的,那就变成给奥尔送补品了。)

    谁都知道,是奥尔这个贪婪血裔的王子在背后主使着一切,放着他不管,就算把南大陆的异族全部杀光,证明的也只是教会对奥尔的畏怯。而那毫无疑问会激怒奥尔,到时候发生什么就很“好看”了。

    教会来找奥尔的麻烦是对的,可他们再一次地无功而返了。天使的分裂应该也传入了王室的耳中,干掉奥尔对教会来说,更是成为了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情。现在两大教皇甚至亲至诺顿,为诺顿国王和贪婪血裔亲王的婚礼祝福。

    这代表着,教会毫无疑问地,彻底地,向王室弯下腰了。

    即使现阶段只针对诺顿王室,可哪位野心家认为自己会比诺顿国王差呢?

    奥尔捂着头,他是知道,什么叫“牵一发而动全身”了。

    他现在就是那一根细细的,牵扯进了这张世界大网的头发丝儿。

    至于对诺顿的感情,奥尔很确定,他不爱这个国家,但是国王要的,又不是爱,只是“偏爱”。

    这里是他最熟悉的地方,他爱的人曾经住在这里,他熟悉的人这里也最多,诺顿和其他国家放在天秤的两端,他的心当然会偏向诺顿。

    好累……头疼好像又加剧了……

    “他就不能多喜欢几个女人吗?男人也可以。”独角兽(翼人)打着响鼻,用密语与其他住客交流着。

    绿翠鸟(精灵)言简意赅:“种马。”

    蓝蜻蜓(魔女)扇着翅膀,搓着手手,用一切肢体为绿翠鸟鼓掌。

    火石人(矮人)畅快地笑着,口无遮拦地说:“你们这些鸟人,飞在天上,屎尿都朝下落,看起来是脏了别人,但从来是最脏的!哈哈哈哈!”

    绿翠鸟:“矮子,说话要用嘴。”

    火石人:“我说话用的器官,从来都和你们精灵的一样。”

    独角兽:“=。=原来你们这些种族的屎尿都不是朝下落,是朝上喷的吗?”

    蓝蜻蜓:“我们……能停止这种话题吗?”

    这四个种族,倒不像血族和狼人那样是世仇,但也有各自都看不过对方的地方。四个都是大佬,刚进来的时候,还能因为不熟,外加现在外边局势危急,伪装一下。但时间长了,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假如奥尔知道,他以为的十分高大上的密语,其实经常在不知不觉中就发展成了屎尿屁的对骂,会是什么感想?

    红龙:“再有一次,我会把密语,以及你们的谈话节选,都给奥尔一份。”

    “……”

    “这不怪我!我是真心提意见,打一个菜鸡有什么用?他需要稳定精神。而且,在座的只有我们翼人,终生只有一个伴侣的。”独角兽昂头,打了个响鼻。

    奥尔的精神岛屿已经发生了变化,在如茵绿草下,不知何时长出了细细的红色荆棘,目前它们只有手指粗细,一眼看去,无法发现这些荆棘,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些潜藏危机的存在。

    “你们……”火石人刚想反驳,看见红龙抬起了脑袋,直直看着他,“你、你也说得对,小家伙确实需要正常的发泄途径,我教他打铁怎么样?哐哐哐!十分够劲儿!”

    “好主意。”回答X5

    “唉?”火石人表示,他只是随便说说的。

    奥尔在视察新城的建设现场,现在是大王子区,也是即将建成的主要商业区,负责人是葛雷帕伯爵。

    “其实我有点好奇,我邀请您负责一个城区,然后您就半点都没推辞地答应了吗?”奥尔面前的是葛雷帕伯爵。

    “我当然要答应,这可是一件足以让我在族谱上写进前两页的事情。”葛雷帕伯爵眼睛亮闪闪的,双手因为拳头握得太紧,甚至青筋都爆出来了,这对这位贵族来说,不只是失礼,甚至是失常。

    “您就这么相信我吗?三个城区同时开始建设,无论任何时代,这都是一件疯狂至极的事情吧?”

    “请别这么谦虚。那巨大的博览会区,可是摆在那呢。”葛雷帕伯爵掏出手帕遮住半张脸,“您可千万别看我的脸,我现在可是充满了嫉妒呢。毕竟,那儿现在彻底属于您。其实,我原本想提醒您,稍微松松手,但是谁能想到,您有着比我们所有人都更超前的眼光呢?”

    葛雷帕伯爵十分恭敬地赞美着奥尔,奥尔面无表情,但实际上一头雾水。他觉得,还是和葛雷帕伯爵说正事吧。试探过这一下,互通了讯息,应该就够了。

    大王子区的建设,目前不止没有任何的资金烦恼,甚至资金处于过于充盈阶段。因为不久前开过一场拍卖会,卖的是一期工程的中央商业大厦。奥尔担心出现流拍,原本已经让里瓦斯拿着蒙代尔企业三分之一的流动资金去参加了。

    结果完全是他自己想多了,贵族们以前所未有的热情,疯狂竞价,莫萨娜王子妃当然派了人,一直隐藏于幕后的老对手林根家也来人了,甚至各国大使也在私底下通过代言人插了一脚。

    拍卖不止可以使用金钱,还能以同等价值的货物来抵充,当然是建筑所需要的。

    随着这些人的竞标成功,不只是大王子区获得了大量的资金与物资,还代表着……三区建设在具体实施时的畅通无阻。

    谁都想这地方赶快开门,谁都不会和利益闹别扭。

    奥尔是个点金指这一点,现在已经在诺顿获得了大范围的认同。

    这绝对是意外收获。

    除了工程进度外,奥尔主要视察的是工人的工作环境,以及食物和住宿情况。随着三大城区开始建设,索德曼的治安问题也得到了大幅度的解决——这么大的工程,必定是不愁找不到工作了,现在还在街上混的无业游民,那才是一抓一个准的盗匪。

    还好,这里的食宿都被包给了“蒙代尔劳务公司”,工人吃饭属于自助餐形式的,面包和用荤油炒的蔬菜管够(就是放油放盐扒拉两下),有鱼肉,还有汤,只能在这儿吃,不能带走。前三天的时候,每个餐厅帐篷都有人撑死……然后工人们就学乖了,有新人来了,吃得太多的时候,食堂的人劝时,其他工人也会跟着一起劝了。

    奥尔只能在最初选择放任,否则只会好心没好报。

    这里也有医疗帐篷,为所有工伤的工人进行免费医疗——不过来的都是实习的学生,他们的责任心奥尔没法保证。还有木头搭建的临时洗浴区域,很简陋,但有热水,也有巡逻队,禁止在洗浴区发生不想看到的事情。

    至于住宿区,是木头和钢架的拼接房,虽然看起来薄,也确实薄,风一吹就透,但里边烧着煤炉,反正冻不死人。

    虽然看起来就是黑心资本家,但实际上,这都是这个时代的超高福利待遇了。继续朝上提高福利,奥尔也承担不起了。

    大王子区是他最后一站,转一圈下来的结果,发现这里的落实竟然反而是最好的。那两个血族负责的区域,反而有各种各样的问题,但归根到底,也不过是葛雷帕伯爵不想被换下去,那两个则多少有些有恃无恐罢了。

    “去王宫跟我父亲说一声,让奥利文·莱达特滚蛋吧。”是小王子区的负责人,公主区是中高等住宅区,小王子区主要是普通住宅区,他或许对于自己负责最“低贱”的一片区域感到不满,所以今天上午奥尔到的时候,他喝得醉醺醺的。并且,奥尔已经站在他面前,他竟然还对克扣施工款的情况,装傻。

    剩下的那个做得还不算太过分,希望有了这个鸡,猴子能老实点。也希望新换上的人,能够有点脑子。

    他最注重的,是居住区!否则不会把这两个区交给血族,无奈,“娘家人”有时候才是最坑人的。

    暂时把这件事放下,坐在马车上,奥尔眯眼继续思考着葛雷帕伯爵刚才的那句话。

    博览会区现在基本上等同于他的私产,不,更接近于封地。那地方的所有一切都属于他。虽然有进驻的企业,但他们拿的只是小头。这地方让人眼红……他知道,但是他从来没在意,毕竟他要在意的事儿,这个的优先级太低。

    所以,他这是阴差阳错,把一次矛盾的大爆发,消弭于无形了吗?

    运气有时候真的很重要啊。

    奥尔有点小开心,他笑了笑。还有更开心的,他朝马车外看了看——后天就是月圆之夜了。

    “后天……”他抓着马车的坐垫,这种期待,可真是煎熬。

    这天晚些时候,负责打扫警车的残疾帮佣找到了目前同时负责警局杂务的舒尔顿,给他看那个被抓烂了的坐垫。

    舒尔顿看着对方:“新来的?狼人还是血族?”

    “呃……”这是可以对人类坦然说出来的吗?

    “看来是狼人。”舒尔顿点了点头,“常有的事情,把垫子换了就好了。”他不知道这是奥尔弄出来的,但警局里的异族偶尔控制不住弄坏一点公物,都是可以理解的。

    “是的,警官。”

    “蓝蜻蜓阁下,今天晚上,能为我再更详细地讲解一下,魔女的事情吗?”回到家的奥尔躺在床上,却发现自己又睡不着了,他要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其实我们的原定计划是由火石人教您打铁。”

    “啊?”

    “毕竟,您的状况,还是不要做浪费脑力的事情比较好。”

    “但是如果让我打铁,得先让我找到合适的炉子和铁砧吧?你们觉得,目前这个世界有适合我的这种东西吗?”

    “没问题,你可以用魔法……呃。大意了……”蓝蜻蜓顿住了——有问题,奥尔确实可以用魔法构建出需要的东西,但那是一个复杂而长期的过程,明年的今天都不一定能够完成,说好的不要做浪费脑力的事情呢?

    六个天之骄子,却连红龙和火鸟都忽略了这个最重要的问题。

    “咳!我来给您讲讲魔女的情况吧。等我讲完了,还有他们三个。”

    “十分感谢。”

    蓝蜻蜓从上回停止的地方,也就是无毒和有毒派说起,又可以称呼她们为黑魔女和白魔女。她们一边善于杀伤,一边侧重于治疗。

    奥尔听着,还以为这样的情况必然会让两种魔女走向对抗乃至于分裂,但并没有。从六个老师的反应上就能知道,至少在他们每一个人所处的岁月里,魔女都是团结的。当蓝蜻蜓说“我们魔女是魔法时代最团结的种族”时,奥尔甚至感觉到了羞愧。

    如蓝蜻蜓说的:“我们很清楚,白魔女的存在让魔女能够与其他种族都达成良好的合作关系,黑魔女的存在让白魔女可以放心施展自己的能力不至于成为被关在笼中的工具。”

    魔法时代的魔女,彼此辅助,彼此保护。在灿烂又混乱的魔法时代,占据了一席之地。

    至于媒介,魔女想使用越高深的魔法,需要的媒介也就越复杂,简单来说,就是现在的魔法药剂。为什么现在看来,很多魔法药剂都是普通货色,有魔力的异族都能制作,但根据传统,别的异族就是去魔女那购买呢?因为魔女能够进一步激发魔法药剂的药效,让药效融合为一体。

    别人制作药剂的效果是十,魔女药剂的效果至少是十五。

    在漫长的魔法时代,异族们已经形成了到魔女那买药的习惯,直到现在,才因为魔女的彻底衰落,逐渐改变。

    至于生育问题,在魔法时代,魔女没有生育问题,新魔女的诞生不会带走老魔女的死亡。但那个时代的魔女,也不是抛弃男孩,而是把男孩交给父亲带走,包括魔男。因为男孩继承的是父亲的能力,魔男则生不出魔女来,他的后代继承的也是父亲那支的能力,这也是一种很神奇的情况了。

    “王子殿下……我已经弄明白了魔女一代比一代衰弱的原因。”蓝蜻蜓顿了顿,说“我知道,现在不是打扰您的时候,我也没有逼迫您立刻解决这件事的意思,我只希望,您能知道这件事,并在恰当的时候,提出来。”

    “您可以不告诉我,我会为您找到一位合格的继承人的。”

    “我没有见过现在的魔女,但只看到现在,您的身边还没有一位魔女,我就知道现在的魔女种族是什么情况了。”蓝蜻蜓轻轻扇动着翅膀,飞起来又落下,“她们畏惧灭族,把自己困在了一个圈儿里,已经变成了一群可笑的木头了。魔女需要的不只是一个改变自身状况的方法,更需要的是一个在最低谷时,强而有力的领导者。不只是我,我相信,我相信,这也是我们三个,现在都留在这儿的原因。”

    独角兽“唏律律!”叫了一声,因为这个三,很显然是不包括他在内的——其他三族还有点盼头,翼人彻底凉凉了。

    “请您说吧。”蓝蜻蜓已经把态度放得很低了,没必要再拒绝了。

    “因为除了使徒,魔女们的传承已经彻底断绝了,她们在按照别的种族,尤其是血族的方式,使用魔法。可是,我们魔女没有核,我们的体内没有办法贮存强大的魔力啊。我们的本源魔力是在心脏里的,但孕育的是魔女或魔男时,本源会有一定转移到孩子身上,但过一段时间,本源是可以恢复的。

    可现在因为传承断绝,她们施展魔法的时候,就在不断地消耗本源,这种情况下,母体当然是必死的结局,孩子更是毫无意外地会越来越弱。”

    果然是大佬,这种困扰了魔女漫长岁月的难题,在她甚至都没有见到一个魔女的情况下,就已经很明确地解决了。简单地说,原来魔女是自己把自己耗死的。

    低魔时代初期,一开始各族还是各自为战,随着损失越来越大,各族就混到一块儿去了。随着城市的破坏,书籍的毁灭,文明彻底崩溃,丢失的东西越来越多。魔女至少还延续到现在了,两千多年的时间里,不知道有多少种族,因为自己的特殊性灭绝。

    这和恐龙大灭绝没什么区别,天地变化时,对生存环境越挑剔的物种,死得就越快。

    “按照您这么说,只要您能够将正确的传承留给魔女,她们未来就没事了。”

    “表面上确实是这样,但现在的魔女早已经不是曾经的模样,以现在您记忆中极其稀少的来自魔女的印象,我很怀疑,她们拿到传承后,会偷偷找一个地方藏起来繁衍。这简直是,大错特错。

    换一个时间这是很明智的,但绝对不是现在!就算有所牺牲,也必须站在外头,参加战斗!”

    魔女还是和奥尔合作的,但只局限于拍电影的那几位。从电影上映之后,她们就没动静,甚至连在影视公司工作的几位魔女,也处于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阶段。

    奥尔也想不明白,她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亲王听见蓝蜻蜓的话大概会很高兴,甚至会在思考后提前找魔女来让奥尔传承,毕竟少一个分蛋糕的。但蓝蜻蜓很清楚,现在虽然不是天地变化的时代,却也是大变革的开始,虽然波涛汹涌,但上了船之后就能有一个位子。自以为平安地留在孤岛上,一个浪头拍过去,只会跟着淹没。

    大概是有点念叨谁来谁的情况,奥尔的马车刚停到警局门口,留守的彼得在接他下车的时候就对他说:“魔女那边来人了。”

    “嗯?”当初是他说的,要缓一缓的。

    红龙:“看来,你父亲去魔女那边确认过了。”

    “……”确认的就是“魔女很可能会缩起来”这一点吧?

    也不能说亲王错,他的立场就是给贪婪血裔搜刮更多的利益。魔女虽然是个小族,她们加入阵营后,占走的并不多,但那也是占了。别人多吃了一口,自己都要少吃一口的。

    这可真是……还什么甜头都没尝到,甚至和伴侣两地分居,就已经开始品尝帝王级别的烦恼了。

    魔女确实是个小族,是走是留都无所谓的,可他精神岛屿里的三位一旦不快,留下点什么,或者教导本族的时候加上点什么,对奥尔个人来说,也是危险的。

    这三族,哪怕只有魔女隐蔽起来,繁衍生息,但奥尔不信她们傻到大战结束,依然看不到事态变化,一旦她们再蹦出来,希望加入,那时候可就不是以弱势种族的身份要求分一杯羹了。

    第472章

    蓝蜻蜓的茧闪烁起了淡淡的光晕:“殿下,我不想离开。请您留下我,虽然无法传承,但是我可以用嘴巴,将我的只会说给您……您没空的话,我可以说给红龙和火鸟。”蓝色的光点进入了奥尔的精神岛屿,很快化为虚无。

    她说的是真话,她短暂地向奥尔敞开了自己的心扉。

    没法传承,蓝蜻蜓使用的交换方式,其他人也有类似的方法,但不像真正的传承那样是无偿的,并且传承结束后,还留有精神体的存在,他们会消失。这四位倒是不介意自己消失,问题是奥尔根本承担不住那种程度的消耗。

    而遗赠内是精神体的原因也在这里了,不是为了给被传承者解惑,也是为了以防万一,无法真正传承,至少可以有自己的决断,用语言把知识留下来。

    虽然魔法时代高级种族的平均寿命也只是八九十岁,可看亲王就知道,顶级存在和普通人是不一样的,他们会有更漫长的寿命。这些人很可能累积了千百年的智慧,需要交换,付出的代价极大。

    火石人嘟囔了一句:“傻子才走呢。”

    他们留在这,才能为自己的族群争取更大的利益。以奥尔的品性,即使他们甚至来不及传承,就在精神世界里陨落,奥尔也能给他们族人以庇护。

    奥尔进到自己的办公室后,看见了六位身着兜帽披风的女性,她们都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大多怀里抱着一只猫。

    看见奥尔进来,她们立刻站了起来,整齐摘下兜帽,奥尔只认识一个,就是娜塔莉找来的,为他上课的魔女雪勒·卡特尼恩,上次也是她带走了那位被囚禁的魔女,

    奥尔打了个响指,弄好了静音,说:“谁是来接受传承的?”

    他这么干脆,让六位魔女都愣了一下,她们先是一起看向年纪最大的那位,年纪最大的又招手,让年纪最小的一位魔女走了出来。她抬起头来的时候,弯得不能再弯得奥尔都被闪了一下,因为这位女性是真的太美丽了,她就像是壁画中甜美的森林仙子。

    圆圆的猫一样的眼睛,细小的鼻子,小巧的双唇,脸颊略有些圆润,让她看起来更清纯美丽。

    她对着奥尔笑了一下,奥尔也对着他露出了和善的笑容:“准备好了吗?那我开始了?”

    “!!!!”魔女们瞪大了眼睛,她们已经做好了付出各种代价的准备,实在是没想到,奥尔竟然这么直接。

    “事先说好,这是你们决定的传承,但我不认为你的力量足够承担。”

    “哼!”少女噘起了嘴,看着奥尔露出不服输的倔强,“我是很强的,贪婪王子殿下!”

    奥尔笑了笑,直接将手指点在了少女的额头上。一个魔法阵从奥尔所点的位置展开,覆盖在少女的头顶,其他魔女匆匆退让出魔法阵的位置,焦急又期待地看着场中的两人。

    少女的大眼睛兴奋地睁着,但很快这双眼睛和细长的眉毛一块儿扭曲了起来,嫩红的嘴唇张开,发出的是凄厉的惨叫。

    有魔女大惊,但被最年长的那位拦住了。以贪婪血裔现在的声势,没必要在这件事上害她们:“海伦很好。这只是她该承受的痛苦。”

    她能看出少女的痛苦是因为短时间涌进的大量不属于她的力量,这力量很温和,并不爆裂,但就和灌水也能把人灌死一样,什么东西,量大了,都会要命的。

    少女美丽的脸孔裂开了,头发大把大把掉在地上,皮肤寸寸干裂剥落,下面露出的肌肉最初还是鲜红且颤抖着的,但很快每一丝肌肉里都生长出了暗红色的肉芽,这些肉芽像是植物一样扭曲地缠绕在少女的身上……

    奥尔停手了,面目全非的少女,已经失去了意识。他还是心软了一点,又抬起手,肉芽从少女的身上断裂,眨眼就化成了灰烬。失去了肉芽的支撑,像是个剥了皮的怪物一样的少女,瞬间倒在了地上。

    几乎失去了全身的皮肤,在她脚下的鲜血,就像是舞会上铺展在地面上的裙尾,人这样,必死无疑,异族这样,这算是比较重的伤势。

    “她承受不住,换一个来。”奥尔转身走了。

    魔女们匆匆将魔法药剂倒在少女的身上,在用一条贵重的绸带遮挡住她的眼睛后,有人拿出了一条新披风将她裹住,她们把她带走了。

    离开的马车上,最年长的那位魔女给少女灌下一瓶药剂,昏迷的少女喉咙中发出一声咕哝。

    “你学到了什么,海伦?”年长魔女兴奋地问着。

    “没有……祖母。”因为几乎没有了嘴唇,少女的声音模糊不清。

    “什么?”

