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1章

    “就是这种情况。”绿翠鸟点了点头,“我们在制作遗赠时,也做了最坏的打算——灭族。”

    她深深叹了一声:“当然,我们当时认为的灭族,不是现在这样彻底天翻地覆的样子。而是类似于狼人和血族这样的天敌,一觉醒来,一边被另外一边灭了。”

    哪个种族没有一二个世仇呢?他们以为会败于世仇之手,谁能想到直接天翻地覆了。

    “面临灭族情况时,重新点燃血脉薪火当然是最重要的。但无中生有,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您给小精灵提供了一个躯壳,所以那个小家伙还能留有部分记忆与传承。您自身的血脉里还有部分精灵之血,所以我可以借助这部分血脉,我自己也还能继续存在。但我想您也能感觉到,我的力量最多只有他们俩的十分之一。我能留存的时间,也比他们短暂的多。

    但请放心,我已经保存了九成的知识与经验,在我存在的这段时间里,我会尽一切力量辅佐您。”

    遗赠,是各族的强者们给后代留下的礼物,是他们自身对于未来美好期待的寄托,也是他们为自己留下的最后的后招。

    红龙和火鸟现在在某些时候还是能参与战斗的,虽然战斗力堪忧,但这是因为他们的力量都给了奥尔。绿翠鸟就是把这部分力量都转化成为奥尔身上的精灵血脉,她自己的战斗力也彻底变成了零,甚至在转化过程中还丢失了一部分记忆。

    她之前没用这种方法,也是因为这样的传承不再完整。而且在动手之前,她也不知道具体该用多少力量足够,万一丢失的力量更多,那站在精灵的角度,显然是得不偿失。

    而知识与经验,是比纯粹的力量更宝贵的财富。

    这些东西即便在奥尔的深层记忆里留下来一份,但直接复制粘贴的,没那么容易变成奥尔自己的。就像是学生们背诵的知识点,为什么明明大家都背下来,但考试的时候分数还是不一样?背下来了,不等于会用。

    “谢谢,十分感谢您的付出。我会将您所教导给我的一切,都教导给精灵们。”原来奥尔还在想孩子们大了该把遗赠交给谁?很担心会出现不患寡而患不均的问题,毕竟,只剩下三位精灵了,他们仨要是再生出什么矛盾来,那未来可真的是太糟糕了。

    “谢谢。”

    问题得到了解答后,奥尔与客人们道了别,就直接从灵魂岛屿退了出去。

    精神岛屿里沉默了一会儿,住客们开始用他们密语交流了起来,主要是另外三位挂件式住客在问,尤其是独角兽:“呃……殿下,是不是不高兴了?”

    红龙斜眼:“殿下从来都没有觊觎过你们的力量,他没过问只是因为他对你们的力量真的不感兴趣。有了是挺好,但没有也就算了。”

    “他是真的没有一滴翼人的血脉,血族很少出现有翼天赋的,我们翼人的基本审美就是有翅膀,还是白色的翅膀——假如殿下生在两千年前就好了。”独角兽唏律律地摇着头,是和红龙说话,却没有使用密语。

    “矮人的血更是一滴都没有。”火石人瓮声瓮气。

    蓝蜻蜓的翅膀耷拉了下来:“他是个男的……”

    他们是真的没办法,现在必须要做出一些解释,但是,有绿翠鸟的行为,他们的解释又显得有些无力。

    绿翠鸟一声不吭,她当然知道,她的决定打破了六个人之间的平衡,但那个时候她不这么干,现在的他们就已经在冥府手拉着手唱什么黑驴杰克了。

    况且,未来这三位终归是会离开这里的,现在的矛盾也就不算什么了。

    圣约翰节当天,奥尔还是离开了军营,士兵们被放了一天的假——在营区里活动,但不需要训练,有特别的节日食物,还有小礼物。这天的白天,奥尔是在鱼尾区度过的,五点后,他去往了王宫。

    诺顿王氏家族在一块儿度过了圣约翰节,奥尔甚至见到了莫萨娜,她这次对奥尔的态度彻底没有了过去的找麻烦。奥尔也乐意与她和平共处,她毕竟是钱德勒的妻子,王子和公主们的母亲。

    在晚餐之后,奥尔对国王说:“母亲,我想去普士顿一趟。”

    正在喝茶的国王意外地愣了一下:“你想去普士顿干什么?”

    “报复。”奥尔说,“所以,我想问问,您认为,我去哪儿更合适?”

    奥尔挥了挥手,国王的面前出现了一幅西大陆普士顿地图,山川河流,主要城市,十分清晰。奥尔的表情十分认真,显然不是随便说说的。

    “你有达德瑞地图吗?”国王却这么说。

    十七个小时后,如今为普士顿占领区的前达德瑞易路特郡,几个月过去,易路特全郡范围内已经大变样了,所有城市的城郊,都建立起了集中营,所有城市与乡村中的绝大部分达德瑞人,都被驱赶进入了集中营。

    六岁以下的孩子、容貌出众的男女、大学里部分学科的科学家,都被带走,不知去向。残疾人、智力障碍者、老人、重症病人,被集体坑杀。

    城市的街道上,每隔一段距离,就能看见大量无主的行李箱,它们都敞开着,各种各样的衣物随着风摇摇摆摆。

    靠近普士顿边境的几座城市,倒是已经有了些人烟,一辆辆钢铁马车,在城市里穿行,当马车停下,从里边走出来的人,身上多少总得带着几块“铁皮”。

    更远的地方,能看见普士顿军人刚刚构建起来的防线。

    城市里的居民,铁皮多出现在脸上——耳朵、额头、脸颊,或者一脑袋金属的头发,他们喜欢将那些并非血肉之躯的东西露在外头。战壕或营地里的士兵,却很少看见脸上反光的,他们身上的铁皮需要更细心地寻找,一些人是手臂,又或者只是几根手指,还有些人从外表上根本看不出来,所以大概是在腿脚上。

    这对他们所有人来说,都是寻常的一天。

    甚至节日的气氛还没有消散,大多数槲寄生还挂着,一些地方的彩带和彩纸依旧鲜艳,普士顿人是最热衷过圣约翰节的,因为他们的安罗娜女王也喜欢。来来去去的士兵们脸上还带着笑意,他们会对迎面走来的人热情地打招呼,交换一根烟卷或一颗糖,当做迟来的礼物。

    这热烈的气氛突然被一声呼喊打破了:“那是什么?!”

    一个蓝色的身影从天而降,他穿着充满异域风情的天青色铠甲,那铠甲上都是鳞片,背脊上有一对同样天青色的巨大羽翼——这是奥尔继白色、黑色后,用马赛克给自己制作的第三套“皮肤”。

    他没有巨大化,还是正常的个头,但只是“从天而降”,就已经足够显眼了。

    有蒸汽机甲的操纵者立刻跳进了铠甲里去,但蒸汽机甲举起了武器,却没有攻击。

    奥尔已经落地了,他是故意挑选蒸汽机甲最多的这一段防线的,就是想让他们动手,没想到,他们还挺理智的。

    “啪!”奥尔打了个响指。

    “轰!轰轰!轰——!”这片阵地的弹药堆放点,炸了。这片阵地左右两边的弹药堆放点,炸了。附近炮兵阵地建立在山洞里的炮弹仓库,炸了。

    奥尔飞了起来,有蒸汽机甲“及时”对奥尔发动了进攻,意图将他留下来,但奥尔已经快速化作了一束天青色的光,炮弹甚至没能碰到他的鞋底。

    随着奥尔飞跃整条方向,爆炸声也响彻了每个角落。

    “敌袭!敌袭!”“进防炮洞!”“呼叫上级支援!”

    普士顿的前线士兵,直接被打蒙了,他们还以为是敌袭,是遭遇了炮击。但是,根本没听见炮弹飞来的声音,而且这个爆炸的动静……是他们阵地后边传来的吧?

    阵地上一团混乱,奥尔已经到了普士顿易路特郡匈塞卡美恩郡的前线指挥部,这是一座贵族的庄园府邸,属于原主人的家族旗帜已经不见了踪影,宅邸四处悬挂的都是带有普士顿国徽的旗帜——深绿的底色,正中有一头咆哮着的银熊。

    银熊正是普士顿的皇族家徽,原型是山地的风暴熊,也算是普士顿家族出处的一个证明了。

    奥尔落在了宅邸的院子里,在他之前“拜访”这处院落的,是密密麻麻的电球。即使没有激发这些魔法阵,只是让它们显露出来,强大的雷电力量,也让这座宅院发生了一些特别的变化。

    金属的窗框严重扭曲,窗玻璃密布裂痕,大门上的铁钉已经全飞了出来,不知去向,两扇歪歪扭扭伤痕累累的木门一左一右挂在门框上,从缝隙间能看见一片狼藉的室内。

    奥尔降落时,电球左右挪移,让出了一些空间,这破坏了力场,几扇窗户直接爆了,能听见屋里传出了男人的呜咽和尖叫声。

    “出来一个负责的,否则全死。十、九、八、五、四……”

    “怎、怎么就五了?”“出去了!出去了!”

    二楼的一扇破窗户里,瞬间推出来了一个人。他带着剩下的碎玻璃,咣当一声就砸在了花坛里头,奥尔挥了挥手,这个穿着普士顿大元帅服的家伙,就飞到了奥尔的面前。

    “好吧,看来你们选择了一块儿死。”奥尔提着他的脖颈子,瞬间飞上了天,所有的电球炸开,两人的脚下是一片耀眼的白光!

    当奥尔重新落地时,地面上只剩下了一个巨大的,还冒着烟的坑,坑内有些地方还有红色的液体流淌着。

    奥尔把“元帅”扔在了地上——这个级别的军服必然是量身定制的,这个人的衣服却只是“还算”合身,并且,他身上只有两条手臂和一只耳朵是机械造物,他应该只是个被临时抓出来当替罪羊的高级军官。

    “我是奥尔维茨卡·卡罗法兰,你们普士顿的‘礼物’我收到了,我是来收‘谢礼’的,四十八小时之内,撤出达德瑞。”

    “我、我只是一个……”

    “无所谓你是谁,你没资格下命令,那就向你的上级传话。四十八小时后,再见。”

    奥尔冲天而起,只留下了,这位不知道该说是倒霉还是幸运的军官。他在原地站了两分钟,就甩开双腿,朝着某个方向跑去——整个前线指挥部全完了,他现在没有任何代步工具,只能用跑的。

    前线最高指挥官死了,整个一线的弹药储备完蛋了,数个炮兵阵地完蛋了,蒸汽机甲倒是没事,但现在它们等同于大块的铁疙瘩。

    传话军官在带回了消息后,就被关进了监狱。目前易路特郡的高级将领与行政官员们全都集合起来开会,只是集合,他们的时间就已经用去了六个多小时了。

    这个会议开起来之后……所有文职都在敲桌子高喊:“我们绝对不能走!”

    但高级将领们,都一脸阴沉地闭口不言——有人脸的那些还是能看出表情的。

    距离海族上岸,又被诺顿打回去,已经半个多月了。现在的情况很有趣,一海之隔的西大陆,只有三三两两的小报上登出了消息,除了各国的上层阶级,其余中下层还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或者只以为是哪个小说家发疯编出来的。

    然而,整个上层现在已经是波涛汹涌了。他们有些人不只看到了书信的信息,还通过胶片,甚至宝贵的魔法道具,看到了影像资料。恢宏的画面,带给观看者的是恐怖的冲击感。谁能想象,那竟然是当代爆发的一场战斗,而不是传说中的众神之战呢?

    距离上次奥尔一个人打跑了近三十个天使,前后相隔的还不到几天。

    他们以为当时的血族王子已经是他的最强状态了,结果还有个大的等在后头。

    有些心理承受能力较差的君主,已经决定直接躺平了。

    他们还争个什么?怎么争?听人家的命令算了。

    至于普士顿……他们的皇帝怎么样现在还不知道,但这些知情的高级军官,最初的感觉却是荒谬。

    他们为了这场战争,已经准备了十几年,从上到下,自认为已经把一切都准备。他们当然很明白,总会有意外发生的,但是,这意外也太TM的大了吧?!

    “我们该撤退。”终于有将军发话了,“我提议撤退,并愿意为我的发言上军事法庭。”

    “同意。”“附议。”

    绝大多数高级将军,知情的那些,全都同意了撤退,一些不知情的看见高级将军的集体行为,也选择了追随。

    “您在开什么玩笑?!”“就、就这么走了?!”

    行政官员在普士顿的地位,看来是明显低于军人的,他们全都不知情。

    “因为我们打不过,总之,军队会撤离。”军衔最高的上将站了起来,他的脸是铁皮的,喉咙很可能也做了置换,发出的嗓音嘶哑得古怪,“我们只剩下不到三十个小时了,需要赶时间。”他戴上了军帽,站起来,径自走了。

    到了屋外,他的副官为他披上披风,担忧地开了口:“阁下,难道要由您承担决策的失误了吗?”

    “不过是回到国内而已,目前的情况,回国对我们来说,反而是好事。”

    军队开始准备撤离,但是,哪有这么容易?

    这可是完全没有事先计划的大撤退,这可是一支十几万人的军队,不是几十人的郊游大学生。只给了各部队一个大概的方向,但具体谁先谁后,是拆散成小部队,还是各军团分别集合后统一撤退,完全都没有路线和计划。

    并且不久前他们刚刚遭遇了目标不明的突然袭击,人员伤亡不大,装备却严重受损。上面一声不吭就让军心不稳的军队撤离,士兵们虽然根据命令整理好了自己的行李,但行进速度也说不上快。

    三十六小时后,从易路特郡通向普士顿国内的各条道路,都已经被士兵和车辆堵了个严严实实。

    而这个时候,在城市内的普士顿移民,包括普士顿的警察,以及行政官员们,只有少数跟随军队一块儿行动。

    四十八小时后,一个天青色的巨人,从天而降,轰隆一脚踩进了某座城市的城镇广场里,但只留下来一个脚印,他就消失了。而城市中的所有普士顿行政官员、警察和宪兵,总之所有普士顿殖民政府的相关人员全都……被烧成了骨灰,骨灰里还带着一些烧熔的金属。

    能燃烧的部分全都烧尽了,但骨灰也不是立刻化成齑粉的,部分还保持着骨骼的轮廓。它们就那样在室内或室外一堆堆地摊着,有些骨灰甚至在几分钟前,还在和附近的人说这话。但,可怕的巨人只是出现了一瞬间,夺取了所有人的视线,也同样夺取了无数的人命。

    普士顿的移民们慌了,在他们犹豫着到底是该逃跑,还是该组织起新的政府时,成千上万咆哮着的达德瑞人冲进了城市——在城外集中营被关押的人,集中营的所有看守也同样化成了骨灰。

    这座城市是一个开始,在接下来的十几分钟时间里,每座易路特郡的城市都发生了类似的事情,每座大城市里都出现了巨人的身影,都在公园或城市广场留下了一个巨大的脚印,但小型的城镇虽然没出现身影与脚印,但同样行政管理人员全部死光。

    其实……也没有全部死光。

    一些恰好和妻儿在一起的,或者恰好让奥尔看见他对旁人展现出善意的,奥尔都没动手。

    大开杀戒后,奥尔飞到了天空上,看了一会儿太阳,才朝着诺顿而去。

    ——巨大化只要不超过一段时间,就不会对身体造成太大的负担,奥尔就把巨大化当成一个临时增幅器用。

    他杀死的人里,必定有善良的无辜者,有别人正在等待着回去的儿子、丈夫、父亲,但是,他所认识与珍视的人,也已经受到了伤害。二十几名天使的围攻是第一次,海族的袭击毁了小半个索德曼是第二次,他能够……只是缩到军营里练兵吗?

    假如没有奥尔的存在,或者假如他没能达到巨大化的条件,没能保护住索德曼,现在整个诺顿,都已经是海族的餐厅了,会死多少人,是难以预料的。

    而且,不提这些仇怨,单纯以奥尔个人来讲,一个脾气太好的“神”,可是得不到尊敬的。光明神不就是明晃晃的例子吗?教会溃烂成这个样子,因为从没有人见过神罚。现在索德曼的满城大善人,则是另外一个例子,他们会行善,正是对神罚的畏惧。

    在军营的时间,让奥尔的情绪渐渐沉淀了下来,其实在被天使围殴前,奥尔就做好了改变策略的准备。他也意识到自己不能继续被动下去,该选择主动出击了。结果后边事情太多,他被接连的情况砸懵逼了。

    普士顿是既是倒霉,更是活该,撞在奥尔的枪口上了。

    本来奥尔与国王商量的是建立绿十字会,是用怀柔的手段让普士顿的内部分裂,这次……会不会把普士顿就这么吓得缩回去呢?希望他们缩回去,那样世界就和平了。

    奥尔走了,易路特郡在他走后,却没能平安顺利地重归故国。逃出集中营的民众与普士顿的移民爆发了激烈的冲突,在付出巨大的死伤后,几乎杀光了全部普士顿的移民。匈塞的军队比达德瑞的军队更早进入易路特郡,他们到来后,面对的就是死伤惨重,彻底失去反抗能力的达德瑞民众。

    不过匈塞军队没有做出屠城的事情,他们组织人手,开始帮助与救治这些达德瑞人。

    至于达德瑞本国的军队……在发现匈塞的军队先一步进入后,他们立刻就退回自己的国境那边去了,只在几天后,才向匈塞发出了一纸抗议书——匈塞收到后,大概就把这东西塞进厕所了吧?

    第492章

    奥尔回到诺顿后,再次缩了起来,继续练兵。

    不过每隔几天,就会有禁卫军过来,带来国王的信件,诺布尔公爵也经常会和奥尔密谈。里瓦斯更是少不了汇报。所以,奥尔很清楚外头的动向。

    他知道最近诺顿很热闹,国王又收了一份结婚礼物。还有,林根家撤了。在得知蒙代尔企业夺走了匈塞纱布订单的第三天,在诺顿的林根家家主突然暴毙,他的儿子们快速出售了手里的财产,缴纳了违约的罚款,然后就带着家小出国了。

    果断到这个地步,也是让人佩服。奥尔觉得,自己也没必要继续追究了。

    当西大陆冰雪处处的时候,南大陆却正值盛夏,波塞科尼本来就是四季湿热的气候,现在还要加一个“更”。狼人们,尤其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季节的诺顿狼人们,很不喜欢这种气候。

    狼人不畏寒,但相比之下比较怕热,这种温度,他们人形的时候,都想吐出舌头来了。可现在工作越来越繁忙,每天都要在外头跑来跑去。

    很多刚来的时候都穿着笔挺制服的狼人,最近都开始和本地人学习,只穿着一条宽腿裤与一件衬衫在街上跑了。

    “你不热吗?”伊维尔看着达利安,问。

    现在也只有他,才穿着皇家警察里外三层的制服了。

    “热,但是奥尔喜欢。”

    “……”伊维尔翻了个白眼,“先生又没在这儿。”

    这里是达利安在切斯尼克的办公室,它在切斯尼克行政大楼里,一栋三层砖房的顶层房间,现在门窗都开着,但吹进来的风也是湿热的。

    达利安对伊维尔笑了笑:“和他在与不在无关,只是我希望,时时刻刻都是他最喜欢的样子。”

    “我也挺喜欢看见你穿着宽松的衬衫和宽口裤的。”

    达利安:“……”

    伊维尔:“……”

    两个狼人的眼睛全都瞪大了,这说明他们俩不是出现了幻听,达利安猛地将视线转过去,看见了坐在窗台上的人。

    他该冲过去的,紧紧抱住奥尔,但是,达利安却站在了原地。伊维尔看了看他们俩,对奥尔敬了个礼,默默离开了——全神贯注在达利安身上的奥尔,甚至都没有给他一个眼神,但伊维尔十分能够理解。他关上门的时候,忍不住笑了。虽然达利安上次回来什么都没说,伊维尔从他的表情和日常的态度上,就能知道,先生的状况,应该不是很好。

    现在好了,现在先生看起来还是很轻松的。

    “怎么了?”奥尔在窗框上坐了两分钟,达利安都没动,他只能从窗户上下来,走到了达利安身前。

    “……我担心我抱住你后,梦就醒了。”

    奥尔凑过去,在达利安的唇上亲了一下。达利安直愣愣地看着他,在两人嘴唇碰撞后,终于一把搂住了奥尔,两人中间隔着一张大办公桌亲吻了起来。不过这张办公桌是真的很碍事!奥尔在办公桌的边沿推了一把,实木的沉重桌子,像是个轻飘飘的小凳子,被推得飞了出去,撞在了墙上。

    现在,他们俩之间没有阻碍了。达利安的那张十分宽大的办公椅,看起来却很顺眼……

    “哐!”“咣咣!”