    “没、没有……最初我是看到了一些的,但它们很快就一块儿退去了,我连一点残破的碎片都没能抓住……”

    从充满希望,到彻底绝望,这就是年长魔女短时间内脸上表情的变化了:“停车!”她叫了一声,“贝妮,你在这儿照看海伦,我们回去。”

    没等马车转头,几个魔女从车上跳下来,直接朝警局跑去了,反正马车也没走出太远。

    对于她们的归来,奥尔并不意外。

    “卡特琳娜·苏尔特,苏尔特家族的祖母,向您问安,王子殿下。”

    魔女虽然都是一脉相传,虽然也有兄弟姐妹,但那些都是普通人,基本上不受魔女内部承认。虽然没有血缘,但集群生活的她们还是集结成了家族,由一位魔女成为所有魔女的祖母——不需要担心叫错,魔女母亲还会陪伴孩子几年,可目前的时代,是绝对不会有魔女能活到当祖母的那个时候的。且所有魔女在成年后,都互相称呼彼此姐妹。

    祖母和年龄无关,就算现在的魔女首领是个妙龄少女,魔女也依然会称呼她为祖母。所以在魔女的世界,祖母就是个尊称,就是这个尊称放在别的种族身上,十分占便宜……

    “您好,苏尔特夫人。”国王那声母亲,是出自奥尔对她的敬佩。她的某些行为与想法,奥尔依然反对,甚至鄙视,可必须得承认对方的强大,甚至是伟大的。可这位魔女的领袖,就差太多了,就算是敬称,奥尔也叫不出口。

    “殿下,您刚才有些太着急了些,这是我们魔女为这次传承愿意付出的代价。”她从手袋里拿出了一个小本本交给了奥尔。

    奥尔随手接过:“那位海伦女士没有得到任何记忆,所以让您有点着急。”

    “不,您误会了,我……”

    “请让我说完,夫人。我能差不多猜到您的想法,一个人不行就分着来,把传承拆开?传承中包含的本源力量是可以的,那位海伦女士恢复之后,会发现自己变得强大了许多。但传承中包含的知识,是不可分拆的,因为那里边停留的是一位精神体,知识同为精神体的一部分。”

    每一枚遗赠里的力量都是不同的,但因为封存严密,外人感觉不出来。这也是为什么传承没法给外族,因为每个种族之间,力量体系不同。魔女和魔男看似一脉相传,但魔男无法遗传,这点就说明他们的力量体系也是有区别的,但至于为什么无法遗传……魔男太少,又是爹不疼娘不爱的特性,漫长的历史上就从来就掀起过浪花,也没研究过。

    “那我们只要本源力量!”苏尔特祖母竟然瞬间松了一口气,立刻就下定了决心。

    蓝蜻蜓:“……”

    从她嗡嗡嗡扇动的翅膀能看出来,这位愤怒到了一个怎样的地步。她选择留下来是一回事,但被彻底放弃就又是一回事了。毕竟她留下来是为了族群考虑,可被放弃,完全是因为族群中领袖的短视。

    “至少这里的魔女……彻底完了。”

    独角兽嘀嘀咕咕:“这时候我忽然觉得亡族了,也挺好的。”

    绿翠鸟叹了一口气,总是嚷嚷的火石人这时候也忍不住用矮人的语言祈祷了两句:“我不奢望殿下这样的,至少……至少也别给我魔女这样的。”

    就算不知道知识才能救她们,但也得知道,知识才是能够一代一代传递下去的吧?而以魔女现在的情况,就算获得本源力量的魔女不对外使用力量,单纯生孩子用,这看似庞大的力量,也传播不了几代。甚至,现在这位祖母都不知道那位海伦的力量到底会强到什么程度。

    火鸟和红龙此时忍不住挺起了胸膛,火鸟甚至把尾巴翘起来了。

    “海伦小姐的承受极限只有您力量的三倍左右,我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但我最多能再为两位魔女进行传承。”苏尔特祖母皱起了眉,奥尔还没说完,“我知道您很怀疑,这力量对于传说中的传承来说太少了,和我获得的力量,根本无法相比。但您应该也知道,教会那边从神血琥珀里榨取魔力结晶要么榨不了几次,要么根本榨不出来。”

    苏尔特祖母点了点头,虽然她根本没听说过。

    “因为神血琥珀里,无论什么力量,都是为了保护精神体才存在的,为传承者灌注力量,不过是额外的收获。”

    “不、不能切开吗?真的没办法切开吗?即使只是有一些损坏或遗失也没关系。”

    “能。”奥尔说,苏尔特祖母刚要笑,就被泼了一盆冷水,“但那对我的伤害是巨大的,精神体在我的精神世界里,没有把她彻底吞噬,或者驱逐,已经是我的仁慈了。你们要为我的伤害,付出什么代价?”

    “我们……只要是魔女的财产……”

    “金钱?土地?男人?”奥尔笑了笑,把那个小本本扔回了苏尔特祖母的手上,“请回吧,向我父亲表示遗憾,我们可能没办法继续合作了,再带两个魔女来,算是我赠送的。”

    苏尔特祖母匆忙接住这个小本本,颤抖的手,和她剧烈起伏的胸口告诉奥尔,她现在随时都在爆发的阶段,不过,她终于没有傻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殿下,魔女和血族是长期的伙伴,请您原谅我们刚刚的冒犯,我只是……太激动了。从今天开始,我们愿意听从您的所有命令。”

    奥尔为难地抿了抿嘴唇:“夫人,我很明白您的心情,但我刚刚对您说的,没有任何一句是敷衍或欺骗,您如果不相信,我可以向血族的祖先发誓。您也没必要让魔女来听从我的命令,因为……没必要。

    抱歉,我还有些工作要办。”

    蓝蜻蜓:“谢谢。”

    最简单干脆的办法,就是狮子大开口向魔女索要财物,但他轻飘飘的什么都没要,因为奥尔在逼迫魔女一族站出来。

    这位苏尔特祖母现在是无法明白奥尔的想法的,她走到门口看见自己的族人时,脸色几乎是青的。

    “祖母,血族索要的东西太多了吗?”

    “不。”

    “他要的太珍贵?”“要年轻的魔女?”

    “没有。”

    “……”“那他要什么?”

    “他什么都没要,什么都没要……”苏尔特祖母捂住脸,她只觉得脸皮被奥尔狠狠地扯了下来,扔在地上践踏——奥尔言辞举止都十分有礼,但他所做的一切都在告诉她“废物,拿着这点残渣,滚远点。”

    “不能放弃。”苏尔特祖母放下手,深吸一口气,她终究是没有流下泪来,“我们必须得到传承。”

    “那个王子是不是……不愿意给我们?”这位魔女的眼神闪烁,显然暗示着,奥尔想独吞。

    “别说这种愚蠢的话,假如不愿意给我们,血族甚至不会对我们说。”

    “我们现在就这么算了吗?”

    “……我们回去再商量。”

    魔女们走了,奥尔完成今天的工作后,就一直用手支着下巴看窗外,看似面无表情,但实际上,他的心里在倒计时。甚至奥尔有一种朝着逆向时区飞行的冲动,因为那样就能更早地看见今夜的满月,也就能更早地看见达利安了。

    终于,白杨树化作了一头巨狼,狼还没动,就被应龙死死缠住,不一会儿,变成了紧紧拥抱的两个人。

    精神岛屿上的植物疯狂生长,随着一阵沙沙声,奥尔和达利安被绿色的帐篷遮盖住了。除了独角兽一脸“让我康康”的表情,“马马祟祟”地伸长了脖子,其他住客都很文明地背过了身,把这里让给了一对儿恋人。

    达利安见识过最凶猛的台风,曾经与汹涌的海水搏斗,但是,曾经的那些比起现在,都只变成了轻飘飘的细雨微风,奥尔今天带给他的才是疯狂的暴雨——人,即使是狼人,身处其中也完全做不出抗争的动作,只能随着暴雨的节奏摆弄,直到一切停歇……

    达利安躺在那,看着天空,过了很久,他才意识到天空已经重新变成了精神世界中的星空,不再是绿色植物编织的帐篷了。

    达利安抬手按着自己的额头:“奥尔,我的脑子都要飞出去了。”他大脑一片空白持续的时间太长了,甚至让他以为,脑浆都消耗殆尽了。

    “对不起……我没控制住。”

    达利安拽住奥尔,抱紧他:“我很快乐,很高兴。亲爱的,没听出来我在夸奖你吗?你下次也可以不控制。”虽然这么说,但达利安还是得承认,想起他们未来必然会重逢,他的渴望中多少掺杂了一点惊恐。

    他身体很强壮,应该不会死在床上……吧?

    应该不会,奥尔还有治愈毒液。

    “我想你,我想去找你。”

    “我也是。”

    “我不想为其他人考虑那么多了,我好累,他们都是我的负担,我不想管无关的人了!我只想和你在一起!我们找个地方过日子好不好?找个小海岛?”奥尔反手抱住达利安,如果不是灵魂状态,他能把达利安的骨头勒断。

    “好。”达利安轻轻拍着他的背,嘴角也挂上了笑容,“我们搭个小屋子,养些奶牛、鸡、猪和羊怎么样?”

    “哈哈哈哈!我用马赛克去养,不需要我们俩亲自动手。奥丁和菲洛琉斯要吃只能去抓鱼或者跑去陆地上,不许他们吃我们养的。整整一个大山头都给彼得·潘,偶尔请他们帮忙照看一下我们种的粮食和蔬菜,还有……”

    奥尔的声音渐渐沉了下去,因为越来越多的人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加西亚……我只敢在这里对你说这些,根本没有胆子那么做,我是个胆小鬼……骗子……对不起……对不起……”

    达利安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被紧紧揪住了,那只揪住他心脏的手,还在不停地攥紧,他的手扣在奥尔的脑后,亲吻他的额头:“你没错,奥尔,你没错……你做的事情,都是对的。我想你,你要让这个夜晚就这么过去吗?”

    “我们得说正事……”

    “嘘,对我来说,没有什么事情,比和你拥抱更符合‘正事’这个词。来,给我快乐,也给我痛苦吧。”

    奥尔的脸上热得发烫,明明是灵魂,但他在这儿的身体,也热得发烫……

    月亮消失在了地平线上,太阳露了头,达利安从一池清泉里坐了起来,他在野外。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摸到了满手冰凉,这不是泉水,也不是露水,这是他的泪水,脸颊上泪水干涸的感觉,更是无比清晰。

    他的泪水,有欢愉,但也有心疼。

    因为他的奥尔,他的伴侣,丈夫,很痛苦。

    要站起来的达利安摇晃了一下,又坐了回去,精神上的感觉强烈到直到现在依然影响着肉体,尤其是腰部的位置,发着热,麻且酥,一阵阵细小的电流向四周蔓延,让他站不稳。

    突然,他的琥珀色的眼睛变得凛冽,黑色的毛发瞬间覆盖满了全身,当达利安从泉水中跳出来站在岸边时,他不远处的空气一阵波动,二十几个陌生的异族出现在了那儿。

    达利安没着急进攻,他在等他们先说话——最近来投奔的异族有不少,其中少不了用错了方式的傻子。

    “加西亚·达利安?”带头的血族开口时,用的是十分标准的索德曼贵族腔,“你看起来确实是一头强悍的小狗,那个十几岁的诺顿小崽子能满足你吗?匍匐在我脚下吧?我能给你的更多。”

    看来这是另外一种异族,妄图通过击败他,侵吞波塞科尼的胜利果实。

    “假如……”

    “什么?如果有条件,你当然可以提出来,我看情况会选择性地满足你的。”

    “假如,奥尔的敌人,也都是你们这样的蠢货,那该多好啊。”他化作了一道黑色的残影!

    “哼!”血族轻蔑地冷哼着,一张魔力之网在他们的头顶上铺开,“等到把你……”

    他幻想着魔力之网困住这头狼人,然后他就可以“征服”他,给他套上项圈,让自己成为波塞科尼之主——“呃!”

    想象的速度是很快的,达利安的速度更快,魔力之网就像是单薄的蛛网那样,直接被黑影撞破了,在破碎的过程中,甚至没让达利安停下哪怕一瞬间。

    血族的头领还来不及变换自己的想法,就被胸口的剧痛打乱了一切思绪,而化身狼人的黑狼手里握着一颗依旧在跳动着,泵出鲜血的心脏。

    达利安把心脏扔在了地上,血族也在同时倒在了地上。狼人的予取予求,让很多血族明明知道历史,却又故意遗忘了狼人曾经是与血族平分世界的强者,甚至他们彼此互为天敌……

    “奥丁!”他又跳进了水里,一丝丝血线从他的位置向四周晕染开。

    “哇哇!”

    “帮个忙吧,谢谢。”达利安从水里跳出来,甩了甩身上的毛。奥丁扇了扇翅膀,一朵温柔的小火苗绕着湿漉漉的达利安转了一圈,水汽蒸腾,狼人状态的达利安黝黑的狼毛在晨曦下亮得像缎子。他走进了草丛里,穿衣服去了。

    “哇~~”我爸爸的眼光真好~~~

    “……”刚落下来的菲洛琉斯眼睛瞬间瞪大,他默默地转过身,用屁股对着奥丁——狮鹫也是大猫猫,有脾气的!

    奥丁扭头看到了他:“哇哇哇~”你真可爱,菲洛琉斯。我刚刚只是觉得妈妈黑色的皮毛太美丽了。

    第473章

    达利安穿戴整齐走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奥丁在菲洛琉斯身边蹦蹦跳跳,还张着翅膀不住扑腾,真是幸福的一对儿。

    达利安用手按着自己的小腹,皱了皱眉——战斗让他身上的余韵丝毫不剩了。刚刚还对重逢怀有一丝惊慌,现在只剩下了不满的烦躁。精神世界,毕竟是精神世界。

    刚刚那些异族的尸体,已经在高温中化成了一地骨灰。达利安把依旧大块的骨灰踩碎,从骨灰中间拣出那些融化了或还未融化的金属:“奥丁,菲洛琉斯,我回去了。”

    至少是亲王那个等级的血族,死亡后的遗体才会有异象,这种小人物的尸体随便扔掉也不过和普通人类的尸体那样腐烂掉。毁尸灭迹只是达利安不想发生狼人啃食血族的意外,毕竟,现在整个南大陆北部,有不少流散的狼人,血族的血肉在狼人闻起来可是很美味的。

    ——奥尔的血液味道尤其美妙,但那可真的是十分久远的记忆了,现在吗……还在索德曼的时候,无论他怎么咬,也伤不了奥尔的皮肉。

    “哇哇~”奥丁拍了拍翅膀,菲洛琉斯转了个身,对他点了点头。

    达利安在林间快速奔跑,他眼前的景色化成斑斓的色彩碎块向后掠去,五分钟后他已经离开了密林,又过了几分钟,一片废墟,与搭建在废墟中的大量帐篷出现在了他的前方。在帐篷外围警戒的狼人刚做出警惕的反应,就又放松了下来,他们已经认出了达利安。

    帐篷里更多的人也开始活动了,部分军队与大量劳工开进了废墟。

    血族们展露魔法,让废墟的大部分彻底融入地面,化为泥土。人类的劳工清理走剩下的部分,并搬运材料。一部分狼人们从事警卫工作,另外一部分狼人以人(狼)力推动巨大的石头碾子,压实地基。

    再远一点的地方,已经有着三族合力在建设房屋。

    更远的地方,码头已经被修复了五分之一。

    最初的劳工确实满怀畏惧,但是,他们总得吃饭啊。打又打不过,跑也跑不了,乖乖干活有饭吃,偷奸耍滑会被关进小黑屋,甚至挨鞭子抽,很快劳工们就听话老实了。

    达利安不但如奥尔所想的那样,快速解决了战斗,并且已经与普士顿总督合力,瓜分了尤达可。

    奥古斯丁从帐篷里走了出来,他已经脱下了光明教的神袍,穿上了没有警衔的皇家警察红色制服:“加布里埃尔已经到了林塞港附近了,大概还有两三天的路程就能到达。”

    “她太慢了。”

    奥古斯丁:“啊?”

    “我们去找她。”

    “我们?你要找死吗?”

    “我们去找她,没必要开战。现阶段,我们不是敌人。”

    “她是巨龙的加布里埃尔,你觉得她会和你讲道理?”

    “假如她真的是巨龙,那她一定不想当看门狗。”

    奥古斯丁挑了挑眉毛:“有趣的角度。”话虽这么说,但他看起来可没有几分认同。

    “奥丁,要请你帮忙了。”毕竟他不能飞,还是需要奥丁……菲洛琉斯忽然窜了过来,硬生生挡在了达利安和奥丁之间:“我带着你飞,骑在我背上,比她用爪子抓着你稳当。”

    奥丁十分形象地耸了耸肩,看样子是让达利安自己随意。

    “好。”菲洛琉斯这样的表现,达利安乐见其成,毕竟,这说明他和奥丁的感情正在加深。

    奥古斯丁从腰上摘下了一只黄金号角,将它吹起。架势做得很有感觉,但听到号角声出现的,从军营里,从更远处的山头上,陆陆续续飞出了近百“人”,他们都是各大教会的天使,但拥有封号的,除了奥古斯丁外,只有三位——一位是前诺顿正辉教的奥古斯丁小迷弟,浴血的加布里。其余两位,是守律教的哀歌的卡尔修,以及白光教的寡言的奥罗亚。

    有封号的,属于“大天使”,比普通天使更强悍。这三位是奥古斯丁与加布里埃尔的后一代,但也都经历过当年教会分裂。而教会分裂之后的新一代,就是有封号,也都不被这些前辈们所认可。

    虽然只有近百名天使,但这是目前赶到的,还有天使在使用各种方法陆续赶来。奥古斯丁估计最后能达到两百名左右。

    而目前曾经忠诚于教会的天使,现在分裂成了三个部分,极少部分依然忠诚于教会,然后就是奥古斯丁堕天使派与加布里埃尔天使之国派。

    “我们就这么听话吗?”加布里凑到了奥古斯丁身边。

    “他是波塞科尼的统治者,在没有发生严重的决策错误,并造成实际的损失之前,我们没有任何夺权的必要。”奥古斯丁看着一脸不服气的加布里,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乖乖的。”

    加布里立刻笑了,虽然他的名字和加布里埃尔很接近,但他的性格和那位巨龙绝对没有半点近似。

    卡尔修和奥罗亚就在一边静静看着,一言不出。

    “走吧,我们飞过去。”奥古斯丁命令着。

    在这儿的天使,都是他最忠诚的拥趸,但听到他最新的命令,还是让他们面面相觑——号角代表着紧急集合,那时候快速且短暂地飞过来没问题,但现在他的意思是,变成天使,横跨一座正在建设中的城市,当着如此多普通人的面,这么多的天使显露出武装状态,招摇过市吗?

    “哇!”奥丁已经一鸦当先,飞上了天空,在盘旋了半个圈,发现没人跟上来,就又叫了一声,“哇!”催促下面的天使。

    奥古斯丁首先化为了金色天使,其他天使对视一眼,也就在这片空地上生出了金色的翅膀……

    奥尔如果在这儿,大概会感慨一句“圣斗士大战”,一群金光闪闪的天使们,即使在过去属于不同的阵营,并且已经长久没有经历过任何合作训练,但在这个时候,也组成了整齐的队列,一块儿飞上了天空。毕竟数十年前,他们都一起站在光明教的阵营当中,在那儿度过了最刻骨铭心的岁月。

    很多劳工吓得瘫软在了地上,哭泣哀求着不住祷告。

    “恶魔和天使……光明啊……世界怎么变成了这样?”一个中年人喃喃自语。

    “世界没变,只是你们终于看见了真实。”一个血族说,他的拳头一直紧紧攥着,才能抑制自己的激动和畏惧。不只是他们站到了阳光下,天使也是。他无所谓这个看起来很可能都不会写自己名字的人类是否能听懂,他只是纯粹在抒发自己的感慨。

    异族和天使是世仇,但是,在看见对方也出现在阳光下时,异族感觉到的竟然是兴奋。毕竟他们一样是被隐藏着,不见天日的一群,他们的出现,代表着那个包裹着世界的硬壳,正撕裂得越来越严重。

    有个天使没忍住,脱离了队伍,在半空中玩了个花样旋转!天使整齐的队伍忽然就乱了,他们在天空中三五成群地散开,追击打闹,玩着各种花样。

    他们经历过了漫长的时光,比大多数人类的曾曾祖父还要年长,但这也改变不了,自从成为天使后,这是他们第一次,在阳光下,彻底伸展自己的翅膀……

    “遇到敌人,第一波过去,他们就得全变成真·堕天使,全砸地上去。”奥古斯丁嘀咕着,但没有阻止。

    万幸的是,在二十多分钟的天使撒欢时间中,他们没有遇到敌人——毕竟都是久经战阵的老家伙,还是能够保持得住的。

    又过了二十分钟,恢复队列的天使们停下了动作,他们听见了竖琴的声音,这不是寻常的乐器,就和奥古斯丁的金色号角一样,它是天使甲胄里大天使级别的甲胄多出来的配件。除了天使之外,其他任何种族听起来都只是普通的音乐。

    顺着竖琴的方向寻去,三艘木舰正在海面前方等待着,舰船的桅杆上挂着的是所有人都第一次见到的金色羽翼旗帜。

    金色的光点从船上飞了出来,短时间内数量激增到三百左右。

    这就是加布里埃尔更早行动,却比奥古斯丁慢的原因,她是尽量集结了己方的人马后,一块儿过来的,奥古斯丁却是发出召集令后,就自己过来了,其他人也都是各凭本事自己找过来的。

    加布里埃尔的性格天使们都很清楚,她实际上不太适合成为首领,但天使之国的号召力,实在太大了,且不是所有天使都乐意拜倒在另外一位神祇脚下的,尤其那神还是个血族。

    “你们做好……用头颅为我的帝国奠基的准备了吗?”虽然不是战斗状态,但天使状态的他们都已经被黄金面具遮住了全脸,如雕塑一样毫无表情的脸说出这样的话来,阴冷至极。

    “您从叶赛卡离开的时候,对教皇‘汪’了吗?”达利安坐在菲洛琉斯的背上,没有躲在天使们的后边。

    加布里埃尔看着达利安:“小家伙,看在你男人的面子上,我给你十分钟的时间,说服我。”

    “天使之国与波塞科尼开战,确实可以宣扬你们的武力,但无论天使之国又或者波塞科尼,对世界中心的西大陆来说,又算得上是什么呢?南大陆远离西大陆,你在这儿建立天使之国,无论做了什么讯息都会被西大陆的所有国家所屏蔽,天使之国至少二十年,甚至一百年内,都将毫无影响力。

    你我开战,最高兴的将会是教会与西大陆诸国。现在教会的实力大幅度减弱,西大陆诸国在彼此争斗之余,也会全力打压教会。等他们争斗完了,就轮到他们来打我们了。毕竟,谁能允许两个新生的势力,与他们争夺南大陆的资源呢?”

    西大陆虽然被称为“西”,但它是世界的中心,即使未来会发生改变,但这毫无疑问就是目前世界上的主流思想。但达利安在脱口而出这句话的时候,却忍不住开始思索——西和南,都该是相对,那么,是否曾经该有一块中央大陆呢?

    无奈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要集中全部的注意力对付加布里埃尔。

    加布里埃尔:“我在听。”

    “我占领切斯尼克,只是为了给波塞科尼一个出海口。接下来,波塞科尼的战略将从扩张,彻底变为防守,我们的主要目的,将会是发展。以应对未来西大陆的进攻。”

    “你在暗示,我也做出和你一样的事情吗?”

    “是战是和,听从您的选择。”

    “……”加布里埃尔歪着头看着他,“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些脑子里想太多的人。但我得承认,你们想的东西,确实很有用。”

    “您本来,也没想和波塞科尼开战。”达利安温和地笑了笑。刚刚得知加布里埃尔要来时,他也是提心吊胆的。不是为他自己害怕,是担心打起来暴露了奥尔给他的天使金属,那麻烦可就大了。

    就算诺顿要保奥尔,但其他国家与教廷,必定会联起手来,先把奥尔杀了。

    因为他的存在同时影响到了国家争霸,与教廷最后仅存的那一点儿神圣性。更可怕的是,从奥尔的身上,他们将能看见异族卷土重来的可能性。不是现在波塞科尼的这种卷土重来,而是曾经魔法时代的卷土重来,有魔法的,是神。没有魔法的,是蝼蚁。

    时间过得越久,在波塞科尼成为决策人越久,达利安越能感觉到,奥尔当初向国王展露自己的能力,是冒了多大的风险。幸好,那位国王是海伦娜一世,她既没有因为恐惧泄露秘密,让奥尔成为众矢之的,也没有因为奥尔的能力陡然自大,向诸国挑战。她的选择,是小心翼翼地,把奥尔拉进自己的阵营。

    她很清楚,奥尔的力量越留到最后,爆发出的威力才会越大。

    那么,站在一个领袖的位置上思考加布里埃尔,即使达利安不理解她,但已经拉人自立了,还这么乖地一路跑到南大陆来,其实这位巨龙没有她的称号那么桀骜不驯。假如达利安是天使,他会留在圣城,继续用光明教会的一切资源,来发展自己。

    否则,纯粹的天使之城……几百人的“城市”?那是个天使之村吧?

    教皇把天使之国封在尤达可,也做得太明显了——自己的狗拉不住了,就放出去咬敌人。

    而固然加布里埃尔的行动速度更慢,但她真的要打,速度依然太慢了,一位有着漫长战争经验的天使,不可能这么迟缓。达利安合理怀疑,加布里埃尔也感觉情况不对了,她是真的太不善于政治了,更是太习惯于听命于人。

    咳!关于这一点,达利安好像也没什么资格说别人。他也不喜欢费脑子,有命令就去执行,不断杀戮有时候是很轻松的一件事……

    现在见了面,达利安有一种“果然”的感觉。他甚至有点想劝这位巨龙别干了,她这个脑袋适合当一个将军,不适合当一位君主。

    “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想一件事——谁是天使之国的敌人,谁是天使之国的朋友?”

    达利安:“……”

    “我发现,现阶段我竟然和你们才是朋友。虽然你是异族,你背叛了光明,但目前我们都想脱离教会,脱离其他国家的掌控,建立自己的势力。我们是一群抱团的弱者。啊……这么说自己真让人有些不适。但这一点必须得承认。

    而且,我们天使从小学的只有《圣典》与战争,我们没人知道如何治理一个国家。”

    加布里埃尔垂下了头,她不想承认,可事实如此。她一路来到南大陆,脑海里国家的画面,就是一群天使住在大教堂里,每天早晨起来做早课,早课完毕后,一群人进行一天的军事训练,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建立天使之国的热血,在她真正拉起队伍来之后,一天比一天还凉。她去询问了其他人,结果其他天使的情况也不比她好多少。他们甚至想找些神父来,暂时承担国家的各项职务。那不就是又建立了一个小教会吗?有什么不同吗?

    “我愿意结盟,条件是,必须让我们旁观,你们是如何管理和统治一个国家的。”

    “真没想到……”奥古斯丁十分意外,“您这把年纪竟然还有成长的空间。”

    “奥古斯丁,光明的叛徒,我和你们结盟,不表示不会和你们切磋了。”

    达利安很确定,自己能说服加布里埃尔和平共处,但没想到双方竟然可以结盟,但他没一口应下:“我很高兴能够得到一个强大的盟友,但我不想给自己找来麻烦。”

    “什么意思?”

    “结盟可以,但首先,你们必须尊奉波塞科尼的法律与秩序,也就是目前诺顿的世俗法典。其次,结盟后,你们在波塞科尼虽然是我们的盟友与客人,但是没有任何的特权。最后,你们可以提出意见或疑问,可以不参与,但不可影响或阻碍任何波塞科尼军政决策。”

    “我可以。”

    “那既然这样,请您和您的人,首先花点时间开始阅读《诺顿法典》吧。”

    “狼人!你是什么意思?!”加布里埃尔身边的天使先怒了。

    达利安无奈地摇了摇头:“请不要误会,我并不是在找茬儿,但你们连世俗的法律到底是什么都不知道吧?那又该如何遵守它呢?”

    “世俗的法律难道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吗?只要不随意杀人,不……”看见达利安脸上越来越明显的笑意,加布里埃尔闭嘴了,“好吧,我们会去看你们诺顿的法律的。”

    “非常感谢您的理解。”达利安在菲洛琉斯的背脊上站了起来,向加布里埃尔行礼,“那么,请允许我邀请诸位,前往巴福斯特。”

    “感谢您的信任。”加布里埃尔心里剩下的那点不满,也没那么严重了。毕竟是带他们去巴福斯特,波塞科尼的首府,而不是去切斯尼克,那片刚占领没几天的废墟。

    虽然现在是在外海,但再没有什么能快过直接从空中飞出去了。四十分钟后,这支骇人的队伍在巴福斯特的总督府花园里降落,

    前任总督克瑞斯托·费莱蒙托已经从这儿搬出去了,一身管家打扮的马克西姆从总督府的大门里走了出来:“欢迎归来,总督阁下,欢迎来到巴福斯特,尊贵的客人们。”

    这是完全意外的来客,但马克西姆的模样却仿佛一切都在掌握中:“很抱歉,总督府的客房并不够用,我已经派人去酒店租房了,还请见谅。”

    “不用去酒店租房,跟左右的邻居说,我们要他们的房子。”达利安十分暴君地说。

    “是,阁下。”马克西姆从善如流,他退了下去,更多的仆人走了出来,端着各种饮料与点心。

    两边的天使在花园里散开,无视了那些正开得娇艳的花朵,随便找了个地方席地而坐。

    达利安说一声失礼,也进了主宅,当他再出来的时候,马克西姆就又和他一块儿了:“加布里埃尔阁下,马克西姆·托雷斯先生熟知诺顿的法律与政府运作的常识,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将会由他来作为您的向导。”

    “托雷斯……汉塞尔·托雷斯是你爸爸?”

    马克西姆一愣:“是的,是我父亲。”

    加布里埃尔收起了天使甲胄,重新恢复成了人类的模样:“他可是第一个从我手里逃脱的血族呢。虽然是在贪婪亲王的帮助下。好的,我相信他的儿子,是一个有才能的人。”

    “那我们就告辞了。”

    “?”加布里埃尔看着达利安,“你还真的是相信我啊,不怕我把你的首府弄成一片废墟吗?”

    “我信任您。”

    达利安重新坐上了菲洛琉斯,真的就这么把奥古斯丁以及所有的堕天使都带走了。

    加布里埃尔站在下面,用地铁老爷爷看手机的表情,看着那群人快速地在天空中消失了踪影。

    第474章

    “真的就这么走了?你就这么信任我?”她有点怀疑人生,这可是首府啊,就把他们这么扔在这了?

    “诸位,要不要看去看看房间是否满意?”马克西姆问。

    “……呃,好吧。”好吧,确实她也没有必要做别的。都到这儿了,还要干什么?发动进攻占领吗?没意义啊,她会选择结盟,就是很直观地意识到,自己玩不转。

    她要的是国家,要学会如何统治,不是弄一块烂地。

    在飞出一段距离后,奥古斯丁也向达利安问出了相同的问题:“你就这么信任她?”

    “她是真的想学习,马克西姆能应付一切。即使闹出问题来,马克西姆也有提前撤离的能力。而巴福斯特无关紧要,就算被彻底毁掉,人类全部杀光,也没关系。比起旧的东西,奥尔一向更喜欢新的。”

    “达利安,你……到底想干什么?”

    达利安朝奥古斯丁笑了笑,说:“我想……”

    当奥古斯丁向达利安提出质问的时候,奥尔正在博览会区,最后一次视察宴会的流程——其实奥尔更想把这东西推了,这座“奇观”太华而不实了。为了保养它,每天都要花掉不少金徽,尤其需要至少每隔两天就有人擦玻璃,这可是一件危险的工作。

    仆人们是王宫里送来的,厨师们除了王宫的御厨,还有从高级酒店里临时聘用的大厨,以及奥尔自己安排的小吃厨师。

    宴会并不是自助形式的,大厅的一层和二层已经摆出了盖着白色桌布的长桌,桌子太长了,从某些角度看,简直像是贪吃蛇的样子。每一位来客的座位安排都经过了多道“工序”,毕竟座次必须从高到低,左右的人更需要至少没有太大的矛盾。听起来挺简单的,但这些贵族们传承多年,家族之间的事情弯弯绕绕,想要把这些弄得清楚明白,必须家学渊源。

    奥尔不渊源,诺布尔公爵给他送来了一个管家,告诉他麻烦事可以交给对方,奥尔就干脆把一大堆杂事交出去了。

    果然,这位老管家是一位能人。比如现在,他能在脱稿的情况下,带着奥尔把座次从头介绍到尾,其间顺带介绍了每一位贵族的生平。当然,事后奥尔只模模糊糊记住了几个家族的情况,毕竟,一长串一长串的名字,里边还有很多重名、部分重名,或者A的姓变成了B的名的——虽然已经当了很长时间的诺顿人,但奥尔还是得说,这些歪果仁的名字太难记了。

    奥尔更喜欢的是报菜谱和试吃环节,因为有很多贵族是有忌口的,所以菜单准备了六套,每一位贵族都有不同的搭配,单独拿出来的甜品小零食多达四十多种。

    看着摆满了数张长桌的试吃品,奥尔觉得自己的脑门上已经深深地刻下了“穷奢极欲”这个词。

    他今天是带着警局的那支贵族仪仗队来的,年轻的贵族们,现在尤其的兴奋,因为他们……莫名其妙地押对了宝。

    这也是很神奇的一件事了,这群贵族在索德曼也就是中上层,大家族的继承人只有葛雷帕子爵一个,其余都是小贵族的继承人,或者大家族的次子。

    他们当时跟着葛雷帕子爵一块儿过来,最初是闲得没事干,后来是发现,有事干真的挺好的。谁能想到,奥尔这个知名警探,竟然即将成为亲王殿下呢?

    血族的血统让他彻底失去了登基的可能,但是,诺顿历史上又不是没有可怕的权臣?最可怕,也是最致命的一位权臣紫袍亲王安东尼,他在世时,一共死了七位国王,其中应该是真的有自然死亡的,但是非自然死亡的绝对是大多数。

    而国王,无论是出于对这个在她晚年才能回归王室的儿子的歉意,还是看上了他的能力,目前也在不断帮助奥尔和他的父亲确立地位——皇长子威廉王子刚去世后,王子妃莫萨娜殿下还是经常和国王一起出席活动的,但现在都见不到她了,国王身边坐着的变成了她的未婚夫。国王竟然看起来还更年轻,精神更健旺了些。

    原本都已经准备向莫萨娜王子妃适当表现出忠诚的贵族们,这下是能躲多远躲多远。莫萨娜王子妃是年轻,但国王再怎么衰老,她是国王。

    假如国王真的想把监国的权力更多地移交给自己的新任丈夫和曾为私生子的儿子,那莫萨娜王子妃还真的不是个好的效忠对象。

    正因为这样,仪仗队的年轻人们,在家族里的地位突然疯狂蹿升。即使该不能继承家业的,还是不能继承,但资源的倾斜,是能看得出来的。而他们在对待奥尔时,态度也更加恭敬与谨慎。

    只是个让他们尝菜的小工作,这些青年们也一脸严肃,好像他们是正在某实验室里进行尖端实验的研究员一般。

    “不需要一定找出疏漏。”奥尔尽量用温和的态度面对他们,至少他尝的食物都没问题。

    毕竟本身厨师们不是在王宫伺候习惯的,就是不会砸自己招牌的酒店大厨,奥尔自家的请过来的算不上正经的厨师但也是熟练的手艺人。

    他虽然这么说,年轻人们还是努力地琢磨出了一些小问题,都是简单搭配的事儿,说得有点道理的,奥尔就改了,完全是吹毛求疵的,奥尔就一笑了之了。他可不想当一个讨厌的甲方。

    然后是照明问题,节目排演,花朵,帘布,还有最重要的——盥洗室问题。

    宴会的邀请是面向家庭的,到时候纯粹的客人就至少会有三千人,还可能会有一些计划外的来客,奥尔准备好的最高接待上限,是五千人。虽然博览会区本来就是一个巨大的游乐场区,博览会的时候,这里也经受过了实际情况的考验。

    但来参观和在游乐设施上玩耍,不能一概而论,宴会是要不停吃喝的,宴会结束还有舞会,自助餐台上的饮料不会少,跑厕所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索德曼有一个笑话,有位公爵举行宴会邀请了两百多个客人,但他只准备了十个尿壶,结果第二天,所有尿壶、花瓶甚至水壶都“在使用”被打碎了,他的家里涌出了比厕所还更浓郁的可怕味道。

    这些衣冠楚楚的贵族,玩闹起来,是向来没什么节操的。而在排泄这种事上,他们也不习惯控制自己。

    小型移动厕所在室外一字排开,室内一二层都被奥尔专门截出了一片区域,就算难看,也改装成临时盥洗室,但他还是不放心。

    “亚当。”奥尔招呼着葛雷帕子爵,“消息传开了吗?”

    只是摆出来东西还不够,奥尔请年轻贵族们,帮他传出“那位卡罗法兰殿下,十分刻板,喜爱干净,假如不想招惹他,千万别在他的宴会上做出不雅的事情来。”

    “请放心,先生。而且相信的人还是很多的,不过……您还是得做好思想准备,假如有人喝醉了,做什么事,都是有可能的。”

    奥尔让他们传播的不是离大谱的事情,和奥尔一贯的传闻还是很搭调的——只有一个伴侣,不找情人,对伴侣极其忠诚,厌恶乱搞、强迫,按照法律行事,不讲贵族的规矩等等。

    这在贵族的眼睛里看起来,他就是个偏执狂,现在知道他还有洁癖,顿时不少人有恍然大悟的感觉。他们不一定都想巴结奥尔,但一定都不想得罪他。

    “我明白,谢谢。”

    宴会的事情,暂时就可以放下了,等着三天后正式召开就好。奥尔接下来去的是另外一个地方——天军征兵处。

    诺布尔公爵终于结束了他的疯狂宴会,梅菲尔子爵也终于康复了,奥尔更是终于能开始推动军队建设了。第一步当然是选兵,他最初的想法是去各处军营选,国王也允许了,可在把索德曼周围的多数军营都转过去了一圈后,奥尔发现自己是想多了。

    军营里的那群兵,新病还好,两年以上的已经是五毒俱全。甚至他见过的最糟糕的一处军营,全营的士兵,至少有七成患上了脏病。这TM选过来干什么?浪费子弹枪毙吗?

    所以奥尔改变了最初的想法,他现在分成了两种方式选兵。一边是直接派人拿着命令去了新兵的营地,另外一边是开了新的征兵处。

    新兵恰好完成他们最初的训练,早就已经该分兵了,但因为国王的命令,由奥尔先挑选,所以一直到现在他们还在新兵营里。他们虽然因为现实受到了一些打击,但毕竟没有被那些糟糕的老兵污染,而且多少比纯粹的新人多了些纪律性,还算好。

    至于天军征兵处,情况就更纯粹了。虽然军队还没拉起来,但奥尔已经要到了番号,并且连军服都制作出来了——综合现代各国军服,由奥尔主设计,并被所有人一致认同为“太棒了!”的军服。

    毕竟,蓝星的某小胡子虽然是个彻头彻尾的魔鬼,但他的某些决策确实是正确的。能让小伙子和姑娘们看见就一眼爱上的最帅军服,也是提高征兵率的大杀器。

    军服是墨蓝色的,镶白边的,加黑手套和黑军靴,还有大盖帽。就算是批量制作的列兵军服,也因为版型出色,尽显宽肩窄腰大长腿。

    征兵处就站着这么一群人,征兵军官站在旁边,宣讲着天军的待遇——新兵筛选期没有工资,但包吃住,入选新兵可免费得到两套衣服与一床被褥,度过三个月的新兵期正式服役,周薪2金徽起,本人伤病全包,家人伤病军队报销百分之六十。荣誉退伍按照军衔、服役年限与军队服役情况,一次性获得200金徽以上的退伍金。

    虽然听起来很丰厚,但因为必须通过三个月新兵期才有工资,所以听起来十分不可靠。可天军刚刚建立,根本没有先例。奥尔一边担心根本选不上人来,一边又拒绝改变征兵待遇。

    “先生,我们绕路吧,前边堵住了。”

    “嗯。”

    “先生,我们还需要绕路,前边又堵住了。”

    “……好。”

    “先生……”

    “靠边停车吧。”奥尔下了车,看见不远处被密密麻麻的人堵得严严实实的街道,他看见旁边有位一脸兴奋看热闹的胖绅士,胖绅士从奥尔一下车就看见他了,尤其是发现下车的一脸疑惑,胖绅士更兴奋。很显然是位喜欢八卦的绅士。

    奥尔凑了过去:“请问,您知道前边发生了什么吗?”

    “哦!我当然知道!是天军在征兵!”果然,胖绅士拍着肚皮,大声说着,“您知道天军吗?那可是那·位·殿·下·在国王陛下的命令下,即将建立的新军队!”他挤眉弄眼地说着。

    “这些人都是来应征入伍的?”

    “当然!”胖绅士立刻点了点头,可这个时候,他发现奥尔看起来有点眼熟,胖绅士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单片眼镜,夹在左眼上,“哦!光明啊!您……”

    “嘘!”奥尔立刻比了个轻声的手势。

    胖绅士赶紧抿住了嘴唇。

    “先生,您看起来是一位消息灵通的绅士,能否请您告诉我,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人来应征入伍呢?新兵的待遇不算太好吧?”也就是别的军队新兵还要自己花钱买军装和衣服被子,他白送,但他也没工资啊,听起来基本上是半斤八两。

    “但那是您的军队啊。”胖绅士笑了笑,“看到您是如何对待工人的,那么也就能明白,您将会如何对待您的士兵。虽然您还没有上过战场,但是……祝您常胜,殿下。”

    奥尔愣住了,惊愕地看向这位陌生人。

    胖绅士直起腰,他笑得合不拢嘴,他只觉得自己太棒了!这是一件能向儿孙夸耀的事情。

    “我……谢……感谢您的祝福,我会尽力的,先生。”

    “呃,殿下,请、请您原谅我的冒犯,但不知您是否能给我一件小小的纪念品呢?一块手帕就好。”

    奥尔想了想,他把自己的钢笔拿了出来,大拇指一抹,钢笔上刻印了他的名字,奥尔用手帕包住钢笔,赠送给了这位胖绅士:“很高兴和您交谈,再见,先生。”

    奥尔回到了马车上:“彼得,我们去小王子区的工地。”

    没必要继续留下来了,征兵会一切顺利的……奥尔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征兵顺利,马车前往城外的时候,奥尔可以进一步细化军训事宜,毕竟以一个门外汉来领导这件事,他实在是诚惶诚恐——军队,是要拉出去上战场的。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但……如果汗流错了地方呢?

    尤其,现在所有的士兵,都是因为信任他,才走进军营的。他们把命,交给了他。

    奥尔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用手揉着额头,他一遍又一遍,一个单词又一个单词地看着这份厚厚的计划。他已经和狼人们经过了反复多次的研究和讨论,但还是对它严重缺乏信心。(他对人类的将军严重缺乏信任,那些将军里当然也存在着强大的领袖,但看看索德曼军营的状况,他只能三连否认然后有多远跑多远。)

    在阅读的时候,他总是找不到错误,但读完一遍,恐慌就从心底浮现了上来。

    奥尔现在的心情,就像是一个离开了家门后,总怀疑自己忘记了锁门的人。可偏偏他已经回不去家了,于是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寻找着自己已经锁了门的证据。

    “先生!工地到了!”