    行政楼的二楼,一群人抬头看着楼上,刚刚伊维尔下来,说先生来了。从诺顿过来的异族都兴奋至极,从本地招募的,尤其是狼人则心情有些复杂——原蒙代尔先生,现卡罗法兰先生,他还从未在波塞科尼出现过,但这里到处都是他的影子。

    本地血族对他当然是心存敬畏,并且乐意和诺顿来的那群人一块儿对他歌功颂德的。但是本地的狼人,一直面对的都是他们的大萨满,这个前所未有的强悍的狼人,才是他们的王。

    曾经有人以为这位王是受到了压迫与侮辱的,提议他脱离血族王子。第一个这样说的,只是受到了口头的警告,达利安可以原谅他们的无知。

    第二个这么说的……被达利安直接按住,揍成了一团烂泥。这是狼人的报复,专门针对那些侮辱了自己亲友的敌人。目前还没有第三个蠢货,但是本地狼人的心里却不一定真的服气了。

    楼上椅子碰撞地板的声音仍旧响个不停,同样响个不停的,还有两位表演者的吟唱。如此生动的歌声传入狼人的耳朵,简直能让他们直接在脑海里复刻出楼上的情景。

    所以,他们的大萨满,他们的王,其实是……王子妃?

    该下班了,楼上的声音已经从椅子碰撞声变成了撞墙声,伊维尔和几个高官下来赶人了,所有人都只能离开大楼。

    不满者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为什么,都觉得彼此现在的状态,有些灰溜溜的。

    “血族王子不是个魔法强者吗?他甚至没有隔绝声音,是在故意侮辱大萨满吗?”

    可回了家之后,还是有些人聚集了起来,在安全的地方抒发着自己的不满。

    “一定是!”“他是在向我们示威!”

    “他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来到波塞科尼?不是说西大陆那边的情况不稳吗?”

    “我们得到的消息,和西大陆至少有三个月的时差,很可能那边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

    “别担心,他不可能留下太长时间的。”

    “这次他做的事情,对我们反而有利。我们可以让大萨满看清那家伙的低劣!”

    “对!”

    当他们第二天上班的时候,emmm……楼上的动静依然没有停下来。

    无论是怀有什么心情的异族,这个时候都得承认,这个时长实在是叹为观止。昨天听得还让人有些面红耳赤的,到了今天下午,所有人就都一脸淡定地处理公事了。

    第三天他们来的时候,竟、竟然还没停?!这天中午,不知道是谁第一个意识到三楼安静了,轻呼了一声:“结束了?!”

    所有人才意识到,真的结束了。

    那些想好了“说服”大萨满的狼人们交换着眼神,但不是得意,或者按计划行事之类的,而是无奈,想劝同伴放弃。

    他们的大萨满是一个无比骄傲的人,他们能想象出他出于力量差距,或者为了对方的权势,虚与委蛇。但“虚”到这种地步……却是他们无法想象的。

    这漫长的共舞时间里,他没有任何的不配合,更不用说拒绝,他们听到的,是一对互相爱慕并渴求彼此到了极点的伴侣——体力也是极好的。

    达利安的体力,还是有些撑不住了。

    他被奥尔带回了家,沐浴之后,被放进了床里。奥尔躺在了他的身旁,陪伴着他入眠。

    “怎么不睡?”奥尔的手盖在了达利安的眼睛上,他明明已经困倦得厉害,眼球都朝下去了,可却依然强撑着不把眼皮合上。这模样在达利安的脸上出现,少有的可爱。

    “你要走了……”达利安哑着嗓子说,他再醒来,奥尔应该就不见了。

    “不会的,我就留在这。信我。”奥尔吻了一下他的额角。

    达利安眨了两下眼睛,奥尔能明显看出来他的挣扎和不甘心,然后,他感觉睡衣的衣角(达利安的)被扯住了,达利安终于闭上眼睛,睡着了。

    这可是真的迷糊了,否则,达利安也不会撒娇撒得这么可可爱爱。

    奥尔搂着达利安的腰,也睡着了。

    达利安是半夜醒过来的,他的体力没有完全恢复,但他睡得很不安稳,一次次地做着一觉醒来奥尔就不见了的梦——这也不是噩梦,奥尔走了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他已经在这花掉了太多的时间,还能回家一趟,应该已经是他挤出来的时间了吧?

    但是,奥尔竟然真的还在。

    在黑暗中睁开眼时,眼睛还没认出旁边的人,鼻子已经认出了他的气息。

    这时候充斥了心中的满足感,甚至比他们拥抱着共舞时还要强烈,毕竟,他们已经有很久没有共眠了——单纯的共眠的那个眠。

    奥尔还睡着,达利安瞬间收敛了呼吸,静静地看着奥尔。

    奥尔抱着达利安的一条胳膊,下巴搁在达利安的肩膀上,脸上的表情很恬淡,唇角甚至还带着一点点笑意。

    所以,事情解决了吗?或者即使不是完全解决了,但至少现在也没有压力了?

    于是,看着奥尔的达利安也笑了。他安心了,困意也再次袭来,他用牙齿死死咬住了口腔的肉,不一会儿就咬出了血来,他把血咽下去,伤口只一会儿就愈合了,然后再次咬住,几次之后他就不困了。不困了,就能一直看着奥尔了……

    奥尔在晨曦中睁开眼,就对上了达利安琥珀色的眼睛。奥尔脸红了,他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和达利安疯狂了几乎三天。他当时甚至忘了加上隔音法阵,真是已经迫不及待到牲口的地步了。

    不过,看着达利安满含笑意的眼睛,奥尔还是凑了上去,给了他一个早安吻。

    铁锈味的早安吻?不对,是血腥味!

    奥尔一睁眼就笑眯眯地凑过来,达利安怎么能拒绝这个索吻,等意识到坏了,要后撤的时候,已经被奥尔按住了肩膀。

    “我想多看你两眼。”达利安没有垂死挣扎,他决定老实交代。

    奥尔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低下头,和达利安额头抵着额头:“我还可以在这儿留上两天。”

    “但不妨碍我多看你四个小时。”

    “你……”奥尔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笑了笑,“我们先去吃东西。”

    “我不饿,我不想吃你做的饭,不想让你把时间花在做饭上。”达利安勾住了奥尔的脖子,主动亲吻了上来,“DO ME……”

    这次奥尔过来有还算充裕的时间,但并不代表下次他还有时间。

    奥尔再次按住了他的肩膀:“我有些东西要给你看,很重要,很漂亮,我希望和你分享的东西。”

    “……好。”不是很甘愿的达利安,还是起来和奥尔洗漱穿衣了。

    两人打理好了自己后,奥尔就站在阳台上向达利安招手,当他过去,就被奥尔搂住了腰,这是要带他直接飞上天的架势。

    这里是波塞科尼,狼人和血族毫不遮掩,偶尔还有天使飞来飞去,所以奥尔在白天显露自己的异样也是可以的。不过,这还真的是第一次在非紧急状态下,奥尔在白天带着他飞行。达利安转了个身,和奥尔的姿势变成了面对面的拥抱。

    “天青色?”这是发生了什么,让他给自己弄了这么一种颜色?

    奥尔抖了抖翅膀:“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既然说一会儿就知道了,达利安也没继续追问,奥尔抱着他飞了起来,过程中还是引来了不少注视的,毕竟,这种颜色的飞人,大家还是第一次见。不过,天青色的翅膀,更像是南大陆很多色彩斑斓鸟类的颜色,倒是让很多南大陆的本地人看着很有亲近感。

    奥尔不知道下面看见自己的人是什么想法,虽然他今天确实想干点儿类似于孔雀开屏的事情,但他想要展示的,只有唯一的一个伴侣。

    奥丁:“……”果然,孩子是意外,对吗?

    ——可怜的鸦鸦,奥尔刚来的时候,说要给达利安一个惊喜,让她别说,奥丁快乐地跟爸爸一块儿做坏事,也就没对达利安说。等奥尔来了,直接冲进了达利安的办公室,然后……就是现在这种情况了。夫夫两个飞来又飞去,那么大个鸦站在一边,都被无视了。

    他带着达利安一直朝外海飞,但不是在任何一条航线上,他们一直飞到了只有万顷碧波,看不见陆地、岛屿,视线之内更没有一艘海船的地方。奥尔在空中用马赛克给达利安搭了一座凉亭,凉亭里边有宽大的堆满坐垫的竹椅。

    几只大鸟突然从别的方向飞来,脚爪上抓着椰子、蜜瓜等等水果,放在了软垫边的竹筐里,大鸟就直接消失了踪影。

    达利安坐在椅子上,给自己开了个椰子,喝了一口,对着奥尔做了个“请”的动作。他现在也很好奇,到底奥尔又拥有了什么,或者得到了什么,这么兴冲冲地想和他分享,甚至连共舞都扔在一边了。

    奥尔笑着,在空中后退了一点,深蓝之歌在他手中出现,魔法的力量开始在他的身体周围聚集。

    达利安喝椰汁的动作僵住了,他惊愕地看着奥尔越来越大,变成了一尊近乎撑破天空的异族将军。奥尔身边快速聚集起了絮状的云,不过只是外形近似于“云”,它不是水汽聚集的,而是魔力。

    奥尔踩在海里,单膝跪下,大海因为他的动作澎湃翻滚,奥尔的眼睛这时候正对着达利安的凉亭了——那么大的眼睛,很像恐怖小说的场景。

    达利安一口闷掉了剩下的椰汁,朝着奥尔的眼睛走了过去。奥尔后退,他带起来的魔力之风让外头出现了小小的涡旋,但凉亭里还安然无恙,奥尔伸了一只手放在凉亭的栏杆外头,达利安直接从凉亭里跳了出去。

    他以为奥尔的手掌应该是柔软的,实际却是坚硬的,看了看手掌大小和自己的比例,达利安点了点头:应该是蚂蚁落在人手掌上,一样的情况。

    在战时,当与众多的狼人建立联系后,达利安也可以巨大化,不过比起现在的奥尔,他的巨大化就太小了。正想着,奥尔的手指轻轻点了一下达利安的脑袋,奥尔害怕用过了劲儿,甚至没碰到达利安,其实只擦过了他的头发。

    达利安歪头看他:“?”

    奥尔笑着,把手拿开了,不只是碰了一下达利安的手,还有托在他脚下的手。达利安下意识退后了一步,但他发现脚下很平稳,凉亭里的放着果盘的小桌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被挪过来了,悬浮在他身旁。

    “……”所以,刚才为什么要把他从凉亭里接出来呢?

    奥尔站了起来,他也在退后,一边退后,一边对达利安比着“嘘”的动作。

    达利安更仔细地观察着巨人,他动起来看似缓慢,却带着风雷的声音,云在他的身周聚集,从头到脚都有,很快蓬松白软的颜色就变得阴沉黑暗,电流在云间流窜、闪烁,他天青色的甲胄在乌云的映衬下,变成了黑色,闪电仿佛成了他铠甲上的装饰。

    奥尔拔出深蓝之歌,剑的模样也发生了改变,是达利安从未看过的样式。奥尔站直了身体,他用一种特别的方式拿着剑(剑指),剑便“藏”在他的手臂后头了。

    奥尔右手持剑,左手缓慢上提——他在蓝星时虽然下大力气练的是散打,但太极剑还是会的,也幸好当时学了,否则现在向达利安表演(开屏)就总是差了点什么了。虽然穿着铠甲表演太极剑依然怪怪的,可谁让他不会用别的兵刃呢?

    剑,在奥尔手中划开了弧度。更多的云被吸引了过来,奥尔被动地隐藏在了厚密的云层中,但他自己没意识到,因为从他的视角向外看,只能看见偶尔划过的闪电,根本没有定点云絮,他只以为雷霆是过于密集的魔力引发的。

    在达利安看来,奥尔所处的位置,彻底暗了下来,他隐藏于乌云雷霆中,随着动作,偶尔露出一点点行迹,多是他的剑与持剑的手臂,接着是他的腿,偶尔是他的肩甲,奥尔的面容是最少显露出来的,但每一次显露时,他的眼睛,必然是看着他的。

    ——只在云层中露出一点点的眼睛,专注地看着他,灰眼睛里的眼神在问“我好看吗?你喜欢吗?”

    达利安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这尊包裹着狂暴雷云的神祇,面对他,就如带着糖果送给意中人的毛头小子。

    雷云还未散开,但缩小的奥尔从雷云中飞了出来,他额头上还带着点汗水,站在达利安的面前,说:“我变得更强了,加西亚,我可以保护你,保护我们了。呃……可能还是会面临一些麻烦,但是,至少我们不再需要担心灭顶之灾了。”

    拉索露他当然还是打不过的,但这次他对于逃跑还是有一定的信心的。

    “你一直都能保护我,奥尔。”达利安走过去,抱住奥尔,和他蹭了蹭脸颊,就像是守家的狼祝贺带着猎物归来的捕猎同伴。

    “汗……”这时候奥尔才意识到自己浑身是汗,汗珠在两人皮肤间挤压破裂的感觉熟悉又陌生——他们共舞的时候经常这样,可现在是白天,他们是正常交谈,这就有些怪异了。

    可达利安走上了一步,蹭着他,还一口咬住了奥尔的耳垂,小耳垂被上下犬齿夹住,对现在的奥尔来说,不疼,可是很痒,再加上被碾压的汗水与达利安的气息,奥尔把达利安搂住了。

    “公事……”奥尔在进行最后的挣扎。

    “家里有个棕黄色的公文包,就放在客厅的沙发上。”

    透明的平台开始上升,他们的上下左右变得黑暗,这时马赛克变成了厚密的乌云,他们躲在云层中了……

    小桌上的椰子掉在了地上,正好是倒扣着,剩下的椰汁全都流淌了出来,一只手恰巧抓在了椰子上,随着手的用力,整个椰子被抓碎,手也落进了椰汁里,另外一只手覆盖了上来,两只手十指紧扣,交握在一起,椰汁渐渐变干,只留下糖分把两只是更紧密地黏在了一起。

    “我要走了……”

    “嗯……”

    “我还有一个礼物留给你,对你的灵魂有好处。”

    迷迷糊糊的达利安,感觉额头一阵冰凉,这种凉并不刺激,只让他觉得更舒适,困倦的感觉也更浓烈了。

    奥尔又给了他一个吻,达利安下意识抬起手臂紧紧拽住奥尔的脖颈,与他加深这个吻——不想分离。

    但这个吻,还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了,就如达利安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

    当他醒来,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家中,奥尔已经不在了。他现在用的床单和被罩甚至都是新换的,达利安匆忙从床上爬起来,光着脚跑遍了房子,最后在院子里看见了晾在外头的床单和被罩。

    第493章

    看着这些洗得干干净净,在微风下摇摆的东西,达利安的神色复杂,甚至带着点怨气。

    有必要这么快就收拾干净吗?不过公文包倒是带走了——他并不担心把重要文件放在显眼的地方会引来麻烦,因为他从来都不会把人带到住处处理公事,奥丁和菲洛琉斯就住在阁楼,他的住处是整个波塞科尼最安全的地方。

    他的床上和枕头里倒是还有些奥尔的味道,可是这种东西终归是不嫌多的。

    叹了一声,达利安回到了卧室,他准备把现在的枕头和被褥收拾起来,尤其是被褥,因为只换了外头,里子没换,所以,还是有奥尔的气息的。

    这个枕头,奥尔的味道尤其浓郁。

    “嗯?”拿起枕头,达利安发现枕头下面,原来有个零钱袋,但这个绝对不是他的。

    零钱袋的材质就是普通的棉布,和枕头的几乎一样,达利安都没能闻出区别来。让枕头上奥尔的味道变浓的,正是它。达利安打开小袋子,在里边发现了一根手指粗细的亚麻色小辫子,这是奥尔的头发。

    达利安笑了笑,把小辫子拿起来,闻了闻。

    当重新回到工作上,达利安本来以为还需要他费口舌解释些什么,结果……工作环境反而变好了很多。那些总是过于热情,跃跃欲试地各种找机会暗示或明示他单干的狼人和血族们,都老实了。

    伊维尔:“他们确定无法在私人感情上动摇你,先生确实是您的终生伴侣,当然就老实了。”

    狼人是终生只有一个伴侣,但伴侣的认定不是身体的结合,否则过去狼人作为血族伴生种族那么多年下来,狼人早该灭族了。

    没见过奥尔的人,怀疑达利安和奥尔的感情,但一周时间过去,尤其是顶层上“惊心动魄”的三天,让他们彻底死心了。

    天空上,奥尔卷着乌云雷电前进——第一次巨大化之后,他应龙的能力像是被撬开了一道细缝,虽然依旧只有巨大化后才能用得更多,但正常情况下也能调动一部分,比如加速飞行和赶路。

    现在的他具体的飞行速度到底是多少,奥尔自己也不知道。但是,他很庆幸这个世界的天空依然很干净,假如这是个空中交通繁忙的世界,奥尔一趟出行绝对会撞上两三架飞机,因为他的反应速度跟不上飞行速度了,简单点来说,就是他刹不住车了。

    在(毫不意外)地,迷路了两次后,奥尔回到了诺顿——海上就是不能认清方向啊!这不怪他!

    虽然是冬日,但今天的阳光正好,街道上很多人都出来散步,孩子们在街口打闹,一些小贩的推车前很多人都在排队。

    索帕港修复的码头上,再次挤满了船只。虽然之前的港口遭袭,船只损失惨重,但诺顿赔偿了所有私人船主与货主的损失——奥尔知道账单是普士顿和匈塞支付的。并且……诺顿是胜利方,这一点毋庸置疑,所以,那次之后,前来诺顿的航线,反而更繁忙了。毕竟,诺顿现在需要大量的重建物资,商人为了利润总是无所顾忌的。

    奥尔去向国王和亲王问了个好,去三座新城看了看新建状况,就回到了军营里继续训练。

    在上次与海族的战斗中立功的三艘飞艇,此时也被陆续推进了仓库,进行维修与改装。

    绿十字会的医疗队已经被派出去了,虽然战斗已经停止,但医疗队将会向所有在战争中遭受苦难的人提供帮助。他们的第一站,就是达德瑞被匈塞占领的易路特郡。

    1052年2月4日,海伦娜一世举行了一生中的第二次婚礼。

    重要人物的王室婚礼,本该是新郎等在教堂里,新娘乘马车前往教堂。这一段路,算是一场小游行。在双方完成仪式后,首先接受贵族们的祝福,然后夫妻两人一同坐上马车,进行一次巡城婚礼(只局限于皇后区、梧桐区这两个上城区,其它区域别想了)。

    无论新娘是娶进王室的贵族女性,还是出嫁的公主,流程都应该是这样。

    但这一次国王的婚礼,却大大改变了过去的规则。举行婚礼的地点甚至不是教堂,而是王宫的大礼堂,乘坐马车前往结婚地点的也不是新娘,而是新郎。

    当整个流程公布后,立刻引发了轩然大波。

    当然有人提出反对和抗议,但是,两位教皇都等在王宫里,等着为国王主持婚礼。

    “这是亵渎!这样的婚礼不是合法的!”

    “你觉得由教皇主持的婚礼是不合法的吗?”

    “……”

    教皇是宗教的权威,而且一个教皇这么干,可以攻击这个教皇本身,但两个教皇都这么干,他们本身的选择,就决定了这件事是合乎宗教的法理的。

    “这、这简直是对恶魔的屈膝!”

    “恶魔?陛下的三子,我们的王子殿下吗?”

    “那可怕的存在,当然是恶魔!”

    “他救了我们!”

    “另外那些恶魔,就是为了他来的,看看吧,现在索德曼的街道上变成什么样了?太阳还没下山呢,狼人和吸血鬼已经四处横行了,甚至,他们当中的大多数,还穿着皇家警察的制服。他们早就潜伏在我们当中了。”

    “但是……神父们,说他们是曾经光明战士的后裔,是皈依者。”

    “而且,他们对我们确实挺好的。”

    “短视者!蠢货!胆小鬼!”

    异族们的暴露,是源于海族的攻击,在灾难中,无数人都受到了那些红色身影的保护。虽然有些人在事后感激立刻变成了恐惧,但当他们发现,教会也和皇家警察和平共处,并且皇家警察确实比教会能干事,尤其是能干人事后,过去数年皇家警察的好名声也被他们回忆了起来,渐渐的,接纳者变多了。

    况且,他们不接纳又怎么样呢?

    “你能打得赢那些海怪,还是那个巨人?”

    “这!我……”

    “或者说你打得赢狼人和血族?要不然普通的女警?”

    “懦、懦夫!”