    奥尔放下训练计划,几乎是立刻打开车门冲了出去。有事情忙碌,总算能让他暂时忘记那些恐慌了。

    奥尔有时候觉得时间过得很慢,每一天每一秒,都像是毛糙的石磨,碾动得万分艰难。可有时候时间又是那么快,一回首就发现,无数个日日夜夜早就已经过去了,而今天也就要变成昨天了。

    ——卡罗法兰家的宴会,就在今天的下午七点开始了。

    这也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因为对于贪婪亲王的册封,必须在他与国王缔结正式的婚姻后,所以,就算全世界都知道贪婪亲王是国王的王夫,奥尔是国王的儿子,但实际上,他们俩依然是平民。

    也就是说,两个平民举办的宴会,惊动了整个诺顿帝国的最顶层。

    但就算有人对此不满,也只能在私下里,对最亲密的人说。然后在今天之前,想尽办法弄到一张请柬——请柬分等级,最高等级是亲王亲自手写的邀请函(还有国王书写的隐藏款),次一等是奥尔写的,再次一等是秘书写的,还有最低等的,完全就是印刷的,根本没有写着被邀请人的姓名,

    最低等的请柬也会送给一些客人,让他们赠送给一些身份较低的贵族,或者商人。

    奥尔原定的是下午四点到达场地,他可没忘记世博会当时的情景,身份越高的人到得越迟,五点就该开始的节目,被硬生生拖延到将近六点半。那位诺布尔公爵派来的老管家告诉奥尔,他的宴会请柬上,开宴时间是五点,但要做好七点才开始的准备,换言之,后厨别太快开始做饭。

    但是,十二点半左右,警鸦传讯:先生,已经有手持请柬的客人,开始入场了。而且人数越来越多。

    奥尔:“……”

    “先生,您没必要前去。”今天又是阿尔弗雷德的上课时间,“现在去的,都是一些阿谀的小家伙。他们这么早过去,也没想过可以见到您,只是想特立独行地表现一下,假如能让负责的仆人在您面前提一提他们的名字,那他们就心满意足了。”

    奥尔的手按在胸口上,从昨天晚上开始,他心跳的速度就开始加快,很神奇的今天一天头还没痛过,心情也很雀跃:“我觉得……今天可能会有好事发生,阿尔弗雷德,我不想错过。”

    他也不知道会是什么好事,可终归是好事,所以,先去现场也没什么不妥。

    阿尔弗雷德看着奥尔:“遵从您的意愿,先生。”

    奥尔是两点左右到达的博览会区,这里已经提前了半个月通知今日不营业,那条直通博览会的大道两边,依然热闹,很多平民都知道今天博览会那边会举行一场盛大的贵族宴会,他们特意到来,就为了看一看贵族们的模样。

    该说他们也是不虚此行的,虽然没多少贵族开窗,但今日因为参加的是重大舞会,所以每个贵族都拉出了最好的马车和最好的马。高大的骏马与富丽堂皇的马车,马车来去时飘来的浓郁香气(混着马粪味儿),已经足以引来平民们的惊呼。

    先到的贵族并没有被引进座位里,金字塔前的广场上目前设置了凉亭、座椅、棋牌桌和饮料零食桌,还有几个杂耍艺人或者表演着小节目,或者抱着小提琴、竖琴在演奏。也有钢琴放在一角,可以让绅士与淑女们自己上前弹奏或演唱。

    不过现在看可没有谁彻底放开心情吃喝游乐,他们都知道自己来是干什么的,只是和熟人聚在一起消磨着时间。

    奥尔下了马车,他一路走到玻璃金字塔门前,附近的贵族们都只遥遥地朝着他行礼,明明是来献殷勤的,却不但没有涌上来,反而还离得更远了一些。

    有时候,贵族的社交礼仪,还是让人有几分舒适的——奥尔发现他的心情真的非常好,简直看什么都是高兴的,甚至破天荒地夸奖起贵族来了。

    奥尔走进了金字塔,他只是要了一间休息室,拿上了一本小说开始阅读。没必要去在这个时候再去视察,所有人都在他们该在的位置上,他的视察等同于催促,反而会引来问题。

    奥尔刚到不久,就有仆人来叫他出去了,因为有重量级的客人来了。这可真是让奥尔没想到,现在才刚刚两点半。而这位重量级的客人,正是达德瑞王国的大使麦斯汀·卡尔特伯爵。

    第475章

    达德瑞就是那个原本老老实实中立着,结果在他隔壁打架的两个大汉(匈塞和普士顿),突然闯进他家,吃下去了他三个郡的倒霉国家。

    在那之后,达德瑞一直试图通过外交斡旋让匈塞与普士顿归还领地,但是……街上的孩子都知道,已经吞到了嘴巴里的肉,除非再被另外一只更有力气的手捏开嘴巴掏出去,否则怎么可能老老实实地自己吐出来?更不用说,这三个郡还不是被单一国家吞掉的,而是被两个不同阵营的大国合作瓜分的,怎么斡旋?

    谁敢冒着两头得罪的风险,给一个外人斡旋?退一万步假设,就算是有人愿意斡旋,但达德瑞付的出代价吗?

    “日安,卡罗法兰殿下。”

    “请不要这么称呼我,我只是一名为陛下服务的皇家警察罢了。”私下里,关系亲近的人这么叫就算了,公共场合被陌生人这么叫,奥尔整个人的毛都炸了,“缓称王”才该是硬道理,过早张狂的全都是炮灰。

    “请原谅我的失言,警官先生。”

    “希望您能享受今天的晚宴。”他留下祝福,示意一边的仆人过来,自己则转身离开——正常情况下,对方会带着客人去金字塔里转转,看一看他的大概位置,以方便稍后入座。

    “卡罗法兰警官!”卡尔特伯爵追了一步,“我想为您介绍……”

    奥尔停下了脚步,当他是盲人吗?没看见大使身后的那个男人——他和达利安有八分相似,也是个狼人,身高比达利安矮一些,气质上也更温顺。这让奥尔不由得想起,曾经的诺顿狼人给他送来的那一队狼人,都像达利安的兄弟似的,而且还色号不同。

    “大使先生,您该明白一件事,您的国家没能从战场上拿到的东西,也不可能从谈判桌上拿到。”

    大使一怔,嘴巴里的话被奥尔噎了回去,奥尔乘机走开了。

    他对达德瑞有一点同情,毕竟,他们的经历让奥尔觉得似曾相识。不过他同情的是达德瑞人,可不是这些达德瑞的权贵。比如这位大使,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做无用功吗?不,他知道,他很清楚诺顿不会有任何动静的。但他依然会在诺顿做一个疯狂撒钱的傻子,这可不是他对自己的国家有多忠诚,只是这么干对他和他的家族最有利。

    所有的大使中,也就是匈塞的布勒裴干的正事最多,但这或许和他是匈塞亲王的直系子孙有关。

    但回到楼上休息室的奥尔,只过了一会儿就又被叫下来了。

    从这位达德瑞大使开始,重要客人就每隔十分钟到一刻钟来一个。

    奥尔:_(:з」∠)_我怀疑你们彼此核对过时间,并且我有证据。

    他最多和每个人谈五分钟的话,剩下五分钟回楼上是浪费时间,因为刚走过去就得回来,但留在这吧……

    无论他是站在门口,还是找个地方坐下休息,这时候贵族们就会凑过来了。他们组成一个个小集团,一块儿过来和奥尔谈一些有的没的。有的奥尔能听懂,有的他完全一头雾水。

    总之,这种场合让奥尔十分不适应,就算他今天的好心情,都被弄得十分烦躁,可还要站在那,对着所有的陌生人傻笑,对那些他不感兴趣甚至不明白的话题点头附和。这种宴会,下次还是让贪婪亲王自己负责吧,他一定乐在其中。

    在对奥尔的煎熬中,时间慢慢走向五点半,广场已经热闹非常了,奥尔点起了篝火,乐队开始演奏柔美的乐曲,有年轻人跳着舒缓的舞步。

    奥尔很淡定,直到他听到仆人匆匆忙忙地跑来说:“莫萨娜王子妃和三位殿下的马车快到了。”

    “哎?”奥尔掏出久违的狼爪怀表,发现时间是五点半刚过,不断展现与他亲厚关系的诺布尔公爵都还没到,这个时间过来,莫萨娜要干什么?

    “殿下,您最好去迎接,否则会对您有些不好的传言。贵族们会认为,您在逼迫威廉王子的遗孀。”老管家也听到消息匆忙赶来了,“当然,这只是一种可能。”

    奥尔已经跑出去了,他不知道老管家说的是对还是错,但知道尽量表示谦恭是没错的。

    他跑出了金字塔广场门口,直接朝着更远的宴会场的入口跑去——无论广场又或者是场地,原本都是敞开的,没有任何围栏的,现在所有的围栏都是不久前搭建起来的。

    他站到门口的时候,已经能看见王子妃车队的前引禁卫军骑士了,仆人也通知了其他人王子妃与三位殿下的到来。本来低声议论的众人,瞬间爆发出一阵喧闹。接着人们一块儿朝着门口涌去,当然,依然保持着贵族该有的尊卑顺序。

    莫萨娜的马车在奥尔的面前停下了,奥尔亲自拉开车门,一身黑衣的莫萨娜向奥尔伸出了一只手。在威廉去世后,莫萨娜在外时,就只身着纯黑的衣裙,她在为威廉服丧。不过在西方的体系中,服丧一样能参加喜庆的场合,并不矛盾。

    莫萨娜抓住了奥尔的手,由他搀扶着走下了马车,原本这样她站在地上后,两人就该各自把手分开,但是,奥尔的手朝下一动,莫萨娜的手就也跟了过来,并且紧紧攥住了他的手指。奥尔装作没感觉到这一份异样,直接把手落到身旁,可莫萨娜竟然就一路捉着他的手,现在的情况变成两人握着手了。

    奥尔只能继续后退,莫萨娜这才松开了手。

    但奥尔一抬头,看见的就是莫萨娜暧昧的笑容。

    奥尔:“……”就算他明摆着抗拒地躲避,这下也洗不清了,即使他过去一向喜欢男人,但以贵族的思考方式,男女没差别。更何况,他们俩都代表着权力和地位,通过特殊的交情以稳固双方的联系,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

    奥尔木着脸,把三个孩子都接下来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看见刚才母亲和叔叔的拉扯,他们看起来倒是很高兴,毕竟是人生中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户外大型活动。

    这里也安排了青少年活动区,奥尔亲自把三个孩子送了过去。但一回来,莫萨娜还是第一时间迎上了他,奥尔看了一眼在莫萨娜身边的老管家,老管家对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原本以为老管家能把莫萨娜送上楼上的休息室,没想到她还在这等着。

    “我认为,我们还是应该聊一聊的,奥尔。”

    “请说吧,聊什么?”奥尔叹气。

    “比起对立,合作更符合我们彼此的利益,您看,在……他还在的时候,我们之间的合作不是就很好吗?”

    “您说得对,我也认为,我们可以重新恢复合作关系。”

    奥尔和很多贵族都能保持合作关系,但是,他很清楚,和莫萨娜合作不可能。国王给了奥尔一个私生子的身份,在不久的未来他还会被直接转正,当国王去世后,他成为摄政亲王更是注定的——不管奥尔自己愿意与否,国王已经给他铺平了道路。

    “您一向是一位诚恳善良的人。”莫萨娜垂下头,露出白皙的脖颈,娇柔地笑着,“我知道我过去的行为给您带来了一些误会,但请您相信,我此时此刻,只是想尽量逃离进入修道院的命运。我不想在那种孤苦冷寂的地方,度过我剩下的生命。而我所有的愿望,也仅此而已。”

    她说的也不算是假话吧?就算没野心,莫萨娜也必须为自己争取一下,否则,当新国王登基,奥尔不那么干,也会有无数的人建议他那么干。一个国家,没有必要出现两位摄政之人。

    “您看,我只要和您闹出一点暧昧的传闻就好,这样我就不需要担心有人提议让我滚了。”

    莫萨娜满目哀伤地咬着自己的嘴唇,她也是无计可施了,假如威廉没有“被死亡”,哪怕皇后的权杖只在她的手中握过半年,情况也不至于恶劣到现在这个地步。假如就这么被隔绝出主流视线外,未来即使拥有了王太后的王冠,她也只剩下被赶进修道院这一条路。

    她现在,真的只是要自保。

    “请别说这种话了,钱德勒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当然会尽全力帮助他,也帮助您。”奥尔十分温和地笑着——他已经站在现在这个位置上了,无数历史都告诉他,政治斗争,你死、我活。

    不能心软,他肩膀上人命无数,他更没有用别人的命去心软敌人的资格。

    “先生,陛下的前引禁卫军到了!”

    奥尔:“???”

    奥尔看了一眼时间,六点一刻。

    奥尔现在想到的,是那些还没有到的重要宾客,在知道国王车队已经快到场了的时候,会是怎么样的一副表情,以及,他们是如何屁滚尿流地跑向自己的马车的?

    这位国王陛下,现在反而越活越随性了。

    消息传进贵族们的耳中时,他们也一脸的难以置信,虽然说前引车辆到达,代表着国王至少还有一刻钟才会到。但这一刻钟的路程上,是要净街的,这代表着这段时间内,再不会有别的人到来了。那些还没到的人,可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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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竟……他们竟然敢比国王还迟?

    贵族们互相递着或担忧,或看好戏的眼神,再次在马车入口处排好队,但这个站位出了一点问题。奥尔最初站在了小王子路易的后边,王子妃莫萨娜忽然走到了奥尔身边。奥尔刚想躲,就发现了一个问题,他要是躲了,他就要退到大贵族那边去了。

    这代表着,他从“王室成员”,变成了“贵族大臣”。这可是卡罗法兰家族的第一次正式登场,这个站位的代表意义是十分重要的。

    但不躲,他们就贴在一块儿了。

    就算谁都能看出来奥尔是被迫的,但他能被莫萨娜被迫,这本身也是有很多解读的。其中男女之间的避讳这个原因,反而会是贵族们最不会接受的。

    奥尔……站住了脚步,他干脆朝前迈了一步,比王子和公主们还超前了半个身位。莫萨娜微笑着,继续站在了奥尔的身侧。

    奥尔咬紧了后槽牙,但毫无办法。

    国王的马车已经到了,仆人拉开了车门,贪婪亲王首先跳了出来,他看了一眼奥尔,又看了一眼站在奥尔身边的莫萨娜,挑了挑眉便又把半个身子探进了马车里——他是用双手拉住国王的双手,将国王从马车上迎接下来的。

    国王穿着鲜红绣金的华丽长裙,胸前一条紫色的绶带,戴着高高的大红色假发,珍珠在发间、耳间与她的脖颈间璀璨生辉。国王的模样有些恐怖,衰老的她被如此包裹着,看起来就如坟墓里爬出来的干尸。

    但没人敢对这样的她露出丁点厌恶,甚至每个贵族的脸上都露出了惊艳,女人们的羡慕恰到好处,男人的倾慕呼之欲出。

    国王也看了一眼奥尔和莫萨娜:“莫萨娜,我知道你还病着,别在这儿坚持了,你难过,我们也没法快活。回家待着去吧。”接着她笑了,“快来,孩子们!”

    她招呼的是孙子和孙女们,还有奥尔这个假儿子。

    莫萨娜摇晃了一下,奥尔几乎确定,她这次不是做戏了。站稳后,莫萨娜快速行了个礼,转身就离开了。

    国王的右手一直紧紧握着亲王,这时候她把左手递给了奥尔:“会出这种事,也是你的伴侣没在场惹来的麻烦。”

    “陛下……”

    “叫母亲!”国王说,他们正好路过弯腰行礼的贵族,虽然某些事已经成了公认的事实,但这句话还是让几个贵族好奇地抬起了头来,“我没让你把他叫回来,但至少出席这种场合,你得带个伴儿。交际上的伴儿,只在跳舞的时候拉拉手而已,又没让你把他或她拉上床。”

    国王笑了起来,简直就如她真的只是一个和儿子说私房话的母亲。

    贵族们抬起的头飞快低了回去,这样的国王陛下太过陌生了,看来……她对这位私生子是真的十分宠爱。

    奥尔也有些窘,不对,还有重要的事情他忘记了。

    “母亲。”奥尔停下了脚步。

    “嗯?”

    “欢迎您,第二次光临博览会区。”奥尔向着国王一鞠躬,当起身时,他打了个响指。

    簌簌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了起来,一根又一根玫瑰花藤蔓从寒冬的泥土下钻了出来,爬上栏杆,又彼此缠绕着向更高处钻去,不过顷刻之间,能容纳数千人的广场上空,被巨大的花藤架彻底罩住,玫瑰花的花藤发着光,五颜六色的玫瑰乱了人的眼,白的、蓝的、黄的、红的、紫的、粉的,黑的,各色花瓣,就像是落雪一样在人们的头顶飘荡着。

    国王看着头顶:“啊,我亲爱的儿子,这是你献给我的玫瑰吗?”

    “不,这才是献给陛下的玫瑰。”贪婪亲王说,他戴着白色手套的手在半空中一招,手中多了一根以黄金为茎白银为叶,有着珍珠色花瓣的玫瑰。

    “哦!这可真美!”

    “请允许我……”

    “当然!”国王开怀地笑着,轻轻地低下了头,由亲王将那枝玫瑰插在了她的发间。

    受邀人员中,是包括了三大主流教会的枢机主教的,但他们都还没来,就算来了,他们会站出来提出反对吗?

    魔法,已经注定要回归这个世界。这不是奥尔的自作主张,而是国王的建议。最先展露魔法力量的国家,要面临许多未知的麻烦,但也将迎来后来者所没有的机遇。

    贵族们想着心事,一些和梅菲尔子爵那样,根本不相信魔法的,或者身份更低只是买了请柬进来的普通商人,此时却纯粹地欢乐着,自以为那不过是个戏法。

    但当国王进入金字塔,国王们也将大门彻底打开后,贵族们就都脚步匆匆地向金字塔内走去。仆人们也开始提醒依旧在场外的客人,请尽快入席。

    “唉?可是时间还没到。”一个商人缩着脖子,不确定地问,他的眼神左右看着,细看还能分辨出几分后悔,显然意识到这种大场面,不该是他这样身份的人能参与的。

    “国王到场,宴会开始,有人没来?和陛下有什么关系?”一个匆匆路过的小贵族给了商人一个白眼。

    果然入座,老管家过来对他耳语了一声,原来是诺布尔公爵和其他几位大贵族来了。

    “母亲,我去把诺布尔公爵接来。”

    “去吧。”

    奥尔匆匆离席——这次国王陛下的提前到来,既是对他和父亲宠爱的表示,但是否……也是一次对重臣的敲打?否则国王陛下的时间表,不可能没有透露出去,怎么可能以诺布尔公爵为首的几乎所有帝国重臣,全都全军覆没了?

    奥尔避开涌入的人群,从特殊通道下到一楼,刚绕到前头,就看见了一群匆匆忙忙的大贵族们,及其家人们。男士们还好,女士们一手提着裙子,一手按着帽子,实在是有些狼狈。

    “啊!奥尔!”老远就看见了奥尔的诺布尔公爵立刻张开双臂,跑了个一马当先,给了他一个拥抱。奥尔匆匆和众人问好,转身就带着他们上楼。

    众人上楼:“请稍等,我去告知母亲一声。”

    贵族们多多少少露出了几分感激,很明白这是奥尔给他们一点时间整理自己。

    而刚刚诺布尔公爵在和奥尔拥抱的时候,塞了张纸条给他。不过现在走廊上穿着禁卫军服装的可都是皇家骑士,还是别给诺布尔公爵找麻烦了。

    国王表示了召见,一群贵族们鱼贯而入,朝着国王行礼,一楼大厅空置了一多半的座位终于被填满了。

    仆人们开始鱼贯而入,各色美食摆满了长桌,宴会该有人说开场语,奥尔看向亲王,这该是他的,但是,国王站了起来:“蒙顿斯特·卡罗法兰,你愿意接受我的求婚,成为我的合法丈夫,在我死亡前,都绝对忠诚于我吗?”

    刚刚还有几分热闹的现场,瞬间安静得能够掉下针来。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甚至屏住了呼吸。

    贪婪亲王拽下了餐巾,他没有站起来,作为被求婚者,他将右手按在胸口,单膝跪在了地上,他跪得并非如一位卑微的仆从甚至奴隶,而是一位骑士:“我,蒙顿斯特·卡罗法兰,愿意接受海伦娜一世陛下的求婚,我愿成为您的丈夫,为您献上我全部的忠诚,直至死亡将我们分开。”

    这是一场浪漫的求婚,或订婚仪式?又或是一场臣子对君主的忠诚宣告?

    所有贵族的脸上,顿时都露出了极致的感动与惊喜,他们对着这对未婚夫妇热烈鼓掌,很多人甚至哭了出来。此时的情景,简直就是“公主和王子从此就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的童话世界现场版。

    这场宴会,毫无疑问是成功的,所有人都称赞着食物的美味。当用餐结束,舞会开始时,国王与亲王领舞时,人们头顶的花藤裂开,一枚枚灿烂的烟花在空中爆裂,左边有知名的歌手演唱着歌剧,右边有艺人喷着火焰。

    贵族们一边大声赞美着,他们今天晚上看到了世界上最美的爱情,一边唱歌跳舞,放纵着狂欢。

    奥尔面带快乐的笑容,国王的第二支舞就是和他一起的。他的第二支舞,则是和小公主贝切尔一起的,奥尔和其他人看起来也没什么两样。

    终于,开心得发型都有些乱了的国王手中拿着那枝珍珠玫瑰,被亲王抱上了马车。贵族们也陆续散了,送了大多数的客人回家,奥尔也终于能坐上他自己的马车了。

    这时候他才想起来了诺布尔公爵的那张纸条:飞艇争夺。

    原来是这个,看来国王的决定是各打五十大板?但是飞艇不是一早就决定调拨给我了吗?

    奥尔按着额头皱眉,他轻轻一撮,纸条飘向半空化成了飞灰,他摇了摇头,决定不在这件事上多嘴,听从国王的吩咐。

    “轰隆!”这个雨可是和他没关系的,奥尔在门口刚下车,一道闪电就划过了天际。他该进屋的,下雨有什么好看的呢?他该……

    “轰————”“奥——尔——”

    第476章

    一道将天空一分为二的金色闪电,昭示着狂暴的自然的威能,一个黑色的影子,在闪电的光芒中从天而降,就像是……撕开天空后从天上降临人间的神祇!

    对方从坐骑上纵身一跃,奥尔张开双臂,身体先于大脑迎接他的神,随着“嘭”的一声,他们俩来了一个寒冰彻骨的拥抱。

    我的意中人……没有身披五彩圣衣,脚踏七彩祥云而来。他身披寒冰,脚踏雷电和狮鹫而来。这个梗是真的太老了,但奥尔紧紧抱着怀里的人,脑海中浮现的就是这个。

    奥尔知道为什么他今天这么高兴了,因为他和达利安已经接近到了某个距离,无比契合的安宁与平静,比任何刺激都更能给奥尔带来快乐。

    奥尔直接抱着达利安飞到了二楼,他们卧室的阳台——达利安在发抖,他身上冻结的冰层,简直已经是一副铠甲了。

    “一直高速飞过来的?”

    “……嗯。不想影响菲洛琉斯飞行,所以不知不觉就冻上了。”

    菲洛琉斯在楼下抖了抖羽毛,他的羽毛上只有细小的冰晶颗粒——他的任务达成了,要去买奥丁想吃的炸鸡,目前南大陆那边没有这边的炸鸡好吃。

    相比起本就是飞行魔兽的菲洛琉斯,坐在他身上的达利安显然缺少必要的护具,而且为了让菲洛琉斯以最快的速度飞行,达利安一路上紧紧贴在菲洛琉斯的背脊上,没有做出过任何的移动。

    狼人十分耐寒,但长达三天一直在高海拔高寒的空中,他的体表先是结上一层薄薄的霜,接着从霜变成了冰,又从冰变成了厚厚的冰壳。

    奥尔抱着他,魔法阵从他们两人的脚下升起,将冰融化成了热腾腾的水汽,却没有伤害到两人。

    “奥尔……我、我只是怕你会生气……”温暖从皮肤外浸入骨肉,舒畅的感觉直达每一个毛孔,达利安从落进奥尔的怀里,双手就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他心虚,不敢看奥尔。但还是主动承认错误了。

    他是故意让自己冻成一个大冰坨的,看见他可怜兮兮的样子,奥尔就不会立刻赶他走了吧?

    “我、我只留下一天……一个晚上也可以……我真的把波塞科尼安顿好了……”好吧,他又心虚了,他其实没安顿好,他匆匆忙忙解决了加布里埃尔,就把一切都扔下,不管不顾地过来了,“即使出了变故,我只要在半个月之内赶回去,就能重新掌握局势的!你不要担心!”

    这句话是真的,就算他回去的时候,波塞科尼乱成了一锅粥,但只要活着的狼人数量能有一千五百以上,他就能把一切都夺回来。

    至于其他可能在动乱中死去的狼人、血族和人类?他会好好地向奥尔道歉的,奥尔应该会接受吧?

    “奥尔?”还是没有回应,达利安从心虚变成了不安,“奥……唔!”

    奥尔泪流满面地,吻住了达利安的唇。他还能说什么?又让他怎么说?他的喉咙已经激动得紧绷地缩在一起,假如是人类他此刻必然已经窒息。达利安闭上眼睛,感觉到冰凉的液体落在了他的脸颊上,竟然不曾停歇。

    他摸着奥尔的脸颊,在亲吻的间歇低低地安慰他:“别哭……我在你身边……”

    幸好,他来了。精神世界的相会,果然和现实的不一样。

    衣裳一件叠着一件落在了地上,双人合奏的乐曲声此刻响起……

    吟唱的歌声融化在了蒸腾的热气中,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向后退去,破碎湮灭,除了把触手可及的这个人融化进自己的骨血里之外,再也不能思考其他……

    是太阳的光让奥尔恢复理智的,阳光直接打在了他的眼睛上,让他闭了闭眼。偏偏睁眼的时候明明没事,闭了眼睛,反而让汗水流进了眼睛,辣涩的感觉让他睁不开眼,也让分崩离析的理智在瞬间重新勾结。

    达利安躺在那,眼神还有些恍惚,却充满了对他的忧虑。奥尔低下头,亲吻他的额头:“我带你去洗澡。闭眼,睡吧。”

    他把床单拽了下来,盖在了达利安的身上把他抱了起来。

    “我、回去的时候、能睡。”他的嗓音嘶哑,毕竟损失的水分有点儿多。

    浴缸本该是空着的,但当奥尔抱着人走进盥洗室时,水却已经是满溢的了,奥尔把达利安放了进去。狼人努力控制表情,在一瞬间还是没忍住露出了放松和惬意。沐浴之后,达利安已经在浴缸里睡着了。

    奥尔的手在水里搅动,水温再次升高。

    他把达利安暂时放在这儿,自己回到了卧室,刚刚还没意识到,现在回来屋里才发现自己房间里男性的气息冲鼻得吓人,窗户可是一直都开着的,洗澡也用了快四十分钟。奥尔穿上裤子,收拾起一地的狼藉,给房间彻底通风,还有……修床腿。

    虽然昨天一直都是围绕着地板战斗的,但是,床有时候挡了他们的路。虽然根本不会动的床是无辜的,但它还是被踢断了两条腿儿,现在委屈至极地歪在那。一个响指,床柱的下方开始长出枝条,过了一会儿,床又重新四腿具在了。

    奥尔把床铺好,把达利安抱回来放到了被窝里。

    “我得……”达利安醒过来了一瞬间,他得回去了,虽然已经做好了面对糟糕局势的准备,但不出事终归是最好的。

    “我送你回去。”奥尔用自己的额头抵住达利安的额头,并且已经十分利落地撩开被子钻上了床,他的手搂着达利安的腰,把他紧紧搂在自己怀里,“睡觉。”

    “我不是来……”来给你找麻烦的。

    奥尔已经用嘴唇堵住了他的唇,亲着吻着,达利安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

    再醒来,已经又是夜晚了,奥尔的脑袋枕在他胸口上,睡得正香——假如是人类,达利安这么睡觉必定噩梦连连,可他却睡得舒畅。

    多想让奥尔继续睡下去,多想一直拥抱着奥尔,可是,他真的得走了。

    还没等他动,奥尔已经动了。

    “不能让你送我回去。”达利安说,“我能回来,因为我那边的事情很简单,无论是什么,都能用武力解决,但是你这边……”

    南大陆的一切,都还是烂摊子,无论厂房又或是城市都还处于初期建设阶段,即使被毁了,也还能很快从头再来,但西大陆诺顿的一切都早已经是枝叶茂盛果实累累的果木,是奥尔未来事业的基础,毁了哪个都会引发严重的问题。

    达利安有很多话要说,可还是没能说出口。

    奥尔又用吻堵住了达利安的嘴:“如果你觉得我的舌头不够用,那我就用别的堵。”他这么说的时候,湿漉漉的嘴唇贴在达利安的耳边,灼热的呼吸烫得惊人。

    “……”

    “乖。”奥尔咬了一口达利安的耳垂。

    达利安来了,而不是他去了,有也只有一个原因——奥尔维茨卡这个人的无能和怯懦。

    奥尔起身下地,穿上了摆在一旁的衣服,达利安躺在那,他看见边上也有他的衣服,但奥尔的状态有些压抑,达利安拿不准他现在是该起来穿衣服,还是……起来邀请奥尔再来一回?

    毕竟,反正已经注定超出一周了,那到底是七天半,又或是八天,也没什么不一样了。

    打理好自己的奥尔又坐回了床边,他的手按在达利安的脸上,描摹他的脸颊,现在他的脸是干爽的,不像昨天夜里,又汗又油,但一样的……手摸上去就不想再拿开,就想永远和他这么黏着。

    奥尔亲吻了一下达利安的额角,在心里默默地诉说着自己的感谢,感谢他的爱。还有对不起,对不起,无法给予他同等的爱。

    他无法舍弃一切和达利安在一起,但达利安却能。

    马赛克从楼下提上来了两个大盒子,是给达利安的,其中大多数是奥尔做的饼干之类的,可以长期保存的食物:“起来吧,我送你离开。”

    “你不能……”

    “我能!我刚刚去王宫,和国王、我父亲说过了。我只离开三天,送你回去。”

    “啊?”他很确定,奥尔一直和他躺在床上。

    “分身去的。”奥尔摆了摆手,向达利安展示了分身。

    他去王宫的时候,还是白天,那两位知道他是来请假的,还是请假离开时,脸上的表情简直可以称得上精彩。

    “看来,两位十分意外,我竟然是来办私事的啊。”奥尔也笑了:看看吧,他快疯了也不只是外来的压力,同样有自己的因素,他有多久没干过私事放松放松自己了?呃,扎狼毛毡除外。

    “去吧,几天而已,祝你休假愉快,我的儿子。”国王当然是准了假,“过得快乐点。”

    “谢谢,母亲。”

    整个过程很顺利,很简单,所以……

    “我下次想见你了,也去找他们请假。”他担心局势出问题,那就去找能把局势看得更清楚的人做决断。国王和亲王点头,就说明没问题,即便遇见麻烦,也就是半路上被人截杀,最危险的情况,他打不了还跑不了吗?

    奥尔把脑袋埋进达利安的胸口,闷闷地说:“我不该把自己逼迫得太紧,我可以和别人分担。”

    达利安搂住了奥尔的腰,亲吻他的发顶:“奥尔,我爱你。我站在你身后,就如你站在我身后,我们永远在一起。我只想,你幸福。”

    一起生存,一起死亡,一起偷闲,一起忙碌,一起富裕,一起贫穷,一起登上世界之巅,又或者一起跌入永恒的谷底。

    现在也是,他们可以一起为一个壮烈的目标努力,也可以一起抛弃一切。

    奥尔的手抓了一下床单,理智让他没抓在达利安身上,否则今天晚上,他们也别想出发了。

    “我去找菲洛琉斯,你整理一下自己,我回来,我们就出发。”奥尔蹦起来,头都不回地从窗户跳下去了。

    然而,菲洛琉斯其实就在楼下趴着呢,他比达利安着急回波塞科尼。

    看奥尔终于从那房间里出来了,菲洛琉斯松了一口气:“父亲。”

    “我亲自送你们回去,一会儿我会拎着你的。”

    “呃……”虽然想拒绝,但是菲洛琉斯得承认,他的飞行速度确实还是差了奥尔一点点,“好的,父亲,拎的时候请尽量温柔一点。”

    “请放心,拎只是一种简单的说法,我不可能像是拎着一只鸡那样拎着你的。”

    菲洛琉斯:“……”

    “奥尔!”达利安叫了一声,也从楼上探出了身子。

    奥尔站在楼下朝他张开双臂:“阁楼上的骑士,你是如此的迷人,已经让我坠入了爱河,快点儿下来,落进我的怀里,让我把你带回我的王国!”

    突然发现自己有很多该向岳父学习的菲洛琉斯:(⊙o⊙)

    达利安瞬间就跳下来了,奥尔直接让他落进了自己的怀里(非血族和狼人请勿模仿),达利安双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异国的王子,还请行行好,放过我的国家吧。我和你走,任由你处置我,别伤害这儿的人。”

    那么大一块儿的狼人,被奥尔满眼珍视地公主抱着,两个人闭着眼睛头挨在一块儿,其实……还是很配的。

    奥尔飞了起来,事先没打一声招呼。达利安没事,他还闭着眼和奥尔吻着呢。就是后头的菲洛琉斯被吓了一跳,因为他突然就飞起来了,不是自己飞,他的翅膀没张开,他突然悬空了,身边还多了两个超大的篮子。

    本能让菲洛琉斯想张开翅膀,靠自己飞行,但他翅膀刚张开一点点就遇到了阻力,其实这个时候,菲洛琉斯已经意识到爪子底下是有实地的了,可现在他整个狮鹫都处于一种不平衡状态,爪子乱抓,翅膀在有限的空间里扑腾。

    “轰————!”击破音障的巨响,和陡然变得颠簸的空间,让刚稳下来的菲洛琉斯又是一阵四爪乱抓,他现在哪里还像是威武霸气的狮鹫?简直是一只被惊了的鸡!

    在一阵羽毛乱飞地扑腾着挣扎中,菲洛琉斯趴在了透明地面上。看着自己飘落的羽毛,看着前方的两个遮挡视线的大篮子,菲洛琉斯陷入了沉思。

    _(:з」∠)_故意的吧?死物的篮子那么安安稳稳的,我这么一个大活“人”却这么狼狈?岳父你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啊,我不是故意让岳母身上都是冰坨坨的,是岳母不让我给他去冰啊。

    张嘴就能申冤,但菲洛琉斯他不敢。弱小可怜又无助的狮鹫先生,非常识时务地趴在后方,把自己尽量缩得小小的,他的决策是成功的,一路上除了音爆与尖啸声,一直都很安静。

    在菲洛琉斯看不见的前方,奥尔一直抱着达利安。本来奥尔觉得公主抱会让达利安不舒服,想让他换个姿势,或者给他弄个舱室出来,但达利安死死搂住他的脖子,根本不松手,所以,奥尔只能换个抱的姿势。

    他也在两人的下方弄了个透明地面,但和菲洛琉斯的光板地面不同,这里的地面是柔软的有弹性的,就和床一样,达利安能躺下来,放松身体。所以,达利安就躺着,但依旧保持着两条胳膊挂在奥尔脖子上的状况,而奥尔,当然也会下意识地抱住他。

    这是一场,快乐的旅行。

    而奥尔的飞行,是顺着西大陆与南大陆的航线走的,这也是一条极其繁荣的航道,奥尔的高度,他的视线之内至少会出现三艘船,多的时候能看见十几艘。

    黑夜的时候,船员们什么都看不见,只以为要打雷了。而白天的时候,有些人能发现天空中出现了很奇怪的,长条状的云,就像是有人用笔,在天空中画出了一条直线。只有少部分异族,看见了天空中飞过的身影。

    “爸爸,天上?”“嘘!”

    “那是‘天使’吗?正在和人搏斗?”“后边的那头就是世界上唯一的狮鹫了?看起来已经被打倒了?”“教会要对波塞科尼发动进攻了?”“我就说我们不该这么着急地朝那儿跑。”

    “我觉得,你们都是瞎子。那种姿势是搏斗?后边的狮鹫双翼是收拢的,很温顺地趴在地上,不是无力,是彻底没有攻击性。而且那不是天使,对方的翅膀是白色的。”

    “贪婪血裔的……王子?”

    奥尔的模样,可是十分有名了。异族形势的剧烈变化,可都是这位刚刚觉醒不久的王子殿下扑腾出来的。按照道理来说,力量需要后天觉醒,并且觉醒较迟的异族,都是越早觉醒力量越强的,但这位显然是个特例。

    “他刚刚飞过去是要去波塞科尼吗?”“他怀里的那个是抱着的?”

    “所以前天从头顶上飞过的……”

    这艘船上的异族比较聪明,七嘴八舌地议论之后,竟然真的搞清楚了真相,顿时有种被隔空塞了一顿狗粮的饱腹感。

    人比人气死人,异族比异族则能把恶鬼都气活。当他们还为了自己的生存而忧虑,到处奔波寻找一个立足之地的时候,已经有异族整天闲的没事干,开始在晴空之下干一些不该被人看到的勾当了!

    “我们……还去波塞科尼吗?”有人不服气。

    “去!当然去!这证明对方足够强,并且对波塞科尼有足够的信心!”

    奥尔可不知道他给意图迁徙的异族们带去了怎样的震撼,他已经尽量躲在云层后头飞了,没有云的地方也尽量快速简洁地飞过,这还能被人看得一清二楚,那他也没办法了。事实证明,奥尔的速度确实比菲洛琉斯更快,他飞达切斯尼克,用了大概四五十个小时。

    他把他放在了郊外,而不是城内。

    “下次,换我来找你。不需要担心我找不到你,随着距离的靠近,我和奥丁之间的感应会越来越紧密,只要她在你身边,我就能找到你。”这也是他比菲洛琉斯更快的原因之一,当越来越靠近奥丁,他就能偏离航线,飞直线了。

    “好,我等你。”达利安说。

    “我们彼此等待……”奥尔给了达利安一个离别之吻。

    “哇哇哇?”爸爸,刚来就要走了吗?

    奥尔张开双臂,给了奥丁一个道别的抱抱:“谢谢,你一直把父亲照顾得很好。辛苦了,我的公主。”

    “哇!”奥丁挺胸抬头,这声叫充满了愉悦欢欣,但立刻又低下头,用喙蹭着奥尔的脑袋,“哇哇!”不辛苦,爸爸!这里很自由,很好玩。我过得很开心。Emmm就是食物不太好。

    奥丁开始朝着菲洛琉斯的方向探头探脑:说好的炸鸡呢?怎么没从他身上看见炸鸡盒子?也没有闻到炸鸡的香味。还有,那家伙一直趴在地上干什么?是爸爸带他们回来的,他又不会多费力。

    “我给你父亲带了炸鸡调料和烧烤调料来,应该够你吃上一阵子的。下次过来,再给你带更多。”

    “哇!”奥丁开心了,眯着眼睛又对着奥尔一阵蹭蹭。

    奥尔笑了笑,再次回头看向达利安:“对了,这个忘了给你。”他的指尖流出一道金色的光,那是天使甲胄,“不久前捡到了便宜,正好给你增加一些数量。好用吗?”

    “很……不知道,我还没用过。”

    奥尔亲了亲达利安的唇:“好,我知道了。我要走了,加西亚。”

    “嗯……”

    离别真让人烦躁,当分别的一瞬间,思念的沙漏就已经开始积累了。

    奥尔的脑海里有个声音,诱惑着他在天空中盘旋两圈,只是多看两眼,不过多出了几分钟的时间,没什么的。但他知道,在这儿妥协了,过一会儿他就会从盘旋变成飞下去了看上两眼了。他强迫自己把已经飞歪了的路线正了回来,又强迫自己把速度重新提回去,把那片陌生的,却是他伴侣所居住的大陆,留在身后。

    又是大概五十多个小时后,奥尔回到了索德曼——回去缺少奥丁的指引,奥尔中途迷路了,他跟错了航道。

    第477章

    万幸,灵魂岛屿里的大佬们开口了。尤其蓝蜻蜓,她已经能辨认星辰了。这可真是一件神奇的事情,毕竟星海在奥尔眼中,就像是一把被人随手洒在烧饼上的芝麻,想要找出规律并辨认,对他来说是个神迹。

    总之,感谢蓝蜻蜓,她在问清楚了奥尔不是有了什么想法,要去别的地方后,及时纠正了奥尔的路线。

    奥尔:唉……我不是路痴,真的QAQ。

    奥尔离开了四天多,离开时是夜晚,回来时是凌晨。以防万一,他停留在了高空,用马赛克探查着鱼尾区。

    因为距离的关系,原本覆盖在鱼尾区的马赛克已经消失一空。奥尔在天空中叹一口气闭上了眼睛:“我……真的只是TMD的想和伴侣安安稳稳睡、一、觉、而、已。”

    他咕哝着,身影瞬间从天空中消失了。

    而一个一直窥探着他的身影,立刻从角落里蹦了出来,朝着天空中大喊:“别误会!别误会!我们没有恶意!没有——”

    蜘蛛的诺塔裴伊被撞飞了,砸进了鱼尾区警局。

    从穿越过来一直保持至今,几乎见证了奥尔全部经历的警局大门,被撞成了碎木头渣子。但诺塔裴伊依然一路朝里飞,直到他撞在了年头同样久远的警局引导台上,把引导台撞碎了三分之一,才在一堆木头碎屑里停了下来。

    当他抬起头时,奥尔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面无表情。

    “一分钟。”他想把对方活活打死,这可是个麻烦的老怪物,奥尔可忘不了不久前他差点直接被对方的手段干掉。

    而此刻,他的鱼尾区主场,正被陌生的力量所笼罩,不用问都知道,光明教动用了圣徒的遗体,马赛克看到了,市民们都没事,他们只是陷入了沉睡,连血族与狼人都没有例外。整个鱼尾区都陷入了寂静当中,显然这个圣徒遗体至少有一个能力是大范围的催眠。

    奥尔不确定他们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不在的,可他们既然有能力布置一个催眠效果的圣徒,那也有能力布置一个杀戮的,比如上次的那位白银化圣徒。

    所以这勉强可以当成他们的诚意。

    并且,正辉教与守律教的教皇即将到达,这时候把光明教在此地的尖端战斗力宰了,他也不知道结局是让那两家欣喜若狂来个二打一,还是让他们大惊之下原路返回。所以,他愿意冒着风险给对方一定的时间解释。

    “我计算过,只要无法在短时间内杀掉您,给您足够时间,您就能恢复力量。而且,现在的我们才是最好的可以合作的对象。”

    “三十秒。”

    “普士顿和海族结盟了,是他们让海怪重新产生了上岸之心,上次让您前往遗迹,其实是个陷阱。我们知道七女神之城是哪儿,因为它是诺顿帝国的,甚至是整个西大陆的西部海边屏障。现在它没了,海怪与海族都可以顺利地登陆了。”

    “……你们对异族还真是利用的彻底啊。”奥尔退后了一步。

    奥尔发现自己还是改变了很多的,这句话如果是过去的他听来,八成会心跳加速,懊悔不已。可现在他就很淡定了。

    “人类向来都是如此无耻的,殿下。”诺塔裴伊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甚至收起了天使甲胄,重新化为老态龙钟的虚弱模样,“我们用箭射死猎物,吃掉它们的肉和内脏,用它们的皮革做成衣服,筋做成武器,就连骨头也要做成工艺品、磨成箭头,或者埋进泥土里做成肥料。

    殿下,我们是弱小者,我们必须利用可以利用的一切,才能生存下去。”

    “嗯,当然,你们有苦衷。”奥尔随意地点点头,“七女神之城可是你们让我去的,所以,是诸位与海族、普士顿的盟约出现问题了吗?”