    叫嚣者被疏远了,毕竟现在皇家警察是没找他们的麻烦,但皇家警察真的就是骂不还口打不还手吗?他们自己做不到,别人应该也做不到吧。一旦把那些强悍的家伙逼急了,来找麻烦了,那倒霉的不只是他们自己,甚至家里的妻儿老小也要受罪。

    平民们只想安静地生活,现在索德曼的生活,对他们来说,正在越来越不错。

    回到今天的婚礼,原本新娘前往教堂的这段路,应该是新娘家里的长辈开路的——普通人的婚礼是没有蓝星种花家“接亲”的这个程序的,新郎新娘直接在举行婚礼的教堂开始。王室加的这段,明面上的说法,是让更多的人在婚礼开始前为新娘送上祝福,实际上只是一种排场的表示。

    不过,这次坐上花车的是新郎,骑着白马在前头护卫的,是他的儿子。这也没办法,亲王的年纪早就没有了比他年长的长辈,他总不能把收藏的祖先遗体搬出来安在马上吧?

    奥尔的假人分身试了无数套衣服,但在正式婚礼的这一天,他穿的却是天军军礼服,比起常服,肩膀处多了金流苏,胸前也多了金绶带,外头披着一件蓝黑色的半身披风,腰间挎着军刀和手枪。

    正常的婚礼,街道两边的人们应该抛洒鲜花,挥舞着手臂高升欢呼。

    这场婚礼,街道两边的人都紧紧地闭住嘴巴,双眼对着奥尔而不是新郎,双手合十放在胸前,他们在祷告……

    在这种气氛下,有些人即使想叫两嗓子,也被周围人的反应憋住了,

    奥尔原本和六位住客商量了不少活跃气氛的魔法,久违地珍藏在了指尖,但是现在这个情况,看来都没用了。他挺胸抬头乘在马上,一脸冷漠。

    他不知道这些民众,到底是在向他祈祷,渴望获得他的赐福,还是向他们的光明祈祷,渴望光明直接劈下一道闪电,让他这个恶魔死亡。他不知道他们是爱他,敬他,畏他,还是恨他?

    而人性,往往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所以,现在这样平静稳定的局面虽然不好看,但却是最好的,奥尔可不想这场万众瞩目的婚礼上,出现血腥事件。

    亲王坐在后边的花车里——国王陛下的设计,这与其说是一辆车,不如说是把玫瑰花架直接挪过来了,亲王就坐在一张白色皮革的软沙发上,他穿着的也是白色的礼服,纯白色,没有任何贵金属装饰,甚至不见珍珠,但是,它是丝绸的。

    是普士顿不久前赠送给国王的礼物之一。

    贪婪亲王穿着一身纯丝绸的礼服,连刺绣都没有,扣子都是用丝绸包裹的,简单到极致,可以这个时代的标准来说,也奢侈到极致。但平民不认识衣服的材质,也看不清亲王的脸,就算能认识,能看清,他们也不在意,毕竟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奥尔的身上。

    亲王看着外界的一切,在他婚礼的这一天被儿子抢去了风头,他却没有任何的不快,恰恰相反,他的唇角满是笑意,假如不是情况不允许,此时此刻,他会张狂地大笑。他很清楚,这种状况是暂时的,“暂时”的时间限于奥尔活着的时间。

    他要做的,不是张狂得意,而是要趁着奥尔还活着,改变血族的生存状况,并为改变打下牢固的基础,即使在奥尔死后,也依然能让改变延续下去。

    可是……今天是他的新婚之日,让他放松一天,不要再去想那么多了。于是,亲王脸上的笑容就变得更加灿烂了。

    无论这些人是对着谁祈祷,又是为了谁祈祷,他们能做的也只是祈祷。力量,重新回到了血族的身上。

    马车在一片诡异的静谧中,来到了王宫前,在那儿,国王站在一条红地毯的尽头,头戴三重皇冠,一手持权杖,一手捧金球,正等待着她的丈夫。

    这里的贵族们,可是比平民热情多了。在这里终于听到了正常的欢呼,有人举着篮子,大把大把地朝着花车抛洒着玫瑰花瓣。

    奥尔下了马,对着国王敬礼,转身将车门拉开,亲王从车上走下来。其实远处的人仍旧是看不清他的容貌的,可当他站在国王的面前,欢呼声却顿时达到了顶点,尤其是男人的尖叫声,简直能刺裂人的耳膜。

    奥尔低眉垂眼,眼睛不去看那些尖叫最响亮的方向,马赛克却带来了真实的景象。

    “美人儿!”“太美了——!”“国王陛下万岁!”

    这些人的脸上眉飞色舞到近乎扭曲,眼睛里闪烁的是贪婪的欲望。可实际上,亲王虽然英俊,气质出众,但算不上美人,毕竟他们家族遗传的就是娃娃脸,没有什么震惊世人的美貌。

    但对于那些没见过亲王,此刻也看不清他面容的人来说,他们只看见了近乎金色的长发,应该是很白皙的脸,以及修长挺拔的身材,他们还知道,这个男人是一个血族的亲王。电影中的血族,可都是无比出色的美男子。

    而且,现在这个男人,可是诺顿国王几十年的情人,是她与前夫离婚,并在长子离世不久后,就“迎娶”的男人。

    除了他是一个男人之外,这经历简直和历史上的妖妃们,一模一样。这些贵族们,把对妖妃的印象,映射到了亲王的身上。在他们的想象中,亲王可不是一个娃娃脸,而应该是风华绝代的美人。

    以贵族们的癖性,他们脑子里YY的绝对不是好东西,奥尔既不能因为对方的YY就对人做什么,更不想挖出来他们脑子里到底想的是什么,只能无视。

    国王和亲王已经顺着红毯走向王宫了,奥尔跟在两人的身后,提着亲王白色披风的一个角,另外一个角是小公主贝切尔提着,两位王子则为国王提着披风。

    他们一路走进了王宫,真正权高位重的人,也都在王宫里。

    国王和亲王首先进入的是各自的休息室,进行换装和休整,在外头列队迎接的贵族也在这个时间里陆续进入改成了婚礼会场的大殿。

    奥尔不准备换衣服,他拒绝,就没有人会强迫。他以为亲王不会换衣服的,毕竟还有什么衣服比那身纯白的丝绸更昂贵呢?但亲王换了,他换了一身……从奥尔的角度看,十分接近于古埃及风格的长袍。

    他的脖颈上戴着祖母绿与红宝石错落的颈环,近乎透明的纱上是艳丽的刺绣,连发型都换成了尾端绑着金饰的一条条小辫子,穿着金色的凉鞋,唯一和古埃及不同的,就是他的眼线不是绿色的,是红色的。

    不用多问,这必定是卡罗法兰氏族的风格。

    ——雷亚托斯的罗齐尔氏族,衣饰风格类似于古罗马。之前卡罗法兰祖先化成的光人,上面是半身甲,下面类似于裙子,没戴头盔,但大概是那位祖先的力量已经十分稀薄,所以具体的花纹已经模糊不清,只能大体上看出和人类的风格不同。

    这样极端近似的风格,真的是文明发展中的巧合吗?

    亲王见奥尔看着他发呆,对奥尔露出微笑:“有机会,你可以和你的狼人再举行一场婚礼,不过,最好让他穿血族的衣服——他们狼人的婚礼服饰只有一条围在腰间的布料,更注重于用颜料在身体上描绘图案。”

    “呃,我知道了……”奥尔有点呆地点了点头,“父亲,我想问您,南大陆为什么没有本土的异族?”

    “嗯?”正在整理金护腕的亲王疑惑地抬头,“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好奇。”

    达利安是混血,奥尔一直以为这个混血是南大陆的狼人和诺顿狼人之间的。

    他以为南大陆应该是走了和西大陆不一样的发展大陆,就是人类和异族全都被打回零级,大家一块儿从头再来了。两千年过去,南大陆依旧处于蒙昧也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毕竟越原始的时代越稳定,需要的时间也越漫长。

    但是,确定要去南大陆发展,奥尔就开始收集南大陆各方面的情报,他主要关注的是南大陆的政局,各方势力强弱,各个总督与当权者的性格癖好,不同地区的特产,以及信仰风俗之类的。

    他很奇怪地发现,南大陆是没有异族势力的。不是弱,是根本没有。

    这个情况实在是太难以想象了,因为时代变革的时候,异族的数量才是占据绝对多数的,分裂出的陆地上,怎么可能一个异族都没有。他也曾经想过,这块陆地是不是后来从海洋里升起来的?可是,南大陆有异族的墓。

    有血族的,也有精灵的,还有矮人的。说明至少两千年前,异族在那儿生活过。南大陆当地人的民俗中,也有关于“神”与“魔”的传说——大地裂开,岩浆上涌,人们嚎叫着逃亡,神祇出现,带来大量的雨水,熄灭了恶魔的火焰,将恶魔封印在深渊中,但是,从此神灵也不再出现在人类的面前。

    这样的传说,接近于异族被一巴掌从南大陆的陆地上抹掉了。

    奥尔一直在等,等有人来对他解释一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但是到了现在,他已经拥有那样的力量了,依然没有谁对他说一句南大陆的真实情况。

    “不知道。”亲王回答,他看着奥尔的眼睛,让奥尔看到他的真诚,“我们也曾经想从新大陆获得同族的援助,但结果,一无所获。奥尔,别想这些东西了,这不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人,该多想的东西。”

    “对,今天是您的婚礼,应该高兴。”

    “叩叩!”敲门声响起,“殿下,您准备好了吗?”

    “好了。”

    亲王随手拿起了旁边的纯白无花边的头纱,罩在自己的脑袋上,对着奥尔招了招手,奥尔退后半步,但亲王直接走了过来,拽住了奥尔的胳膊:“好了,把你的父亲送往圣坛吧。”

    ——站在圣坛边等待的,是新娘国王陛下。走向神坛的,是新郎血族亲王。把新郎送过去的,是新郎的儿子。

    “别忘了,把我的手送到陛下的手里。”出门之前,亲王对着奥尔挤着眉眼。

    国王已经站在神坛前了,她也换了一身衣服,一身黑色的礼服,黑色的长披风。

    男人的黑衣代表庄重,女人的黑衣纯粹就是丧服,但国王的这身黑裙子谁都不敢说她穿的是丧服,亲王的这身衣服虽然佩戴了大量鲜艳的珠宝但整体是白色的,更不用说他还戴了头纱。

    诺顿语里“结婚”虽然没有嫁、娶的区别,可实际情况上,男人结婚正是让自己的家中增添了一个人,女人的结婚代表离开出生之地走入别人的家庭。女性被视为“流动”的,守不住财产,女性在家族中的地位才会比男性低。

    奥尔带着他的亲爹走到了圣坛前,黑裙的国王站在那,伸出手,迎接了一个白衣的男人。在这种场合下,奥尔也只能把亲王的手抬起来,放到了国王的手里——国王把金球暂时交给了身边的仆从,拉住了这只手。

    下面的贵族们看着这场婚礼,一些女性的眼神变得古怪,或者说变得过分闪亮起来。一些男性则开始没办法保持脸上的笑容,他们皱起眉,有种被人用针扎到软肋般的刺痛感。

    教皇“们”应该站出来,主持婚礼了吧?想到这,那些感觉不适的男人们顿时挺直了腰。

    但国王说过,这是一场与众不同的婚礼。所以,在握住亲王的手后,国王上前了一步。她……站在了正中央,所有人都以为是给主持人准备的小高台上。

    正辉教与守律教穿戴整齐的教皇们都没有动,甚至表情都没有丝毫的变动,依然保持着慈悲温和,博爱世人的笑容——他们根本没得到婚礼的具体流程单,只被通知了今天举行婚礼。所以,两个人多少都明白,今天他们来到这儿,不是作为主持人,只是作为一个摆设与象征来的,他们和身后诺顿帝国的奇美拉国旗,没什么区别。

    第494章

    国王依然托着亲王的手,她看着他,开了口:“蒙顿斯特·卡罗法兰,你愿意成为我的丈夫,对我献上你的身体与心灵,爱与忠诚,直到你生命的最后一刻吗?”

    “我愿意,陛下。我愿为您献上我的身体与心灵,我的爱与忠诚,直到我生命的最后一刻。”

    “我接受。”国王说,她抬手,掀起了亲王的面纱,挑起亲王的下巴,轻轻吻了一下亲王的嘴唇。

    奥尔看得很清楚,这个吻对他们俩来说,更类似于交换了一个契约的印章。不过,他还是起鸡皮疙瘩了,不是出于厌恶,而是惊悚——早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但却依旧惊悚。

    亲吻之后,国王向左侧一伸手。

    左侧站着的是正辉教教皇,他脸上还来不及出现疑惑,已经有仆从上前来一步。仆从的手上是一个华丽的金红色软垫,软垫上摆着一顶比国王的三重冠冕小一号的王后冠冕。教皇明白了,来不及出现的疑惑干脆就没有出现,他毫不心理压力,面带微笑地端起软垫,放到了国王手边。

    国王十分顺手地拿起冠冕,戴在了单膝跪地的亲王脑袋上。

    这戴冠的行为本该是由教皇亲自完成的,亲王的跪拜也该是对着教皇的,可教皇只做了个看起来很多余的转交的工作,但这就等同于他在宗教上赋予了亲王正当的法理性——他是被正辉教的光明所承认的诺顿帝国王夫。

    奥尔以为这一段的流程结束了,接下来就该是国王夫妇的游行了,可是,国王看向了他,然后对着奥尔伸出了手,说:“过来,我的儿子。”她在自己的婚礼上,面对着两位教皇,与诺顿所有实权贵族的面,称呼奥尔为“我的儿子”。

    虽然大家都知道,国王必定会承认奥尔王子的身份,但没想到,她选择了一个如此万众瞩目的重要时刻。

    奥尔吓了一跳,但国王伸着手等着他过去,奥尔自己也知道,这是一个好机会。所以,他走了过去。

    亲王本该比国王高得多,但国王站在小高台上,反而比亲王高了小半个头,此刻亲王稍稍后退,奥尔站在了他们俩的跟前,顺着国王的眼神,也单膝跪了下来:“母亲。”

    国王笑了,这次她朝自己的右后方伸出了手。有同伴做例子,守律教教皇的反应速度更快,轮到他了,果然,另外一个仆人端上了第二个软垫,里边放着更小了一号的王冠。国王摘下了奥尔的军帽,把这顶小王冠戴在了他的头顶上。

    ——面前的情况,简直和两个教皇都给国王跪了没什么区别。

    奥尔头上的小王冠确实很小巧,还不如一个苹果大,应该是用了些法术之类的,粘在了奥尔的脑袋上。但是,它却又无比沉重,让奥尔忍不住缩了一下脑袋,肩膀也短暂地向下垮了一下。

    国王俯下身,亲吻了一下奥尔的额头。当奥尔抬头看她时,发现她笑得比刚才亲吻亲王时还要开心:“从今天开始,你是诺顿真正的王子了,我的儿子!”

    奥尔彻底与诺顿帝国的王权绑定在了一块儿,就算未来继承王位的理查德因为某种突发恶疾变成了傻子,做出了严重侵害奥尔利益与伤害他们彼此感情的傻事,但是,只要国王剩下的日子里保持着现在的态度,那么奥尔就不会做出伤害诺顿的行为,恰恰相反,他依然会保护诺顿——最多是把理查德杀了。

    这简直是太美好了。

    国王重新挽起了亲王的手,朝外走去。在又一次的修整之后,他们要开始大游行了,一些贵族留了下来,另外一些贵族跟着走了出去,他们也是游行的一部分,虽然没几个平民认识他们是谁,但他们又不在意平民,跟在国王的花车后头,本身就是一种荣宠。

    至于两位教皇,则在道别后,几乎同时离开了。

    剩下的贵族们也退进了花园,婚礼大厅会被重新布置为酒会的会场。

    亲王再次换了一套衣服,依然是纯白的礼服,上衣的背后是金线刺绣的奇美拉。不知道为什么,奥尔看着那个国徽,觉得它有点像是马屁股后头的烙印。

    奥尔依然是骑马的那个,唯一更换的就是国王给他的小王冠。

    他护卫在马车之后,本来以为面对的依然是寂静的祈祷人群,但是这一次,当国王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对着人群摆手时,祈祷的人们瞬间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在依然寒冷的二月,平民们高高举起双手,帽子与头巾掉落了也顾不上去捡起来,他们用全部的热情对他们的君主献上最热情与真挚的祝福。

    最初这些祝福是不成腔调的,就只是简单的嘶吼,后来嘶吼中模模糊糊出现了些词汇,依稀是“万岁!”

    又后来,澎澎湃湃层层叠叠的,就都是“陛下万岁!”

    比起“神”,还是“君”,更让民众感觉到亲切,毕竟,神太远了。

    今天这场两个人的婚礼,却是国王一人的舞台。

    游行的队伍以缓慢的速度,在三个小时后,回到了王宫。索德曼依然热闹非凡,处处欢呼,到处都有免费发放食物的小摊子,不只是索德曼市政厅布置的,还有贵族与商人们支起来的摊子。

    今天晚上,还会有盛大的烟火表演。今天,将会是狂欢的一天。

    回到王宫的国王夫妇再次更换服装,国王依然是一袭黑裙,美丽的黑珍珠点缀在裙摆上,在灯光下,真是黑得五彩斑斓。亲王依然是一身白衣,但这次的白衣配着一件有着宽大下摆的长外套,这件长外套是很好看,但是它……看着有点像裙子?

    晚宴开始,国王和亲王跳了第一支舞,和奥尔跳了第二支舞,随后她就坐到了一旁的王座上,微笑地看着所有人。

    现在外头的平民热闹起来了,今天晚上的王宫附近并不阻止他们的靠近,狂热的欢呼在这儿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可相对于平民们的狂热,贵族们却反而冷静了下来,这简直是奥尔参加的最安静的宴会,每个人除了喝酒与吃东西,都紧紧闭着嘴巴,就算邀请跳舞也只是走到对方面前一低头,愿意就伸手,不愿意就摇头,没人多说一句话。

    国王并不认为这样的宴会扫了她的兴致,恰恰相反,从她脸上的笑容就能知道,她很满意。

    国王是午夜十二点与亲王离开的,但奥尔却留到了凌晨五点,因为这是一场通宵的宴会,他要代替父母作为宴会的陪客。

    宴会结束,奥尔才得以重新回到军营,倒在宿舍的床上,奥尔只觉得疲累得厉害,明明和加西亚……咳咳,总之,心累。不过自从绿翠鸟将传承交给了他后,他的头疼稍微减轻了,感应能力与,马赛克的扩散范围,还是没恢复。但是,他得到了巨大化的这个“挂”,虽然是有时间限制的,但是,目前也没几个人能撑到他变身时间结束吧?

    52年的3月,奥尔被叫回了索德曼。

    国王给了他一套衣服——皇家警察总监,对他说:“我要进行全国范围内的警察改革,取消蓝衣警察,全部更换为皇家警察。”

    “母亲,您想好了吗?”

    皇家警察不是换一身衣服就好了的,两边的直属上级不是一群人,财政拨款的来路也不同,人员出处更是有巨大的区别。这些区别从根子里来说,其实就是国王的人,贵族官僚的人,之间的区别。

    这是王权和地方自治权力的争斗。

    别看贵族们住在索德曼几百年了,实际在他们的封地上,都是有人的。有些年轻时还在索德曼闯出大名声的贵族青年,当父母离世,就消声匿迹了,他们其实是回家去了。留在索德曼继承爵位的长子们,过得不一定比回到封地的弟弟们快活,甚至有些人还要看弟弟的脸色过日子。

    索德曼郊区的蓝衣警察日子过得糟糕,可在没有皇家警察的地方,蓝衣警察的状况就和皇家警察一样。他们受地方财政的雇佣,也是当地贵族富户的狗腿子,这些人是好是坏,就看当地最大的那个管事人是好是坏了。毕竟,在索德曼周边,奥尔也遇到过和强盗沆瀣一气的蓝衣警察。

    但奥尔让国王想好的,不是动了蓝衣警察,可能引起的动乱,现在这个时候,真的有哪个傻子敢武装反抗,就是真的找死。国王面临的问题,不是人力,是财政。

    陡然多出十几倍的警察,王室支出会翻了番地上涨。

    “我当然想好了,奥尔。”国王示意,仆人搬上来了一个小箱子,里边是这次改革的详细计划。

    “遵从您的命令,母亲。”明白了,国王要的不只是加强中央对地方的掌控,她还要进一步收回对地方的财权。

    奥尔换回了红衣,来到了王宫里,在国王议事的时候,站在她的身侧,不需要他做任何事,甚至不需要他说话,所有贵族们都很清楚,国王现在不需要从他们那儿听到任何拒绝。

    身穿红衣的皇家警察,开始从索德曼,扩散向诺顿全境。他们最少三人,最多十人一组。每组里都至少有一个狼人,但很多三人组里的另外两人也可能是人类,不一定有血族。

    开打的事情是少不了的,甚至部分地区皇家警察直接和当地教会发生了冲突。不过,那些闹起来的教会全都没能得到上级的支持。

    目前诺顿的宗教势力处于一种极其微妙的状态,因为国王没有宣布到底是否改变国教。她婚礼的情况,也无法说明她的倾向。虽然正辉教的教皇递了王夫的王冠,但谁能说奥尔脑袋上的小王冠,个头小但分量就轻了呢?