    “应该说,只有我们光明教不太满意普士顿的做法。我直接地说吧,他们要建立海神殿,开始供奉海神——那些怪物。我不是来和您战斗的,而是来向您表达缔结契约的诚意的。我们送来了三具卡罗法兰氏族的血族遗骸,其中一具遗体的封印出了一点点错误。

    他一到这儿就被激活了,请您相信,我们真的不是来进攻的。否则皇家骑士早就出现了,但您看,他们到现在也依然隐藏于暗处。”

    “你们要什么?”

    “我们只是想缓和一下,最近和您之间的矛盾。希望未来在战场上,您不要离我们太近。”

    这话说得倒是很诚恳,假如诺塔裴伊现在要求的是双方结盟,共同战斗,那奥尔一定立刻快快乐乐地答应下来,当然实际上是一点都不相信的。

    “只是这样?”

    “我们没想和您成为盟友,更知道我们做不成朋友,只希望您能明白,我们和您之间,并非最大的敌人。即使在多年前发生了分裂,但现在光明教依然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宗教。也正因为如此,在面对黑暗的时候,我们也是首当其冲的。

    光明教已经多次与海怪进行了对抗,我们损失惨重,但坚持住了最后的底线。不过,在腹背受敌的情况下,我们坚持不了多久。”

    诺塔裴伊老朽的身体颤抖着,浑浊的眼睛里流出了泪水:“我们是做了很多错误的事情,但在面对光明与黑暗的斗争时,光明教从来是坚定的守卫者。我们知道,您是一位高洁的战士,只是种族的身份差异,让我们过去只能成为对立方。只希望,在我们倒下去之后,您能看清真相。”

    诺塔裴伊带着他的人走了,奥尔都不由得在心里给他的演技点了个赞。

    这家伙可真的是个老戏骨,演得可是真好看。在这个没有手机和针孔摄像头的世界,不能把他的表现录下来,真是个遗憾。

    确定他们滚蛋了,奥尔快步上楼,教会把三具血族遗体放在二楼的警官休息室了。

    打开门,能看见三具水晶棺材,分别是两男一女,看着他们的脸,奥尔不由得笑了——卡罗法兰氏族的遗传是真的强大,即使奥尔和棺材里的祖先至少相隔数千年,但依然能从他们的脸上看出相似之处。

    他们都是一样的……娃娃脸。

    火鸟:“你们卡罗法兰氏族就是这样,氏族聚会的时候,总让我以为得了脸盲症。”

    火鸟正在吐槽,忽然被红龙的爪子偷偷抓了一下尾羽,他有些莫名其妙,但过了一会儿也反应了过来——奥尔竟然在笑啊。分外真实的开心笑容。

    不是说奥尔不能笑,他们当然希望奥尔能多笑一笑,但总觉得他不该笑。

    刚刚和达利安相聚,刚刚把人送回去,刚刚回家……咔嚓,家被偷了。

    即使很快证明就是个误会,但光明的所谓“出了一点点错误”,不如说是对奥尔的示威。因为这次只是全区催眠的错误,下次就不知道是不是全区死亡的“正确”了。

    这也正是奥尔一直都惧怕的,教会杀不了他,还杀不了普通血族和狼人,甚至于杀不了那些人类吗?

    但这应该也是光明教的最后手段了,他们确实也确定了杀不了奥尔,就只能用这种手段,让奥尔至少在宗教战争中置身事外。

    以红龙和火鸟对奥尔的了解,发生这种事,对奥尔来说本该是一次沉重的打击,他该很意外,很痛苦,责怪自己为什么要送达利安离开。可是现在,他竟然真的因为相似的面容笑了。还笑的很开心。

    两人同时看了看灵魂岛屿周围,地面是没错的,随着达利安的到来,原本那些勒在地面上,仿佛随时要将大地割裂的红色藤蔓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矗立在灵魂岛屿正中心的白杨树,变得越发枝繁叶茂了,那条可怕的“羽蛇”,奥尔称呼它为应龙的家伙,也随之变得更粗壮了一些。

    等等,应龙身上天青色的鳞片,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更深了些,因为总是看着,反而没发觉。

    他的龙爪也变得更尖锐有力,甚至深深地扎进了白杨树的树皮里。但是因为被应龙的身躯遮掩,他们也是现在才发现的。

    红龙咽了一口唾沫:“奥尔,你没事吧?”

    “……”奥尔刚刚修补好了其中一口水晶棺材上缺损的魔法阵,“我没事儿。放心吧。”

    “先、先生!”亚伦踉踉跄跄地从门外跑了进来。

    奥尔也对他一笑:“去王宫,通知我父亲一声,让他把棺材拉走。”

    “您要去……”

    “大教堂。”

    声音还在耳边,奥尔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房间内。

    奥尔飞到大教堂前边,盘旋了两圈,才落在了地面上。然而,实际上他的本体还飞在一朵云的后边,落下来的只是分身。他走到大教堂的门口时,厚重的大门随着一阵让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朝上升了起来,一位有几分面熟的主教站在那儿。

    ——是比斯特摩尔的那位主教。

    “真高兴再次见到您,卡罗法兰先生,冕下在等您,请跟我来。”

    奥尔点了点头,走了进去。在他跨越大门的瞬间,身影模糊了一瞬,在天空中的奥尔不得不快速下落了一百多米,才重新与分身获得了联系。

    在门口站岗的圣堂骑士,与几位教士都看见了“奥尔”身影模糊的瞬间,但没人多嘴。也有人朝天空中看去,但只看了一眼那个重新钻进云层的小点,就低下了头。

    奥尔跟着这位主教坐上了轻便马车,过了五分钟,马车才在一座小楼前停下,在这里进行守卫的圣堂骑士,与等待召唤的教士和大教堂里其他人不同,他们的衣裳上,多了一条红色的镶边,有些人的胸前还多了一条红色的绶带。

    “我只能送您到这儿,冕下就在这里等您,请吧,殿下。”下车的主教对奥尔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这里另外有一位教士等着。

    “十分感谢。”道了一声谢,奥尔跟着教士走进了小楼。

    这里的布置以银蓝色为主,看上去就像是一户中产家庭的客厅,舒适,却和富丽堂皇沾不上边。客厅壁炉边坐着,正用火钳戳着木柴的老人,正是光明教的枢机主教法鲁曼,那位之前和奥尔的谈话非常不愉快的老人。

    “您比我想象的要来得快,殿下。”

    “我们直接进入正题吧,法鲁曼冕下。贵方要与我贪婪血裔签订契约吗?”奥尔随便找了一张椅子坐下。

    “是的,可以这么说,殿下。”

    即使不结盟,但诺塔裴伊的意思,也是双方达成一定程度上的合作。但这种两个大势力之间,关系到重要时刻站位,与信任与否的重要决策,诺塔裴伊可是没有决策权的,他只是一个使者,他的行为就是代表光明教向奥尔递交了一个意向,三具棺木是他们诚意的表示。

    奥尔接受这个意向了,于是他来了。

    “现在的麻烦在于,我们之间最后的信任也彻底崩裂了。”他按照约定去了七女神之城,出来就一头扎进了远古的包围圈,差点凉了,显然教会当时还是有办法绕过古老契约。

    “任何形式的契约,都比不上真实的利益。”法鲁曼笑了笑,“我来给你讲一讲西大陆目前的局势吧。当然,我不说今天或明天,国王陛下也会请您前往王宫,为您详细讲解的。所以,您不需要今天就作出决定,在国王陛下的婚礼之前,我随时在这儿恭候您的到来。”

    “……好,感谢您的教学。”

    “我们……先从普士顿说起吧。”

    普士顿虽然已经拥有了几片殖民地,但他的本土,依然还是个没有港口城市的内陆国。

    南大陆的发现也是最近几百年的事情,但西大陆诸国对于出海一直有着反复刻在血脉里的渴望。一开始他们也不是为了寻找新大陆,而是为了捕鱼。

    因为吃鱼的并且可以从海水中获得盐分的平民,比其他地方的平民,更强壮。

    奥尔可以理解,当年还是分封制的时候,森林禁止狩猎,河流禁止捕鱼,一切都是贵族的财产。平民极难获得肉食,一辈子只能吃芜菁和野菜,这可不是蓝星现代的健康饮食,他们缺少主食,缺少油和盐,更是严重缺少蛋白质的摄入,平民从幼年开始就面临着严重的营养不良,每个人都长得干枯瘦小,很容易受伤生病。

    大海于是就成为很多平民获得蛋白质和盐分的唯一稳定途径。所以,明明贵族是北方人比南方更高大,但平民的话,拥有沿海区域的国家,民兵更健壮,也更勇猛。

    即使上层懒得管下层的事情,平民自己的求生本能也会驱使着他们向海边前进,获得资源。这导致外来人和本地人必然发生冲突,当下层的积怨变得深厚了,战争也必然随之到来。

    而在西大陆的历史上,普士顿一直就是个十分好战的国家,他们的祖先是山地民族出身,当他们还处于较野蛮的时代,一切都是公产时,全族都高大健壮,十分勇猛。靠着这种种族特性,他们在西大陆建立起国家,站稳了脚步,但随之而来的,就是他们被外部的制度影响,部落制度彻底崩溃。

    虽然国王和贵族的出现,教堂大行其道,从风俗上,他们渐渐被同化了。

    同化的结果可并不好,作为西大陆历史最为短暂的国家,普士顿北侧是号称“不可翻越之世界边缘”的约赛尔图里克山脉,其余三面都被其他国家包围,长时间被困于内陆,使得普士顿的国力越发衰弱,当他终于发现了海洋的秘密,却已经无力外侵了。

    普士顿甚至曾经一度在世界上消失过,复国后,普士顿历年进口的重要物资中,排在第一的,就是海鱼。在一个世纪前,普士顿还被戏称为“被咸鱼掐着脖子的国家”。

    “然后……安罗娜女王出现了……”法鲁曼的眼神很复杂,惆怅、怀念、畏惧和愧疚,他是故意没有隐藏自己的心情,看来他也曾经是经历过当年历史的一员,甚至,还是近距离经历的,“重新向您做一下自我介绍,法鲁曼·豪斯特安迪尔特,我曾经是陛下的堂弟。

    那位陛下,先是改变了整个普士顿,然后,改变了整个世界。她热情、聪慧,意志坚定,当然,还十分美丽。比起教会的杀戮机器,她更符合‘天使’这个称呼。

    但是,改变得太大了……”

    他看着奥尔:“她和您在某些地方很类似,但不同的是,她是一个纯粹的人类,缺乏力量。而您是一个血族王子,能够自保。”

    奥尔面无表情,刚穿过来的时候有人这么对他说话,他会吓得立刻给自己“狡辩”,但现在他很淡定了。

    这些经历过安罗娜女王时代的老怪物们,即使奥尔和那位穿越同行来自不同文化氛围的国度,但是现代人先天上有很多的共同点。老怪物们在面对安罗娜女王的时候,可能还没反应过来,但看见奥尔,发现“又来一个”,联想到什么就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尤其……这里天降过天使。这东西被归类为神迹,就足以证明,他们头顶上真的有别的东西。

    那对方除了天使之外,再扔点儿别的下来,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法鲁曼这番话最可怕的地方其实在于,当年的人已经意识到安罗娜女王是“天使”了,可他们还是对她做了什么。因为当权者们在当时已经看出来了,继续让安罗娜女王推动世界的发展,将会影响到他们的地位。

    那些当年残害了安罗娜女王的人,并没有遭受多大的伤害。唯一看起来像是神罚的东西,不过是光明教分裂,但分裂之后,反而让更多的人拥有了更多的权力与地位。

    “我觉得,您是不是偏题了?”

    “不,这可不是偏题。我们没有在当时杀害她,‘只是’把她软禁了起来,毕竟她脑海里的那些奇妙的知识,假如被我们掌握在手中,就能在恰当的时候拿出来使用。更重要的是……谁也不想承担杀害她的罪。即使在她长久不再说话之后,他们还用了各种方法,尽量延长她的寿命。

    她死于1047年7月17日。”

    奥尔:“!”

    刚才奥尔还只是觉得法鲁曼说的话可怖,现在他的后背已经寒毛直竖了。假如没记错的话,他穿过来的时间,差不多就是1047年的七月中旬——他刚过来时是因为脑袋被开瓢躺在医院里的,躺了十五六天后,出院时,是八月初。

    上一任穿越者刚去世,他就紧跟着来了。

    “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想的,但是,光明教对于当初的行为是后悔的,因为,自从我们做出那样的事情后,光明教就开始了无法挽回的衰落,就好像……神不再眷顾着我们了。

    是不是很奇怪,既然这样,我们为什么还要找你的麻烦?因为,你是个血族。如果你死了,或许,第三个人会重新变成一个人类。但是,神对你的眷顾,显然高于对其他任何人。

    其实有些蠢货曾经提议,不惜一切代价围剿你,但……那样做的后果是我们无法承受的。”

    因为所谓的不惜一切代价,就是不只要攻击奥尔,还要攻击他所在意的一切,鱼尾区、警察局、电影公司、建筑公司,等等他的所有产业,当然更少不了他所在意的人,他的伴侣,他的父亲,他的下属,孤儿院的孩子们,所有那些他在意的人。

    成功当然很好,但是失败了,他们将会得到一个几乎失去了所有牵绊,只剩下对教会无边憎恨的“天使”。而教会见多了这样因他们而失去一切的存在,有异族也有人类,这样的人会干出什么来,两千多年来,光明教会可是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只不过,比起过去的那些人,这位“天使”他能做到的事情,毫无疑问要可怕得多。

    第478章

    “你已经证明了你神眷的身份,至少光明教,再也不会做出任何伤害你的事情。当然,我现在说这些,当然无法得到您的信任。所以,我们重新来说说现在西大陆的形式吧。”

    奥尔灵魂岛屿的应龙,睁眼了……

    清凉的感觉浸透了额头,分身奥尔皮笑肉不笑地点了点头:“我也正要提醒您,冕下。”

    天空中,躲在云层里的奥尔则龇了龇牙,这老家伙的房间里有特殊的东西,可以增强他言辞的可信度,让人对他产生信任感。即使过来的是假人分身,奥尔的本体也受到了一些影响,甚至这个影响还在不知不觉间向他的灵魂岛屿扩散。

    ——这种影响并非扭曲人的认知,让他顷刻间就把恶的变成好的,歪的当成直的。它只是加深了某一方面,又稍稍模糊了另外的方面。对方的故事里,奥尔对安罗娜女王充满了同情,对伤害她的所有人都充满了厌恶,但法鲁曼是讲述者和忏悔者,奥尔就莫名地对他的恶感降低了。甚至逐渐产生了一种同仇敌忾的感觉。

    而且……法鲁曼一直在重复“神眷者”这个词,安罗娜女王是,奥尔也是,奥尔是安罗娜女王的继任者。他继承了安罗娜女王的命运,而女王的命运是被囚禁,被利用,在遗忘中死去。

    应龙没有睁眼,奥尔甚至都意识不到,他已经把自己带入了安罗娜女王的遭遇。他恐惧着面临同样的命运,因此甚至对国王与亲王都产生了畏惧与不信任感。

    安罗娜女王会遭遇那样的命运,身边人的背叛是主因。

    在不见血的战斗中,奥尔溃不成军。

    这就是光明教的底蕴。

    假如不是奥尔的外挂惊人,他现在很可能已经对法鲁曼充满信任,自以为自己是神眷之人了。本体的奥尔打了个激灵,那可真是太可怕了,他早就过了中二的年纪了。

    中二……奥尔想到了奥古斯丁,还有加布里埃尔,甚至包括衰朽又狡猾的诺塔裴伊在内,他们的性格都有些很古怪的地方,是不是和洗脑也有关系?

    又或者,天使甲胄,也有精神抗性?无论天使甲胄是否拥有精神抗性,他明天都要找亲王问问,血族和狼人的防御手段,给达利安补上这一块的短板。

    奥尔在想着心事,却也没有落下法鲁曼的“课程”。

    他要说的是西大陆,但还是从普士顿开始说起。

    因为安罗娜女王一直都被囚禁在普士顿王宫的密室中。

    奥尔忍不住插了一句嘴:“皇家骑士不管……是我想多了。抱歉,我打断了您的话,请继续。”

    普士顿是从山地蛮族发展起来的后进国家,没有经历人类与异族之间的战争,中间还曾经因灭国断层过,“皇家骑士”他们可能是有的,但天使等级的皇家骑士,就别想了。而且因为缺少传承,皇家骑士的忠诚度应该也是个问题。

    而教会有强悍的精神攻击的方法,刚才奥尔已经领教过了。但安罗娜女王没有成为乖巧的傀儡……她也有些自保的方法吗?只是只能保住精神,却没办法挣脱困境。

    法鲁曼短暂的停顿后,再次开头。

    总之,女王被囚禁,但普士顿可没有将女王的发明创造扔进垃圾桶。那一切带来了改变,可也给贵族带来了更多的利益。变革的发生,从那位陛下制造出第一台蒸汽机时,就开始了,科学,是人类的魔法。不需要天使金属,烧一块煤精或一团气精就能开动起来的机械,看起来粗大笨重,但精细的机械造物大多数已经变成了奢侈品,机械才是创造价值的存在。

    精英阶层们恐惧变革,因此囚禁了埋下种子并养出树苗的女王,但……本性贪婪的他们却又无法控制地推动着变革。

    铁轨从一座又一座的城市延伸出来,人与人、货物与需求之间的距离被陡然拉短,贸易变得快捷繁荣。单打独斗的作坊,被安装着流水线的大型工厂取代。士兵们手中的武器短时间内经历多次变化,随意征召的举着草叉的民兵彻底消失在了历史上。

    法律从国王的“出口成宪”,变成了正正经经的《宪法》《刑法》《经济法》等。城市和国家管理开始出现了真正的事务官员,警察局建立……

    人类步入了文明。

    普士顿作为所有变革的起始点,吃到了先行者的红利,那些所谓的女王遗留的稿纸,有很大一部分,实际上都是“新”的。

    “她竟然还愿意?”奥尔下意识地问。奥尔把自己带入进去,面临那种处境,他唯一会做的一件事就是拖几个垫背的一块儿死。

    法鲁曼看着奥尔:“所以,光明教分裂了啊。”

    “……”看来,安罗娜女王不断书写的,不只是图纸。从这个角度看,光明教还真的是失去了“神眷”,安罗娜女王的才能,在这个世界中,不正是“神”吗?奥尔暗骂了一句活该,有点可惜这位姐姐没生在诺顿,否则她和现在的海伦娜一世手拉手……

    那么这个世界上,将会出现一副非常绚烂与壮丽的画面了。

    ——作为近代史的重要一环,安罗娜女王是史书上不可缺少的存在,原主读过她,奥尔自己补充知识的时候,也读过她的许多过往。这位女王的权力欲并不大,她登基为王,是巧合造就的必然,比起掌控权力,她更喜欢的是做研究与经商。她和现在诺顿的海伦娜一世陛下,简直就是完美的互补。

    “我看见您眼中的幸灾乐祸了。”法鲁曼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下去,他长舒了一口气,“确实,我也这么认为。但是,这些对女王来说还不够。她还要看到更多的人流血,尤其是普士顿人的,现在这件事也正在发生。”

    “那可真遗憾。”奥尔嘴角抽搐,被害者都要被他描写成加害者了,即将爆发的世界大战和安罗娜女王有个屁的关系,那是现在诸国君主野心膨胀之下的必然结果,“您能为我讲讲,现在普士顿国内的情况吗?”

    “当然。”

    要讲现在,就得先讲过去。

    安罗娜女王是生育过的,她有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可在女王突发急病去世后,她的小女儿很快就病死了。大王子登基为王后,只在王座上坐了三天,就在一场狩猎中从马上摔下来跌断脖子而亡。小王子则在大王子去世两天后,就走失了。

    是的,一国的王子,住在守卫森严的宫殿里,身边围满了仆从,却走失了。

    在那之后,已经几十年了,依然没有小王子的消息。有传言说,这位可怜的小王子就被埋葬在王宫花园的一角里。至于安罗娜女王的丈夫……她没有丈夫,这位安罗娜女王的众多名言中,有一句是“孩子从我——安罗娜陛下——的肚子里爬出来,便足以证明他们流淌着谁的鲜血,那还有必要知道我的男人是谁吗?”