    国王把一个几十年都没暴露的情人“娶”进王室,真的是如民间传说的,到了老了可以肆无忌惮地展示自己的爱了吗?这话国王自己听了都要打寒战。眼睛没瞎的都清楚,国王要的不是男人,是儿子。

    所以,是守律教递过去的王冠分量更重。最近不少贵族直接跑去守律教受洗了。

    可守律教很规矩老实,甚至守律教的教皇都离开了。

    但正辉教的教皇还在,而且过得很欢乐,经常朝王宫跑——市井上都开始出现教皇和国王的小黄书了,甚至还有书上写的国王和教皇争血族亲王,写书的家伙也真是色胆包天,脑洞里的脑汁八成都是黄的。

    可是,守律教现在有两个枢机主教,另外一个是原光明教的枢机主教,法鲁曼!更有意思的是,这位法鲁曼就住在他原先的家,光明教的大教堂里。他将大教堂上原本比较明显的光明教的太阳十字架标记全都取下来,换成了守律教荆棘十字架,他与其他亲信的神袍也换成了荆棘纹样。

    他们现在的服装……都是从守律教的神父那边借来的,所以穿着有点不合身。又因为好裁缝和刺绣师都被王室和贵族们请去做衣服了,所以一直到现在都没能穿上合身的衣服。

    前两年有重新崛起之势的光明教,不用说是遭受了迎头痛击。在索德曼的光明教势力就像是海浪下的沙堡,只剩下一个模模糊糊的小地基了。因为几乎所有教堂,都改头换面,一夜之间就变成了守律教或正辉教,有的来不及拆下所有的标志,就简单粗暴地,用各色油漆刷上一层,遮挡住“旧神”的徽记。

    那些维持原样不愿改变的神职人员,很快就消失了踪影,教堂里进驻了新的神职人员。

    教民们面对这种改变的冲击是巨大的,即使是经历过上次正辉教变为国教的老教民,对这种改变也一脸错愕——当年可是爆发了严重的流血冲突的,可是现在,这是光明教毫无还手之力吗?他们的教会,他们神,他们的信仰,是这么软弱无力吗?

    索德曼还是有小股骚乱发生的,但是,这多半年的时间里,虽然出了一个海族上岸的事情,可索德曼的市井,尤其是中下层,却处于前所未有的稳定期。

    原因很简单:有工作,有合适的工资,有食物,有住处,甚至还有医生,一些城区还建立起了免费的公立学校,免费提供早餐和午饭的那种。警察的身影出现在各处,□□的活动空间被压缩,人们可以拥有在台面上的公平,不需要去寻找黑暗中的正义。在这种情况下,让占据基数最大的中下层为了教会去作乱?

    作乱的对象除了教会,还有在过去的多年里,一直为他们提供安全区庇护的皇家警察?

    只能说这种是有的,但真的不多,而且……

    “就算真的要为神而战,那我更乐意为了青天使,而不是什么狗屁的光明!”一群聚集着众多建筑工的酒馆里,一个大汉一手举着酒杯,一手从怀里拽住了个小神像吆喝着。

    随着他的呼喊,一群人都鬼哭狼嚎起来,他们和这个大汉一样,一手举着酒杯,一手从怀里拽出了一个小神像。

    小神像显然并不是统一制作的,也不是多精细,就是个小天使的模样,并且涂上了一层天青色。有些人的小雕像,颜色已经因为摩擦与磕碰磨掉了,露出了里头的黑乎乎的木头颜色。

    诸多教会虽然名称不同,但信仰的目标其实都是相同的,即光明,或产生光明的太阳。教会代表信仰的目标,也都是符号,虽然有天使这样一个神圣的形象,但天使向来被确定为“光明的使徒”,“神之仆从”,所以,天使的形象可以作为壁画、装饰物等等,但却不可作为崇拜的象征,否则会被教会统一认定为异端。

    可是现在,这些人的脖子上挂着的,都是天使。

    不只是他们,现在这家酒馆的墙壁上,也画着一幅天使的壁画,它当然无法与教堂中精致的壁画相媲美,但还算清晰,天使呈站立的姿势,双手按剑在剑柄上,头微低,右肩膀上站着一只黑色的乌鸦,左脚旁边趴着一头黑狼,在他的身后有一个鲜红的身影。

    离开酒馆,索德曼的其他地方,比如小吃店、工厂车间、学校,甚至路边,也都出现了类似的壁画。不同壁画的水平也不同,有的精美细致,有的模糊到只有一个大概的轮廓。但人们都知道,那是谁。

    很多人甚至不再去教堂,他们将鲜花、水果和面包供奉在路边的画像前。

    “吃吧。只要向神说一声谢谢。当你有一天可以拿出一个苹果或面包给别人时,也把它们放在身前,分给别的兄弟姐妹吧。”一位十分干瘦,看起来有几分刻薄的夫人刚刚放下祭品就招手叫来了抱着孩子的女人。

    这个女人穿着的衣裳是农人的打扮,身上还有淡淡的牛粪味,显然是刚从乡下来到城里不久。

    “谢谢,感谢您,仁慈的夫人!感谢……这位天使。”

    听到对方感谢天使的瘦夫人笑了。关于青天使的信仰,正在从索德曼传开,不只是传向诺顿各地,也随着商船传向世界各地。

    索德曼是平稳的,其余各地即使不甘心,想闹……也闹不起来。与此同时,一些如当年荣光教会那样,彻底就是为了敛财的小教会,开始从诺顿撤离。市井上还流传着一个很有趣的故事,一个小教会的神父在离开前,跪在索帕港的某个码头上痛哭,他高声叫嚷着:“诺顿甚至是荣光无法触及之地!信仰的荒芜之所!”

    有一名在码头上执勤的女警站了出来,高声斥责着:“滚!你们这些在真神的光辉下,无处遁形的虫子!这里的荣光璀璨胜过白昼,信仰澎湃浓郁!我愿用我的生命与满腔热血证明我的信仰,你呢?!”

    看着那位女警真的朝他走去,而女警的手按在她腰间的配枪上,神父吓得立刻从码头上站了起来,朝他背后的船上跑,结果跑到一半,他被自己的袍子在舷梯上绊倒了,不是有人搀扶,差点掉进海里。

    是艾尔迪给他讲起这个故事的,他讲的时候眉飞色舞十分兴奋,奥尔觉得他的眉毛都要从脸上飞出去了。

    这并不是发生在警察改革时的事情,而是之前。实际上,国王说要改革时,整个诺顿国内的教会已经很自觉地完成变动了,这大概也是为什么国王选择在这个时候突然进行警察改革吧?这个时机太好了,各个地方势力看着教会势力的变动,即使对海族与巨人的事情存疑,但多少也被教会的反应震慑到了,教会自身也会约束自己的行为,不敢招惹奥尔。

    ——奥尔可是皇家警察的总监,给皇家警察惹事,就是招惹他。

    一旦错过,就算正辉教与守律教依然不敢把事情闹大,他们也绝对不会如现在这样谨小慎微。

    不需要奥尔出马,也没有地区敢闹到让奥尔出马的地步,在发现情况闹大之前,甚至某些“敌人”的内部会自己把问题解决了。

    看着月圆的日子要到了,奥尔向国王道别,他要回军营去了。

    “其实还是有些隐患的。”国王说,“当战争爆发,我需要把军队送过去洗一洗。原本对于怎么洗我还有点担心,毕竟我不善于军事,但有你在,就彻底没问题了。”

    有奥尔在,即使诺顿的士兵全都“洗”没了,国王要担心的也只是男人大量死亡,国内的人口出现断层。

    “……还会有战争发生吗?”奥尔本以为,海族的出现,他巨大化的展现,会让西大陆的战争消弭于无形,毕竟,人类更强大的敌人出现了,无论海族或奥尔都是。

    国王拍了拍他的脸颊:“当然还会有战争,毕竟,你可不是一个能轻易出现在战场上的存在。而且,你阻挡了海族。很快那些人就会明白,你的存在,反而可以让他们放开手脚。”

    第495章

    “……”奥尔削弱了普士顿,把他们最强大的盟友阻拦在了海上,重新将诸国拉到了相对平衡的起跑线上。而且,他还让普士顿吐出了最大的一块肥肉。花费了这么多,粗俗点说雷声大雨点小,屁都没捞到,五脏六腑都是野心的普士顿……甘心吗?

    普士顿一定还会动手的。

    “母亲,您……要让西大陆流更多的血吗?”西大陆的局势没有走向和平,甚至可能和平的时间比预计的要短得多。

    “他们不流血,未来流的就是我们的血。而且,各国本国的力量削弱,很可能会召集殖民地军队前往宗主国参战,这对波塞科尼也是一件好事。”

    国王其实偷换了概念,奥尔问的是“更多”的血,但也算是给了奥尔答案——是的,她就是要让大陆上的诸国流血!

    奥尔思索了一会儿:“母亲,那我们现在算是普士顿的敌人,匈塞的盟友吗?”

    他不想多谈这件事了。未来的事情是说不准的,假如情况超出了接受范围,奥尔会做出反应的。而且,从殖民地调兵,确实是奥尔期待的事情,他希望波塞科尼有广袤的国土,他也是个贪婪的人呢。

    国王当然更不会在这些问题上解释和纠缠。

    “不,我还没有决定加入哪一边,不排除加入普士顿的可能。”国王狡猾地笑了,“毕竟,你那天可是去报私仇的,而且那时候你也还不是王子,你的所作所为,和我们诺顿国家的决策,没有任何关系。

    奥尔,我知道这么说或许会让你不快,铁皮罐头确实看着令人作呕,但是,普士顿是西大陆北方的一头豺狼,他的存在是必须的。我们可以让他虚弱,但不能让他直接崩溃。否则西大陆国家就会花更多精力在我们诺顿身上了。”

    目前的情况,普士顿和诺顿这两个“顿”一边一个,就像是西大陆两头的砝码,普士顿毕竟是大陆国家,西大陆其他国家很自然地更侧重他。但普士顿一旦真的被打废了,诺顿就变成众矢之的了。

    西大陆战火爆发前,诺顿国内也确实有不少别国间谍的动静,远古邪教也是带着部分间谍特性的。可是开战后,那些糟心事突然就变少了。

    “我明白了。”奥尔站了起来,“随时听候您的召唤,母亲。”

    “去吧,亲爱的。”

    离开时,奥尔在花园里看见了亲王,他今天召开了一个小型的游园会,邀请的都是些年轻的贵族们。这也是亲王最近的日常——不停开宴会。他不是在享乐,社交可是君主伴侣的重要任务。

    对于贵族们来说,能拿到正式会议上去说的,都已经是私下里沟通好的。这个沟通,就是大大小小的社交场合。亲王看起来真的很适合这种场合,他已经彻底融入了诺顿的社交场。

    奥尔看着却有些头皮发麻,这种事儿,他和达利安可都不擅长。

    离开王宫时,奥尔一直看着自己的手掌,他一直很努力地为自己设置限度,他不想变成一个使用力量无所顾忌杀人的疯子,但在不知不觉间,他还是已经变成了那样的人。他的手上,早就流满了无数人的鲜血,其中少不了无辜者。

    躲开众人的视野闷头练兵,现在成了最适合他的事情。奥尔可以在一些重复的事情中,慢慢梳理自己的心情,思考他未来的人生计划。

    月圆之夜,达利安都做好了奥尔扑进他怀里的准备了。但是,这次他睁开眼,面对的是站在一步之遥的地方,对他微笑的奥尔。

    达利安:“……”

    奥尔歪头:“为什么我觉得你好像被吓了一跳?”

    “因为我就是被吓了一跳。”达利安小心翼翼地向奥尔迈了一步,“因为你突然正常了,可是我不确定,你到底是真的正常了,还是……”

    “疯了?”奥尔翻了个白眼。

    “不。如果你真疯了,现在我们就不是在这儿见面了。”达利安靠近了奥尔,抬手抚摸着他的脸颊,关于这一点他拥有绝对的自信,而自信的累积来自于每一次和奥尔的共舞,奥尔热切强烈的占有欲。奥尔假如真疯了……现在他们俩应该在这个世界某处的小黑屋里。

    虽然很高兴达利安没那么想,但是,达利安现在为什么脸红了?甚至他的神色间还带着点小期待?

    奥尔得承认,他是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的,所以,他觉得他自己的脸应该也红了,同时心里也涌上来了一些期待。

    这只能说是男人的劣根性了。

    “咳!奥尔,最近一段时间,有很多异族被送到了波塞科尼,各个种族都有,包括你对我说的翼族,守律教和正辉教,甚至光明教,加起来一共送到了十六个人。三个教会都送人过来了。

    不过,这些翼族都是被彻底养废了的。他们不只是被割掉了翅膀,还被刺破了耳膜。翼人的自愈能力没有我们狼人那么强悍,可也比人类强得多,翅膀长不出来,但耳膜是可以愈合的,他们的耳膜应该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被再次刺破的。

    这些翼人会穿衣服,会姿态优雅的吃饭,但也只有这两条像“人”,除此之外,他们连话都不会说,很可能他们的耳膜是非常年幼的时候就被刺破的,所以根本没来得及学会语言,至于在耳聋状态下学会语言,在没有正常人特意教导的情况下,更是不可能。

    他们的精神状态也十分堪忧……目前大概只有六七岁幼儿的智力。”

    对这种情况,奥尔甚至已经不会愤怒了,落在教会的手里,这不都是“理所应当”的吗?毕竟从养殖场救回来的血族,也有一部分是这种情况的,只是他们的耳膜没被刺穿而已。

    “唏律律!唏!!!律律!!!!”这一段达利安的话,奥尔共享给了六个被隔绝的住客,独角兽已经气疯了,正在原地不断地尥蹶子。它的那颗浑圆的卵,被践踏得凹陷了下去。

    “六七岁……养着慢慢来吧。”奥尔叹气,本来以为翼族的过来了,多少能挑拣出来一个,把独角兽扔出去,现在看来短时间内是不可能了。这种情况的翼人,运气好的话,可能有一两个慢慢恢复到正常人的认知,也仅限于认知,性格如何完全是不可控的,运气不好,就只能等他们生出来下一代,再教养出正常人了,“有矮人和魔女吗?”

    提起魔女,奥尔就忍不住想一下苏尔特家族的魔女……她们人呢?那时候说好了“一切听从您的命令”的,可是连个联系方法都没留,就跑了。

    “有,相比较之下,矮人的精神状态好一些,因为他们是被当成匠人用的,至少得了解一些手艺和传承,不过身体状况很差,目前正在让他们恢复。魔女与翼族的情况类似。”

    听到这个消息,向来都咋咋呼呼的火石人却没炫耀什么,身上的火焰反而暗淡了几分,他低着头,嘀咕着:“都是奴隶……都是奴隶……”

    都是奴隶,谁比谁好一点,也丝毫不让人觉得高兴。

    “等我下次过去的时候,去看看他们。”奥尔说,“不过最近两三个月我没办法过去了,诺顿这边在进行警察改革,虽然目前看来进展良好,但以防万一,等他们都站稳了脚跟我再过去。”

    在当地挂了个牌子不算站稳脚,彻底养起一支人马,把侦探、缉捕、税收的权力拿到自己手里才算完结,实际上,真正的稳定,要看年底收税时候再说了。

    “注意安全。”奥尔很强,但被认定为低魔的世界,总有千奇百怪的东西出现,奥尔狼狈逃窜,甚至被打得濒临死亡,也不是一次两次。所以,达利安永远会为奥尔的状况担忧。

    “你更要注意,别离开奥丁太远。对了,让奥丁最近多锻炼,不要吃了就睡了。作为使徒,虽然我们俩距离遥远,但我的力量也必定会影响到她,让她最近多锻炼。”

    “奥丁听见你这么说,会哭的。”

    “亲爱的加西亚不会把我的话原封不动转述的,对不对?”

    “当然,我会恰当地修饰一下的。你拿到了那些资料,波塞科尼的发展你觉得怎么样?”

    “波塞科尼的发展很好。”奥尔立刻摇头,“关于建设方面,没有任何我多嘴的地方。你们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有,和土著相处,你应该也在资料里看到了,我们和哈斯托瓦女王已经爆发了数次冲突了。”

    在波塞科尼,不能将鱼尾区的经验彻底复制过去,因为这边本地土著与移民的矛盾,比诺顿本地人与奴隶之间的矛盾,更深。

    达利安刚到波塞科尼时,就已经遇到这种矛盾了。因为国王的奴隶解放令,大量奴隶逃入波塞科尼。

    那些已经初步适应了城市生存的奴隶与二代奴隶,可以融入波塞科尼现在四处涌起的建设浪潮中,麻烦的是那些被抓捕不久奴隶,或者是从丛林中逃出来的纯土著。

    因为南大陆的大片区域都是热带雨林,动植物物种丰富,也就是食物丰富,而且四季交替不明显,除了少部分区域外,没有寒冬。

    这地方的危险也不少,大型野兽和有毒的动植物,都能取人命。但是,常年生活在这儿的土著当然有一套祖祖辈辈积累下来的生活方式。对于还处于石器部落时代生活水平的土著来说,他们每天的生活,就是寻找食物、配偶贴贴,准备祭祀,修整住房,就几乎没什么事可干了。

    这种生活十分单纯,毕竟就只是满足人类最基本的生存需求而已。但在缺少工具,一切都得靠自己两只手的情况下,绝无法说得上是惬意,他们是随时随地都在与大自然挣命。

    他们没有时间观念,没有储存观念,没有财产观念,甚至有些人的智商和教会送回来的翼人也差不多高,这是由封闭的生活环境决定的。这样一群人,是没办法让他们进工厂,或进工地的。

    他们没办法在流水线上专注,也没办法遵守工地的规章制度。甚至这些人会偷盗、抢劫、杀人,可就算他们干了这种事,也没办法说他们坏,因为这就是部落的生活习惯,他们找老婆还停留在用大棒子敲的阶段呢。

    达利安一开始的处理方式是一切按照规则,无论出身。这种处理方式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认可,毕竟所有人都很喜欢公正。

    但这惹恼了几个波塞科尼南边的部落,这些部落都忠诚于哈斯托瓦女王。他们能生活在这,也是与原本的诺顿总督签过契约的,他们用“战俘”与“文明世界”换取所有的物资——不止波塞科尼,目前南大陆所有的奴隶都是这么来的,奴隶猎人已经是多年前的事情了。

    也不能说这些土著部落的人是南大陆的叛徒,就如奥尔曾经所想的,南大陆虽然有所谓的“族”,但基本上都是家族、部落,这里的人没有建立起足够的国族认同,他们看其他部落的人,和看波塞科尼人没什么不一样。战俘留在手里也是杀掉祭天,卖给波塞科尼还能换点有用的东西。

    这些人也是波塞科尼的统治范围内最难融入的,因为他们在学会规则之前,已经学坏了。除了买卖俘虏外,他们还热衷于抢劫外围的种植园与小商人。

    过去波塞科尼官方对此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倒霉的都是小人物,双方之前算是和睦相处,可波塞科尼变了,现在的波塞科尼“斤斤计较”了。

    “我不怕和土著女王开战,可他们不会和我们进行正面交锋,我们最多把他们打散。曾经会留下这位女王,也就是因为一面旗帜更利于殖民地的统治。而且……她毕竟是当地的女王,假如她死在我们的手里,对于我们未来的统治,是一个巨大的麻烦。”

    达利安这话说得简直是充满了反派的滋味,也让奥尔有点脸上热辣辣的——扯掉所有美化,波塞科尼就是占领了别人的领土,他们就是入侵者加殖民者。

    奥尔把羞耻感忽略掉,思考达利安的问题。

    “现代化”军队丛林作战是很头疼的,蓝星阿美有一个知名梗是“请从这张丛林照片里找出有几个Y南游击队”。狼人更强,也强在可以快速斩首,他们的数量毕竟有限制,而且狼人也不可能向土著发动无限制作战。

    土著人失去女王,将会散入丛林,那些偷抢习惯的土著,还是会干着原来的事。那些不这么干的土著,也会失去对波塞科尼的好感,甚至加入偷抢的行列。而且……女王所率领的部落,本身也是波塞科尼的一道屏障,把散乱的小股土著过滤掉。

    女王继续存在,现阶段利大于弊。可她已经露出了想要战争的獠牙,那么……

    “对女王说,诺顿的国王,邀请她来到诺顿帝国的首都索德曼作客。她可以选择五十人,一起来到索德曼,他们将会得到皇室贵宾的待遇,一切费用,都由诺顿皇家支付。”

    奥尔想到了历史上那些跑到中原觐见,结果就不愿意回去了的各国“王族”。不能杀,可让哈斯托瓦女王留在南大陆,只会让她目睹双方越来越严重的矛盾,那就想办法让她离开。就算在她离开期间,其他部落和波塞科尼开打了,她回去之后,也能够重新掌握政权——毕竟这也是一位在南大陆称霸了十几年的女王了。

    达利安思索了片刻:“好办法,我会亲自去劝说。”

    “说服不了抓走也没问题,可以对外说,女王被捉了。把她本人送到索德曼来,但在波塞科尼设置几个假的关押地点,给那些反叛者树立一个靶子。”奥尔脑子里的办法也越想越多,“我看的资料里,只记录了女王有个侄子,除了侄子外,她没有别的亲人了吗?”