    目前普士顿王国在位的君主,是安罗娜女王姑姑的女儿的丈夫,简言之是安罗娜女王的堂妹夫,国王和女王是彻底没有血缘关系的,他原本是利比尼斯王国的亲王。

    利比尼斯是一个在西大陆存在感很低的国家,低到前阵子普士顿与匈塞剑拔弩张的时候,诸国纷纷宣布与一方结盟或保持中立,却根本没有利比尼斯态度的消息。

    这是一个很小的国家,他一侧与光明教的教皇国叶赛卡接壤,另外一侧就是普士顿,利比尼斯的宗教氛围极其浓郁,这个国家又被戏称为“王室拼盘”,或“世俗教皇国”。因为这个国家就是一个被强制切割出来的国家,国土四四方方,近乎是一个菱形,国家的第一代国王是当时教皇的弟弟(又有一说,是教皇的儿子,假说为弟弟)。

    利比尼斯有着大量的贵族,亲王、公爵和伯爵毫不稀奇。并且每隔几年,又会册封一群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贵族。

    教皇国做不了的事情,都由利比尼斯来做,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联姻。利比尼斯曾经一年嫁出去了六位公主,娶进来了四位公主。虽然西大陆诸国,因为历史的关系,早就因为联姻把彼此都弄成了亲戚,但利比尼斯是最夸张的,各国伯爵及以上的贵族假如绝嗣了,去利比尼斯找找,一定能找出血统符合的继承人。

    但是,当时普士顿王室可还没有彻底绝嗣,或者至少也可以让女王的堂妹直接登基,但登基的却是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堂妹夫,这情况可是颇有深意。

    国王登基后三年,他的王后,女王的堂妹因病去世。国王在王后去世的第三天,就迎娶了普士顿一位公爵的女儿。

    “在这几十年间具体发生了什么,都要一一说明,实在是太复杂了。”法鲁曼说,“简单地说,这位维尔茨三世摆脱了教会的控制,在海伦娜一世宣布正辉教为国教的第三个月,他也宣布了正辉教为国教。并对国内的光明教信徒,进行了大屠杀……我也是那个时候,被迫离开了普士顿的。”

    “……听到这我很高兴。”奥尔对着法鲁曼露出了可以称之为阳光的笑容。

    法鲁曼看了看奥尔:“很高兴取悦了您,您果然是神眷之人。”

    安罗娜女王果然也无法被他们影响到精神,穿越者即使是人类,也是有金手指的。

    “您已经知道,狼人和血族被塞进工厂做工了吧?这件事就是从普士顿开始的,用言语,我很难为您形容现在的普士顿是什么模样的,但电影是个好东西,所以,我们来看看吧。”

    法鲁曼拍了拍手,一扇暗门打开,几位身着教士服的男人走了出来,摆弄起了一台放映机,过了一会儿,画面投映在了墙壁上。

    巨大的铁马从鼻孔,以及代替了鬃毛的排气管里,向外喷涌着白色的蒸汽,拖拽着巨大的收割机器,衣着肮脏的干瘦人类紧紧攥着金属的缰绳,操控着铁马疾驰而过。街道上也再不见真正的血肉马匹,拖拽着马车的是各种喷着蒸汽的钢铁动物,最多的是马,但也有独角兽、狮子老虎、狮鹫,甚至巨龙。

    大多数车辆的车夫还是人类,可也有的车辆,御者位置上,坐着的是一个铁皮人。

    街道的两边看不见一个行人,偶尔走过一位女士,却戴着铁帽子,镜头转向她的正面,那是一张铁皮脸。

    公园里散步的人群初看还算正常,随着镜头推近,所有人的身体上都能看出金属改造的痕迹,金属的手臂,金属的耳朵,还有的人脸上也是一副铁皮脸。人们抱在怀里或牵在手上的宠物,也全部都有着机械改造的痕迹。

    奥尔前边把铁皮脸女士认成了机械造物,显然他错了。

    奥尔还以为诺顿是蒸汽朋克,现在他知道自己想多了,普士顿才是蒸汽朋克,通过电影的黑白图像,那种黑暗阴郁的感觉,瞬间扑面而来。

    “这是上等人的生活情况,接下来是下等人的。”

    镜头一转,画面中出现了密集的房子,它们看起来就像是整齐摆放的蜂房。一个高大的,身上有金属改造痕迹的男人出现了,他吹着哨子,虽然电影无声,但那必然是尖利的音色,顿时,“蜂房”的门全部打开了。

    那一刻的场景……让奥尔想起了在蓝星看电影时,那些被惊动的丧尸。一群肮脏的,分不出男女的人,摇摇摆摆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只有极少数衣着整齐的人,他们穿着制服,身上有着改造的痕迹,高举着皮鞭,张大嘴巴,将这些活着的丧尸驱赶上了一条用栅栏围起来的道路。

    另外一群同样像是活丧尸的人,正摇摇摆摆地,从道路的另外一个方向走过来——原来栅栏是分隔他们的。

    过程中有人倒在了地上,一群守卫围了上去,用鞭子抽,用脚踢踹,那个人的胳膊一开始还会抖动两下,可后来他就毫无反应了。

    奥尔没能看见这个人的最终结局,因为镜头变了。变成了道路的尽头,出现了一座高大的厂房,它的大门敞开着,里边黑洞洞一片,倒像是一只张大了嘴的巨兽,静待猎物走进自己的喉咙。

    当最后一个人走了进去,门,被关上了。

    电影中明明没有声音,可奥尔依稀却听见了门里传出来的哀嚎,还有大门被关闭时的震耳巨响。

    ——鱼尾区也有从普士顿来的异族,但他们在普士顿时遭遇的情况比人类的还要可怕。在自身都难保的情况,他们更没有可能去了解底层人类的生活情况。

    放映的几个教士快速地收拾好东西,离开了房间。

    “在那儿的都是男人,平民女人的待遇好一些,因为她们要生孩子。健壮的,长相可爱的,聪明的孩子,会进入学校,成为‘居民候补’,根据他们之后的成长,这些孩子有的会成为仆从,有的会掌握一门技术,还有的会进入军队,最出色的会成为‘贵族’。”

    “……”这不是蒸汽朋克,这是提前进入赛博朋克,甚至已经是大踏步进入机械飞升时代了。

    “当然,在拍摄这些影片时,只有中心城市是这样的。维尔茨三世也清楚,假如敞开了这么干,其他国家是不会允许的。而西大陆其他国家的上层,明明很清楚普士顿干了什么,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维尔茨三世的作为,不提出任何意见。

    甚至……很多贵族会在私下里前往普士顿,为自己进行改造。毕竟,谁不想拥有更强的力量,更惊人的美貌,更漫长的寿命呢?

    而从开战的那一天开始,普士顿的国内就开始进行彻底的改革了。普士顿正在让自己从一个人类血肉组成的国家,变成一台巨大的机器。这台机器的最大作用,就是为帝国的国王提供营养,除了国王之外,其他所有人都只是一个零件而已。”

    说到这儿,法鲁曼摇了摇头:“您也知道,我们的圣堂骑士,现在都是异族。

    普士顿帝国的很多技术,都是我们已经放弃的。他们所谓的机械改造,不过是可笑的样子货而已。那些改造,都是在人类处于无知觉的情况下进行的。我们让异族清醒地接受改造,可不是为了满足扭曲的欲望,而是只有那样才能进行真正的深层改造,让血肉与天使合金融合。否则,得到的只是一个没有知觉的死物而已。

    人类早已经失去了对神的信念与忠诚,就算我们知道了神祇确实存在,但……但在那一刻,我们的心中产生的不是敬畏,而是贪婪。想通过欺骗,从神那儿盗取力量的贪婪。即使明白,神早已经知道了一切,并已经对我们充满了愤怒。但,只要祂的手指头没有按在我们的脑袋上,我们就依旧只想着我行我素。

    我们……早已经失去了承受住那种痛苦的意志,把那些年轻的圣堂骑士送进圣堂,就等同于让他们去送死。

    请别误会,我并非让您理解,我说这些,只是想让您明白,普士顿的改造,制造出的是无血无泪无感知的怪物。假如真的让普士顿在战争中获得胜利,这个世界会陷入可怕的地狱。”

    “……”

    普士顿对教会来说,最大的问题根本不是什么无血无泪的问题,毕竟教会自己也没多少热血和眼泪,还是信仰问题。

    那些铁皮人的信仰就是机械和改造,神对他们已经没用了。普士顿模式的蔓延,比异族出现,更挖教会的根。

    但是,法鲁曼也确实击中了奥尔的软肋,因为普士顿确实是地狱。整个普士顿的情况,就像是经历了错误的科技跳跃,以封建时代的文明水平飞跃到了自动化时代,高层人士当然可以放纵自己享受成果,底层人……变成了没必要的存在。

    ——土地是贵族的,一台机械可以耕种,没有任何特长的雇农就没必要存在了。变异版本的羊吃人,同时代的蓝星,至少农民可以进城务工,在这个世界,城市里的工厂也有大量机械,工人想要得到一口饭吃,必须比机械更廉价。

    普士顿的贵族们在走异族的老路,异族从先民中脱离,成为异族。现在这些贵族们,也正在意图从人类中脱离,让自己高于人类。

    果然,人类从历史中学会的,就是他们什么都学不会。所以,教会分裂是安罗娜女王的反抗,但普士顿变成这样绝不是女王的锅,奥尔就是这么偏心!坚定相信那位女王。

    “您说的是普士顿的问题,而非宗教战争。我可不认为以普士顿的情况,正辉教与守律教还会和他们站在一边。”

    “那您可想错了,正辉教依然是普士顿的国教。普士顿正辉教,现在要求信徒的一生中,至少经历两次洗礼。第一次是出生时,代表着沐浴光明而生。二十岁之前必须进行第二次,代表着获得正式的神选之民的身份。第二次洗礼后,他们就要进行机械改造了。而为改造操刀的,正是神父。

    而普士顿正辉教的十字架,也改变了模样。”

    法鲁曼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十字架,正辉教的十字架原本是个“中”字,现在这个十字架,它就是个“十”,并且在“十”的这种与四个点上,都镶嵌着一枚小拇指指肚大小的煤精。

    煤精是钻石,在这个世界是用来烧火的,也就比煤贵一点有限。只有穷人或过家家的小孩儿才会用煤精的首饰。将煤精镶嵌在各个教会的十字架上,会被认为是亵渎。

    “煤精是机械的能源,所以,他们在赞颂煤精。”法鲁曼说,“因为煤精带来了光明与热量,是光明的使者。再过一阵儿,大概煤精就要等同于光明了。

    守律教当然不会同意这种教义,但他们一向习惯和正辉教站在一块儿,找我们的麻烦。”

    宗教……看起来最死硬刻板的东西,实际上却有着最柔软的身段儿。

    第479章

    不需要今天法鲁曼说的都是真话,只要那部电影是真实的,在未来的宗教战争中,奥尔就会站在偏向光明教的位置上,光明教再缺德,也比普士顿的情况好。

    ——这也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当奥尔一次又一次地认为,他已经见证到了“人”的最下限时,要不了多久,那个下限就被突破了。最终奥尔只能得出一个结论,“人”,是没有下限的。

    “我想问您一个问题,既然正辉教已经选定了普士顿,为什么他们的教皇还要来到诺顿?”

    “正辉教现任教皇费利佩罗,虽然是正辉教的第一任教皇,却并不是当年正辉教分裂的领袖,他是一位被托上去的教皇,他曾经直言自己的最大目标就是重归光明。正辉教的八位枢机主教,才真正掌握着实权。

    现在这八位主教分成了改革派和守旧派两派,守旧派暂时和费利佩罗结盟。目前在诺顿的枢机主教劳艾普就是在正辉教的斗争中失败,被‘放逐’到诺顿的。假如诺顿改变国教,本就处于劣势的守旧派将会越发无力。”

    奥尔已经在努力地找阿尔弗雷德补课了,但目前诺顿国内的情况都还没补完——大贵族们的情况盘根错节。仅仅是帝国党、胡利安党、谢宾党,奥尔就学了三天多,才把这三党的前因后果大·概·摸索清楚。

    可国外的危险早就洪水一样扑过来了,总不能寄希望于每次都会有人蹦出来给他做一堂国际形势的讲解大课吧?

    本体的奥尔捂着头,假如这个世界上的情况,都能靠拳头解决,那么世界该是多么的美妙啊。

    “感谢您今天晚上为我解惑。”奥尔的分身站了起来“我同意在未来面对宗教战争时,会尽量保持中立。甚至,在某些时候,我会选择和你们并肩作战。并且,我也会把我的选择告诉我的父亲。但是,我要翼人,活的。”

    法鲁曼:“!!!”

    独角兽:“唏律律?!”

    “别这么看着我,我本来想要的是诺塔裴伊的命。但是,虽然他已经老成那样了,依然是光明教的一大助力吧?而你们几次要我的命,虽然我活着,但对我造成了严重的损失。要表示诚意,只那点东西可不够。”

    奥尔是瞎蒙的,完全是试探。但在他提出建议的那一瞬间,法鲁曼脸上的表情可不是茫然、为难,或者难以置信,他完全是很纯粹的震惊。那么,奥尔有理由怀疑,光明教是真的有活翼人的——目前这个时代,如果说真有翼人还活着,也只能是在光明教势力范围的某个犄角旮旯里了。

    “年龄不能超过八十岁,身体可有一定的残疾,但必须有正常的生育能力。”奥尔说。

    翼人在魔法时代属于自然寿命很长的种族,四十岁才成年,普通翼人寿命在三百岁以上,在这个低魔时代,翼人的寿命可能会缩水,但奥尔猜测,最多是打一个对折。

    “……所有的翼人都被割下了翅膀,但确实身体健康,并且他们都能生育下健康的翼人后代,这一点您可以放心。”

    独角兽(翼人):“我XX你!!!!你们人类XX!!!我#####”

    因为独角兽过于激动,发言过于……非人言,所以还是屏蔽掉他吧。

    但原本和独角兽剑拔弩张的其他三位,却都在这个时候保持了沉默,毕竟,除了血族和狼人好一点,他们谁又比谁强呢?

    “呜呜呜呜!”独角兽不骂了,他侧卧在地上,开始流起了眼泪,这时候他看起来倒是有几分真独角兽的“仙气”了。

    “请把他们送到波塞科尼。”奥尔的分身行礼,消失在了空气中。

    天空中,奥尔的本体疾冲向了更高处。他努力伸展着翅膀,像是要包裹住整个夜空。

    安罗娜女王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但她所做的,既不能说成功,却也不能说是失败,她只是……尽她所能。

    奥尔在想着自己,他准备走上的,是与安罗娜女王所不同的道路——魔法飞升,也可以说是人造灵气复苏。

    他当然希望,一切如自己设想的那样顺利。但是,前辈姐姐在画出一份又一份图纸的时候,又何尝不是希望一切顺利呢?美好祝福下诞生的希望,最终孕育出的却是一个浑身披挂着血肉的怪物。

    奥尔握了握拳头,意识到自己现在建立起来的,已经可以用庞大来形容的势力,至今都没有严重的偏差,是何其的幸运。想到让事情的发展贴合自己的期望,必须把控全程,因为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想要达成什么目的!

    他看向天空——天上的大佬……还是应该归类到“善”的类型里的。

    送来安罗娜女王,又送来他,他们两个都不是随意的选择。虽然奥尔对此毫无感谢,只想破口大骂!

    _(:з」∠)_我当年只是想下楼买一袋子爆米花而已,结果就无辜惨死,还到了这么一个破地方。

    但是……我在这儿遇见了加西亚。

    “如果有神祇的存在,请保佑加西亚,保佑他一切顺利平安喜乐。那样我就愿意给你打一辈子工了。”一颗流星恰好在这个时候划过了夜空,奥尔歪了歪脑袋,“大神,我当你们答应了啊。哈哈哈哈哈!”

    奥尔对着星星落下的方向,张开双臂,笑了起来

    “轰——”

    奥尔的灵魂岛屿,崩裂了!

    如一双手揉搓一块松软的泥土,整座岛屿在瞬间土崩瓦解。六位住客即便都是老怪物级别的家伙,面对这种情况也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然后,他们就发现自己重新稳定住了。

    “岛”没了,只剩了一条盘起自己巨大身躯的应龙,从龙的体积看,奥尔的精神岛屿反而变大了至少两倍,四位特别住客的巨茧从各占一方,变成了排列整齐地挂在同一侧,从茧子上延伸出去的脉络细小了许多,他们四个过去看起来就像是恐怖的寄生物,现在却如同四个挂件。

    红龙的塔楼与火鸟的岩浆池也被挪到了一块儿,靠四个挂件……四位特别住客还挺近的。

    但最醒目的,却是那棵白杨了。而在其他植物都彻底消失的现在,白杨树越发茁壮挺拔了,但龙的身体已经过于巨大,也没办法继续盘绕着白杨树了,于是龙头侧了过来,依偎在树干边。而相比起表现得很正常的树干与树冠,它的根系却显然是不正常的,那不像是杨树该有的,而该是榕树之类的,庞大,扭曲,在应龙的身上肆意攀爬蔓延,深深地扎根在了应龙的血肉里。

    这棵白杨不是达利安,他只是奥尔心目中的,基于他对达利安情感而实质化出来的一个精神象征,因为他和达利安有着亲密的关系,白杨树在某些时候,能够让达利安本身的精神在奥尔的精神世界里降临。

    所以,现在这个情况,不是达利安主动地伤害了奥尔,而是代表着达利安在奥尔心灵中的真实地位。

    六位住客都叹了口气,这就是爱情啊。白杨树看起来简直就像是应龙身上的肿瘤,贪婪吸吮着应龙的营养,可实际上,盘曲的根又何尝不是应龙的支撑呢?

    “轰隆!”诺顿今晚,又下了一场暴雨,明明已经是冬天了……

    奥尔回到家里的时候,天本该已经亮了,但因为倾盆的大雨,所以外头还是一片墨色。

    亚伦就站在大雨中的警局门口,浑身已经湿透了,看见奥尔回来,他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先生,重要的东西已经被转移走了,负责的人说,他们会在家族墓地里安稳地休息。”

    奥尔点了点头:“我……”奥尔本想说去阿尔弗雷德那上课的,光明教会闹得这么大,国王不可能不知道,这应该是她允许的。国王有事的话,她会来叫他的。但是,奥尔改变主意了,“准备马车,我去王宫。”

    奥尔觉得他就像是一个在密林里迷路,又总是碰到野兽的人,在野兽的追赶下,他不断地奔跑,越过一条条沟渠与山岗,但是,或许,他该试着回头,选择主动出击了。虽然意图凭借人力与狼群、猛虎搏斗,不过是滑铲送快递,但是,他又不是人。

    “另外跟阿尔弗雷德说一声,让他帮我总结一下教会当年分裂的始末,以及西大陆诸国的情况,诸国就从普士顿开始吧。”

    “是,先生。”

    奥尔一路靠在车门上,好像是在打盹,但车停下的瞬间,他的眼睛就张开了,坐在对面的亚伦吓了一跳。从认识到现在,先生展现出来的东西,一直在打破他们对他的认知,但刚刚先生的眼神,吓到他了……

    奥尔眨了眨眼睛,灰色的眼睛重新变得温和下来。奥尔拍了拍亚伦的肩膀,下了车。

    还是那间以蓝色调为主的休息室,但今天亲王没在,只有国王一个,她的裙摆上放着一本《安莲娜》这是最近很流行的小说,她跟前的茶几上有一个花瓶,里边插着那朵珍珠玫瑰。

    她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挨着我坐吧,亲爱的。”

    “是的,陛……母亲。”

    “飞艇的制造图是我们从普士顿偷出来的,说实话,刚得到它的时候,我认为这是个陷阱。虽然我们为了得到图纸付出了很多,但相比起我所见到的,它所展现出来的价值,得到它的过程太轻易了,普士顿的反应不对劲。

    直到不久前,我得到了新的情报。”国王从《安莲娜》里,抽出了一张照片,那是一架螺旋桨双翼飞机,“你怎么看?”

    “只有照片,我能知道的,也只是它能承载两人,飞机上配备有机枪……它的灵活度应该比飞艇更强,但是,天军训练完毕后,有飞艇所在的空域,这家伙就只是活棺材而已。”

    能看出来,这些飞机和蓝星一战期间的木头飞机还是有所不同的,大概是燃料的关系,气精和煤精这种BUG能源,让最粗糙的发动机也能具备强劲的动力。所以,这架飞机的坚固程度上,应该更强,但也仅此而已。

    至少照片上这个型号的飞机,还是连舱盖都没有的状态,那么,即使飞行员是改造人,飞机的飞行高度也低于飞艇。

    能飞的异族,再配合飞艇的防空武器,这些飞机就是飞行的打火机而已(一打就着)。

    听奥尔这么说,国王笑了笑,但是,奥尔还没说完:“陛下,我国同样也应进行飞机的发展,强与弱,只是现阶段的对比而已。假如飞机变得更快,更坚固,再搭载上适配的武器,将会给我们带来巨大的威胁……能飞并且拥有战斗力的异族,毕竟只是少数。”

    国王的眼睛亮了,刚刚的笑容放大了一倍:“我亲爱的,在刚刚之前,我在面对你时,总觉得你是被我掳进宫殿的王子,被我强迫着,这样又那样。虽然看一位美男子不甘不愿的模样,也是一种乐趣,但显然,我更希望你心甘情愿。”

    飞机的情况,和过去奥尔提出的建议不同,因为这是一件和奥尔根本没有直接关联的事情。

    “……”奥尔只觉得五雷轰顶。

    这种事自己心里知道就好了,有必要拿出来说吗?

    “哈哈哈哈!”国王抬手拍了拍奥尔的脸颊,“好了,别害羞。飞机的事情也交给你。别拒绝,它也算是天军的一部分,没必要弄出两套系统来。

    我的学者们用了三年,制作出了成熟的飞艇。但我并不知道普士顿是否有飞艇,或普士顿是否有更好的针对飞艇的武器……

    所以,奥尔,你觉得我们在未来的战争中,应该站在哪一边呢?”

    “与普士顿敌对的那一边。”

    “哦?因为普士顿的政策太过残忍吗?”

    “不,因为首先,普士顿是西大陆更有实力的一方,在战争前半程,可以想象普士顿将会以压倒性的优势,横扫西大陆。诺顿假如选择普士顿作为盟友,那么我们在普士顿的阵营中,并不能体现出自己的价值。我们不只是可有可无的,甚至还会被看成争抢普士顿的胜利果实。

    其次,普士顿发动战争的主要目的,是获得更广阔的土地与资源,人口对他们已经没用了。诺顿则是目前占有最多海外殖民地的国家,我们和他们的利益,有着直接的冲突。

    最后,陛下,普士顿的士兵,将无法承受长期战争的压力,他们必然会崩溃。普士顿必败,没必要和必败之国结盟。”

    “一二条我认同,但第三条我真的是第一次听说,来给我细说说吧,奥尔。”国王将身体一歪,靠在了靠背垫上,放在地上的脚也挪上了沙发,直接蹬在了奥尔的大腿上,这是一个完全不拿奥尔当外人,十分随意的姿态了。

    只有第三条是第一次“听说”,那就代表着一二条国王是听说过的。她虽然此刻中立,但其实早已经做好了选择。

    “母亲,对于人来说,长时间作战,是需要一个信念的。为了钱财、为了权力,为了身后的父母亲人,为了活命,为了战友,为了一个更美好的世界……无论是低劣的平常的,又或是高尚的,总得为了一点什么。

    我不清楚普士顿的高级军官是怎样的情况,但我能大概猜到普士顿低级士兵的情况。他们大多数人没有父母家人,进入军队的原因可能是因为分配,或为了公民的身份。而获得公民的身份,则是为了不会成为工人。

    这是一群为了恐惧而战的人,而恐惧造就出来的,不会是战士,只会是疯子。

    当然,这些猜想完全是建立在我浅薄认知的情况下,很可能是狭隘的。普士顿这套体制的建立至少也有十年,他们应该也有自己的一套流程。但是他们的根基不变,再如何进行形式上的改变,作用也不大。

    所以,陛下……我推荐您建立红十字车队,同时为敌我双方的士兵服务。”

    军队是有军医的,但奥尔巡视过诺顿周围的军队后发现,至少在非战时状态,普通士兵是没资格向真正的军医寻求帮助的。他们最多能从医务兵那里,得到两勺不知道是什么的药水。部分军营里甚至由木匠或理发师兼任医生,这可不是开玩笑,会发生这种事情,因为木匠善于截肢和制造假肢,而理发师善于放血。

    ——理发师门口的那个旋转着的红白蓝招牌,代表着人的静脉、动脉和白色纱布。

    即使现在正经医师越来越多,但为了省钱,部分军队还是更愿意雇佣这些“手艺人”。

    红十字是医疗的代表,当然,这也是从普士顿传来的。

    “为敌我双方服务?”

    “是的,陛下,尤其是为普士顿的底层士兵服务,让他们明白,这个世界上除了为普士顿皇帝效忠,努力争取把自己改造为一个铁皮人外,还能逃跑。”

    善待俘虏,虽然这是一个憋屈的政策,但这个政策只要使用得当,就能取得丰厚的成果。

    “……”

    “派出医疗队,可以成功地堵住各国的嘴巴,毕竟医疗队也算是诺顿出兵。医疗队虽然要让诺顿付出一定的金钱,但却可以借医疗队,收集各国军队的情报。”

    说到情报,国王的眼睛再次亮了:“但是,人类在战场上想自保,可有些困难,奥尔。”

    她确实已经动心了。

    “可以由人类和异族组成混编医疗队,陛下,您可以随意向里边掺沙子,这些人不需要是一名合格的医生,他们只要会紧急包扎和打针就行,青霉素是最好的万灵药。”

    “我会与各国大使商讨这件事的。”国王点了点头,眯起眼沉思,“或许……我们能派一个联合医疗队。”

    普士顿和匈塞目前确实没有大规模的战争,但是他们和他们的盟国,彼此之间全都小规模不断。虽然目前还没有谁像是达德瑞那个倒霉蛋一样,丢了三个郡,但许多国家的国境线都发生了改变。

    西大陆和平太久了,普士顿和匈塞的行为,勾起了各国的野心,开疆拓土的欲望在众多君主的心中沸腾。

    但是,依然有很多国家保持中立,或者是君主足够沉稳,或者是国家太小没有入场的资格,现在这些没有站队的国家,正在受到匈塞和普士顿双方的挤压。这两国面对诺顿的时候,当然是利诱为主,可是面对其他国家就不一定了。

    国王的指尖在那本书上敲了两下,她觉得,可以拉拢这些国家一块儿玩,同时又能缓解匈塞和普士顿两国的关系,即使他们知道医疗队派过去不过是搪塞,但至少几个月之内,不会再来她的耳边当苍蝇。

    医疗队派出去后,确实很适合收集情报,抓住大陆上战争的最新动向,观察双方军队的人员配置与武器配置情况。不过,这个前提是医疗队真的能有用。国王看向奥尔:“正好克拉拉在你那边。”

    克拉拉指的当然是诺布尔公爵,他负责帝国情报工作,这个意思是,医疗队也由他们俩来负责了。

    “我会尽力的,陛下。”

    “重新说回我们的正事,我曾经也考虑过对自己进行改造,我的身体是承受不住教会的那种改造的,只能从普士顿聘请他们的‘神父’。但是很遗憾,他们的改造,无法延长我的生命。因为他们无法替换人体内的脏器,只能替换外在的肢体。那时候我就很明白了,他们的改造,不过是骗人的。

    事实也确实如此,普士顿的改造,只能够让人类拥有看似超越了人类的力量,但内脏不经过改造,衰老依然会发生,甚至随着时间的流逝,血肉之躯会干瘪、萎缩,金属肢体却还是原样不变,反而会给身体带来病痛的折磨,减少寿命。”

    第480章

    这个说法……奥尔想到了他从马戏团里救出来的那些小精灵,她们就是被改换了脊椎骨,随着时间的流逝,骨骼会错位,轻则瘫痪,重则立即死亡,就是机械造物的脊椎骨和身体不适配了。

    但是,教会的那群圣堂骑士,好像确实没有这种问题。分院的蒂姆莉给残疾狼人们制作的假肢,也没有这种问题,甚至蒂姆莉还说过,假肢是可以伴随着狼人的变身改变状态的,不止不会在他们变身时形成拖累,反而会给他们带来增益。

    因为机械造物是活的,它们被制作成了假肢,就成为了残疾者身上活体的一部分。

    当时他们对奥尔提及的,也只是制造假肢需要耗费金钱和时间,因为这可是一件精细活,并没对奥尔提及这东西是需要清醒的状态下连接。这也不奇怪,对残疾狼人来说,能够重新变得健全,他们会在意清醒连接的疼痛这点事儿吗?

    所以,普士顿改造的简化,也不只是人类能否承受的问题,还有成本问题。

    国王在这个问题上,也是很坦诚的,她直说自己动心了,没那么干的主因是对方技术不行,这应该是真实的,否则,国王也没有必要等到她快不行的时候,才向奥尔半示弱半威胁地寻求帮助了——改造是一次性的,用药则需要长期,只拿这一点来比较,就足够国王放弃奥尔这边了。她没选择对方,说明对方改造的效果确实太差了,国王衰老的身体也承担不住了。

    “陛下,他们的天使金属哪儿来的?”虽然只有市民阶层接受改造,不同阶层的改造比例也不同,但这也必定是海量的天使金属。作为一个后进国家,普士顿的皇家骑士里,连天使都没有,他们哪儿来的天使金属?机械造物没能彻底在世界范围内铺开,原因也和天使金属过于稀少有关吧?

    这玩意儿是不可再生的,而且和矿物不同,有多少天使,就有多少纯天使金属。它却还是会被消耗的,奥尔经历的数次炸弹事件,彻底炸成灰的天使金属,也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天使金属永远只会少,不会多。

    “正辉教。”国王的回答十分简短干脆,“他们使用的天使金属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多,只要最核心是真正的机械造物也就足够了。”

    “……”所以,所谓的改造,彻彻底底就是一个健全人,把自己弄残废了,“那些接受改造的别国贵族,和普士顿平民受到的改造,不同吗?”

    “不,他们接受的改造都是差不多的,而为什么他们会接受……因为,他们自己看不见呀。”国王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安装金属的骨骼,戴着铁面具,甚至有些男人把那活儿也变成了金属的,这样他们就成了不会衰老的永动金属疙瘩。哈哈哈哈哈哈!”

    国王笑得更开心了,她抬手,摸了摸奥尔的胳膊:“别变成那样的男人哦,奥尔。自以为成为了最完美的男人,但实际作用和我的玩具有什么不同呢?别把你的两个头用错地方。”

    奥尔的脸,彻底红成了一颗熟透的番茄,国王陛下的这些话,实在是太丧心病狂了。不过他能怎么办呢?他只能乖巧地点头。毕竟陛下的话也没错。

    国王满意了,重新侧躺回了靠垫上:“再过二十年,就会有一大群蠢货突然无疾而终了。”

    “那些……接受改造的贵族?”

    “不止,这也是为什么普士顿要在现在发动进攻,他此刻的发展已经达到了顶点,他需要更多的零件。”

    奥尔低着头,陷入了思索,国王没打扰他,给了他时间。

    国王指的,应该是普士顿机械改造的最大缺点,医学没跟上,外部改造带来的就是丧失痛感,内脏的病变很多都是在无声无息之间发生的,当发现有问题时,已经迟了。就算是那些有感觉的,以普士顿的情况,应该也是能换成机械零件的就换成机械的,换不上……就死?

    但更可怕的,是那些身体一直没有异常的人吧?尤其无法理解的是把丁丁也换成了机械的男人们,那玩意儿是既没有感觉也没有繁衍功能了,这不就是等同于自己把自己阉了吗?感觉都没有了,怎么获得满足?靠幻想?

    男性这样,身份高的女性当然也会改造自己,别说爱情了,面对着一张铁皮脸,就算生育器官没有改造,但能产生冲动吗?感觉这种改造唯一的优点,就是男女双方的体力问题随着改造消失了。

    “把自己变成一个铁皮罐头……和把自己关进密室里锁起来,有什么不同?”这是一个国家都在前赴后继地,要把自己变成盒中之人。

    “你说得没错,所以,我是不会和普士顿结盟的,他们注定失败。”国王拍了拍奥尔的肩膀,“他们在毁灭自己的欲望,他们毁灭了艺术,举国上下只剩下了‘机械之美’。毁灭了正常的爱欲,我可不认为所有人都对冷冰冰的铁皮感兴趣。毁灭了食欲,一条金属舌头可吃不出味道。

    那他们的生命中还剩下了什么?这是一个注定要毁灭的国家。”

    奥尔终究没能控制住冷颤,越了解这个普士顿,奥尔越觉得恐怖。昨天晚上的电影里,那些工人就像是出笼的丧尸,可现在看来,在工厂之外的行走的,才是活死人。

    这简直是一个反向的皇帝的新衣世界,所有人都在赞美改造,都在大谈特谈改造的好处,改造既是提升阶级的标志,又是提升阶级的必要手段,谁敢拒绝?

    奥尔摇了摇头,普士顿的问题,没必要多说了。

    “还有关于教会的事情,让正辉教的教皇主持婚礼,没问题吗?”

    “当然没问题,那是他的荣幸。”国王说,“关于教会的更深层的问题比较复杂,你可以去问克拉拉,他应该很喜欢给你讲故事。”

    “十分感谢,母亲。”

    克拉拉……原来是个大神啊,当年那个算计了克拉拉的小贵族,很显然不知道克拉拉的身份,也不知道该说他运气好,还是不好了——他真的差一点点就把这位大神算计到了,但最终还是被拆穿了,希望他现在已经死了,因为如果他活着,那可太惨了。这么想的奥尔,却有点幸灾乐祸。

    “我很喜欢和你谈话,亲爱的……我的儿子。”国王拉过了奥尔的手,拍了拍他的手背,“我很明白你的想法,教会早就已经不该存在了。可总会需要有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神站在那,让人们咒骂,祈求和喜爱的。

    你可以厌恶教会,但应该喜欢神,因为向信徒索求的,从来都不是神本身,祂只是沉默地承受凡人所不能承受的东西。”

    “是的,母亲。”

    国王最后说的话有点奇怪,差点让奥尔以为,“神”真的把他昨天晚上的祈求,通过某种方式告诉了国王,国王的话则是变相地告诉奥尔——别想了,我保护不了你那个狼人,是死是活只能靠你们自己。

    但是……应该不是。那是什么意思呢?

    “奥尔!”

    “嗯?停车。”

    原来他和亲王的马车恰好擦身而过,亲王已经让自己的马车转向,追了有一会儿了。

    两驾马车先后在路边停下,亲王看了看奥尔的马车夫,那是一位鱼尾区警局的狼人警官,对方面无表情,根本没看亲王,亲王笑了。

    “父亲,抱歉,我刚才走神……”鱼尾区的人不可能不认识亲王,更不可能不认识亲王的马车,但奥尔没开口,车夫就不停车。自己人做得没错,但这种情况很可能导致奥尔和亲王之间产生裂痕。

    亲王抬手,在奥尔的鼻梁上弹了一下:“我知道。我今天有去鱼尾区转一圈的计划吗?”

    “没有。”

    亲王顿时一脸了然:“我叫住你果然是对的,别着急回家或回警局,去鱼尾区的街上溜达两圈吧。最好去一趟孤儿院,奥尔,你有很久没去过了吧?”

    “……好的,父亲。”

    亲王好像就只是来说这句话的,说完就和奥尔告别了。奥尔将他送上了马车,车门打开的时候,奥尔看见他的座位旁边,放着一大捧百合花。亲王关上车门的时候,还对着奥尔挤了挤眼睛。

    奥尔有的时候,真的觉得,亲王是假戏真做了。

    有很多真爱的伴侣,大概都做不到这两位的情况吧?

    去街道上转转……其实他还是去过孤儿院的,毕竟他承诺了孩子们经常去看他们,所以就算最忙,一周也会抽出来一点时间,去见见孩子们。

    而孤儿院的孩子们,也总是懂事得让人心疼——他们是一群很会看脸色的孩子。就算年纪小的不懂事,年纪大的孩子们也会带着他们懂事。

    奥尔按了按额头,回忆从达利安离开后到现在的日子,他虽然保持着对孩子们的拜访,但只是公事公办一样,疏远也敷衍了很多。

    奥尔犹豫了,他现在没办法长时间007了,头疼可以忍受的时间是十分要紧的,他更应该把时间花费在学习上,但是,这不只是因为亲王的劝说,还来自他自身的歉疚与渴望:“我确实……该去孤儿院看看了,买点食材去吧。”

    他也想,和孩子们待在一起。

    “买什么?”

    “鸡蛋、面粉、黄油,还有白砂糖。”奥尔从口袋里掏出了200金徽的汇票,将具体数量告诉给亚伦。

    蒙代尔孤儿院的孩子们当然是能吃到甜品的,但一般都是用麦芽糖制作的,白砂糖因为麦芽糖抢占市场,价格有所下降,可依然是奢侈品。

    亚伦拿着购物单直接从马车上跳了下去,随手招了一辆出租马车,去购物了。奥尔则直接去了长沟街,他从煤气站下了车,顺着这条道路朝前走。几年前,他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和大麦克坐着公共火车到这下车,然后开始一天的巡逻。

    但最初的长沟街已经毁于暴乱,现在的建筑物都是重建的了,远远的,奥尔就能看见他建的两个巨大的储糖罐,不过,现在只有一个罐子是三成满,另外一个罐子里放的,则都是粮食。所以,这条街道上的乌鸦和猫狗特别多,因为粮食引来了老鼠,老鼠则引来了它们。

    乌鸦早就成了索德曼的吉祥物,在这儿的人们也不会驱赶或伤害猫狗,路边还能看见路人能它们准备的小毯子。鱼尾区警局每过一段时间会组织人力进行捕捉和节育后再将猫狗放归。就是猫狗的粪便有点多,但这边的清洁工也多,这不知道算不算是一种生态圈了。

    奥尔走在街道上,一位清洁工最先发现了他,这是一位中年人,应该不超过五十岁,他的腰早已经彻底弯曲下去了,驼着背,粗糙黝黑的双手紧紧地握着一把大扫帚,身上除了这个时代十分大众的蓝灰色衣着外还穿着一件十分醒目的橘色背心,旁边不远处是居委会给清洁工配备的三轮车。

    这场景奥尔看见就笑了,有一种时光交错的温馨感,他不由得笑了。

    中年大叔在看见奥尔的时候本想避让开,但奥尔对着他笑了,这位大叔顿时愣了一下。这短暂的愣神间,奥尔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大叔顿时鼓起勇气,把毡帽一把拽下来按在胸前:“您、您好,蒙代尔先生。日安。”

    他本想鞠躬,但一条胳膊拉住了他的胳膊:“您好,先生。日安。”

    “我、我的身上很肮脏。”大叔匆忙退后,奥尔没有和他拉扯,也退后了两步,反而向这位大叔浅浅地鞠躬:“感谢您的服务,先生。”

    奥尔离开了,他发现他真的已经有一阵儿没有好好看过鱼尾区了……

    就在他忽略的这段时间里,鱼尾区的人,甚至已经开始怕他了——他们应该没发觉昨天晚上被教会催眠,大多数人只会觉得自己昨天夜里睡得更沉些,所以不会是因为遭遇魔法攻击而害怕他,他们只是……觉得和奥尔之间的距离再次拉开了。

    今天,奥尔回来了。

    他不再匆匆来去,脚步变得放松,眉头虽然仍旧皱着,可脸上带上了微笑。他向每一个打招呼的人问好,走进店铺询问店员与顾客,有时候会买点东西,有时候不会。当有人赠送他礼物时,他也会接受,然后给他一份回礼。

    比如现在这位可爱的小女孩,她送给了奥尔一个苹果,奥尔则送给了她一个橘子。

    短短的一条路,本该十几分钟就走完全程,可当奥尔走到孤儿院大门口的时候,却花去了他两个小时。

    孤儿院门口一如既往地站着很多成年人,那些衣着单薄且肮脏,即使是冬天身上也散发出浓烈臭味的,显然不是鱼尾区人,最近天气反常,最近竟然连下了几场大暴雨(奥尔:咳!),体感的温度比往年更加的寒冷。

    有人提议过,在孤儿院门口放置几个大铁桶,以便给人取暖,但被奥尔拒绝了。他明白,这些人很多是来看自己的孩子的,即使他们很可能已经没办法从孤儿院的孩子们分辨出哪一个是自己的孩子了,但只要看着他们就好。

    但这些人的过量聚集,依然会引发各种各样的问题,而且,也不能排除别有用心的人混在里边的可能。看过了就走,对谁都好。

    奥尔走进了孤儿院,材料早就送到了,奥尔征用了厨房,在这儿,他能肆无忌惮地使用魔法。冬季索德曼寒冷潮湿的风中,很快被浸透进了炖猪肉的香味,接着烤面包的气味后来居上,当在厨房值日的学生们在厨房门口排队时,一股香甜气味彻底独霸了所有人的鼻子,被那种味道包裹着,风都变得柔软了起来。

    今天,每个孩子都得到了一个热腾腾的,刚出锅的烤舒芙蕾。

    “厨房的厨师换了吗?”“不知道。”

    “今天不是奖励日啊。”“我没看见甜蜜炸鸡的外卖车。”

    奖励日,是每个月的第一天,孩子们都能吃到一顿格外好的,有时候是炸鸡,有时候是牛排。但做了错事的孩子,奖励日是得不到奖励的。对于懂事的孩子们来说,日常的食物,已经是过去的他们不敢想象的了,新来的孩子们总会做上一阵子的噩梦,才能确定,自己真的不是在做梦,或者不是死了到天堂。

    奥尔站在门口,他看了看他们,转身离开了。

    亚伦愣了一下才跟上去,奥尔已经和负责孤儿院的塞尔托女士道别了,塞尔托女士正好问出了亚伦的疑惑:“您不进去吗,先生?”

    奥尔说:“不了,也别告诉孩子们我来过。万一有好奇心特别旺盛,一定要把今天这件事弄清楚的孩子,就告诉他们,今天的食物,是诺布尔公爵好心捐献的。”

    “先生?”奥尔已经朝外走了,即使他的回答,根本不算是解答了塞尔托女士的问题。

    “先生,您为什么不进去?孩子们看起来都很高兴。”亚伦决定继续搞清楚这个问题。

    “你已经回答我的答案了。”

    “啊?”

    “孩子们很高兴,这就是我今天来想见到的,我不想让他们把我和奖赏联系到一块儿。”

    “您……”他知道他今天为什么这么啰唆,为什么会那么大胆地纠缠不休了——因为他也觉得,那时候奥尔应该进去,去“收获”来自孩子们的感谢,与感恩。

    就像猎人养育猎犬,给猎犬吃肉难道是为了单纯让猎犬高兴吗?

    奥尔拍了拍亚伦的肩膀:“我今天已经收获了很多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逛了这一圈,奥尔竟然觉得头没那么疼了。

    亲王知道这个?他第一次变成大肉球,也是亲王让达利安找人来呼唤他的。所以,他转一圈得到的是什么?香火供奉?信仰力?

    奥尔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个倒是和国王之前说的东西联系上了——人需要神。

    可是,被人类所共同信仰的光明神,却是不存在的,目前看起来最像是神的家伙,却是长久被遗忘的拉索露。那家伙看起来可不像“正神”。

    而奥尔,他可不想当神啊。神是那么好当的吗?现在当个人就已经快被重担压死了,更何况是当个神?

    明天开始,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吧。

    奥尔在第二天首先拜访了诺布尔公爵,向他询问教会与西大陆诸国的情况——阿尔弗雷德那里也要继续学习,但阿尔弗雷德的角度和诺布尔公爵作为一个人类贵族的角度应该是完全不同的,奥尔决定两边都学。

    _(:з」∠)_当年高考都没把自己这么朝死里学,只能说果然有压力,才有动力。

    另外,他也和诺布尔公爵敲定了绿十字会的组建——红十字担心和医院弄混,预计第一批数量在三百人左右,他这边出三成的人手,奥尔这边出五成的人手,另外有两成人手则留给了国王。

    又过了两天,奥尔进驻天军新兵训练营。在这天早晨,奥尔已经快速地穿好了皇家警察的红色制服,直到快出门的时候,看见日历上的那个红圈,他才想到今天要干什么。

    匆忙把天军的制服拿出来在床上铺平后,奥尔有种下不去手的感觉,他奥尔在大穿衣镜前看着自己——虽然军衔变了,肩膀上也多了流苏,但这身制服陪伴他的时间太久了……

    呃,当然,奥尔指的是样式,他可是毁衣服大户,甚至因为他,鱼尾区警局的警员们外出行动,都有了个多带一套衣服的习惯。

    灿烂的红衣,最初穿上它的时候,奥尔觉得它还是有点帅的,毕竟脱胎于皇室禁卫军,是皇家的脸面,但样式也太老了,最初穿上时也是真的感觉它不舒服,肩膀的地方太板正了,这玩意儿更适合穿着站岗或走仪仗,不适合穿着活动。他一开始穿着它跑起来时,总会担心裤子会被扯破,也是很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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