    “没了,传闻中,女王年轻的时候确实生育过,但她被亲弟弟背叛,丈夫被杀,孩子被摔死。她自己也被囚禁,并在囚禁中被破坏了子宫,彻底无法再生育——当时重伤的她,就是被一位诺顿的医生救下的。

    她在重夺权力后,没有把弟弟一家全部杀死,留下了当时弟弟年纪最小的儿子。现在这位侄子,在她的国家中,也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果然是强人,承受着痛苦被打下炼狱又重新站了起来,传奇又强悍的一生。

    “她……对于恢复子宫有想法吗?”

    “用这个劝说她前往索德曼吗?”

    “不,用这个掀起她部落的矛盾。她部落目前的平稳很可能也得益于她无法生育,没有继承人的状况。目前只有一个哈斯托瓦女王,杀了她,我们会很麻烦。但如果土著人有多个效忠的对象,甚至这些人彼此敌对,对我们反而是好消息。

    所以,无论她同意不同意来索德曼,都把索德曼能治愈她身体的消息,传出去。你可以找更看得上眼的一方,寻求合作。”

    无所谓孩子是否诞生,甚至无所谓女王是否同意要去治愈自己,就算她拒绝了,可是只要有这个可能存在,侄子的地位也将被严重动摇。就算侄子守规矩,但与他同一派系的可不一定不会多想。其他派系的人,对于可能出现的王子或公主,也不一定没有怀揣着深意。

    政局的平衡,很可能会被打乱。

    “好!”

    达利安琥珀色的眼睛亮晶晶的,奥尔却又朝着更远的地方后退了一步。

    “怎么了?”

    奥尔抿着嘴唇:“加西亚……对不起,我变了。我变成坏人了。你、你如果、如果接受不了这样的我……我……”

    他是个坏人,他耍政治手腕,要破坏一个弱势的政权。他可以不对达利安说这些的,装傻装无知,达利安靠蛮力都能把这件事应付过去,最多让波塞科尼多点波折,多死些人,可能给未来埋下隐患,仅此而已。但他做不到闭上嘴,做不到装傻。

    达利安上前一步,搂住了奥尔:“不,你迷人极了,奥尔。我爱你还是个小白兔时的纯良,我也爱你此刻像是奸诈狡猾的狐狸。我现在当然是生气的,但我生气的是,在你的眼睛里,我竟然是一个不容半点杂质的卫道士吗?我是喜爱生吃血食的狼啊,奥尔。

    对我来说,落在脸上的是血雨还是花雨,没有任何区别。不,血雨还更好些,因为能够解渴。如果不是我很了解你,我明白,你会这样问是因为你想把你最好的一面展现给我,也如我想把最好的一面展现给你。”

    “嗯……我错了……”奥尔紧紧拽着达利安的后背,“不过,加西亚是真的更喜欢‘血雨’吗?”

    “……”总觉得奥尔的关注点有点怪异,他问的这句话,也让达利安有种毛毛的感觉,“奥尔,我喜欢吃甜食,也喜欢吃微辣的食物,它们对我来说,都是美味。而且我知道,我今天选择吃微辣的,不代表甜食就此消失不见了。”

    他摸了摸奥尔的后脑勺,慢慢地分开两人,与奥尔对视:“我想吃什么,你就会给我做什么,对吗,奥尔?”

    “对!”奥尔看着达利安笑了,他的娃娃脸笑起来竟然有种艳丽的感觉。

    没有公事了,接下来当然又到了共舞的时间。这次的奥尔,变得更有掌控欲了——过去的共舞,奥尔对于舞姿没太多的要求,达利安不要求,经常一直不变。不过,这对共舞过程的美妙程度没有影响。但是这天,奥尔十分热衷于探寻新的舞姿。

    或者说,他在下意识地证明,达利安对他的爱意未变。

    达利安的选择是毫无保留地追随他的舞步,并不断地在奥尔的耳边倾诉对他的爱意,直到月亮落下的最后一刻……

    第496章

    从温泉池里醒来,达利安没着急出来,他把自己沉在水底,睁开眼睛,透过水面看着天空——他无所谓奥尔的改变,谁不会改变呢?十年前、二十年前、三十年前的他,和现在的这个他,都有着巨大的区别。人总会改变,外在的,内在的,一些已经根深蒂固,另外一些却轻易就变了。他担忧的,是奥尔的迷失。

    奥尔迷失了吗?

    达利安从水里钻了出来,用毛巾包住自己。

    不,奥尔没有迷失,他……好像是在试探?不对,也不是试探,奥尔不会试探他。奥尔是……给了他一次机会。

    达利安一点点打理好自己,奥尔说宽松衬衫和阔腿裤也挺好,但达利安在他走后拿了一套对着镜子看了看,结果他的眼睛被丑到了。他不适合那种衣服,还是制服好看。

    短短两年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达利安是看到奥尔过去几个月里有多么的不正常的,他承受了太大的压力,达利安每天都在恐惧和期待中度过——他有时候甚至希望奥尔崩溃掉,不顾一切地跑来找他,然后他们就能远离所有纷争了。

    管别人去死呢?他和奥尔一定能平静安稳并且富裕地活下去了。他甚至都想好了奥尔恢复正常后,该怎么劝他了。

    但是,奥尔心里的他,和实际的他“好像”不太一样。奥尔竟然会很担心他拒绝接纳改变,担心他心生反感。

    达利安摸着腰带的金属扣,给了自己一个答案——奥尔会放他走、离婚、好聚好散。而波塞科尼,这个两人的“孩子”,他会全部留给达利安,甚至还会缴纳大量的“抚养费”,好让波塞科尼健康茁壮地成长。

    “嘭!”达利安跺了一下脚,愤怒之下他用了全力,结果靴子爆炸了,他脚底下的石头也爆了。

    他昨晚上竟然因为只顾着奥尔的心情,所以和他快快乐乐地共舞?!他就该掐死奥尔!

    达利安想找奥丁飞去诺顿,但是他做了个深呼吸,忍住了,先把哈斯托瓦女王的事情处理了。达利安走了两步,看了看自己缺了底的右脚靴子,额头上的青筋更显眼了——显然这笔账也被他记在奥尔身上了。

    “阿嚏!”奥尔打了个喷嚏,他刚刚离开了王宫一天,但今天,他确实得尽快过去一趟,把事情解决了。至于达利安的“胡思乱想”,他完全没意识到。

    “召见殖民地的土著当权者,让他们,或他们的子女进入帝国大学学习?”

    “是的,陛下,这是让殖民地与帝国之间关系更加紧密的好方法。”在此之前,所有进入西大陆的南大陆人都是奴隶,无论他们过去在南大陆的身份是酋长、公主、王子、国王,“南大陆土著人的地位必将发生重大的改变,我们抢先接纳大多数土著贵族,他们在我国期间,我们可以挑选恰当者,进行特殊培养,当他们回国后,就是我们最恰当的代言人。

    这件事,我认为诺布尔公爵负责更适合。”

    “这可真是……”国王用感叹的语气和表情看着奥尔,“这可真是让我意外。”

    这个建议本身,确实让国王意外,因为这是一种可以用“恶毒”来形容的策略,但同时,这也是君主常用的策略。国王对那些贵族就经常使用这种策略,扶持一边,打击另外一边,或找准弱点击溃本来的同盟。

    办法老无所谓,重要的是管用。

    她对于殖民地过去没想过使用这种方法,因为没必要。可一旦西大陆爆发战争,随着宗主国实力的变动,殖民地也必定会带来新一轮的洗牌。

    “第一批土著人留学生,恰好可以让他们在战争期间进行学习。其中的佼佼者,甚至能够让他们进入军队……”国王边思索边说,“他们未来的想法,只会是‘让我的家乡也变成诺顿这样’,或‘让我的家乡也成为诺顿的一部分’,无论任何一种,都会是亲诺顿的势力。太有意思了,呵呵呵呵!”

    “克拉拉也在外头吧?让他进来吧。你应该也有别的事情……要找你父亲。去吧,正好今天他没开宴会。这段时间,也辛苦他了。”

    奥尔告退了,当门关上后,国王再次笑了起来:“我或许看不见他们爆发出灿烂火光的时候了,真是有些遗憾。”

    她的生命应该终结于战争的结束,这是必然,就算奥尔心软,她也会主动建议的。因为那对所有人来说,都是最好的时候。

    诺布尔公爵是和奥尔一块儿来的,在来的路上,奥尔对他说明了自己的建议,公爵这时候甚至已经想好这件事的主要负责人选了。

    这是他与国王商量的事情,奥尔走进了亲王的住处,那座国王拨给亲王的小楼。

    “您看起来可有些狼狈。”亲王是在卧室里和奥尔见的面,他躺在床上,脸色显然不是太好。

    “喝酒喝太多了,我觉得现在我的血管里流的,已经不是鲜血,而是酒精了。别担心,我的身体没毛病,更多的是精神上的不舒服。”亲王有气无力地说着,“有什么事,亲爱的?”

    “您知道诺顿魔女的情况吗?”

    “上次来找你的苏尔特家族?”

    “对。”

    “跑了,跑到西大陆去了,不知道去哪个国家了。”

    “跑了?”奥尔呆了。

    “和海族一战,我们异族彻底在诺顿浮出水面后,我们这迎来了一场异族的大迁徙,有跑了的,也有跑过来的。希尔特家族是跑了的。”

    “……”奥尔无语了,他想过,魔女家族可能是被现在的局势吓着了,选了隐世,毕竟从他们过去的情况看,魔女们已经习惯了隐藏自己。可怎么也没想到,她们直接跑出国了。

    这是被吓破胆了啊。可以理解,魔女这脆弱的生态体系,应该就是这样小心翼翼延续下来的,她们现在已经承担不起暴露后,再失败的风险了。但还是让人有些无语。

    灵魂岛屿里,蓝蜻蜓已经转了个身,用细长的尾巴朝着应龙,她细细的前腿长出了一双手,把自己的大眼睛牢牢盖住,清脆的嗓子里冒出来的却是脏话:“MD!我的脸!我的脸没了!呜呜呜呜!”

    独角兽看着她,说:“这么看来,所有族人彻底废了,反而也是一件好事了。哎哟!”

    蓝蜻蜓不知道捞了什么,朝着独角兽扔了过去。

    火石人吐了口烟,他是很想嘲讽两句的,但是,就凭现在外头世界的状态,下回说不定就轮到他了。同伴的惨状,让矮人都学会闭嘴了,这可真是世事无常啊。

    “蓝蜻蜓,波塞科尼那边也有被释放的魔女……”

    “可以!”奥尔的声音刚在灵魂岛屿响起,蓝蜻蜓立刻就给出了同意的答复,“无所谓她们具体出自于哪个分支,只要是合格的魔女就足够了!”

    QAQ她的要求真的不高,已经全部都放到最低限度了。

    独角兽有气无力地唏律律了一声,火石人再次吐了口烟。他们仨一块看向站在芦苇上梳理毛发的绿翠鸟,眼神里带着羡慕。假如真的有点可能,给奥尔传承了,真的挺好。

    “殿下,您对当个女人,有没有什么兴趣?”蓝蜻蜓问。

    奥尔=。=:“我是个基佬,但是我没有性别认知错位,谢谢。”

    他明白了,蓝蜻蜓也是能给他增添魔女血脉的浓度了,但是,到时候他的性别就要发生亿点改变了。

    “唏——”独角兽呲着嘴唇刚出了一声,就把嘴抿上了。

    奥尔看着他,觉得他对独角兽、天马,甚至包括对翼族的滤镜,都被这匹马一股脑地砸破了。

    “咳!我没有让您变性的意思,我是想说,您有没有兴趣和我们翼族的女孩子生个混血的小可爱呢?”独角兽早已经放弃了这一代,决定向下一代努力了,他面对着奥尔越来越冰冷的眼神,还是把话都说完了,“我知道您的答案了,打扰了。”

    这天剩下的时间,奥尔决定去鱼尾区和孤儿院转了一圈,心情还不错的他,就发现了那些画——被达利安认为是“分手暗示”的行为,全都是奥尔无意识的。

    奥尔捂着额头,虽然知道绝对会有关于他的信仰兴起,但是,这是什么东西啊?

    原本在切斯科尼的达利安,在将事情交给了伊维尔后,由奥丁带着,秘密且迅速地赶回了巴福斯特(目前波塞科尼的首府),但他也只在这儿停留了半天,主要是和加布里埃尔、奥古斯丁说明了一下自己的来意,半天之后他重新出发继续向南,独自一人,冲进了南部的古老雨林中。

    哈斯托瓦女王,她是一位四十五岁的南大陆土著女性,有着古铜色的肌肤,不同于许多土著人的矮小瘦削,她的身材高大健美,能看见清晰的肌肉线条。但可能是因为子宫的损伤,也可能是因为生存环境,虽然身体依旧强健,她的面貌比同龄的诺顿贵族女性却苍老得多,头发已经花白,上唇还长着淡淡的胡须。

    她的王宫,实际上是一顶大帐篷,从颜色和材质看,还是诺顿的军用帐篷,不过帐篷上被用颜料画了很多有当地土著特色的花纹,挂着各种晒干的鲜花、鸟嘴、动物头骨等装饰。

    帐篷门口站立着两个高大的卫兵,女王在一张四柱床上睡觉,突然,她睁开了眼睛,帐篷有一盏煤精灯,火苗被开到最小,给房间里留下了昏黄的灯光,在帐篷的阴影里,趴着一头安静的黑狼。

    女王从未见过琥珀色眼睛的狼,她从这头野兽的眼睛里,却看见了智慧。而且,这头狼的腰上系着一块黑色的布料。

    女王动作缓慢地坐了起来,狼依旧趴在那,没有做出任何动作。她沉默地站了起来,向外走去,狼跟在了她的身后。门口的卫兵在看到狼的时候吓了一跳,可他们没有立刻发动攻击,只是举着枪,眼睛却看向女王,女王摆了摆手:“他是我的客人。”

    于是士兵们就收起了枪,重新站好了。

    至于那些其他听到跑过来的士兵,在听见女王的命令后,甚至没将肩膀上的枪放下来。

    这位女王,至少对于她身边的军队,有绝对的“统治力”——达利安用了统治,因为这已经不是控制了。

    他们一直朝营地的边缘走,目前土著人没有属于他们自己的城市,而是以三千到数百人的部落方式分散聚居,女王也不例外,她带着总人数只有一千五百人的卫队,在自己的统治区内,游走居住。

    但是,只要她一声令下,就能在三天的时间里聚集起超过三万人的大军,十天后军队数量能超过十万。虽然这支军队的战斗力必定堪忧,但只是数量,就足够啃下多数城市了(没有异族把守的)。

    女王走出了营地,不过距离不算太远,还在她士兵的视线内。她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对着黑狼招了招手:“来避难的吗?”

    黑狼走到了她面前,变成了一个高大的男性,那块黑布遮挡住了他的腰。

    女王笑了起来:“虽然您显露出的部分已经很迷人了,但男人的某些东西还是很重要的。”

    “波塞科尼新任总督,加西亚·达利安,很抱歉,用这种方式和您见面。”达利安很客气地说,殖民地总督对西大陆的君主们,当然都是小虾米,但对土著王宫的君主,他们的地位却都是平等的。

    他本该在来到波塞科尼后,就召开宴会,与当地的权力人士见面沟通,但是他一来就开打,后来忙于战争和建设,当地的权力人士……有自己跑的,有因为各种原因被杀的,已经经历了几次洗牌了。否则也没必要达利安自己钻雨林找人,可以让中间人过来邀请女王,在一个恰当的,值得信任的中立地带碰面。

    女王终于露出了几分愕然与戒备,她上下打量着达利安,从土著语变成了流利的诺顿语:“很高兴见到您,总督阁下。”

    “我也很高兴见到您,女王陛下。我本来只是想看您一眼,但您果然是一位勇猛的战神,在我刚进入您的房间后,就察觉了我的存在,让我只能以现在这副狼狈的模样与您见面。

    不如我们再约定一个时间,让我更正式地拜访吧?”

    “……”女王眯了眯眼睛,“那就三天之后吧,还是在这儿,不过夜晚是休憩的时间,您中午再来吧。”

    “好的,陛下。”他站起来,钻入了密林中,几乎是瞬间就没了踪影。

    女王也站了起来,一位肤色较浅的年轻土著战士走到了女王的身边,羞愧地低下头:“陛下,他比我强得多。他在的时候,我甚至连眼珠都没法转动。”

    “别难过。”女王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个总督不是来杀我的,他是来谈判的。”可是她的眼睛里,隐隐地闪过了忧虑。

    三天后,营地的正中,这里用棕榈叶子搭出了一个凉棚,凉棚正中摆放着食物和酒,其中竟然还有诺顿军用的午餐肉罐头——目前午餐肉罐头只提供了军官特供品,这种高级军品出现在了土著女王的待客桌上,也是颇具讽刺意味了。

    所以,当一抹红色的影子在女王的面前忽然出现,站稳,达利安看见了罐头后,也忍不住挑了挑眉。

    只是女王对他的一次小小的反击,达利安坐下:“很高兴再次见到您,陛下,请您接收我的礼物。”他将一个还算精致的小银盒递了过去。

    这东西实在是不大,就像是个烟盒,女王接了过来,打开,发现里边满满的都是切斯尼克港到索帕港的头等舱船票?船舶的名称是……发展号,那艘钢铁巨舰。

    女王猜不透达利安是什么意思,这不是“我要把你们都变成奴隶,卖去诺顿”的威胁,那样的话没必要用头等舱的船票。那这难道是“我会把你们送到诺顿去享福”吗?

    “我看到了您的强大,总督阁下。我不会贸然地向您发动进攻了,恰恰相反,我会说服我的族人,放弃争斗。毕竟,我们也不想白白送死。”女王向着达利安低下了头颅。

    “这是一次邀请。”达利安说,“我国的国王陛下,邀请您和您的五十名族人前往诺顿的首都,索德曼。您可以参观我们的街道、工厂和学校,您本人与您的族人们,只要遵守我们诺顿的法律,就能在索德曼得到贵宾的待遇。

    并且……您身体的伤痛,也可以在索德曼得到治愈。陛下,您只有四十五岁,这个年纪的女性,还是有生育的能力的。”

    这段话并不长,但女王却发现自己的理解有些困难。

    去索德曼?参观?贵宾?治愈身体???生育?!

    颇深的城府让她保持了面无表情,实际上,她的心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她能感觉到这里边蕴藏着某种东西,某种机遇,可是她无法准确地理解到底是怎么样的机遇。

    “让我离开我的子民,去你们的首都,您认为这对我来说,是一种礼物?”女王用嘲讽的语气反问,她想要的,其实是这位总督的解释——对方确实不想杀她,让她去索德曼参观看来才是他的目的,那他就一定会把这件事说得天花乱坠。

    “我想您一定进入过波塞科尼的城市,也进入过其他国家的城市,那么,您认为,人更适合生活在城市中,还是更适合生活在部落中?”

    “有钱人适合生活在城市,对我的族人来说,还是丛林更好。”

    “陛下,波塞科尼正在努力建立大多数人都能生活得很好的城市。我想您心里也很明白,最近您的人和我方的矛盾,到底是怎么产生的。”

    “……”女王没有接话,她当然很清楚,但前任总督还在时,波塞科尼南部边境的种植园,就是她的肥肉,这是双方的潜规则。新任总督来了,把这条规则掀翻了。

    虽然市井间一直有传闻这位总督的能力,但是,她见过异族,也和异族作战过,他们是很难对付,可也是血肉之躯,足够多的子弹依然可以杀掉他们。女王对他有一定的敬畏,可因为没有亲眼见过,她一直认为狼人总督的战斗力只有传闻中的一半。

    她发动战争不是想硬拼占领城市,她只想快打快,大肆劫掠一番。之后就让部落分散,在密林的保护下保存自己。诺顿人的军队是比他们更善于使用枪支,他们的武器威力也更大,但密林可不是他们熟悉的战场,否则她这个女王早就是奴隶了。

    她只想让现任总督明白保持原状的好处,可没想到对方自己过来了。

    他到底是否如传闻那样强大依旧无法确定,但女王很明白,他能悄无声息地,要了她的命。从白天他赶来的情况看,或许他也能悄无声息地要了小半个营地的人的命。

    “我很明白您的难处,陛下。奴隶贸易赚的钱,本来就越来越少了,诺顿又宣布了奴隶自由,你们彻底没的赚了,部落里的人却越来越多,您需要收入。”达利安很善解人意地说,“所以,您有兴趣自己经营种植园吗?”

    女王猛地抬头看向达利安,一脸不可思议:“您在开玩笑吗,总督阁下?”

    “不,我没有在开玩笑。波塞科尼的宗旨是公平与公正,与其去种植园里抢劫,您为什么不自己经营种植园呢?当然,您需要遵守波塞科尼的法律,上缴应该缴纳的各项税费。我说的都是真话,或者比起老老实实地经营,您更愿意带着人离开故土?”

    女王刚刚答应得那么干脆,达利安就猜到,她要带着人跑了。这可不能让她跑了,她对于波塞科尼丛林的地形非常熟悉,波塞科尼的许多土著居民也是她的忠诚子民。一旦她和别国达成协议,即使没有联合出兵,让波塞科尼的土著居民给她提供情报,或者进行小范围的破坏,就已经十分麻烦了。

    第497章

    “……”面对达利安的提议,女王沉默着。

    “让您前往诺顿,正是为了让您也能够好好地经营,在诺顿,您能见到我们的君主,她也是一位强大的女性。”

    “海伦娜一世?我能见到她?”

    这个条件甚至让女王都有短暂的失态,她苍老的脸上流露出大多只有在年轻人的脸上才会出现的纯粹的崇拜。

    女王听说过她,那位诺顿的“国王”。她其实看过很多书,她最喜欢的是关于那位安罗娜女王,和现在这位海伦娜一世的。相比之下,她更喜欢后者,不是因为对方是诺顿的君主,而是因为海伦娜一世活下来了,她统治诺顿数十年,政局稳定,她的孩子们虽然最近出了些事儿,可也都活到现在,孙子们也都长大了。

    未来当海伦娜一世死去,这个帝国由她的血脉后代继承的可能更大。而安罗娜女王,她死的时候还很年轻,她的后代也已经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很显然,安罗娜女王没能把控住政局,她是一位失败了的统治者。

    “能。您大概不知道,我的丈夫,就是陛下刚刚承认的第三王子。”

    “……”这件事女王确实是第一次听说,她得到的情报里,没有关于达利安的家庭情况的。

    但这情况可真有些怪,为什么有着如此尊贵身份的男人,却离开了他身份显赫的伴侣,跑到南大陆来呢?对他们这些人来说,南大陆是个蛮荒之地吧?

    女王思索了一下那位第三王子的消息开始流传的时间,再和达利安来到这的时间放在一起——她明白了,这就是很多见的夫妻双方一方突然发达,顿时就觉得曾经的伴侣配不上自己的情况吧?

    看来这位总督是被排挤驱逐到波塞科尼的,更准确地说,波塞科尼总督的职位,是他的分手费用。

    真是个浅薄的男人,他放弃了一个如此强大的伴侣。女王虽然没去过西大陆,但是她很确定,世界上必定没有几个人能比总督更强。

    女王把小银盒紧紧攥在了手里:“您确定,可以让我们合法拥有一块土地?”

    “这块土地不是彻底属于您的,只是允许您的人租借一块地皮,用作种植园,那块土地依然属于波塞科尼。当然,您也可以在您势力范围的丛林里开辟土地,种植作物,那是我们管不着的。但我们很高兴能够与您进行正当的贸易。

    另外,请您注意船票的日期,不要错过了出航日。当然,为免发生意外,假如您真的希望前往诺顿,请先前往巴福斯科,在那儿,会有人为您和您的人接下来的旅行,进行更稳妥的安排。”

    “谢谢,总督阁下。我明白了您将给我的东西,那么,您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呢?”

    “和平,陛下。未来的波塞科尼要的不是混乱,而是稳定的发展。”实际上还有人口,波塞科尼的发展依然还处于初期,当过了整个阶段,达利安毫不怀疑,波塞科尼将会对周围的平民产生强大的吸引力。

    就像是鱼尾区对周围几个城区的吸引力那样,不同的是,鱼尾区能够容纳的人口早就已经到达了极限,可波塞科尼发展起来,能吸收的人口数量,将会是可怕的。

    简单地说,也就只有现阶段达利安担心女王带来的影响,因为现阶段,波塞科尼周边不安稳,内部也有着诸多矛盾,连波塞科尼自己人都对新政权没有建立起信任。明年的这个时候,情况就会好很多了。

    “假如我不去,只让我的家人与亲人去呢?”

    “也可以。这些票送给了您,您可以随意处置,把它们卖掉也可以。当然,您送过去的家人如果愿意,也可以与我国的陛下见面,至于能从陛下那得到什么,就看他们的能力了。”达利安对女王的感觉放松了许多,他来之前,是把女王当成第二位国王来警惕的,但是见面之后,不能说哈斯托瓦女王差,她是一位强悍合格的领导,只是她缺乏底气。

    一个土著女王,是没办法和现在执掌强国的君主站在同一个水平线上的。

    “您说的,能够治愈我的创伤,是真的吗?”到这个时候,女王才问到了这个问题,“据我所知,诺顿的医生也无法让一个人重新获得失去的东西,或者,你们的意思是把别人的零件安在我的身上?那我怎么能知道自己肚子里生出来的到底是我的后代,还是别人的?”

    “不是诺顿的医生,是‘我们的’医生。”

    “你们的……我明白了,总督阁下,请给我一段时间考虑吧。”

    临时搭建的小凉亭里,只剩下哈斯托瓦女王一个人了。她皱着眉,靠在软垫上,看着外头的树林。她当然知道,达利安的话里有无数的陷阱,这些建议的每一条,都能让她摔得粉身碎骨。

    可是,突然出现的达利安让她确定往常十分管用的快打快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对方能一个人悄无声息地进入密林,找到后悄无声息进入她的营地,也能带着一群人袭击不同的部落。他们还有那些能飞的人,她一直在犹豫,就是因为被称为天使的家伙们,最近每天都会三五成群地在天空中出现。

    他们如鹰般翱翔,比老虎还要强大。

    一块土地……她其实不能确定,她的子民们,是否乐意做一个农人。

    他们从来没有经营过一片土地,她和她的贵族们确实是该学习一下。但离开这儿,即使只是坐船,来回加起来也要花上半年的时间,听说钢铁巨舰的速度更快,但也要三四个月。这么长的时间,家里发生什么状况都不让人意外。

    但留下?即使忽略掉可能学习到的管理方法,去的人将会接触到诺顿的上层人物,认识贵族们甚至国王,这将会是他们的助力。

    还有……

    女王的手抚上了自己的小腹,她原本有两个孩子,一男一女,可爱又健康,可他们被当着她的面,活活摔死。他们的血和脑浆流淌在地面上,小小的尸体被拖走,扔进了密林里。或许他们的灵魂曾经附身在吞下他们身体野兽身上,回来看过她这位不合格的母亲。

    她的子宫也被毁了,她的弟弟大笑着说:“除了我和我的后代,再不会有流淌着你鲜血的血肉之躯,从你的肚子里诞生了!”

    女王攥紧了自己的拳头。

    达利安走了,但没彻底走,他找了个下风处隐藏了起来。当夜晚降临,昨天与女王对话的那位年轻混血狼人突然惊醒,他发现自己竟然已经离开了营地里的帐篷——今天他不值班——那位波塞科尼总督,用脚踩在他的咽喉上,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青年颤抖了起来,对方踩得并不用力,他没有窒息感,更不用说疼痛,他的颤抖完全来自于对方的威亚。

    “你……接受过满月仪式。”昨天潜入这个营地,达利安就通过气味和感知,确定了这里的人员情况,这里有狼人,还有血族。

    这不奇怪,当年达利安还在这服兵役的时候,土著人里就有狼人和血族了。有的是从殖民地的异族里潜逃的,有的就是私生子,他们愿意回来,异族就会接纳,他们不愿意回来,异族也放任。

    达利安也有过叛逃的想法,但很快就放弃了,因为他发现一个土著异族,享受着自由的同时,代表着彻底放弃了家族保护,教会与各国王室可以随意捕捉他们。他当年回到诺顿之前,除了波塞科尼周边,其余有混血异族出现的区域,都成了不同人士的狩猎场。

    但他很确定,在他离开前,从没听说过土著的混血里,有萨满出现过。

    “我、我曾经参加过您的满月仪式,但、但是我叛逃了,我是个懦夫,您、您可以拿、拿走我的命。”青年被吓得甚至结巴了起来。

    “你是不是认为我记不住曾经为谁举行过仪式?而且,你难道不知道,不同的萨满也是可以认出被自己举行仪式的人的。”更何况,那些叛逃者身上的满月仪式,已经失效了。这件事知道的人原来不多吗?

    娜塔莉身边的狼人萨满马洛,也是能够分辨出谁是他手下出来的狼人的。不过他看不见萨满与普通狼人之间的“线”,他只是能感觉到一种特殊的连接感。

    “!”年轻人身上的震惊,不像是作假。

    “你们的萨满……很弱。”达利安更仔细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狼人,能认出来他进行过满月仪式,因为这样的狼人身上很“完美”。

    没举行过仪式的狼人生命力会外溢,就算是被一个血族彻底将外溢的生命力吞噬掉,也只是“干净”,举行过仪式的狼人,外溢的生命力会形成一种温柔的包裹,这是一种对狼人的滋养。

    被达利安举行过仪式的狼人,他们的身上都会与达利安身上的图腾建立一点联系,即使距离极远,这点联系已经无法感应,但达利安还是能清楚地知道,联系是在那儿的。

    所以,假如过去他麾下还是有可能混进别的狼人来的,毕竟他也不可能明确认识每一个麾下狼人的脸,记住他们的味道,但现在不可能,他麾下的,全部是由他来进行满月仪式的,他能激活这些联系点,让他们彼此之间也能感觉到对方的存在。

    他也熟悉被马洛举行仪式的狼人,他很熟悉对方的味道,而仪式之后,萨满的味道会有一部分施加在仪式狼人的身上。

    这个狼人的生命力状态却不像他过去见到的狼人们那么完美,甚至他有一部分生命力是在张牙舞爪的,这本该是生命力过于充盈的狼人的特征。而仔细嗅闻后,达利安分辨出了不属于年轻狼人本身的气味,那味道可真是太淡了,如果不是达利安的嗅觉极其强悍,几乎分辨不出来。

    狼人能从其他狼人的味道上分辨出对方的身体状况,即使这个气味很淡,但只要捕捉到这一丝气味,达利安就能分辨,然后……找到他!达利安脸上露出了笑容,他在分析完成气味的瞬间,竟然看见了年轻狼人和他的萨满之间那条模模糊糊的线。

    ——看来马洛和他麾下的狼人之间应该也是有联系的,只是正常看不到而已。

    年轻狼人的脸上突然长出了毛发,张开嘴巴,想要发出一声示警的嚎叫——虽然他不知道达利安的能力,但他看见达利安的笑,就知道绝对没好事。

    “嘭!”根本没有变身的达利安一拳头砸在了对方的脸上,年轻狼人的变身彻底被打断,他的嚎叫完全没来得及出口,人就晕了过去。虽然狼人都有着强大的抗击打能力,但不同狼人的上限,也是不同的……

    达利安把年轻狼人扛在了肩膀上,快速地在雨林中奔驰着,他不需要抓藤条荡秋千,他可以直接从地面跳上树木的枝杈,明明是身材高大的狼人,此刻的他却迅捷灵活得如同一只大猫。

    倒霉的年轻狼人中途有几次“差点”醒来,可他只是呼吸稍有变化就又吃了一拳,再次昏了过去。

    达利安找到了一处山谷,山谷口有狼人卫兵巡逻的营地。他直接窜上了一边近乎是直角的悬崖,达利安却如履平地,他趴在峡谷上头,闻了闻风传来的味道,这里,大概有六百多人,多数都是狼人。

    年轻狼人醒了,这一次达利安没有再把他打晕,但是看到眼前的景象,这位倒霉的狼人,顿时一脸很希望自己昏过去的表情。

    达利安给了他一个和善的微笑,扬起了头。

    “嗷——呜——”他没有变身,人的嗓子发出了一声悠长嘹亮的嚎叫。

    本来侧躺在地上的年轻狼人瞬间趴在了地上,四肢蜷缩,额头紧紧贴在地面上,随着呼吸鼻子里吸进了泥土他也不敢有半点多余的动作。

    山谷中,所有狼人,无论这一刻他们是在干什么,就算是在方便,也在瞬间做出了和年轻狼人同样的动作,死死趴在地上!

    达利安又把年轻狼人拎了起来,他直接从山崖上跳了下去,猎猎风声在耳边响起,可即将坠落而亡的恐怖也没能让年轻狼人发出一点生意,做出半点挣扎反抗的动作。

    达利安落地了,把年轻狼人朝地上一扔,向着山谷中最大的房子走去。那是一栋木结构的诺顿风格的三层别墅,透过窗户能看见蓝色有小白花的窗帘,但是,站在这栋别墅的门口,达利安却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他没从门口进去,直接跳到了二楼阳台,踢开了阳台门。这是一间书房,书房的门口,趴着山谷里唯一一个勉强能动的男人。他的腿应该也软了,正努力抬高胳膊,意图拧开房门跑出去。被踹开的房门吓着他了,却也让他向前一扑,恰好拧开了门,他整个人扑了出去,而达利安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他是一个混血儿狼人,一个狼人萨满。

    成为萨满,目前唯一已知的条件,就是喝血族的血。从他的身上,达利安闻到了血液的腐臭味,这别墅的地下室,也正有腐臭味不断朝上飘出来。

    “我、我愿意、愿意回归贪婪血裔!”

    达利安摇了摇头:“你有临终遗愿吗?”

    “为什么要杀我?!”萨满睁大了眼睛,“我对你没有任何威胁!我吃掉的血族都只是——噗!”

    萨满的话根本没说完,突然觉得嘴巴一疼,张口吐出了自己的舌头。他还想挣扎,却发现四肢不听使唤,下意识向双手看去,才发现他的左手已经断掉了,右手也不例外,当然,双腿也包括在内。

    四肢被切断的速度太快,疼痛甚至都没来得及传递到大脑,当他张开没有舌头的嘴巴发出无声的嚎叫时,他是感觉到疼痛了,可自愈能力却又已经让他的伤口愈合了,不过对狼人来说,失去的,也是注定失去了。

    达利安拎着萨满走出了房子,把他扔在了年轻狼人身边。他化作了一抹红影,在山谷里展开了彻彻底底的单方面的屠戮。

    那些狼人至死都趴在地上瑟瑟发抖,他们的尸体被堆在山谷的正中,六百三十一人,一个不少。达利安点起了一把火,拎着年轻狼人和萨满在火光中冲上了山谷旁的悬崖,他们回到的竟然就是刚才达利安带着年轻狼人停留的地方,地上还留着年轻狼人狠狠趴在地上时,在泥土里印下的脸。

    再次被扔在地上的瞬间,青年狼人发现,自己能动了。虽然他的肌肉充满了酸涩的疼痛,自从成年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这种过度运动后才有的痛苦了,狼人的体力恢复得总是很快的。

    “为、为什么?”他趴在那,看着浑身嗜血,不成人样的萨满,看着山谷里冒出来的浓郁黑烟。

    达利安笑了笑:“除贪婪血裔外,其余任何狼人族裔出现萨满,全部杀无赦。”

    拎上土著萨满,达利安向天叫了一声:“奥丁!”他要尽快跟着这个萨满身上的“线”,找到他所有举行过仪式的狼人——无法确定是否还有别的狼人知道萨满觉醒的秘密,那就都杀掉吧。

    这个年轻狼人的反应,达利安很确定,他是不知道的。经过这件事后,他已经被彻底吓破胆,但也成为了贪婪血裔的反对者,这样一个人成为敌人,是一件好事。

    “哇!”小黑点快速下落,抓住达利安的胳膊又快速上升。年轻狼人只听见了一声扑扇翅膀的声音,达利安就不见了。

    他刚站起来,却见巨大的乌鸦又盘旋下来了,只是看到单手抓住乌鸦一只脚的达利安,年轻狼人就吓得坐在了地上。

    奥丁张开嘴,口中吐出刺眼的火球,火球撞进了山谷里,正好击中那栋三层别墅(火还没蔓延到它那儿),把它彻底炸成了一团废墟,别墅的碎片带着火焰四处飞溅。奥丁再次张开嘴,这次吐出的是长长的火链,菲洛琉斯也落了下来,扇动翅膀,将火焰掀得更高。

    年轻狼人看着火焰淹没了一切,直接呆住了,回过神来后,他才发现他们已经不见了……

    女王当天晚上得到了最近一个部落的消息,他们甚至不知道是谁袭击的,好像只是突然之间,就死去了三位战士狼人——经历过满月仪式的。

    这是一个开始,一个又一个部落向女王传来可怕的消息,整个营地人心惶惶,就算是最坚定的战士,也对朋友念叨着恶魔。第二天中午,失踪的年轻狼人回来了。

    “闭嘴!”女王制止了见到她就想说什么的年轻狼人,带着他进了帐篷,他拿出了一个本子,要求对方把发生的一切,写在本子上。

    当年轻狼人用颤抖的手写完一切,她拍了拍他的手,也在本子上写:这是示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给其他任何事。

    “但、但是!”一切就这么完了吗?死了那么多的兄弟姐妹,很可能未来萨满也要被他们杀害。

    女王已经在本子上写下了:我们没有能力反抗。

    年轻狼人顿时将反驳咽进了肚子里,泪水瞬间爆发了出来,他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孩子那样,抱着自己痛哭流涕。女王拍了拍他的脑袋,拿起本子扔进火里烧了,她用火钳拨弄着,确定所有的纸张都被烧成了黑色的灰烬,再也无法辨认。

    “是祖灵!”女王重新走了出来,“我们开战的行为激怒了祖先!我要举行一场盛大的祭祀,来安抚祖先的灵魂!”

    这天的晚上,女王营地仅剩的十几名战士狼人,同时感觉到了一种强烈的不适感。他们冷汗直流,恶心干呕,感觉眼前阵阵发黑,当稍稍缓过劲来,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一件事——他们的萨满,死了。

    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但他们每一个却都很确定,因为这是本能。

    数天后,各部落的头领齐聚,女王没用那套激怒祖先的言辞敷衍他们,她告诉了他们真相。

    第498章

    莽撞好战的头领立刻跳了起来,嚎叫着要复仇。冷静沉稳的头领则皱紧眉,低下了头。

    “波塞科尼新的总督承诺,我们可以在自己的领地范围内,开垦耕地。并且,他给了我五十一张船票!”女王拿出了达利安给她的小银盒,“持有船票的人,将可以前往索德曼,以客人的身份,在那儿受到诺顿王室的接见。

    在给出承诺后做出杀死战士狼人和萨满的行为,只是因为他要向我们展示他的武力!想驯服一头野兽,就得在鞭打它后,再去抚摸它的头。只不过他反过来了而已。”

    看来,各个文明都有类似于“打一棒子再给块糖”的谚语。

    多数首领都闭上了嘴,即使他们不理解,但很清楚,女王在这么说的时候,就代表着她已经有了决定,但也有人依然在发出质疑。

    “我们去索德曼干什么?”“我们去见诺顿的国王?杀了她吗?”

    “你们可以不去。”女王抬起头,眼神锐利。

    “!”他们还想再说什么时,已经迟了,不需要女王去叫她的士兵,其他首领已经围了过来,在狭窄的帐篷里,比起掏枪,短匕首的速度更快。

    “多新鲜的血液啊,这儿的泥土一定会变得十分肥沃。”女王笑嘻嘻地说。

    这时候,达利安已经回到了波塞科尼的首府,巴福斯特,他在查看最近收集的情报,尤其是关于各地土著的——在女王那儿发现了萨满,让他意识到了自己的疏漏。这片陆地比起西大陆或许确实有很多落后的地方,以至于让他甚至有些傲慢。

    可实际上,他即使是对波塞科尼的掌控力度,都是有限的。

    奥丁:“哇哇!”

    菲洛琉斯把头探了进来,当然,他首先建立了隔音法阵:“奥丁问,假如你想知道萨满的事儿,为什么不把那家伙留下来?”

    “因为一开始我就慌了,我割了他的舌头和四肢,我总不能用奥尔的治愈毒液给他治疗好了,再问话吧?正好,用最快的速度杀戮,并震慑敌人,或许也有点用。”

    “哇?”

    不只是奥丁惊讶,菲洛琉斯对于这个答案也很惊讶:“你慌了?”

    “是呀,我慌了。”达利安笑了,“这有什么意外的?我经常慌张和鲁莽,只是你们没看出来。”

    “假如他的背后还有人呢?”

    “大概率不可能,否则现在的两块大陆上,血族和狼人早就已经开打了。”当得知这个世界上又出现了一个萨满时,杀意就充满了达利安的胸腔,他不能让任何一个可能知道这件事的外人活着。

    不过,毕竟是从女王的营地赶向萨满营地,这一路上达利安也想了很多可能。最终认为,一个不知道走了什么运的狼人,碰巧得到了萨满的能力,并且为女王所用的可能更大些。

    因为这个萨满他太弱……甚至就是一个半成品,他本身的基础就很差,饮下的血族之血也魔力微弱,见到对方之后,达利安更确定了这一点。

    没有任何一个组织,会这么大剌剌地放一个身怀巨大秘密的半成品招摇过市的,他所在的山谷只有在土著人的眼中,才是防卫森严的安全庇护所。

    达利安继续说:“而且,我去地下室查看了。”

    他的行动速度很快,但不代表他就将一切都忽略了。

    别墅的地下室是间刑房,这里可是热带,和寒冷的索德曼不同,生活着大量的各种昆虫,地下室里也是蚊蝇处处。里边有着常年使用的痕迹,石头的缝隙里是触目惊心的黑褐色,那是厚厚的血垢。

    正中的木床上,躺着一具混血儿血族的尸体,他身上的累累伤痕里都已经被各种昆虫入住,但达利安还是能分辨出来,他身上没有致命伤,他的死因,应该是失血过多。

    这家伙或者确实有变态的嗜好,或者是在用变态的癖好,遮掩自己饮血的真相。

    “从地下室的情况看,他饮血的频率很高。但是,波塞科尼没有血族失踪的消息,被他所害的,应该都是土著部落的混血儿,或者叛逃过去的血族。这些血族的共同点是,都很弱小。假如他背后有着一个很明确了解萨满真相的组织,他不会这么干。”

    达利安是混血狼人,但在遇到奥尔之前,他就是个出类拔萃的精英狼人了,只是因为“年纪大了”,再加上他确实脾气倔强,没血族敢对他用强的,才落到了奥尔的碗里。总之,混血狼人依然强大。但和人类混血的血族,就不是了。血族的血确实是越淡就越弱。混血和纯血就是萤火虫与煤精灯的区别,假如和亲王与奥尔的等级比,那就是太阳了。

    成为萨满,需要魔力浓郁的血族的血,一口奥尔的血,比得上十几个混血儿全身的血液。

    达利安现在回想起当年奥尔让他饮血时的味道,都会口干舌燥,浑身躁动。

    与奥尔的血相比,寻常血族的血都是臭的。不,不用比,他们的血确实都是臭的。

    达利安摸着自己的喉咙,神色变得有些……微妙。

    传话的菲洛琉斯忍不住朝后挪了挪,达利安现在简直是一名即将狩猎的猎食者。

    “哇!”奥丁的嗓音惊醒了菲洛琉斯,鸦鸦公主殿下全然不怕这另外一位父,依然在提着自己的问题。

    奥丁同时惊醒的还有达利安,他皱着眉,吞咽了一口唾沫,本来已经藏在记忆最底层的事情,又被翻了上来,竟然让他有一种喉咙冒烟的感觉。

    “奥丁说,既然你很确定,那她就放心了。”

    达利安笑了笑,去摸了摸奥丁的脑袋,奥丁特意把羽毛炸起来,父亲这样摸起来手感比较好——她的羽毛已经如钢铁般,其实无论这么摸起来像摸刀片,但能摸她的也都不是人。

    本来是来提问的,最后以被撸毛撸到满意而结束,不止奥丁,菲洛琉斯也是,毕竟……狮鹫也算是大猫猫了。

    奥丁和菲洛琉斯走后,达利安的眉头再次皱起。他依然担心没能杀光全部知情人,青年狼人看起来是女王身边身份最高,与她最亲密的狼人,所以他当时只带了他走,为了维护和女王之间脆弱的信任,确认对方什么都不知道后,他没有杀他,也没有回去杀死其他女王营地里举行过仪式的狼人。

    女王本身,也可能是一个知情人。

    这都是漏洞。

    但他大范围杀戮的行为,应该起到震慑作用。毕竟女王是聪明人,她会管住自己和其他人的嘴。现在,他唯一担心的是,除了女王的身边人之外,还有知情人,他们想要保住自己的命,现在有两条路可以选:一、继续闭嘴,大家在沉默中相安无事;二、彻底把秘密宣扬出去,当秘密不再是秘密,知情人也就安全了。

    假如是二……

    达利安前往了堕天使的营地:“奥古斯丁,有些事我要告诉你。”

    奥古斯丁歪歪头:“说。”他打了个响指,隔音结界在两人周围树立。

    “……”打响指这个动作,迷之熟悉,“狼人要成为萨满,必须喝血族的血。”

    瞬间,奥古斯丁站直了:“你喝了殿下的血。”

    和聪明人对话就是很简单,不需要太多的废话。

    “对。”达利安笑了笑,看着一个人满脸写着“想打你”,但不敢动手的画面,是十分有成就感的。尤其对方的不敢动手,不是因为知道无法战胜他的怯懦,而是因为担心自己被奥尔厌弃的无奈。

    “把这种事情告诉我……贪婪血裔出现了背叛者?”奥古斯丁面无表情,装作自己没看见达利安脸上那得意洋洋的笑容。

    “不,本地发现了萨满,我杀了,但不能彻底确定没有其他知情人。”

    “我知道你为什么找我了。放心,所有胆敢传出这种消息的人,都会被我们杀掉的。”

    “是‘我们’。”达利安说,“一旦消息大面积泄露,我们可以随时要做好‘瘟疫灭城’的准备。”

    假如真的存在这样一个人,为了自保,要让秘密变成不再是秘密。那么,达利安就会让对方知道,他有多天真。

    是他来寻求帮助的,大屠杀的罪名扔给奥古斯丁,不是他的性格。

    奥古斯丁看着这个狼人:“殿下知道你实际上是这样吗?”一个那么珍爱生命的神祇,知道他的伴侣是个这样冷血的怪物吗?

    达利安眨了眨眼睛:“假如他知道了,大概会把我抓起来,干活干到死吧?”

    奥古斯丁嘴角抽搐,干活?一定是很辛苦的活儿吧?

    达利安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树,向奥古斯丁告别了。他刚走,奥古斯丁走出了隔音法阵的范围,叫了一嗓子:“加布里埃尔!”

    加布里埃尔立刻从刚刚的那棵树茂密的枝叶间飞了出来,手上还拎了一块石头,她落地后径直走进了隔音结界,把石头放下,一屁股坐在了上头。

    “不是故意偷听的,不过是凑巧我也要来找你。”她摊了摊手,“我想问,你要回归教会吗?”

    “……”奥古斯丁用看病人的眼神看着加布里埃尔。

    “你也看见了那位巨大的殿下了吧?我得到了消息,海族去年年底袭击了诺顿,海王出现,三大教会的圣徒遗体全军覆没,巨大化的殿下战胜了海王。我原本还对这个消息持怀疑态度,毕竟我和他战斗过……但他出现了,就在我们眼前。

    异族的力量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上风,假如我们留在这儿,将没人能制衡异族。”

    因为海族的事情实在是超出常人的理解,再加上教会与各国的全力封锁,所以,除非是有特殊渠道的人,否则到现在南大陆关于那场战争的事情,还一无所知。

    上次奥尔向着达利安孔雀开屏,虽然是选择了渺无人烟的海上,但他也没有阻止他人的窥探。奥古斯丁和加布里埃尔,与部分天使都跟上去了,也有些陌生的异族,甚至海里也有窥探的眼睛。

    不过他们只敢远远地看着,所有窥探者在看完之后,分成了两种想法,一种屁滚尿流,一种热血澎湃。

    奥古斯丁是热血澎湃的,他的神,果然是神。加布里埃尔则必须得承认,她比较接近前者。

    “虽然我没听过这个消息,但是可以想象,现在教会的势力必定是在大幅度衰退!”奥古斯丁的双眼明亮,声音异常地高亢,显然教会倒霉这件事让他十分快乐,“假如你回去后集结的力量足够,面对的就是直接和殿下对阵,最后无论胜败,也没人会歌颂你为人类的付出,你只会如一块用废了的垃圾,被随手丢弃。”

    “我不是为了教会,也不是为了被尊奉为什么,我不相信你不明白我的意思。”

    “我明白,但是……不好吗?”

    “什么?”

    “我说,‘不好吗?’你也看见了,殿下想要创造一个怎么样的世界。他努力的方向,难道不好吗?对,我知道,你不是为了教会或者被尊奉为什么,你只是看见了人类可能面对的危险。但是,殿下爱人类,胜过爱异族。”

    奥古斯丁死死盯着加布里埃尔:“他比那些该死的教皇们,更爱人类。我很确定你无法战胜他,假如你战胜了他,你想过会发生什么事吗?教会的渣滓们,会踏着你鲜血铸就的胜利,进行恐怖的反扑。神的光芒不会普照这个世界,只有恶臭的罪恶淤泥会把一切淹没!

    他真的是人类的噩梦吗?不!他才是光!”

    金色在奥古斯丁的身上流淌,让他变成了黄金的战士。

    “要么放弃,要么踩着我的尸体离开。我想,你也是这么打算的。”奥古斯丁看向加布里埃尔。

    “……”加布里埃尔看着奥古斯丁,她确实是这么打算的,奥古斯丁要么跟她一块儿走,要么就死在这,“我同意你说的大部分,但是,殿下毕竟是血族的殿下,他倚重的主要力量,也是狼人和血族而不是人类。他确实更爱人类,但那些异族可不是。当越来越多的异族爬上高位,人类的处境必定会重新变得岌岌可危。

    最糟糕的人类统治者,也比最好的异族领袖对人类更好。

    真可惜,你原本才该是我们当中的最强者。但你的铠甲不完整,你终究只是个半天使。”

    最后一个发音从加布里埃尔口中发出时,她已经如一团光般爆开!早一步完成天使化的奥古斯丁,直接被光团撞飞!

    他在空中时才来得及化为剑盾骑士,铠甲的胸口有裂痕闪烁着消失。

    “吼——!”加布里埃尔再次扑向奥古斯丁,彻底天使化的她,身穿华丽的重铠,胸前有巨龙的雕刻,她手中挥舞着一柄比她的个头还要大的巨剑,这把剑的剑刃是锯齿状的,如巨龙的牙齿。

    “铛!”奥古斯丁举起圆形的盾牌阻挡巨剑,剑盾相击的瞬间,奥古斯丁的双脚陷入地面至少一寸。盾牌上金色的光芒闪烁着,龙牙巨剑已经刺入了盾牌中。

    “嗷呜——!”狼的嚎叫声响起,达利安去而复返。他在号召感应范围内的,所有由他举行仪式的狼人,让他们,借给他力量。

    “哇!”奥丁的大火球也来凑热闹了,超过十米直径的它简直像是一颗陨石。菲洛琉斯在更远的地方,给火球加了一阵风,让它的颜色更加艳丽。

    加布里埃尔的背后生出一对龙样的金色翅膀,把她自己紧紧包裹住。大火球砸中了加布里埃尔后,赤红色的火焰碎屑顺着翅膀流淌了下去,将纯金色的铠甲照耀得更加璀璨。

    加布里埃尔看起来是没事的,但奥古斯丁看起来却陷得更深了,土都埋到他的小腿肚了。

    黑狼在火焰熄灭后,出现在了加布里埃尔的后方,加布里埃尔对此的反应,就是让翅膀把自己再包严一点,看来,她不认为达利安能够破开天使铠甲的防御,而奥古斯丁的盾牌,已经出现了严重的裂痕。

    黑狼奔跑两步,扑向是加布里埃尔的头,他的爪子,是金色的。

    加布里埃尔猛地抬头,她的翅膀已经被扯开。原本纯粹只是作为保护的龙翅膀,像是充气一样胀了起来,又突然回缩,接着再次朝外弹起,达利安先一步跃起,在空中转了个圈卸力,落在地上。

    奥古斯丁趁着这个机会咆哮一声,盾牌向□□斜,他自己则滚向右侧。加布里埃尔因为暂时分心,龙牙巨剑斜着向下劈下,虽然削掉了奥古斯丁的小半个盾牌,但奥古斯丁还是暂时脱困了。

    现在,三方暂时地站成一个三角。加布里埃尔顾不上对奥古斯丁乘胜追击,她看向达利安:“天使甲胄?”

    达利安回答:“神迹。”他收起来的爪子重新弹了出来,金色的,长长的利爪。

    加布里埃尔看着狼爪,竟然摇晃着开始后退。一道残影冲向了她,加布里埃尔注意到了,她的龙牙巨剑已经举起了一半,但她的胳膊却又落了下去。

    长剑刺破胸膛的声音,是那么轻,可在一片寂静中,又是那么清晰。

    “神迹……神迹……”加布里埃尔没看向奥古斯丁,她依然死死盯着达利安的狼爪,“神……抛弃我们了……啊……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我……对不起……我、我什么都没能做到,什么都没能……两千年,只有两千年?”

    奥古斯丁将加布里埃尔放到了平地上,他单膝跪在她身边,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光明接受了你的忏悔,你有着高洁的灵魂,会升入天堂的,成为真正的天使的,我的姐妹。”

    他知道,她在做临终祷告。

    “哇!”奥丁和菲洛琉斯落在不远处,奥丁探头探脑,不太理解为什么一场恶战就这样结束了。

    “不、我不该质疑、我没有资格、我……神啊……我有罪……我们都有罪……”此时达利安走了过来,她伸手,摸了摸金色的利爪,彻底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天使甲胄如金色水银般从加布里埃尔的身上流淌了出来,在一旁聚集成了甲胄箱子。这代表着,最强大天使巨龙的加布里埃尔真的死了。

    达利安看着她,这名战士的死亡并非战败,而是信仰的崩溃。

    “只有人类能够使用的天使甲胄”,是“神爱世人”最有力的,却也是唯一的证据。两千年的岁月,异族能使用的只有经过多次稀释的天使合金。最纯粹和原始的天使甲胄,从来都是人类独有的“神恩”。

    现在,这个“神恩”被打破了。

    神恩转移了。神不再爱人类了。神对人类……厌倦了。

    爱着人类的神,重新被爱着异族的神,打败了。

    两千年前,异族所经历的一切,轮到现在的人类再经历一次了。

    加布里埃尔是虔诚的信徒,她一直追求着纯洁的信仰。其实,如果换一个不会有致命威胁的时间与地点,加布里埃尔应该能想明白,重新振作起来的。但偏偏是现在,她在那一刻受到的打击太大了,又缺少调整自己的机会……

    “我……我也能摸一下吗?”

    正思考着的达利安被奥古斯丁打断了。

    因为他现在还是个什么都没穿的狼,所以达利安没变回去,他用变身后低沉的嗓音问:“什么?”然后他就被奥古斯丁的眼神吓了一跳——他现在已经是褪去天使甲胄的黄金战士状态了。

    对方那双总是很沉静安稳,老奸巨猾的棕色眼睛,现在瞪得眼眶都要裂了,仿佛随时都会熔化成两道岩浆,从眼眶里流出来。他视线的方向,当然也是达利安的金色爪子。

    刚刚目睹了加布里埃尔悲哀的死亡,奥古斯丁这个样子,可真是让达利安感觉怪怪的。

    达利安伸出了一只爪子过去,奥古斯丁刚要摸,达利安就把爪子缩了回来:“只能摸指甲。”他用警告的眼神看着奥古斯丁。

    第499章

    达利安其实不太想让这种眼神的奥古斯丁摸,但是,得让他确定,他爪子上的不是什么高纯度的天使合金,是真正的天使甲胄——看起来天使甲胄只包裹了指甲,但奥尔给达利安的所·有·天使甲胄都包裹在了他爪子的指甲上,密度和由此产生的威力是可怕的,否则达利安也不能像是撕碎白纸那样,撕碎了加布里埃尔的巨龙之翼。

    “当然!”奥古斯丁举手发誓。

    他轻轻地,小心翼翼地,像是触碰蝴蝶翅膀般,轻轻碰了一下达利安的爪子间,当把手收回来时,奥古斯丁的指尖沾染着一点血迹。

    达利安还等着奥古斯丁摸第二下呢,这位天使已经笑得一脸心满意足:“请快收起利爪吧,他们就要过来了。请原谅,我要隐瞒您的力量,吞掉杀死加布里埃尔的名声了。天使之国的人我可以说服三分之一,杀掉三分之一,但剩下的三分之一,只能让他们逃掉了。”

    达利安的利爪恢复了纯白,重新隐藏在了厚厚的皮毛里:“十分感谢。”

    他很理解,奥古斯丁说的这个数量,已经是十分不容易的。毕竟堕天使比天使之国的天使数量要少得多,而波塞科尼可飞行的战斗力,目前只有个位数的血族,以及奥丁和菲洛琉斯——绝大多数的血族都不会飞,狼人更是纯粹的陆地动物。

    有时候,达利安也有些羡慕奥尔的那对大翅膀,尤其还是能变色的。

    “为了神的荣光。”奥古斯丁露出的笑容让达利安在毛骨悚然的同时,还有些诡异的放心。

    加布里埃尔在今晚受到的冲击有多让她崩溃,就有多让奥古斯丁振奋。

    达利安隐入了密林,奥古斯丁站在原地。

    很显然,加布里埃尔这次决定自己一个人解决掉奥古斯丁,或许是出于绝对的自信,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她的人距离更远,是奥古斯丁的人首先赶到的,他们从空中落下来,看着加布里埃尔的遗体先是惊愕,接着不约而同地朝着她的遗体开始祷告。

    无关加布里埃尔现在与堕天使之国的关系,也无关他们曾经分别属于不同的教派,甚至曾经在战场上为敌,在过去,她与他们间曾经长久的是战友,是带着着他们作战的领袖。

    “升空!”奥古斯丁命令着,众人听从了他的命令,打断了自己的祈祷。

    天使之国的人赶到时,只看见地上躺着加布里埃尔已经恢复成正常人类的遗体。

    她身着光明教神父的白色长袍,身上没有任何佩饰,鲜血染红了她的胸膛,以及她身下的地面,双眼虽然闭合着,但苍白的面容流露出了几分痛苦。

    在天使之国,加布里埃尔是绝对的象征,是所有天使凝聚力的核心,现在,她死了。

    无论是否知道加布里埃尔要回到西大陆的天使,此刻都感觉到了一阵惶恐和不安,他们在天空中怔住了——很多人这时候都只是初级的黄金战士状态,没有彻底变为武装状态。天空中凛冽的风声,盖住了其他声音。

    比如……另外一群彻底化为武装状态的天使的俯冲声。

    “躲避!”

    当天使之国的天使终于发现异常时,他们的距离已经太近,迟了。

    “嘭!”“嘭嘭!”

    占据高位的长距离快速俯冲,是致命的,天空中顿时下了一阵金色的天使雨。失去加布里埃尔,又遭到对方的先发打击,天使之国的天使们即使有着丰富的战斗经验,现在也开始乱了——要撤退的,要战斗的,还有……要夺回加布里埃尔遗体的。

    “你们真的要回去吗?!”奥古斯丁的咆哮声在此时响彻了战场,“你们看到了外边的生活!回去后,你们能继续面对过去吗?!”

    现在还在这里的,全部是光明教分裂前培养出的天使。他们是教会特别挑选出的幼童,从小就接受严苛的训练,并被培养对于神的爱与忠诚。在他们成长的年代,安罗娜女王还未出现,神权处于绝对的压制地位,王权已经开始努力挣扎,当然,是在台面下的挣扎。教会与异族,更是不死不休。

    他们杀死异教徒,杀死叛教者,杀死异族,从最初的圣堂骑士杀起,直到获得与天使甲胄接触的机会,得到天使甲胄的承认,成为天使。金色的天使甲胄,是用鲜血滋养培育出的。

    但他们生存的环境,其实很狭窄。

    教会——出任务——回教会。

    教会告知他们,谁是邪恶,他们便去斩杀,没必要知道目标的名字和出身,无论男女老幼都已经堕落,都是恶魔。只有最坚定者,才能走到现在,无数同伴在漫长的杀戮之旅中死去或癫狂。

    也直到成为了真正的天使,拥有了更多的自由,他们才渐渐地剥开这个世界的真相。

    然后……不能接受者,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过一阵儿,他们的天使甲胄就会重新出现在大圣堂的墓地里,以供后来者选择。

    教会的天使本不该这么稀少,在奥古斯丁成为雄狮的奥古斯丁时,光明教大天使等级的天使,就有超过五十名,其余普通天使过万,教皇是当之无愧的,绝对的万王之王。

    真正的衰落,开始于一次对异族的围剿,本该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那场战斗中,虽然异族全灭,却也一口气陨落了十三名大天使,与所有参战的五百名普通天使。那场战争中只活下来了三名大天使,他们就是加布里埃尔、诺塔裴伊与奥古斯丁。

    现在,又死了一个。

    “你们!不累吗?!”

    教会早就培育不出新的天使了,真的是人类出身的圣堂骑士已经没有了先祖的坚韧,撑不过改造吗?出身高贵者,或许确实已经不想走那条艰辛之路了。毕竟,只有在获得天使甲胄,成为天使后,他们才能再次获得完整的躯体。

    机械造物的改造再如何强悍,依然是异物。

    可是年复一年接受洗脑教育的狂信者孤儿们,和他们的前辈有什么不一样呢?

    他们的死亡……不过是因为天使们自己想终结这条苦痛之路。

    在这儿的天使们,都是杀戮自己后辈的刽子手,更是光明教分裂的推手,包括那些留在光明教的天使,比如奥古斯丁自己。他们选择留下,因为很清楚教会之间需要平衡,也因为他们怀着万一的心情。

    万一呢?万一光明教在惨烈的教训后,知道改正了呢?假如能重新恢复曾经典籍上所记载的,光明教的真正的光明呢?

    但是,一切都未曾改变。

    累吗?很多天使停下了动作,不止天使之国的,还有堕天使的,渐渐地,停下来的天使越来越多,不大的战场陷入了寂静。

    “我们努力过,付出了无数无辜者、同伴、战友,爱人的生命,但我们得到了什么?!你们为什么跟着加布里埃尔离开?为什么跟着我离开?!真的是被我们所描述的宏大目标所吸引吗?你们又不是十几岁的孩子!

    你们只是根本不想在那个烂泥坑里,继续留下去了!可是教会不能完蛋,毕竟国王和贵族们也不是好东西。这个世界该有点新东西了!安罗娜女王试图那么干,可是她没有能力保护自己,只能悲惨收场。

    现在一个更强大的变动出现了,就算他是个血族,但那又怎么样?!你们难道想就这样淹死在满是淤泥的死水中吗?!

    我们当年留下了,眼睁睁看着刚刚分裂出的教会,从一开始的充满活力,到快速地变成和过去毫无区别。只有几年啊!几年!过去的一切制度都已经烂透了!想改变,必须有外来的力量!要有新神!”

    天使们,降落了……

    奥古斯丁飞到了奥丁的面前:“能带我去找您的狼人父亲吗,公主殿下?”

    奥丁:“哇!”

    虽然奥古斯丁没听懂她的意思,但看她的动作,应该是让他跟上去。

    达利安停留的位置,并不算太远,他带着感受到图腾的力量聚集来的狼人们,以及被狼人们叫上的血族们,驻守在靠近巴福斯科城郊的位置。看来是担心战场进入城市,虽然他们不能空战,可总归是能限制一下的。

    奥古斯丁落了下来:“可以……再聊聊吗?”

    众人对奥古斯丁依然戒备着,奥古斯丁现在集结了大量天使的力量,无法确定他此时此刻到底是如何站位的。

    达利安走了出来:“可以。”

    又是一个响指,静音结界隔绝了内外。

    “您应该是听到刚刚战场的动向了。”奥古斯丁说。

    “是的,我听到了。”虽然距离有几公里,但有众多狼人的加持,并且是确定了距离与方向的位置,他是能够一直将天使们战场的动静收入耳中的。

    “有些话,我希望您能够转告给陛下。

    教会分裂后……五年左右,一切就都‘恢复’了。接下来的三年时间里,我们失去了比之前更多的天使。每天总有天使忽然发疯,攻击周围的所有人,于是就会有另外一个天使迎上去。他们彼此战斗,直到双双重伤而死。成双成对的天使,就那样从天空中坠落,金箱子和失去生命的血肉之躯一起掉落在地面上。

    这种疯狂是会传染的,有时候一天会死去几十名天使。后继无人,再加上“疯病”,才让教会彻底放弃了延续一千多年的培养人类圣堂骑士的方式(天使降临两千多年,培养方式彻底成型花了数百年时间)。到了今天,天使彻底断代。

    剩下的天使们还坚强地活着,因为神权与王权的天秤已经不稳。我们竟然那时候才知道,各国王室已经与异族协商,接纳并保护异族了。合作协议竟然还是教会分裂前的事情。”

    达利安挑了挑眉:“我是异族。你的新神也是异族。”

    “对,所以说,任何事都是一步步来的。那时候,我们只是知道异族和王室的联合,就已经愤怒至极了。

    天使存在的最大意义,就是对抗奴役人类的异族,为人类获取生存的尊严。君主们过界了,我们可以理解,他们也是在争取自己生存的权利,但这么做太过了,至少对当时的我们来说,太过了。

    无异于背后扎了所有天使一刀。所以我们重新回归到了教会的麾下,开始与王室和异族的联盟开战。你们的父辈应该知道,当时有多惨烈。我指的是你们异族很惨烈,王室怀着让异族消耗我们力量的想法,而异族则很清楚这是获得正当地位的最后机会——至少对当时的他们来说,这是最后的机会。”

    “我知道……”他的年纪,对当年的那场异族的地位之战,还是有一点点模糊的印象的。

    “我们败了。虽然我们的损失不大,但几大帝国内的血族都没能被彻底打破,而教会……大概是想给我们一个教训,几次关键的战役,都选择了不派援军……”

    这是连达利安都不清楚的历史,因为异族里提到近代的这些事,也只是一语带过。

    所以,这实际上算是教会和王室联手,狠狠教训了教会的天使们。异族也在当年的战争中损失惨重,不过总算是证明了自己的价值,被王室与教会联合绞杀的命运彻底终结,总算是撕开了一条生路。

    剩余的教会天使们是老实了,更是彻底死心了。但对教会来说,这就够了,剩一点总比他们彻底自毁好。

    这也是为什么,以杀戮异族为人生第一宗旨的天使们,与异族开始和平共处。

    历史可真是一个千面美人,每个人站在不同的角度,所见都是不同的。

    达利安不同情天使,但作为一个曾经的战士,他同情那些战士。在经历了无数的背叛与打击后,曾经目标一致的战士们,也彻底分裂,走向了不同的道路。

    “假如……殿下早五十年出现,他会是我们必须剿灭的最大敌人。早二十年出现,我会和加布里埃尔站在一起,我那时候仍旧恐惧着史书上所记载的,曾经异族统治大地时,人类的悲惨遭遇。但他是五年前开始崭露头角的,这可真是一个最恰当的时间啊。”

    奥古斯丁笑着:“假如再迟到几个月,我现在已经皈依了远古。毕竟,人类对自己的同胞做的事情,难道不是已经再现了曾经魔法时代,异族对人类的压迫吗?使用残忍手段的,从来都不是哪一个种族,而是‘掌权者’。

    我看见了,殿下在努力地从制度上希望改变这一切,殿下希望建立一个没有贵族,只有官员的世界。我不清楚,殿下的想法是否真的可能实现;我也不清楚,这样的世界里,人们是否真的比现在活得更好。但最糟糕的情况,也是在死水中注入了活水。

    而且,我现在已经看见了活水的流动。”

    奥古斯丁露出了一个近乎带有少年稚气的笑容:“天使之国的天使,只有十二人带着加布里埃尔的遗体离开了,他们不是威胁。

    但这个世界上,大天使级别的天使可以合体,只要五人组合就能实现最基础的巨大化,并且是无上限的合体,教会的历史上,正是合体的天使,战胜了巨大的异族。”

    无上限的合体……这确实是一个非常可怕的消息,假如奥尔不是天生的天使克星的话。

    天使的魔防极强,而从奥尔的巨大化能看出来,除了个头压制外,他更多的是偏魔力的上涨。相信两千年前的巨大化血族,也是偏魔力的进攻方式,高魔防的巨大天使,完全就是血族的克星。

    “您……知道狼人该如何巨大化吗?”

    “知道,但我不知道您是否能达到条件。因为狼人的巨大化靠的是有大战纹的萨满,与狼人的数量。资料记载,与狼人战斗的时候,天使攻击的主要目标,从来都不是萨满,而是萨满麾下的狼人。越强大的萨满,能够为越多的狼人举行满月仪式,同样,他麾下的狼人越多,在开战的时候,也就越强大。

    巨大化的大萨满,需要至少十万强壮的战士,处于同一处战场上。”

    异族遗失了无数史料,异族自身的文明已经出现了严重的断层,但他们遗失的东西,大多数都在教会的手里。

    “……”第二个条件还真是短期内无法达成,因为目前阶段,就算是把全世界的狼人都召集起来,数量也不会超过五百万,甚至可能还不到百万,忽略老幼,其中又有很大一部分状态是不正常的。

    而十万强壮的战士,代表的可不只是人数。首先得是“战士”,这代表着他们至少接受过一定程度的训练。狼人号称天生战士,但不经过训练的依然是废物。其次,还代表着能够供养至少十万战士的国力。

    多民族国家的波塞科尼,也不可能只让狼人参军吧?

    能养几十万军队的国力,波塞科尼真的发展到那个时候,应该也不需要他挖空心思想着该怎么获得巨大化的能力了吧?

    “看来您已经没问题了,那么,听从您的命令,神后殿下。”

    “!”达利安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咳咳咳咳!”

    奥古斯丁却像是没看见他的尴尬,依然以得体的笑容面对他。

    “我目前没有别的事情需要您帮忙,依旧是之前的命令。”

    “遵从您的意愿。”奥古斯丁行礼,张开金色的翅膀,冲天离开了。

    达利安叹了一声,他本来以为处理过女王的事情,可以离开一周,但现在情况变了,他得留下,维持波塞科尼的稳定。

    而刚才和奥古斯丁的对话,让达利安的心里又多了一个问题——目前已经知道,普士顿、正辉教的部分势力与海族结盟了,而去年年底时,正辉教的教皇告知国王陛下,海族意识到进攻诺顿与奥尔开战的损失不是他们可以承受的,所以已经开始进行军队转向,准备进攻南大陆。

    但是,假如天使是能够巨大化的,那么,海族去年底的行为就根本不是欺软怕硬,而是放弃了撞墙,选了去撞山。巨大化的天使在当时来说,一定是比奥尔难对付多了。

    海族不知道吗?正辉教与普士顿故意没说?又或者还有别的情况?

    ——巨龙的加布里埃尔、雄狮的奥古斯丁、染血的加布里(正辉教)、疾风的埃德松(守律教)、溪流的艾斯罗娜(贝尔东教)等等。当时正在波塞科尼的大天使加起来,已经超过了两位数。他们是一定可以实现巨大化的。

    “奥丁,我写一封信,你带回索德曼。”或许只是他多想了,又或者这件事不是那么着急,但达利安认为,这件事、天使意图回归与南大陆出现萨满的事情,都应该尽快让奥尔知道。这些是南大陆的动向,但每一条的发展都将会影响到西大陆。

    奥丁:“哇——!”

    菲洛琉斯:“交给她吧。她现在的速度,比上次带你回去,更快了。”

    当奥丁带着一个防水的信匣飞上天空时,奥尔又双叒在和亲王谈话。

    “父亲,那些突然出现在整个索德曼大街小巷的蓝天使神像是怎么回事?”

    一开始他是在鱼尾区的小巷子里发现的,因为有几个中年人从巷子里跑出来后,看见他,立刻一脸被吓住的表情,转身就跑。其他人也脸色一变,还有人跑进了巷子里。奥尔觉得情况不对,也冲进了巷子,结果他就看见刚才冲进去的几个人正在用袖子擦着墙壁,他进去之后,他们立刻挡在了墙壁前。

    挡的同时还不断扭动身体,意图用后背擦墙上的东西——几个大汉不断“扭腰”,画面略有些辣眼睛。

    鱼尾区的人生活就算比其他市民好,但衣服这种财产对他们来说依然是十分宝贵的。用衣服擦墙,不是脏的问题,而是会磨破衣服。

    第500章

    “先、先生!”“先生!我们有事儿找您!”

    他进来的巷道后,现在又挤了七八个人,也正在紧张兮兮地叫着他。

    从他们的身上,奥尔感觉不到恶意,可这种行为,绝对是心虚。奥尔打了个响指,扭腰的大汉们叫了一嗓子,被挤开了。奥尔在那堵墙上,看到了严重花掉的油彩,但是,通过大概的轮廓还有残存的线条,奥尔还是分辨出了,这画的是个什么东西。

    “先、先生……”所有人都不说话了,甚至街道外头知道这里边正发生着什么的人,都沉默了。

    所有人都知道,鱼尾区的缔造者,无论过去所有人都以为他也是个人类,还是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他不是个人,这位本该被他们敬为神祇的先生,一直不愿人们跪拜与崇拜他——扫盲班与学习班的课程,还有一些流传出的这位先生的言行,都告诉了他们这一点。

    “先生,我们知道您的意思。您不希望我们将希望寄托在祈祷或神迹上。”

    “先生,我们知道,您没有赐给我们面包和酒,您只是维持秩序与公正。”

    “先生,我们没有浪费东西,我们不是在供奉您,我们只是在您的面前做交换!”

    “对对对!我们是在做交换!”

    “我们把家里多余的东西拿出来放在这儿。”

    “我家里吃剩的食物。”“我多余的衣服。”“我、我放了娃娃……”

    说谎,以他们的生活情况,确实能够有积蓄,但绝不可能有剩余的物资。但目前看来,他们做的是好事,而且肯定有居委会的人出面,维持秩序和公平。可是,不能让这种情况继续发展下去,因为这件事里蕴含着巨大的利益,善良的人会通过它做善事,恶毒的人会做恶事,而贪婪的人则会疯狂地攫取利益。

    “好吧……我会建立专门的组织,进行这件事。”

    人们立刻高兴了,不过他们以为的大概还是宗教,奥尔想着的却是非营利的慈善组织,这个人选可要好好想想。

    “这个东西只在鱼尾区出现吧?”奥尔要走的时候问了一句。

    众人当时的表情,比被他发现了壁画时,还要尴尬。

    奥尔:“……”

    好的,他知道了,不止在鱼尾区。

    这事情就更麻烦了。

    奥尔换了便装,叫了一辆出租马车,开始“游览”索德曼。大概两个多小时后,他怀着“卧槽”的心情,让马车停在了王宫附近,接下来,就是现在,他和亲王面对面的情况了。

    ——最近这段时间他虽然来往郊外与王宫也算是频繁,但是每次来去他心里都装着很多事情,在车上时,脑子也是不会停的,这让他根本没有心思拉开窗帘看窗外。也就从未发现,已经在大街小巷盛行的蓝天使像。

    尤其是中下城区,有些墙壁上的天使像,就只是一个粉笔画出来的模糊轮廓。他见过一个老妇人明明已经冻得瑟瑟发抖,但还是跪在地上用清水小心地把天使像周围的墙壁擦干净;看见一对明显手头并不宽裕的中间夫妻,在神像前点燃了一支上好的蜡烛,从颜色看应该是蜂蜡,这可是比煤精昂贵多了;看见一个穿着天青色袍子的男人,站在神像前大声宣讲着什么“巨大的战斗天使”,不过很快就有其他人出现,把他暴打了一顿。

    “我承认,血族是在这件事的背后推波助澜,但你难道不认为这是好事吗?”

    奥尔闭了闭眼睛,垂下头叹了一声:“父亲,你接下来不会是要告诉我,您和母亲已经连神职人员都准备好了吧?”

    “只要你愿意,索德曼的新国教,就会随之诞生。”

    “新瓶装旧酒。我对这种骗人的假货不感兴趣,让您的人手停止煽动这件事,我会用我自己的法子,管束这些力量。”

    “奥尔,你的人手……还够吗?”亲王看着他,神色复杂。

    “……”他的人手当然不够。

    事实上,从真正开始发展自己的势力,奥尔的人手就从来都没够过。尤其现在是全国警察改革的重要时期,鱼尾区警局可以说是一夜之间从人丁兴旺变成了用人吃紧,奥尔甚至让居委会组织起了民兵巡逻——鱼尾区的好治安,是因为强大的震慑力。

    其他警局的人手也同样被抽调到只能勉强维持的状态,甚至蒙代尔集团与集团的保安公司都调出了大量人手。

    亲王不知道奥尔要做什么,但知道他要做的,必定是大动作,也就是需要大量人手。可是,他去哪儿找人手?

    “我会找出人手来的,我不要您准备的人。我知道,这个世界上的宗教不可能消失,但是,我自己的组织里,绝对不能出现宗教。”

    “你可真是……让我没办法评价。这个世界上最像是神的人,说不要宗教?”

    “父亲,有些基本的问题,我是不可能更改的。”奥尔把头抬了起来,“而且,我觉得你最近举办的贵族宴会,还是太多了。您的身上现在不止充满了酒精与香水的味道,还隐隐透出了一股人类贵族特有的气味。

    诚实地说,这种味道让我很不适。”

    他不喜欢这种交谈方式,读过所有小册子的亲王,更是毫无疑问地,比达利安还要理解他——达利安是伴侣,是会无限制纵容他的人,达利安会努力了解他,但他在很多事上,采取的是“奥尔说的一定是对的。”这样的态度。他能背下很多奥尔的小册子,可不需要把其中的思想理解得太深。

    亲王的行为已经超出了试探,他已经开始侵入奥尔的范围,无论此刻他们俩的交谈上,还是实际的行为上。

    奥尔站得足够直,但是这种突然要和亲王对立的冲击感,此刻确实让他非常不适。不过是一句话,他和亲王之前建立起来的感情,都在疯狂地褪色。

    亲王退后了一步:“当然,我知道你的底线。但你的各种底线也太多了。”他做了鬼脸,“别这样,一脸想和我打架的表情,儿子,我和陛下确实做了一点儿小动作,但是,猜猜谁才是最积极的推手?”

    “……教会?”诺顿能冒头的势力就这么几家,现在能拿出来和亲王与国王并列的,也就剩下教会了,只是不知道是哪家的。

    “对,几家教会都有人参与。他们看得出来,你身上的巨大潜力。还有一些急于讨好你的诺顿贵族。毕竟,他们是真的不知道,你不想成为神。”

    奥尔按了按额头:“我知道了,父亲,我先走了。”

    “等等,正好你来了,陛下大概还要和你聊聊册封的事情。”

    “册……我不是已经被册封了吗?”

    册封,亲王和奥尔本人,在亲王与国王结婚的那一天,就获得了新的身份。亲王现在是真正的亲王了坎菲尔特斯亲王——和前任王夫一个封号,因为这个册封就是留给国王配偶的,假如是王后,不会被单独册封,但也会得到土地的使用权。

    坎菲尔特斯是一块地,建有红枫叶宫与坎菲尔特斯要塞。这里不大,曾经是进入索德曼的关键要冲,现在这块的农业、畜牧业与葡萄酒业都很发达。现任国王去世,而配偶仍在的情况下,坎菲尔特斯依旧归于前代,新上位的国王配偶将会被国王册封一块差不多的土地。

    奥尔得到的封号则是纳特罗亲王,现在奥尔有一个极长的姓名:奥尔维茨卡·纳特罗·摩尔达纳·卡罗法兰·潘特坎普(简直像是骗字数的)——这甚至还是简写,因为国王还给了他零零散散的几块封地,一般来说,封地的名字也该加进姓名里。

    所以一听册封,奥尔就拉了一张苦瓜脸:难道我的名字又要加长了?

    “这次要封的很简单。不过,如果我在这儿说了,你母亲会生气的。所以,我要把这个惊喜留给她。”亲王笑了拍了拍奥尔的肩膀,同时凑到他耳边说,“血族会彻底放弃扶持你成神的事情,我也会警告那些贵族们收手,但是,教会在这件事上的积极,会超出你的想象。我会调些合适的人手派给你,尽量别用没什么力量的普通人。”

    “教会……知道他们要宣布的新神是我吧?我不配合,他们能做什么?”

    “你有点天真了,儿子。”亲王的手依然放在奥尔的肩膀上,他拉开了两人的距离,看着奥尔的眼睛问他,“人是很好煽动的,尤其他们目睹了你的‘神迹’时。当一群平民跪在你的面前高呼神恩时,你要怎么告诉他们,别信你呢?当着他们的面,杀光那些传播你福音,在他们的面前表现得虔诚、仁慈又和善的神职者?

    然后呢?你到底是要说‘这些人冒用了我的名字,我从未让他们传教’,还是要说‘我不是神,不要信我’呢?”

    “我当然是……”

    他想说,他选择后者,但是,这两句话的意思,是一样的——此传教,我不允。

    放任是错,代表默许。插手也是错,代表显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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